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里全身冰冷,感覺猶如置身冰窖之中。
不認識?
他竟用冷冰冰的聲音說他不認識她,不顧上前與她說上一句話,甚至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好像與她在同一個空間中多待上一秒都難以忍受?
靶覺既無法原諒她,又……恨她。
「小美姊,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小凱驚愕的聲音倏然響起,夏美里猛然震醒過來。
「什麼哭?」她伸手模臉,感覺指尖下一片潮濕。「我最近眼楮有點怪怪的,莫名其妙就會流眼淚,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看樣子我得去眼科掛號了。小凱,你知道哪家醫院的眼科風評不錯嗎?」她問小凱,不著痕跡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與話題。
「我也不知道耶,不過等一下,我上Line問一下朋友,也許有人知道。」小凱說著立刻拿出手機,做起了低頭族。
「好。」她輕應一聲,也跟著低頭回到工作中,然而那只是表面如此,她的心又痛又亂,根本沒辦法工作。
他恨她了,她心痛難受的好想放聲大哭。
可是她不能哭,她必須要笑才行,因為這不就是她的希望嗎?希望他放棄她、遺忘她,能夠娶妻生子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家庭。
看剛才那畫面,她的希望應該會很快就實現,她應該要替他高興,也該為自己高興才對,但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呢?好痛、好痛……
「小美姊,你的眼淚……」小凱站在櫃台前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又流出來了嗎?」她對他微笑,伸手將不知不覺又流下的淚水抹去。「你幫我問到醫院了嗎?」
「沒有,大家的眼楮好像都很好,沒人去看過眼科。」小凱無奈道。
「沒關系,我再找別人問問好了。」她說。
「可是小美姊,你是什麼時候眼楮不舒服的,怎麼我都沒發現?也沒看過你像現在這樣,眼淚流不停?」小凱疑惑的問。
「這是老毛病,很久以前就會這樣,只是停了好一段時間,久到我都忘了自己眼楮有這個問題。」她輕描淡寫的撒謊道。
「以前你沒去看醫生嗎?」
「以前只會流個一兩滴,今天比較嚴重,所以我才想去看醫生。好了,有客人要上門了,麻煩你去招呼嘍,因為我這樣好像不適合見客。」她指了指自己的眼楮,自我揶揄的笑道。
小凱哈哈笑了兩聲,轉身迎向剛進門的客人。
「歡迎光臨。」
強顏歡笑了一天,夏美里終于熬到下班時間。
她用眼楮不舒服當借口,推掉小凱和一群朋友一起去吃宵夜的邀約,一個人騎車回家。
一整天就那一次,何海胤沒再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想一想也是,光巧遇都讓他這麼急著想遠離她了,他又怎麼會二度出現在她面前呢?。
相反的,他大概會發誓這輩子都不來墾丁了吧?只因這里有他最無法原諒、最不想再見以及最恨的人——她,待在這里。
應該笑的,因為她總算達到目的了,但「眼疾」卻讓她淚流不止。
車子彎進小巷,來到她租屋的樓下。
夏美里將車子停好,抹去臉上的淚水,這才拿起皮包走進公寓大門。
這棟公寓有七層,每層有六戶,多是小套房格局,以出租為主,但也有人遇到有屋主要賣房,趁機將房子買下自住,單一間或一口氣買下相鄰兩間將之打通合並的都有。
她在這里住了三個月,感覺鄰居都還不錯,如果確定了真要在這里長住,她想,若是有機會遇到有屋主要賣房子的話,她會去貸款將房子買下來。
當然,那是真的確定要在這里落地生根之後。
其實比起這里,她更喜歡福林鄉多一些,畢竟她在那里住了四年,早已習慣那里的生活方式與生活步調,只是一想到她當初是怎麼離開、怎麼不告而別的,她就沒臉再回去見大家。
請你嫁給我,美里。我會愛你、疼你、珍惜你一輩子的。
言猶在耳的話讓她才停歇一會兒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因為隨之而來在她腦中響起的,卻是他今天在店里說的話——
不認識。
心好痛,淚水不肯稍止。
還好已經到家了,只要進去關上門後,她想怎麼哭都行,不怕會引來側目,也不怕會引發好奇,讓人追根究底,害她倒開傷口痛上加痛。
從皮包里翻出家門的鑰匙,她吸了吸鼻子,抹去溢滿眼眶、遮住視線的淚水,找到鑰匙孔,將鑰匙成功的插了進去。
「喀、喀」兩聲,兩段式大門門鎖被打開,她抽出鑰匙推門而入,下一秒卻感覺有人捂住她的嘴巴,用力地將她往屋內推進。
「砰!」一聲巨響,大門被關上。「喀、喀」兩聲,大門被上鎖了。
所有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快得讓人無法反應。
夏美里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冷,身體因驚恐害怕而顫栗不已,腦袋卻飛速的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對方要劫財?劫色?會不會殺人滅口?如果她死了,他會不會為她難過?為她傷心落淚?
她被最後一個想法震驚,覺得自己真的是無藥可救,竟然在這種生死存亡的危險時刻還在想他,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醒悟過來後,她立刻用力的掙扎,不料卻一掙就重獲自由。
她火速轉身面向匪徒,原本漆黑的空間卻在一剎那突然大放光明,讓匪徒的模樣清楚的呈現在她面前。
她呆若木雞地瞪著眼前的匪徒,腦袋一片空白。
何海胤?
怎麼會是他?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難以置信又驚訝茫然的月兌口問。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的看著她,目不轉楮又銳利迫人的眼神看得她逐漸坐立難安。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她再次問他,然後皺緊眉頭擺出嚴厲不悅的表情對他說︰「你剛才的舉動是怎麼一回事?要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很害怕嗎?」他終于出聲。
「你要不要試試看?」她沒好氣的說。
「所以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嗎?」他說。
她不由自主的身子一僵,听他不疾不徐的接著說——
「但是我怎麼記得,在我嚇到你之前,你好像就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是什麼事情讓你哭得這麼傷心難過,可以說給我听听嗎?」
夏美里默然不作聲。
「不能說嗎?那麼我可以猜猜看嗎?」他緊盯著她,緩慢地說。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你的女朋友呢?她真的長得很漂亮,和你很相配。」她迅速開口轉移話題,同時也提醒他和自己,在他們兩人之間已經有一道不可橫越的溝渠,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嫉妒嗎?」他冷不防的說,讓她的心像是被針狠狠地扎了一下。
「不。」她強迫自己回答。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嫉妒,畢竟她長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又年輕,而且——」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住在這里?找我有什麼事?」她打斷他說,一點也不想听他贊美他的女朋友,一點也不想。
他靜靜地看了她五秒,而後以確定的語氣說︰「妳在嫉妒。」
「我沒有。」聞言,她渾身僵直。
「妳在嫉妒。」他再說一次,然後定定的看著她接續道︰「不僅是嫉妒,而且還很傷心、很難過。你會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也是這個原因,因為看見那個女生——」
「我沒有!沒有!」她堅定的否認道,「眼疾」卻選在這時發作,淚水不受控制的不斷從她眼里流出來。
「可惡。」她低聲罵道,狠狠地將流下來的淚水擦去,卻怎麼擦也擦不完,因為一直有新的淚水從眼眶里滑落下來。
可惡可惡可惡,連眼淚都要欺負她嗎?可惡!
擦淚的手突然被他抓住,她看向他,還在想他是什麼時候靠過來的,下一秒鐘,她已被他用力的拉進懷中,緊緊地摟抱住。
「你這個笨蛋,傻瓜,呆子。」他說,「那女的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路邊找來的臨時演員,用來氣你的。誰教你讓我擔心這麼久,找了這麼久。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你忘了嗎?大笨蛋。」
受盡痛苦折磨之際忽然又被無罪釋放,兩者之間的落差實在太大,大到夏美里難以承受,再也遏制不住的放聲大哭。
「哇啊啊……嗚嗚……哇啊……」她抱緊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