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需找出合理借口。不愛,則信手拈來萬千理由。
日子悄然滑過,轉眼已是陽春三月。
夕陽夕下,三輛名車駛入私人路道。
道路兩旁,繁密的樹葉隨風擺動,相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弓形結構。
這是一個很大的莊園,高高的院牆,堅固的鐵門,樹木茂盛,花團錦簇。樹林深處,有一棟很漂亮的房子,小巧、雅致,讓人情不自禁地猜想,里面是否住著童話里的小精靈。
屋子周圍,有菜園、果園和花園,構成一幅美麗的鄉村油畫。
這里,是穆恩為女兒精心建造的家園。
一個精靈似的小人兒跳躍在果園的桃樹林中,采摘嫣紅飽滿的果實,听見車聲,她自綠葉叢中抬起小頭顱,露出被夕陽染得粉紅欲滴的小臉蛋。
她歡快跑出果園,撲向首先走下車的狄米絲。
「媽咪,桃子長大了,白白的紅紅的,好漂亮!避家女乃女乃說可以摘下來了。」
小法法常拉著媽咪到果園里,與她和爹地一起栽種的桃樹。看著桃樹吮吸著春雨,吐出花苞,長出葉子,落下花瓣,結出桃子,然後,她數著日子,盼著蜜桃在枝丫上快快長大。
爹地告訴她,桃子代表生命和長壽,所以她要在生日那天送桃子給爹地和穆先生,祝爹地和穆先生長命百歲。
「好啊,媽咪和你一起摘桃子。」狄米絲俯身抱起才三十多斤的小人兒,孩子小巧得讓她心生憐惜。
分裂的船身,洶涌的海水,被撞離船體的男人,撲身上前的自己,月兌離掌心的大手,掉落大海的身影……她猛然閉上眼楮,似乎要擋住那令人戰栗的畫面。
她輕輕搖頭,望向走下車的男人,終于讓她相信,他沒有消失,還真實地存在著。
當他回到港市,她曾有過瞬間的震撼和狂喜,但那也僅是瞬間而已,更多的是安心。狂喜的情緒冷卻下來,恢復為冷漠,冷漠中夾雜著淡淡的愧疚,而心中的厭惡和憤怒已不再那麼濃烈,因為經歷過生與死的劫難後,一切都不是那麼難以割舍了。為了法法,有些寬恕,是必要的。
穆恩關上車門,笑看相擁的母女,等她們吻夠後,他才自妻子懷中抱過女兒,討來一記女敕女敕的吻。
「小寶貝,桃子長大了,怎麼你還是那麼小呢?」他打趣道。
「因為我是你的小寶貝啊,所以才那麼小。」法法認真地回答。
「可是,和你同樣大的小朋友們都比你高很多。」
「那怎麼辦?」女圭女圭瞪大眸子。
「你要好好吃飯,才能快快長大。」他理了理她額前凌亂的發,「還要像媽咪一樣堅強勇敢。」
這個「媽咪」,是指生母還是繼母?狄米絲不得而知。
從嘉米爾回來後,孩子對穆恩的愛分毫不減,望向他的目光帶著以往的純真和善意,充滿信任和愛意。可想而知,穆恩在法法的心中,有著不可抹殺不可代替的地位。
「好,我要像媽咪一樣堅強勇敢。」孩子乖巧地點頭。
「漂亮寶貝,來,舅舅抱抱。」狄洋大手一伸,奪得小佳人,俯首就是一記響吻。
娉婷自狄洋的跑車走下來,有趣地看著親來親去的舅甥,婉約淺笑。
狄家夫婦也相繼下了車。
今天是3月27日,穆恩的生日,所以家人都到齊了,聚在一起吃晚飯。
「我想,孩子之所以長不大,是因為受了精神虐待。」平板的語音猛然自穆恩身後響起。
穆恩詫異地回首,這句白得不能再白的控訴,讓他愣神了一會兒,才溫和笑道︰「據岳母說,你以前也長得比實際年齡小,不是嗎?」
冷淡的美顏上涌現薄怒。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諷刺她也被父母虐待過嗎?
案母就在身後不遠處,她不好發作,壓下內心的憤怒,冷語還以顏色︰「我父母永遠都不會丟下我去逃命!」
「我相信,你也永遠不會丟下法法去逃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視線落在她右手腕的傷痕處。她奮不顧身搶救他的那一幕清晰印在腦中,終身難忘。
他以為,再也不能回到她身邊,然而上天善待了他,奇跡再次發生在他身上。經歷了兩次浩劫,雖然僥幸活過來,但他的力量一次比一次弱,身體一次比一次差。
落日余暉照著莊園,母女倆在果園里摘桃子,狄母和管家女乃女乃在廚房里準備晚餐,娉婷則在一旁做蛋糕,狄父、狄洋和穆恩三人在客廳聊天。
不多一會,三個男人各自散去。狄父走進廚房,幫夫人烹調;狄洋也跟著進了廚房,幫娉婷攪拌蛋汁;穆恩走出客廳,來到果園。
桃果盈枝,香氣襲人,兩位美女忙得不亦樂乎。
「媽咪,那個蜜桃好漂亮!」小美女將小腦袋仰至極限,眸子閃閃發亮地望著上面離她好遠好遠的誘人果實。沒辦法,她實在是太小了。
「在哪里?」大美女仰頭尋找。
「那里!」小手高高舉起。
狄米絲游移的目光終于鎖定了目標——玲瓏剔透,頂上綴著一抹腮紅,飽滿得似要漲出甜蜜的果汁來。
的手臂伸直,還距離目標一段距離。
一只古銅色的大手突然出現,輕而易舉地摘下令人垂涎欲滴的蜜桃。
「爹地好棒!」小美女歡呼跳躍。
穆恩綻開俊美的笑容,大方接受女兒的贊美,他握住妻子欲要放下的右手,將手中的果實放置在她掌心里。
狄米絲怔然,而後無言地接過,俯身將它放在女兒合並的小手上。
法法用雙手捧著蜜桃,蹲,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入竹籃子里。
竹籃里的桃子,白里透紅,像一個個熟睡著的嬰兒臉蛋,煞是可愛。
這一刻,丈夫望著妻子,妻子望著女兒,女兒望著桃子。無聲的凝望中,飽含無盡的情意和溫馨。
不應該心悸,沒理由心悸,但,她的心悸動了一下。
「小貝比,你的信!」管家爺爺自小徑上走來,揮動著手中的信件。
小小的人影「咚咚咚」地跑過去,用老人遞過來的手帕擦拭干淨「毛茸茸」的小手後,才接過信件。
「謝謝管家爺爺!」她甜甜道謝,又「咚咚咚」地跑回果園,歡叫道,「爹地,媽咪,我有信我有信耶!」
「這一次是誰寫的信呢?」狄米絲笑望著興奮跑來的小人兒。
小法法雖然年僅六歲貌似四歲,卻交友廣泛,朋友遍布世界各地,不論膚色、年齡和性別,但他們都有共同點︰家境貧窮且身患重病。從四歲開始,穆恩給她設立了一個個人的獨立銀行賬戶,並劃入一筆巨款,由她自由支配。她便將錢捐往世界各地,並和這些身患疾病的人交朋友。
穆恩接過女兒手中的信件,低首閱讀上面的地址,「是非洲的薩繆爾小朋友。」
一句話,解答了兩位美女的疑問。
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中,他走到最近的長凳上坐下,一如既往,將她抱到膝蓋上,拆開信封,展開紙張,用溫潤的聲音將信上的內容讀給她听。
狄米絲上前坐在他身邊,分享女兒的喜悅。
薩繆爾身處非洲一個十分落後的部落,艾滋病猖獗之地,與數以萬計的嬰兒一樣,他從離開母月復的那一天起就成了HIV的感染者和攜帶者,孤苦無依地為生存而掙扎。這里沒人買得起在西方可以得到的救命藥,孤兒院幾乎每月都有一名兒童夭亡。
信件的內容,充滿感激之情,薩繆爾稱贊法法是一個充滿愛心又非常慷慨的小天使,贈與他們昂貴的新抗逆轉錄黴素,賜予他們生命的希望。
多好的孩子啊!
狄米絲心中對女兒充滿了感動和疼愛。她無法理解,為什麼這種自私無情、貪生怕死的父親能教出如此善良、慷慨的孩子呢?
晚餐桌前,全家到齊,且成雙成對,狄老夫婦滿心歡喜,享受著天倫之樂。法法給外公外婆夾了兩個大大的雞腿,老人們樂呵呵,卻婉拒了小外孫女的好意,把雞腿夾回她碗里。
「外公外婆年紀大了,不能吃這些油膩的食物。」狄澤笑道。
狄米絲笑望雙親,「爸向來非常注重飲食,年年主動帶媽去檢查身體。」
「沒結婚之前,他的生活習慣可差了,飲食和睡眠都沒規律,一心撲在工作上,感冒發燒從來不看醫生。」典染提起丈夫的過往。
「看來媽真是魅力無窮啊!」狄洋調侃。
「為什麼?」小法法的眼楮立刻瞪得滾圓,好奇地問。
娉婷解釋︰「因為你外公和外婆都深愛對方,所以盡量去養生,希望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照顧自己的老伴到最後一刻。」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就是小法法不太明白。她望向穆恩,眼楮里充滿了迷惑不解又很感興趣的神情。
「爹地,你明白嗎?」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穆恩溫柔笑了笑,開口道︰「兩個人中,總會有一個人會比另一個人先離開這個世界。其實,先離去的那個才是幸福的,因為離去的人什麼都不知道,剩下所有的哀傷都留給另一個人承擔。如果兩個人是真心相愛的話,他們都希望先離去的那個是自己的愛人,剩下的所有孤寂、所有哀傷都留給自己一個人承擔。」
溫和的聲音有著深邃的穿透力,傳入狄米絲靜如止水的心,泛起了淡淡的波瀾。
這番話,出自老人眼中的晚輩、狄洋眼中的同齡人、狄米絲眼中游戲人間又貪生怕死的懦夫口中,難免有夸夸其談之嫌,但是在座的大人,包括狄米絲,都被他這番話感動了。仿佛他道出的,是他的心,是他的靈魂,是他的切身之痛。
他看著她,眸子里含著讓人深信、讓人悸動的東西。有一剎那的錯覺,她的靈魂仿佛被那雙深邃的眼楮吸進去了。
兩位老人專注地望著他,良久不語,笑意在眼中泛開。
夜深了,父親離去之前,深深望向法法,語意深長地對女兒說︰「能教出這種孩子的父親,不會差到哪里去。」
狄米絲迷茫、安靜,沒有反駁。
自結婚以來,父母對他滿意得不得了,慶幸擁有如此出色的女婿老來獲得半子;身為大律師的兄長對他熱情得不得了,慶幸找到如此慷慨的金主從此錢途無限。如果老人家得知他拋下法法獨自逃命並和婦孺爭搶救生圈的可恥行徑,會承受得住打擊嗎?一世英明、明察秋毫的父親,卻一時糊涂錯看了這個男人。是父親老了,還是穆恩的演技太好?
穆恩將老人送回家後,管家和女兒已經入睡,妻子獨自坐在落地窗前,喝掉了半瓶紅酒,雙頰酡紅,眼眸??,已有醉意。
「怎麼呢?心情不好嗎?」他月兌下外套,在她對面坐下,伸手拿過她手中的酒杯,淺嘗一口,甘美醇香撲鼻而來。
這酒,是會醉人的。
「還給我!」她瞪視他,卻被醉意軟化了所有冷硬,沒有氣勢可言。
「你醉了。」他拿開酒瓶,連同酒杯放置到一旁。見她東倒西歪地撲過來,急忙扶住她微傾的腰,讓她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動作輕柔。
「放開我……」她掙扎,拒絕他的支撐,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勁來。
穆恩不放,打橫將她抱起,往臥室走去。窈窕的她,輕若無物,雙臂勾著他的脖頸,把頭深埋在他的懷中。
「夜了,該睡覺了。」他好脾氣地哄著,大步走到床邊,輕輕放她躺到床上。
從結婚到現在,她敬他如「冰」,他敬她如賓。一張床,兩個夢,幸好不是噩夢。她以為,和他同眠共枕,自己會噩夢連連,度夜如年,卻沒想到夜夜安然入睡。
圈著他脖頸的雙手沒有放開,迫使他壓在她身上,為避免壓疼她,他用左臂撐起身體。
她的兩頰被醉意染上動人的紅暈,眼楮非常漂亮,眼神不再犀利,目光柔和。紅酒的芳香,帶著她溫暖的氣息噴在他臉上。
他騰出右手輕撫她的臉蛋,溫柔低語︰「能一直這樣擁著你該多好!」
她沒有動,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似乎完全被那雙充滿憂郁卻又無比溫柔的眼楮征服了。
夜色,安寧靜謐,他的心,卻無法再平靜。
他俯下頭,輕吻她的前額、眼楮、臉頰……很輕柔,就像是蝴蝶的觸須,然後,薄唇停留在她嫣紅欲滴的唇瓣上索求。
心被莫名的感覺佔據,她一陣顫悸,沒有掙扎。
疼惜的、溫柔的吻和觸模,讓她體驗到快樂的極致。情不自禁,她伸手抱住那寬闊的肩膀,如墜深淵……
扁華冉升,黃色金輝隨同溫柔的春風,滲入窗簾細縫,照亮臥室一角。
狄米絲醒來,感到宿醉後的頭痛,還有全身的酸痛和四肢乏力。
她睜開眼楮,垂目凝視,看見赤果的身軀、凌亂的床鋪、嫣紅的血跡……伴已經離開,床上還殘存一絲他的體溫。
她以為,昨晚只是一場荒謬的春夢,但眼前的事實告訴她,她酒後亂性,半醉半醒間與穆恩履行了夫妻之實。
他的體溫還殘留在她身體里……
一陣電擊般的戰栗彌漫全身,她下意識地拉緊胸前的絲被,想驅除那股悸動和顫然,但心里交織著燥熱、羞窘、驚愕、迷茫等紛亂情緒,一時揮之不去。
進入女人身體的,除了她自己的孩子,只能是她的所愛,而非貪欲。對于具有嚴重潔癖的她來說,愛和性、靈與肉是絕對不可分離的。
受他蠱惑,只是因為喝了酒嗎?
自從那晚以後,他與她似乎貼近了,又似乎疏遠了。兩人都沒有再提起那次的「意外」,一切都回到從前一般。
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無法平靜,目光開始追逐他的身影,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平時,他會給孩子說一些深奧又淺顯的話,信仰、善、生命,或別的。晚上,則會指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給孩子講八十八個星座的故事。
他凝視著孩子,那麼耐心地講一長串,生怕孩子听不懂,生怕他漏掉了什麼應該給孩子講的東西。她在一旁聆听,驀然覺得,他是一個博學、傾盡全力要告訴孩子整個世界的父親。
在他面前,她常常覺得自己很無知。但不管她和孩子說什麼,他總是那麼專注地傾听,對她們說的一切都表示著理解和好奇,必要時會不吝言辭。她知道,唯有真正的謙遜者,才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耳朵。
日漸一日,她慢慢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越來越紊亂。一些情愫,如想念、牽掛、擔憂……不知不覺地,就在她的心中萌芽、滋生……
十月初,他因公事,離開港市去了倫城。
上旬,他天天打電話回家,不是視頻,不是立體投影,只是語音電話。
中旬,她只接到一次電話。
下旬,她收到一封信。
信紙上,只有三句話共二十七個字——
我唯一深愛過的女人是法法的親生母親!
我們離婚吧。
穆恩•撒督
秋風蕭瑟,天海陰霾。
狄米絲站在臥室的觀望台前,望向海平線,眸光空洞、黯淡、模糊,閃過一絲水似的色澤。
刑期滿了,自由了,為什麼她不快樂?
痛苦,是她唯一的感覺。
他不愛她,她早就清楚;他們會離婚,這是已知的結局。但當一切擺在面前時,心卻痛了起來,難以承受,為什麼會這樣?
默默隱忍,可眼眶還是濕了。
她怎麼會愛上這個男人呢?
是的,她想她是愛上他了。不是有點喜歡,是愛。已經泥足深陷,無法挽回了。
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卻渾然不覺?
也許是在他向嘉米爾牧民噓寒問暖的時候,也許是在他孑然一身仰望星空的時候,也許是在他掉落大海離她而去的時候,也許是在他用古老的非洲語言讀信給女兒听的時候,也許……是在第一次看見他微笑的時候。
疼痛的心,在回憶的影像中沉得更深,不能自拔。她對他的情感,比她相信的、比言語所能表達的還要深。
他不經意的舉動,在不經意間,深深感動了她。不,也許那正是他的手段,但她卻陷進去了,不知不覺地陷進去了。
她怎麼會愛上這個男人呢?閉上眼楮,任淚水無聲滑落。
按照約定時間,西裝革履的律師來到撒督家,看見女主人坐在後花園的椅子上,一動不動,一身高雅的黑色裝扮,冷得端莊、執著和沉靜。她戴著紫色墨鏡,襯托出優美的鼻梁和紅唇,散發出幽雅而凝重的氣質。
她的心,正在平靜下慟哭著。
「狄官……」律師的職業病,習慣成自然。
「在簽字之前,請叫我撒督夫人。」她的語調出奇的平靜,但干澀的嗓音,泄露出哭過的痕跡。
律師將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文件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文件上,早已簽上穆恩的名字。
「撒督夫人,職責上,我需要和你解釋清楚,如果你們雙方同意,從現在開始就是分居期,一年之後就可以正式離婚。如果雙方任何一方不同意,就需要兩年。但是你丈夫承認有外遇行為,這段感情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他同意簽名離婚,只要撒督夫人在文件上簽署,你們的離婚就即時生效,你將得到女兒的監護權和整個撒督集團。」
墨鏡下的雙眸,涌現難以置信的震驚。
為什麼他將女兒交給她?
為什麼他將所有財產留給她?
為什麼他突然之間舍棄了一切,親人、財富……
一年婚姻,他得到了什麼?確切地說,他什麼也沒有得到,除了那次酒後亂性。
他強迫和允諾的一年婚限,是因為他自大到以為她會愛上他,還是出于別的原因?
心緒紛亂,無法理清。許久之後,她輕垂眼瞼,目光落在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睫毛微動。
「簽字之前,我有個要求。」
「請說。」
「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