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進但丁鮑爵的府邸,門前車水馬龍,出現許多紳士名媛。如此的盛況或許只有但丁鮑爵的舞會才有,也證明了但丁鮑爵在社交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明亮耀眼的吊燈、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到處都是花朵,音樂像美酒般流瀉,女人全像她們所佩戴的珠寶般相互爭輝,而男人則優雅如童話故事里的王子,交談聲夾雜笑語盈滿室內。
凡妮的出現真如姑母所預料的,瞬間引起全場的騷動,她的艷麗立即擄獲所有男人的目光,姑母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泵母附在凡妮的耳邊輕語︰「你看到左邊那英俊的男孩了嗎?他是赫爾德伯爵的繼承人,不過卻是一個空殼子。右邊那一個是倫敦最出名的克蘭登侯爵,他擁有萬頃的領地,不過他的名聲一直很不好。」
泵母不厭其煩地一一介紹,凡妮覺得訝異也覺得好笑。「姑媽,你的消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靈通?」她臉上的笑容不變,嘲謔著姑母。
泵母的笑容不曾間斷,「我還不是為了你才特地去打听的。」
凡妮訝異地瞅著姑母,隨即露出一抹調侃的微笑。
「您還真是用心良苦。」
「只要你能記住我的用心,我就心滿意足。」姑母釋然一笑。
突地,美妙浪漫的音樂響起,但丁鮑爵挽著公爵夫人率先開舞,剎那間一堆男士紛紛來到凡妮面前。
「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
凡妮抬眼審視面前的男士們,完全不知該如何取舍,她只好微笑搖頭,一一婉拒。
「我想等一下才跳。」
泵母只是在一旁得意地竊笑,她的四周圍著一堆三姑六婆,交頭接耳地道著別人的長短。
很快地又奏起另一首華爾滋舞曲,一位眼明手快的男士迅速走到凡妮面前。
「美麗的凡妮小姐可否賞光,讓我陪你跳這支舞呢?」
凡妮看了那男士一眼,心忖她總不能一直拒絕這些男士的邀舞吧!
從那男士的肩頭望去,看著後面接踵而來的男士,聰慧的凡妮毫不思索地答應這男士的邀舞,她將手輕放在他的手心,在他的護衛下緩緩走進舞池。
凡妮只覺得這男人不是很高,她的眼楮幾乎可以與他平視,凡妮禮貌地微笑。
「你今天可說是全場矚目的焦點。」男士語氣平和的輕聲贊美。
「謝謝。」凡妮只是機械式的微笑。
「你都不問我是誰嗎?」男士憋不住問道。
凡妮這才應他的要求問著︰「噢!對不起,請問你是……」
「我叫安格斯,已經繼承家父侯爵的封號。」安格斯洋洋得意地自我介紹。「你好,安格斯侯爵。」凡妮似乎一點都沒放在心上,語氣淡然得沒有一絲高亢。
「我可以直呼你凡妮嗎?」安格斯面帶微笑地詢問凡妮。
凡妮看了他一眼,在她的感覺里,她總覺得此人的笑容虛假不真實,她毅然的回答︰「我覺得還是加上‘小姐’兩個字比較恰當。」
安格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遭到無情的拒絕,「噢!是的,你說得對,以我們目前的交情,我還是該稱呼你一聲小姐才對。」
凡妮贊同地點頭,「謝謝你,侯爵。」
很快的一曲隨著一曲響起,邀舞的男士一個接一個,整個晚上,凡妮幾乎沒有一絲喘息的時間。
穿著緞鞋的腳已經疼得要命,凡妮恨不得能見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然而她非常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在一旁的安格斯,一雙痴迷的眼楮始終追隨著凡妮而移動,當他看見凡妮的第一眼,便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他暗地里發誓,不論用什麼方法,他一定要將凡妮弄到手!
舞會終于結束。
凡妮臉上掛著勉強的微笑,挽著姑母的手,「天啊!真是漫長的一夜,我的臉頰都已經僵硬了。」她在姑母的耳邊輕聲竊語。
泵母卻一直笑口常開,「你都不知道,你已經迷惑了全場的男人,不曉得有多少人跑來跟我打听你呢!」
凡妮卻不以為然,「可是我一個都沒看上。」
泵母笑逐顏開地斜睨著凡妮,「都還沒開始深入交往,你怎麼知道誰好?」
「依我看沒一個好,真是個糟糕透頂的舞會。」凡妮的笑容倏地褪去。
眼看就要到達門口,迎向今天的主人但丁鮑爵,姑母立即警覺地扯著她的手。
「笑,別忘了笑。」
笑?又是笑!
凡妮很無奈地勉強自己繼續掛著虛偽的笑容。
走到但丁鮑爵面前,姑母先開口答謝︰「多謝公爵的邀請,今年的舞會真是太棒了。」
凡妮心里卻暗自咒罵,所謂的上流社會,就是要學會矯揉造作,還真是虛偽到家。
「夫人,您的佷女真是美若天仙,迷倒了全部的小伙子,如果我能年輕二十歲,相信我也會拜倒在凡妮小姐的裙下。」但丁鮑爵詼諧地揶揄著。
「公爵,您也真是愛說笑,公爵夫人可是大家公認的大美人。」姑母綻出溫和的笑臉,隨即拉著凡妮。「凡妮!謝謝公爵大人,我們應該離開了。」
凡妮听話地端莊微微欠身,「多謝公爵大人今晚的熱情款待。」
「好,你們慢走,有空記得過來坐坐。」公爵笑呵呵地提醒。
「會的,有空我會帶著凡妮再來叨擾。」姑母牽著凡妮匆匆踏上馬車。
在一旁覬覦已久的安格斯見凡妮和姑母離開後,也立即起身告辭離去,暗地里尾隨著她們的馬車。
坐在馬車中的凡妮,終于得救似地重重吁了口氣,「真要命的舞會,我敢打賭,我現在的腳一定腫得不會走路了。」她撩起裙擺伸出穿著緞鞋的腳,心疼地低頭看著。
「你還嫌腳腫起來,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孩沒踏進舞池嗎?」姑母故意微笑譏諷。
「要是真的有這樣下場的女孩,至少她們也填飽了肚子。我現在可是快餓昏了,眼看著一桌肥美的龍蝦,還有可口的蛋糕,我卻一直無法靠近桌子。」凡妮蛾眉微蹙地埋怨。
泵母卻是掩不住一臉的興奮,笑個不停,「好了,別再抱怨,等一下回到家,我立即為你準備一些可口的點心,這總可以封住你那張埋怨不休的小嘴了吧!」
「好,只要能讓我的肚子填一點東西就行了。」凡妮知道姑母一定會準備她最愛吃的點心,閑來無事,凡妮撩起車窗的布簾,往窗外張望,剎那間她的臉色大變,馬夫所走的路並不是回家的路!
這是怎麼回事?
「姑媽,馬夫走的路好像不是回家的路!」凡妮月兌口而出。
「是嗎?」姑母質疑地也掀開車窗上的布簾,而後一臉驚慌地嚷著︰「真的!你說的沒錯,這並不是回家的路,怎麼辦?」
凡妮驚惶失色地拍擊馬車,「停車!停車!」
馬夫好似沒听到她的叫聲,繼續策馬往前走。
泵母嚇得全身止不住顫抖,臉色泛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凡妮,我們該怎麼辦?」她連牙齒都在打顫。
凡妮神情慌張地緊握著姑母的手,「我們跳車。」
「跳車?」姑母嚇得幾近魂不附體,看著馬車一直急速狂奔,這跳下去就算能保住命,恐怕不斷一條腿,也會斷一條胳臂。
「顧不得這麼多,我拉著您一起跳。」凡妮說完,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抱著姑母將馬車門一推就往車外跳。
馬夫發覺凡妮和姑母跳出車外,他急忙拉住馬韁制止馬匹繼續前進,忽地對著天空吹了一聲口哨。
凡妮不由得驚懼不已,看來打算挾持她和姑母的歹徒不只一人,還有其他的同伙,她趕緊查看身旁的姑母。「姑媽,您怎麼樣?還好嗎?」
泵母痛苦地揉著被摔痛的臀部,「我應該還好,你呢?」
「還好,我們快點離開這里,萬一那馬夫的同伙趕來,我們就逃不掉了。」凡妮卯足力氣連忙拉起姑母,準備先逃離這個地方。
「你怎麼知道他還有同伙?」姑母吃力地站起來,撩起沉重的裙擺問著。
「如果沒有同伙,他就不會吹口哨。」凡妮一手攙扶著姑母,一手撩著裙擺。
兩人朝著北方拼命的跑。
突然,在她們面前出現一匹馬,馬兒抬起前蹄揚長嘶叫,凡妮和姑母不由得驚惶地停下腳步,臉上布滿恐懼地緊緊擁抱在一起。
「凡妮……」姑姆的聲音顫抖。
盡避凡妮心里也很害怕,但是卻以一副保護姑母的姿態,摟著姑母瘦弱的肩膀,「別怕!」她倨傲地仰高下巴迎視馬上蒙著面的歹徒,「你是誰?你想干什麼?」她的聲音憤怒激昂。
「我只是想和凡妮小姐做朋友。」歹徒訕笑。
凡妮心頭不由得一驚,這人竟然她的名字。
「你到底是誰?」
那人又是一聲冷笑,「我是一個仰慕你的人。」
那聲音……凡妮覺得好似听過,但此時腦子一片紊亂,一時之間也記不起來。看著受到驚嚇的姑母,她于心不忍。「既然你想和我做朋友,為什麼不光明正大,要用這種卑劣的方法?」
「如果我不用一點特別的手段,又怎能贏得凡妮小姐的青睞?」那人恬不知恥,狂妄的說著。
「卑鄙!」凡妮不屑地嗤哼。
那人卻發出一陣狂笑,「可愛!真是美極了,連生氣的模樣都那麼迷人。」
凡妮的憤怒開始轉為真正的恐懼,「你到底是誰?」
「如果你肯答應嫁給我,我就告訴你我是誰?」那人得意忘形的說。
倏地,凡妮感覺到頭皮一陣發麻,這人竟用這種手段強迫她嫁給他!
「你休想,我寧願死,也不會嫁給你這卑鄙無恥、見不得光的小人。」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歹徒,他雙手緊握韁繩,「哼!就算我得不到,我也不能讓其他的男人得到你。」他赫然抽出長劍指向凡妮,「你就準備受死吧!」
一直躲在凡妮保護下的姑母,驚見凡妮有危險,奮不顧身地沖到凡妮面前,用身體為她擋下這一劍。
整件事情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凡妮完全怔住,驚駭地睜大眼楮,目睹姑母胸口淌出大量的血液倒進她的懷里。一會兒後,她從驚嚇中回神,緊緊抱住泵母,悲慟地痛哭失聲。「姑媽--」
泵母吃力地睜開一雙哀傷的眼楮凝視著凡妮,伸出手疼愛地模著她的臉龐。「凡妮,我的心肝寶貝,要設法逃。」說完後,她咽下最後一口氣。
凡妮悲痛失去姑母,傷心欲絕的她不禁嚎啕大哭,「姑媽,姑媽,您不要離開我。」
坐在馬背上的人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失手闖下大禍,驚惶中拉著馬韁掉頭準備離去。
「闖了禍就想一走了之嗎?」倏地,後方竄出另一個男人的聲音,他的聲音低沉冷冽,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凡妮訝異地仰頭望著替她解圍的騎士,他頭上戴著一頂高帽,身上披著一件深色斗篷,有著一雙令人震懾的綠眼。坐在馬背上的他,散發出一股不可違逆、渾然天成的威嚴。
犯了錯的歹徒不理會他的話,仍然掉頭準備策馬而去,哪知他的馬兒卻膽寒地一直往後退,不敢接近突然冒出來的這人。
「怎麼回事?走啊!」歹徒雙腿不停地蹬著馬兒的肚子。
豈料馬兒就是不肯往前走,不是往後退就是在原地踏步,始終不願意往前踏出一步。
「走啊!快走啊!」歹徒心虛,頻頻催促馬兒。
擋在馬兒前面的人,發出一陣冷笑,「我相信它絕不敢從我的面前走過!」他微微抬起頭瞪著騎在馬背上的歹徒,在黑夜里,他的碧眸宛如貓眼般令人膽寒。
馬背上的歹徒剎那間嚇出一身冷汗。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匹馬可是他最得意的坐騎,它向來都服從他的命令,但在這最重要的一刻卻背棄了他。
馬兒不肯走,他總不能留在原地束手就擒吧!他倉皇地跳下馬,準備逃離此地。
「往哪兒走!」那人厲聲斥喝。
隨即,他騎著馬迅速追上蒙面人,在他身邊打轉。
歹徒被他逼得無路可退,只有跪地求饒︰「請您放我走吧!」
「殺了人就想一走了之?」他鄙視地瞪著歹徒,接著嗤哼一聲︰「哼!休想。」他身手靈活矯健地躍下馬背,只手拎起歹徒。
在一旁的凡妮見狀,淚流滿面、悲憤地沖到歹徒面前,「我非要看看你是誰!」揭開歹徒的面巾,她在剎那間怔住。「是你,安格斯侯爵!」
安格斯見事跡完全敗露,已無法遁逃,惶亂不安地瞅著凡妮。「凡妮小姐,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根本沒有意思要傷害夫人,我求你原諒我。」
「不!不--」凡妮悲憤地往後退一步。「我不能原諒你,你讓我失去惟一的親人--疼愛我的姑媽,我不能原諒你!」她含恨地瞠大怒目,咬牙切齒地說。
凡妮抬頭仰望著解救她的男人,「拜托你,幫我一個忙,將這人送到但丁鮑爵那里接受審判,我將會感激你一輩子。」
「凡妮小姐,我求你千萬不要送我去公爵那里,若王室知道此事,一定會削去我的爵位。」安格斯哀求。
凡妮不理會他的哀求,「你只是沒有爵位,而我呢?失去了親人,而且還是我惟一的親人!」
擒住安格斯的男人,卻突地冷笑,「放心,我不會送你去任何地方。」
安格斯訝異地露出笑容,「真的!?您不會送我去公爵那里。」事情仿佛出現一線曙光。
凡妮卻恨恨地回眸瞪著那人。
沒想到那人卻在此時發出一陣恐怖的笑聲,「我不會送你去那里,但是我會讓你成為我的貢品。」
「貢品?」安格斯听不懂他話中之意,當他疑惑地望著那人時,突然發現那人嘴里露出如利刃般的犬牙,瞬間臉色一片慘白,「你是……」
「我就是你們所稱的吸血鬼,藍尼伯爵。」藍尼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陰惻,隨即又被森冷的輕笑取代。
「什麼?你就是吸血……」話都還沒說完,安格斯已經昏死過去。
凡妮也被藍尼的答案嚇得傻住,並眼睜睜看著藍尼的一對利牙插進安格斯的頸上。
藍尼吸盡了安格斯身上所有的血,才抬眼望著傻愣的凡妮。
剎那間,凡妮因受到莫大的驚駭-泛白著臉、全身癱軟地昏厥倒在地上。藍尼走到凡妮身邊,看了她一眼,思起剛才她那悍然的模樣,不禁輕笑。她不像其他的女孩,遇到事情只會佯裝暈倒或者是哭天喊地的嚎啕大哭,她的冷靜令他不得不另眼相看。
藍尼輕松地將昏厥的她抱在懷里,嘴邊逸出一抹淺笑。「她真的好輕盈。」
隨即一道尖銳的哨音響徹雲霄,他的坐騎飛快地來到身邊,他雖然懷中抱著凡妮,卻一點都不困難地跳上馬。
「駕!」一聲令下,馬兒很快地飛奔而去。
瑟縮躲在另一旁的幫凶馬夫,親眼目睹這一幕,嚇得他臉色發白,渾身止不住地打著哆嗦。
為了確定安格斯的生死,他強逼自己走近蜷縮在地上的安格斯,將他僵硬的身子一翻;見到那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嚇得馬夫一刻都不敢多留,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