齊拓才剛躺上床五分鐘而已,客廳大門處便傳來啾啾啾的門鈴聲,讓他在一瞬間睜開雙眼,咒罵出聲。
「搞什麼鬼!」
現在都已經半夜一點多了,到底是哪個醉鬼走錯樓層,按錯門鈴了?
即使是住在豪宅區里,偶爾也會踫到幾顆暴發戶型的老鼠屎,真的讓人既無奈又不悅!
「啾啾啾……」
門鈴還在響,那個醉鬼該不會整個人靠壓在門鈴上,醉死在門前了吧?否則為什麼門鈴連停頓一秒的時間都沒有?
齊拓憤憤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出臥房來到客廳,連燈都懶得開了,直接走到大門前,喀喀兩聲,打開門鎖後,直接而且迅速的將大門給敞開。
他希望門外的醉鬼有一半身體是靠在門上的,這麼一來肯定可以讓那個混蛋跌個狗吃屎,順便將他給跌醒。他壞心的打算著。
然而,大門敞開後,沒有醉鬼從門外跌進來,只有一個帶著淡淡女乃油香氣的柔軟身子朝他直撲而來,瞬間沖進他懷里。
齊拓一臉呆滯的表情,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力雅?」他低下頭來,呆呆的出聲確認。
「老公,對不起,我是個笨蛋,對不起,對不起!」她埋在他胸前,沒頭沒腦的道歉。
齊拓眨了眨眼,終于稍微進入狀況,確定埋在懷中的人是他老婆——呃,前妻。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她干嘛一直說對不起呀?另外,還有一件事——
「你怎麼會在這時候跑回來,是誰載你來的?」
她輕愣了一下,抬起頭來回答他的問題。
「我搭出租車。」
「一個人嗎?」
「嗯。」
「妳是笨蛋嗎?」他用力攫住她的手臂,怒不可遏的朝她大聲罵道,「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竟然敢一個人搭出租車,妳是不要命了嗎?妳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妳這個大笨蛋!」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怒聲咆哮,溫力雅整個人都被震呆了。
「我……」
「妳什麼?妳這個笨蛋!」他大聲吼道,下一秒卻用力的將她抱進懷里,以微微顫抖的嗓音沙啞的說︰「我應該要揍妳一頓的,女人,拜托妳以後不要再做出這種會讓人擔心害怕的事好嗎?」
「對不起,我當時滿腦子想的只有快點見到你,沒想過一個人半夜搭出租車有多危險,我……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事了。」現在想起來,她自己也覺得很恐怖。
「妳為什麼這麼急著想見到我?」齊拓擁抱了她一會兒,才慢慢地放開她,開口問道。
一只手仍圈在她腰上,他空出一只手將客廳的燈打開,再將大門關上,然後深切的希望著,自己剛才失控的咆哮聲沒讓他成為豪宅區里的那顆老鼠屎。
「我是個笨蛋。」溫力雅以自我厭惡的口氣頹喪的說。
「這個我同意。」他哼聲道。
「我說的不是搭出租車的事。」她搖頭。
「那是什麼事?」他想象不出還有比一個女人半夜獨自搭出租車更蠢的事。
「和你離婚。」
「很好,這個我更同意。」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圈著她走到沙發邊坐下。她不說,他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件事。
「對不起,老公,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看了他一眼後,她低下頭來以懊惱的語氣懺悔,「我真的從來沒想過要和你離婚,可是卻莫名其妙的做出這麼本末倒置的蠢事,我真的是一個大笨蛋,如果你因為這樣不要我、不愛我、不原諒我——」
「等一下,等一下!」齊拓再也忍不住的開口打斷她,因為他真的是愈听愈迷糊,完全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什麼叫做妳從沒想過要和我離婚,結果卻做了,這是什麼意思。」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我是個笨蛋。」
「這句話妳剛才已經說過了,不用一直重復。」
「我只是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大笨蛋。」她說著便抬起手來,重重的捶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嘿,別打我老婆!」齊拓迅速抓住她的手叫道,眉頭緊蹙的臉上有著心疼不舍的表情。
溫力雅只覺得一陣感動,她看著他,啞聲問道︰「你還願意接受我這個笨蛋老婆嗎,老公?」
「我以為不願意的人是妳。」他說。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立刻用力的搖頭又用力的點頭。
「願意什麼?」他故意問。
「願意再嫁給你一次,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迫不及待的回答。
齊拓以一臉怪異的表情看著她,總覺得她有點奇怪。「是什麼讓妳改變了決定?我記得不久前,妳還一臉拒絕的說希望我們好聚好散。」
「還記得你今天在店里曾問我,為什麼要和你離婚嗎?其實我是不想害你丟臉才這麼說的。」溫力雅羞愧的低下頭。
「妳什麼時候害我丟臉過了?」他一臉茫然。
「每天。」
完全不明所以,他皺起眉頭問︰「妳到底在說什麼?」
「大家都認為我配不上你,所以……」
「妳就是為了這個而和我離婚?」他忍不住打斷她,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
「還好,否則妳就真的是一個大笨蛋了。」
「我真的是一個大笨蛋。」她自我厭惡的低語。
「我從以前就一直跟妳說,我們之間沒有配不配,只有愛不愛的問題。」他沒理她的低語,繼續說︰「所以當我問妳確定嗎?而妳說確定時,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妳已經不再愛我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用婚姻來綁住妳,讓妳難過,也讓我們難過?」
他說得很平靜,但是一向自信、神采奕奕的眼神卻黯淡了下來,有種幾近絕望的神情隱匿在其中。
她從沒想過他也會受傷、會難過,總是以為他不在乎,以為受傷難過的人只有自己,會心痛的也只有自己,沒想到……
「對不起,對不起。」她倏然撲進他懷里,用力的抱緊他,不知是為自己或為他難過的眼淚,也在那瞬間掉了下來。「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過去、現在,甚至是未來的五十年、六十年,它都不會改變。我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
「但是妳卻和我離婚。」他語帶指控。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搖頭。
「我不是真的想和你離婚的,」她沙啞的解釋,「我只是不想讓你因為我的關系遭人批評,你是這麼的好,可是卻因為和我在一起的關系被批評。」
他眉頭緊蹙的看著她。
溫力雅淚眼模糊的看著他,伸手輕輕地踫著他帥到可以去當明星的臉。
「你好可憐,這又不是你的錯,他們為什麼要批評你?我不在乎他們瞧不起我、批評我或者是鄙視我,但是他們為什麼要連你也批評?我沒辦法接受。」
「為了不再讓人因為妳而批評我,所以妳就和我離婚?」齊拓的眉頭又皺得更緊了些。
她點頭,隨即又用力的搖頭。
「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不會拖累你。」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猶豫的開口,「可是家庭背景和學歷都是不能改變的事實,而我對流行名牌又不懂,突然改變穿著習慣,只怕會把自己弄得四不像變成東施效顰,讓你更丟臉。」
她說著難過的低下頭,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
「我真的很努力想過各種改變自己的方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會變成離婚。」她哽咽的低聲說。
齊拓鎖緊眉頭,實在不知道該罵她還是該心疼她。
從他們交往開始,他就一直灌輸她不必理會別人的閑言閑語,只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他齊拓所愛、所選的人那就夠了。
結果沒想到他們倆都已經結婚都快兩年了,她竟然還沒想通這個道理,甚至還搞出了離婚這種烏龍事,他到底該拿她這個對自己沒信心的老毛病怎麼辦呢?
他看著她,無奈的嘆息,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後溫柔的吻干她臉上的淚水。
「我到底該拿妳怎麼辦呢?」
「你願意原諒我,再娶我一次嗎?」她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的問道。
「我可以說不願意嗎?」
溫力雅動也不動的看著他,才停住的淚水一瞬間又從眼眶里冒出來,瞬間滑落。
「嘿,我開玩笑的,我對妳的心意難道妳到現在還不知道嗎?」他不忍的替她抹去淚水,然後將她擁進懷里,「我當然願意。」
「真的嗎?」她拾起頭來,眼楮紅紅、鼻子也紅紅的看著他。
齊拓肯定的承諾,「別說傻話,當然是真的。」
「所以你還要我、還愛我?」她這麼笨,做了這種一般人根本就不會做的蠢事,還害他傷心,而他真的還願意愛她,不覺得生氣、無法原諒她嗎?
「要我證明嗎?」他說。
她輕愣了一下。「證明什麼?」
「證明我還要妳、還愛妳。」
「要怎麼證明?」
「妳說呢?」他挑唇邪佞的一笑,突然一把將她抱起來,在她的驚叫聲中大步住房間走去。
怎麼證明?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用做的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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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兩個月,累積下來的可是很驚人的,溫力雅幾乎在曙光乍現的時候才累到昏睡過去,並且睡得完全不省人事,連早上九點多,她放在客廳皮包內的手機連響了好幾次都沒听到。
齊拓不耐煩的起身下床到客廳去接電話,再折回來重新躺回床上,伸手將她擁進懷中,這些動作她都不知不覺。
床頭邊上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走,窗外天空中的太陽從偏東的位置緩慢地越過頂上,再繼續往西方移動。
時間在接近下午一點五十分的時候,沉眠的睡美人終于輕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蘇醒過來。
她長而翹的眼睫先輕輕地扇動了幾下,然後才慢慢地睜開眼楮。
她眨了眨眼,看見齊拓時,對他微微一笑。
「老公,早安。」她呢喃的說,習慣的抬起頭來,在他下巴上親吻一下。
久違的溫暖讓他胸口一陣緊縮,齊拓忍不住收緊臂膀,將她整個人攬抱進懷中,一個翻身壓在上面,兩個人頓時有如一體般的緊緊貼在一起。
「你干什麼?」溫力雅輕聲笑道。
「我想念妳。」他吻著她的唇辦。
「有什麼好想的,我不是……」她輕笑著說,然後突然一頓,霍然想起他們之前曾分開兩個多月的時間,以及——
「天啊,現在幾點?」她迅速的轉頭看向床頭的方向。
「怎麼了?」
「兩點!這怎麼可能?!」她掙扎的想起身,可他卻抱著她不肯放手。「老公,你快放手,快放手啦!」
「妳要去哪里?」他問道。
「我要去店里呀,天啊,店才開幕而已,結果連公告都沒有就休息——」
「有公告。」齊拓突然打斷她的話。
「什麼?」她頓住,茫然的看向他。
「白凌九點多打了好幾通電話找妳,我有請她找個理由在店門上張貼公休啟事。」
溫力雅驚愕的睜大雙眼,忍不住叫道︰「你那時候怎麼不叫醒我?」
「妳很累。」
「我——」
「昨晚我把妳累壞了。」
想起昨晚,她就遏制不住的臉紅,頓時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不過還好店里有貼出休息的公告,這就夠了。
她躺回他懷中,將臉貼靠在他肩頸上,深深地呼吸。她好喜歡他的味道,好想念這個屬于他的味道。
「昨晚我真的把妳累壞了對不對?」齊拓輕撫著她的果背,語氣里有著大男人的滿足。
還敢說!她輕捶他一下做為回答。
「為什麼想開餅干店?過去我從來沒有听妳說過,妳有這樣的想法或計劃。」輕笑一聲後,他好奇的問。
「過去我自己也沒想過。」她說。
「那怎麼會在短短的兩個月之內就成立一間力雅的店?」
「那是因為有白凌和大家幫忙的關系。」
「幫忙是一回事,但是決定要開手工餅干店的人應該是妳吧?」
「那是因為除了手工餅干之外,我什麼也不會。」
大學畢業後,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當業務助理,但是由于她實在有點笨手笨腳的關系,做了半年就辭了。
之後就像一步錯,步步錯一樣,她在業助的職稱上載浮載沉了三年,換了四間公司,最後才在他任職的科技公司遇見這個大總裁,兩人因為一個烏龍事件有了交集,進而相戀、結婚,結束她可歌可泣又充滿辛酸血淚的職場生涯。
「妳妄自菲薄的老毛病又犯了。」齊拓開口輕斥。
溫力雅扯了下唇瓣,聰明的不與他爭辯。
「總之遇見白凌之後,她覺得離婚婦女一定要有工作,讓自己的生活有重心,這樣才不會胡思亂想。所以和大家討論後,我們決定開間手工餅干店,一方面是因為那是我唯一會做的事,另一方面是我想試試看自己的能力,想證明自己絕對不是一個一無是處、什麼都不會的人。」
「妳絕對不是一無是處、什麼都不會的人,這一點我比誰都明白。」他溫柔的親吻她。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她伸手圈抱著他,感覺能夠被他愛上、進而嫁給他,真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與幸福。還好自己及時醒悟過來,否則她現在一定還在傷心,只能用工作填補空虛。
說到工作……
「老公,我想繼續經營餅干店,可以嗎?」溫力雅問道。如果要繼續做夫妻,這件事一定要與他討論過才行,不能一意孤行,這才是夫妻。
「妳還在想證明自己的事嗎?」
她點點頭。「除此之外,在那里听見顧客們稱贊我做的餅干好吃,讓我覺得好開心、好高興。」
「那我的稱贊就不能讓妳覺得開心、高興嗎?」齊拓有點小吃味。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那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在那間店里,可以讓我找到自己一直以來所欠缺的自信!」
「所以在我懷里就不行嗎?」
「哎喲,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他像是故意找碴般的追問。
「老公∼」她軟聲嬌嗔。
「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怕妳太累,經過昨天,難道妳不覺得累嗎?」齊拓找理由想讓她打消這個念頭。說他是大男人主義也好,說他愛吃醋也行,總之他還是喜歡獨自擁有她的感覺,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她。
「不會呀,有這麼多人在幫我,怎麼會累?」
「誰在幫妳,為什麼我沒看見?」
「就白凌、小羽、芷翎和湛娜呀,你怎麼可能會沒看見她們,她們一整天都在店里呀。」
「除了白凌之外,另外三個是什麼人?我不記得妳有她們這幾個朋友。」
「她們應該算是室友吧,我們在同一戶公寓里租房子。」
齊拓點了點頭。「她們昨天應該是特地去幫忙的吧?不可能每天都到,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看廚房的事幾乎都是妳一個人在做。」
「這只是剛開始,等小羽上手後就不會只是我一個人了,而且我們也有打算如果真的忙不過來的話,會請一兩個工讀生或學徒來幫忙。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小羽是我的合伙人?」
听她這樣說,根本就已經完全都計劃好了嘛。齊拓在心里嘆息,覺得有些不願又無力。
以他所擁有的財力,身為老婆的她根本就用不著工作累壞自己,只要負責享受花錢的樂趣就行了,可是她卻……
「妳真的很喜歡那份工作?」他看著她問。
「嗯。」她立刻用力的點頭。
「那妳得答應我一件事。」他以一臉嚴肅的表情說道,讓她也跟著嚴肅並且緊張了起來。
「什麼事?」
「不能把我老婆累壞了,否則我會心疼。」
溫力雅一愣,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笑容緩緩地從唇邊漾開,蔓延到臉上,暈開一片幸福的微笑。
「好。」她輕輕柔柔的答應。
「答應我就要做到。」
她仰頭,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