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對女人應該多一點愛,少一點了解;女人對男人應該多一點了解,少一點愛。
晚霞在天際燃盡,黑夜和寒夜開始籠罩草原。
玩了一天的法法在媽咪溫柔的嗓音中進入了夢鄉。不一會兒,狄米絲也睡著了,她的睡顏很恬靜,女兒連睡覺都要扯著她的衣服。
望著兩人,穆恩的心平靜得仿佛要在空間里睡去。
一顆流星「倏」地掠過天宇,驚鴻一瞥,他回過神來,悄然走出帳篷。
斑原的夜晚嚴寒徹骨,白天的日光沒有留下一絲熱度,讓人對黑夜那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強大力量產生了幾絲恐懼。
一道紫影朝雪山那邊逼近。
那種速度,是可以讓人影被當成光影的速度。
移動,靜止。只在瞬息之間。
被速度撩起的長發,因空氣的凝滯,悄然落到腰際。深邃的紫眸如浩瀚的星空,在夜色中閃耀著神秘的光澤。
一只紫色的雄豹,就站在幾百米外的山脊上,拖著尾巴,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孤獨、無助,顯得有些蒼涼,崇敬是那雙琥珀色眼楮里唯一的生氣。
「你的身手那麼敏捷,怎麼會被法法發現?」輕飄的嗓音,在夜色中彌漫。只是疑問,並沒有責怪的意味。
紫豹垂下腦袋,沙啞地低鳴幾聲,像是痛苦的嗚咽。它朝他走來,步履蹣跚,身形踉蹌,然後屈膝跪下,抬起頭仰視他,眼神帶著乞憐和憂郁。
他俯身,凝神的紫眸,看見成千上萬個病毒已經涌入了它的傷口。
他平靜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原本是一只普通的雪豹,經常出沒在嘉米爾雪域。一次險些死于不法分子的獵槍下,他將它救下,並改造了它的基因,讓它守護嘉米爾的一切生靈。
這是什麼病毒?竟然如此輕易地侵入他設下的免疫系統?
一股不祥的預感,強烈地侵入了他的神經。
他施展瞬間轉移,將紫豹帶到絕對零度領域。一個帶菌體,無異于一名死亡使者。唯有絕對零度,才能封鎖住肆虐的病魔。但這個方法,對人類和其他動物卻是行不通的——這些生命無法承受絕對零度。
這是一個晶瑩剔透的世界,透明、靜、止、冷是它的全部。
處在這樣的世界,就算沒有絕對零度,人類也緩箏徨、恐懼、絕望,像是被剝奪了五感,被抽空了思維,被拋向了宇宙深淵,永遠找不著邊際,永無休止地漂浮著……就是在這個「無」的天地里,他獲得超然于物外的靈魂、高深莫測的力量和永恆的生命。
是的,如果他不曾遇見她,他的靈魂永遠超然于物外。如果他不曾愛上她,他的生命就能得到永恆。曾經的一切,只是如今的如果。
穆抬起修長、赤果的右手,伸指間,一道銀光劃破夜空,伸展,化成透明的水晶牆。
雙手觸動界面,在屏幕時空線上搜索病毒的源頭。畫面如光影閃過,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常人的目力。
神秘與緊張的氣氛籠罩著他,盡避命運不可抗拒,但他義無返顧,剛毅果斷,對自己的力量深信不疑。
他遏止焦慮的心情,終于,將水晶牆的絢麗影像定格在一處冰川上——
這個厚達萬米的冰川下面,存在著一個神秘的湖泊。致命的病毒就隱藏在嘉米爾的這湖泊中。
但,究竟是什麼力量導致這片永久凍土的溫度升高,而激活病毒?是一種用水晶牆也無法看清的力量。
他站在病源的冰層上,神情凝重,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紫色長發被夜風撩起,瞬息之間,周身凝成一股與冰雪世界融為一體、寒氣逼人的力量。
這種力量以驚人的速度醞釀、膨脹……形成一股渦流,盤旋在冰川周圍,使它與外界隔離開來,無法與外界進行熱交換。
冰川正在急速爆發,因為周圍沒有任何熱源,所以內部的溫度開始急遽下降——最終,達到接近絕對零度的狀態。
空氣一窒。
一切都靜了……
然而,凍結了病源,卻阻止不了已散播出去的毒菌。
不祥的預感終于發生了,病毒席卷了嘉米爾,死亡籠罩著這片生命土地。
穆恩倉皇而逃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狄米絲緊緊抱住哭泣的女兒,眼中流出空洞的憤怒。
周圍一片混亂,充斥著驚恐、痛苦和絕望,沒人注意到這幕「拋妻棄女」的悲劇。
一道紫光忽地在天際乍現。
頃刻之間,璀璨的星海傾瀉而下,在嘉米爾的夜空下顯現。
深陷苦難的人們,停住了逃亡的腳步,仰望星空,激動地伸手去擁抱這華麗的景象,就像擁抱一個希望。
狄米絲緩緩抬起頭,被滿天飄飛的星光吸引了眸光和心神。
點點星光,充滿了整個夜空,飄散在她的視線中。
無比的華美壯觀!無比的耀眼奪目!連夜空中的繁星也黯然失色——
星光滅絕!傳說中的星光滅絕!
她抱起法法,站在夜空下,小心翼翼、無比虔誠地伸出手……星光漫過無邊的夜色,落在手心上,穿透血管流到心間。
強大、溫柔、暖和……這,就是星光滅絕的力量嗎?
星光照亮了她疲倦蒼白的容顏,點燃了孩子純潔無瑕的眼楮。那張精致的小臉蛋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宛如一顆在陽光下沾滿露珠的紅隻果。
在這金輝中,狄米絲感受到了穆先生的氣息,彌漫四處,無所不在,那麼溫柔,那麼熟悉,仿佛他一直就在自己身邊,從未離開過。
「穆先生……」
她朝星空輕喚,潸然淚下,仿佛看見了先生的笑容,溫暖而親切……
醫院里,彌漫著恐慌氣氛。病毒攜帶者,徘徊于生死之間,他們虛弱不堪,無望地乞求醫生緩解疼痛。痛苦的申吟、血腥的氣味、死亡的威脅,總在刺痛著她,讓她心力交瘁。恐怖如同黑夜覆蓋著嘉米爾高原的上空,誰也猜不透,這里的明天將是人間還是地獄。但是,她始終沒有絕望,沒有放棄。
因為,她知道,穆先生與他們同在。
星光傾瀉而下,一切都美極了,靜極了。這樣的情景讓人感動得淚流滿面,惶恐和絕望的心寧靜下來,溫柔起來。這片沐浴著嘉米爾的星海,是一種能在慌亂之中安定人心的希望,它來源于先生的力量,更來源于先生的精神。
這星光,就是希望。
只要他們不放棄自己,穆先生就不會放棄他們。她一直堅信著。
星空下,不再混亂,人們激動萬分,熱淚盈眶。
一道紫光在之前出現的天際劃過,驚鴻一瞥,轉瞬即逝。而穆先生,未來得及讓人目睹他那高貴的容顏,就悄然隱沒在夜色中。
再一次,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紫影消失在天空的盡頭;再一次,她與先生錯身而過。她和他,永遠沒有交集。他和世人,永遠隔著一條星河。他救了無數生命,卻從未說過一句話,暫緩一下腳步,接受生命的感恩。
溫柔的星光漸漸淡去了,夜空中,被一層淡淡的紫光籠罩著,似乎賦予了嘉米爾某種奇異的力量,將四周的空間牢牢地封閉起來。
有關專家解釋了奇異的天象。那些灑落的星光,滅絕了空氣中的病毒因子,現在整個嘉米爾高原已經被一層紫光封鎖住,任何物質通過,包括空氣,都會被過濾、殺菌。換言之,這種病毒已經被封鎖在嘉米爾高原。
面對這場毀滅性的災難,只有一種對策——隔離。隔離被感染者,隔離病源區。
一陣腳步聲接踵而來……法法被拉離媽咪的懷抱,放置在擔架上,快速送進了醫院。
最後一架飛機,關上了艙門。
主動留下和被迫留下的人,在生死邊緣徘徊。
紫發銀衣的修長身影立于山脊上,目送飛機遠去。長發和手中灑落的星光隨風而動,溢出一絲絲清冷的溫柔。
今夜,顯得格外沉重,因為肩負著拯救上千條生命的重任。
兩道黑色的身影,一苗條一高大,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靠近。
「穆先生。」
盎于磁性的優雅女聲喚道,冷靜的眸光落在這個世人心中溫柔、仁慈的男人上。
「只要你答應永恆君主的要求,這場瘟疫就可以立刻消除。」
穆轉過身,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前方的女子是永恆帝國的夜公主,後面的黑衣男人是她的護衛——大材小用,可見永恆君主對這個女子的重視。
「這病毒果真是他激活的。」話音清淡,沒有詫異。他可以看見過去和現在,卻無法看清永恆帝國的一切。此國君主的力量深不可測,與以前的他勢均力敵。
「穆先生的答案是?」霧綠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閃動著清冷的光芒。
「不。」他溫和卻堅決地拒絕。
郁夜微眯起美麗的眸子,眺望天際的紫光層和點點星光。
「水晶之牆、星光滅絕和絕對零度,一定耗費了你不少能量,以你現在的身體,要對抗病毒隨時會賠上性命,穆先生認為值得嗎?」
「以我現在的力量,要助永恆一臂之力更是不可能。」淡然的笑容,輕淺而恍惚,稍縱即逝。
「君主可以解除你身上的異基因。」她提出誘人的條件。
「可以掌握我生死的人,已經死了。」而這個人的科學研究也跟著遺失了。
「君主不可能沒有任何保留就處決了柯倫博士。」她意有所指。
穆領悟,卻並無驚詫。
「永恆索求的代價,我付不起。」
郁夜凝視他,卻發現自己無法與他對視太久。他的眼楮,懷著一種浸婬很深的紫色光芒,和很內斂的精神光輝,很溫柔,卻讓人不可逼視。
「你不怕死嗎?」他的心,是否如他的外表一樣平靜?
「怕。」有了牽掛,就有了畏懼,有了對生的渴望。
「你有信心消除這場瘟疫?」
「沒有。」體內的異基因擴散得太快,他的力量越來越弱了,連性命都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