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
那時望著你的背影
我就已經有要哭的預感了
誰也禾知道的神秘淚水啊
擦拭它的人只有我自己
星期五,雨荷提早一個小時到趙家,因為,她知道接著要上演一場硬戰。她帶來了兩本簡單的英文故事書,一張席琳狄翁的專輯,這些都放到趙哲毅的書桌上。「仙杜瑞拉?」趙哲毅皺起眉毛問。
「灰姑娘的童話故事大家都知道,可是,榕萱卻說沒看過。」雨荷覺得簡直人荒謬了,這故事連幼稚園的小孩子都能朗朗上口。他又拿起另一本,「丑小鴨?」「這總該沒問題吧?」丑小鴨只是變成了天鵝啊!
「你這兩本書似乎都有反動思想,鼓勵小孩離開家庭,灰姑娘的家人虐待她,丑小鴨根本就生錯了地方,這還不算有問題嗎?」「你……」他的幻想力還真豐富耶!又不是白色恐怖!
「另外,席琳狄翁這張專輯叫‘說愛’,里面還有‘鐵達尼號’的主題曲。‘鐵達尼號’號的女主角最後不是背叛了未婚夫,逃離了家庭嗎?」這是哪門子的道理?現在又不是封建時代!
雨荷心中忍不住升起怒火,開口滔滔說道︰「照你的邏輯來說,那這世界上就有太多問題了,新聞里那麼多離家出走的案例、犯罪搶劫、殺人放火,你為什麼不叫榕萱連新聞也不要看算了!你是不是要我教導榕萱,如果她的白馬王子出現了,絕對不要跟他走?如果她有機會變成天鵝,她卻該安于做丑小鴨?如果她必須為家族利益嫁給她不愛的男人,她更應該要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才對?這根本就是昏庸!愚蠢!」听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趙哲毅立刻站起身,用力拍了桌子一下,怒喝道︰「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說話?」「我……」雨荷退後一步,這才發覺自己剛剛說得好激動,她的個性平時溫柔婉約,但一到爆發的時候就心直口快,看樣子他一定被她惹火了。
丙然,趙哲毅從書桌後大步走來,雙手抓緊了她的肩膀,「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我……我說的是真話!」雨荷卻不願這樣就認輸。
「你可知道我能把你辭掉,讓榕萱的希望變成失望,讓她接受更嚴格的管教?」他眯起了眼楮,冷冷地威嚇道。
他的眼眸好沉,就像山林中的黑暗深處,雨荷不禁打了個寒顫,「你如果……有一點人性,你就不會這樣對你妹妹!」「人性?」他帶著研究的神情看著她,「你才幾歲?你也懂得什麼是人性?」「懂得人性跟年齡幾歲沒有一定的關系。」她相信自己。
他冷笑,「你一點都不怕我,為什麼?」「我必須要怕你嗎?為什麼?」她反問。
「你最好是怕我的,否則……」趙哲毅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額,端詳過她的五官。「否則你想怎樣?」雨荷似乎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我會讓你很痛苦,讓榕萱很傷心,你最好相信我會做得很好!」他的呼吸就在她身邊,帶著煙味和酒味,好強烈邪惡魅惑,雨荷覺得一陣昏眩,但她試著挺直腰桿,指控他說︰「你根本……沒有人性!」「你說對了,我確實是沒有。」他舉起她的左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像要捏碎她似的,「這樣疼不疼?」「不疼!」她倔強地說。
「是嗎?」他又加重了力氣,幾乎要把她細瘦的手腕折斷,「那這樣呢?」「就算殘廢了我也不會喊疼。」她承襲了母親的耿直和父親的頑固,怎樣也不會認輸。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他已經使出所有的力量;而她的手腕變紅了、變紫了,但她半聲也不吭,強硬地不肯求饒。
一滴冷汗從她的額頭流下,疼痛的感覺讓淚水浮上眼眶,但她用力的眨著眼,就是不肯讓淚水流下來。
望著她這副模樣,趙哲毅不禁嘆氣了。
這個小他七歲的女孩,完全不像她外表那般柔弱,反而堅強得讓人折服,這次他又輸了,他承認她的確很有膽識、有見解,他輸得也不算不服氣。
等他終于放開她的時候,她的雙腿已經沒力氣站好,背靠著書架就要緩緩滑下,趙哲毅伸手摟住她,讓她靠到自己胸前,再輕輕環抱著她。
雨荷想推開他,但她卻沒有一絲力量,她的手好像斷掉了一樣,想動也動不了,身軀更是軟綿綿的,只能無助地倚靠著他。
「我從來沒看過你像這麼傻的女孩。」他搖搖頭說。
「你……到底……答不答應我?」她的聲音細若游絲。
瞧她連肩膀都在發抖了,還像一只母雞護衛小雞似的,堅持要給榕萱「最好」的教育,趙哲毅實在弄不懂她的心里在想什麼?
「我只退讓這一步,再也不能逾越,知道嗎?」他說得很勉強。
「知道。」她也懂得見好就收。
話說到這兒,他似乎也該放開她了,但他卻還放不開,這……究竟是怎麼了?
清醒一點!他不能這樣沉溺,雖然她身上有淡淡花香的味道,雖然她的長發模起來出奇的柔滑,他卻不能對她動心,不!應該說他不能對任何女人動心。
趙哲毅扶她到沙發上坐下,拉起她的手仔細一看。
天!她還真容易受傷,瞧這樣子,她的手腕很可能被他折斷了。
「我叫人帶你去看醫生。」「不用了。」她微微喘息著,試圖調適成正常的呼吸。
「我堅持。」「我也堅持。」她的眼中閃著倔強的光芒,「我答應今天要教榕萱唱歌的,我不想耽誤時間。我明天再去看醫生就好了,請你不要管我。」「該死!你就不能有一次听我的話嗎?」趙哲毅已經讓步了這麼多,她卻還是再頂撞地,得寸進尺,他忍不住又舉起她受傷的手腕,狠狠的罵道。
雨荷的手才剛月兌離「魔」,現在又被他握住傷處,不禁皺起眉頭說︰「痛!」「因為我已經答應你了,你現在就會喊痛了是不是?好!我就要你再痛一點!」趙哲毅將她的手高舉起來,而且一把攬住她的腰,貼向他的胸膛,他用力之猛,幾乎就要折斷了她的身軀。
她低吟一聲,隨即咬住了唇,不讓自己再有喊疼的機會,她不肯認輸,絕不認輸,尤其是在這個男人面前。
趙哲毅凝視著她臉上的表情,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憐兮兮,卻又故做堅定,而他居然因此心疼起來,這項認知讓他更是怒火高張,他氣她也氣自己。
「你這丫頭!還敢逞強嗎?」雨荷的雙眼直直的瞪視著他,硬是不吭聲,緊緊的咬著下唇。
「叩!叩!」就在這要命的時刻,書房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趙哲毅惡狠狠的甩開她的手,一把將她推開自己的胸前,站起身往門口走,「可惡!最好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結果,站在門口的是郭管家,他端著一盤咖啡和蛋糕,恭恭敬敬地說︰「少爺,我給你們送點心來了。」「我沒說我要!」趙哲毅的口氣非常沖。
冰管家的心中暗暗一驚,他從未看過少爺這種失控的樣子,但他還是保持鎮靜說︰「白小姐是客人,我想你們談了這麼久,總要招待一下。」趙哲毅沒好氣地說︰「放著!」「是。」郭管家輕巧地將托盤放到桌上。
雨荷坐在沙發上,右手遮住左手的手腕,不想露出自己的傷處。但是,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和微徽顫抖的身體,還是透露出她的不適和緊張。
「白小姐請用。」「謝謝。」雨荷感激地望向郭管家,他一定是為了替她解圍,才這樣突然出現。「已經七點了,榕萱小姐在等你上課呢!」郭管家提醒她說。
雨荷當然懂得他的意思,「好,我馬上過去。對了,這個星期天,不知你是否願意陪我們去看電影?」「當然,這是我的榮幸。」郭管家毫不考慮地回答道。
「你說什麼?」趙哲毅立刻瞪住冰管家問。
「少爺,能陪兩位年輕小姐去看電影,實在是我這個老人的榮幸。而且我也有義務保護她們的安全,監督她們是否做出有違淑女風範的事情。」郭管家說得理所當然,一點破綻也沒有。
趙哲毅冷哼了兩聲,望向雨荷說︰「你倒是挺有辦法的。」雨荷不想多做辯解,站起來拿了桌上的書本和CD輯,「我……我只會教書而且,我該去上課了,兩位再見。」書房的門敞開著,雨荷趕緊逃離現場,留下兩個男人站在原地。
趙哲毅和郭管家就站在原地,目送雨荷的背影完全消失,房里有一股窒悶的沉默。「郭管家!」趙哲毅的眼神不怒而威,「給我看好她們兩個,有什麼問題,我就唯你是問!」「遵命!」郭管家做出最嚴肅的回答。
趙哲毅緊皺著眉頭,顯然是怒氣未消,大手隨意一揮,「你可以走了!」郭管家深深鞠躬,輕輕關上書房的門,當他終于遠離少爺的視線之外,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
接下來的一個月,榕萱就像一只快樂的小鳥,期待著每周二五的英文課。每到周日,那更是榕萱最興奮的時候,因為,司機會開車載她、雨荷和郭管家一起出去,他們總是到忠孝東路上最高級的戲院,去看最新一期的電影。
榕萱好喜歡好喜歡雨荷,她認為雨荷是老天派來給她的天使!
雨荷本是獨生女,能有這樣一個學生,就像多了一個親妹妹,也讓她更確定自己未來要當老師。
倒是趙哲毅,他變得很少出現,在這一個月之中,他只安排和雨荷見了一次面,听她的教學計劃,檢查她的英文教材,審核她們要看的影片,就像戒嚴時代的調查局似的。不過,他已放寬了很多,只是稍微翻閱一下、點個頭就算了,但還是不忘囑咐道︰「不要教壞了榕萱,她是趙家的小姐,要有水準、有教養。」「我知道。」雨荷盡量沉住氣說,像現在這樣站在他的書桌前,仿佛小學生面對校長似的,讓她只想拔腿就跑。
「沒事的話就這樣了。」他把電腦螢幕打開,暗示她可以走了。
自從上次的爭執後,趙哲毅就一直躲著她,不讓自己有接觸她的機會。
他討厭那種失控的感覺,天曉得他在失控時會做出什麼事來,但雨荷似乎總能輕易的讓他失控。
雨荷正要轉身離去,他卻不由自主的開口了,「你的手……」她的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她連忙找借口解釋,「這跟你無關,是我打羽毛球弄傷的,沒什麼大礙。」「你用左手打球?」他揚起眉毛。
「我……」謊話被拆穿了,她的臉也紅了。
趙哲毅沒說什麼,只是從書桌後走出來,舉起她的手觀察。
「不要,不要踫,我這次沒做錯什麼事啊!」雨荷以為他又要處罰她了,上次就讓她手疼了一個月,她實在是怕了。
「你以為我是那種人?還會雪上加霜?」他的語氣冷冰冰的。
「不是,我……」她不敢再多話了。
趙哲毅審視著她的手腕,輕輕動了一下,「很疼嗎?」「沒關系。」疼死了也不關他的事,雨荷心想。
「不疼才怪!白小姐,我發現你很喜歡說謊,看來我要重新評估你是否適合當榕萱的老師了。」他直視著她,讓她心慌得無路可逃。
「你到底……想怎樣?」雨荷忍不住提高音量問。
听她這麼一問,趙哲毅突然嘆氣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他就是這樣忍不住地想逼她、凶她,或許他是在掩飾自己的心情吧?而要命的是,他也不敢確定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他怎麼又嘆氣了?他不像是那種會常常嘆氣的人啊!雨荷略帶驚訝地看著他,發現他的眼神好復雜——有些沖動、有些壓抑,似乎還充滿了矛盾。
「我不想怎麼樣,只希望你以身作則,做個誠實的人。」趙哲毅不帶感情地說。「我……我知道了。」她的音量變小了,他的貼近、他的氣息,在在都讓她的心跳不穩,而她不喜歡這種陌生的情愫。
「知道就好。」趙哲毅也不想再逼她,因為,那同時也是在逼他自己。
雨荷咬著嘴唇,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手,不曉得他到底要不要放手?他最該放手了,趙哲毅在心底告訴自己。
他輕輕的讓她的手滑落,卻也柔柔的撫過她的掌心,仿佛訴說著一股依依不舍的感情。「你走吧!」趙哲毅坐回皮椅,轉過頭去,不願再面對她。
「噢……」她應該轉身就跑的,但看著他那孤傲的背影,她突然涌上一種奇妙的感受,讓她的雙腳一時無法動彈。
「還不走?」他的語音低啞。
仿佛被下了什麼咒語似的,她不由自主的走向他,伸出雙手撫過他的黑發,將他的臉貼在她的胸前,就像母親抱著孩子一般,想要給他一點溫暖、一點安慰。趙哲毅整個人都僵硬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膽敢對他做出這樣的舉動,但讓他更為詫異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想離開這柔軟的胸懷。
兩人心中都是震驚莫名,卻說不出話來,只有任這種情緒蔓延開來。
她的雙手梳過他的頭發,按揉他的肩膀,以一種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溫柔持續著。他又嘆息了,那是一種滿足、是感慨,也是眷戀。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抬起頭,黑眸更加深邃,聲音已沙啞不已,「你再不走,我就不讓你走了。」「對不起,我……」雨荷慌了、亂了,她像一只小兔子般的跳開,飛快的跑到門邊,打開門就往外跑,甚至忘記該關上門。
趙哲毅牢牢的盯著她的背影,一股意念正在形成,他想他是無法對自己否認了。雨荷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麼?她只知道她一定要躲避,或許她是逃開了那銳利的視線,但那燒灼的感覺卻絲毫不曾離開過……
★★★
這天下午,文化大學的愛心社來到孤兒院探望孩子們。
雨荷總是受到小孩子的歡迎,她被好幾十個孩子團團圍住,要她再講一個故事。「姐姐真的要走了,時間已經很晚了,下次再講故事好不好?」雨荷看了看手表,發現已經五點半了,趕去趙家不知道來不來得急?
愛心社的社長楊日升見狀,立刻走過來替她解圍,「小朋友,白姐姐有重要的事情,你們要乖乖听話,這樣她才會再來看你們,不然,她以後就不敢來了,懂嗎?」「噢——」孩子們只好放棄耍賴的舉動,「白姐姐再見,下次一定要來喔!」「我會的,大家再見。」雨荷拿起自己的皮包,轉向楊日升說︰「謝謝。」「你要去家教對不對?我送你去吧!」楊日升提議。
「不用了,我搭公車很方便的。」楊日升追求她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對這預料中的拒絕並不感到灰心,繼續說服道︰「現在這個時間準會塞車,等公車也不一定等得到,而且一路顛簸坐到陽明山上,你會頭暈的。」「我……真的不用了。」她發現其他的社員都盯著他們,讓她很不好意思。「走吧!就讓我送你,不要再拒絕我了。」楊日升一把拉過她的肩膀,兩人一起往外走去。
走到門外,雨荷才輕巧地躲開他的手,「學長,拜托,我不想麻煩你。」「你怕什麼呢?只是送你一程而已。」他說得輕描淡寫,以降低她的戒心。「可是……可是……」她對他真的只有朋友之情,她不想讓他誤會,尤其是社團里還有好幾個女孩都很喜歡他。
「再拖下去的話,時間就要來不及了,你總不希望遲到吧?」楊日升提醒她。時間是不等人的,心慌的雨荷咬了咬下後,終于決定說︰「好吧!那就麻煩你了。」「別客氣。」希望有一天,這一切都能是自然而然的,楊日升默默的想道。兩人坐上機車,戴上安全帽,楊日升拉起她的手,「抱著我,別摔下去了。」雨荷微微顫抖地扶著他的腰,這還是她第一次踫到男孩子的身體。不,應該不是,她還踫過趙哲毅的身體,她的腦中突然莫名的閃過這個念頭。
就這樣,楊日升騎車載著雨荷上路,陽明山的天空落下了一些細雨,但絲毫不能減去楊日升的滿腔熱情。
六點五十分,楊日升剛好把雨荷送到趙家門口。
當她下車後,被他那樣熱切的看著,讓她一時不知雙眼該望向哪兒?「呃……謝謝學長。」「雨荷,我晚點再來接你回去好嗎?」他滿臉期待地問。
「不用了,我自己搭公車回去就好。」她連忙搖頭。
「你別跟我這麼客氣,我是自願的,到時見!」看他就要轉身離去,她不得不開口制止,「學長,如果你真要這樣的話,我以後就不去愛心社了。」他听了臉色一震,「你真的這麼狠心嗎?真的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對不起。」她低下頭,眉頭深鎖,心中卻不得不讓自己殘忍點。
看她那麼委屈的樣子,他再也不忍心逼她,「唉,好吧!我不勉強你。如果等不到公車,再打電話給我好嗎?不管你怎麼想,我還是會等著你的。」楊日升拍了拍她的肩膀,便騎車離開。前方是一片白色的雨霧,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他不曉得自己在雨荷的心中,究竟該何去何從?
★★★
當晚下課後,郭管家在大廳等雨荷,他總是堅持要送客。
「白小姐,外頭下大雨了。」「噢!沒關系,我帶了雨傘。」她總是隨身攜帶雨傘,要知道在陽明山上,一年有兩百多天都在下雨呢!
冰管家卻繼續說道︰「少爺開了車在外面等,他說要送你回去。」「趙先生?」他怎麼會想到要送她呢?雨荷突然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是的,可能是雨太大了,少爺吩咐說要送你回去。」郭管家顯然也感到迷惑,但少爺的命令卻是不得不從。
「我知道了,謝謝你,再見。」雖然緊張,雨荷還是微笑的和郭管家道別。一出門,外頭淅瀝瀝的大雨,讓雨荷倒退了一步,她連忙撐開那把淡藍色的傘,快步走到車道上那輛銀色的雪鐵龍前。
「趙先生。」她敲了敲車窗,趙哲毅便打開車門走出來。
他的臉色雖然陰郁,還是替她開了車門,「上車。」「不!我自己去搭公車就好,謝謝你的好意。」雨荷點個頭,轉身就要離去。「等等,是誰讓你走的?」趙哲毅的大手拉回她的肩膀,搶過了她的雨傘,把傘丟到後車座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你做什麼?」「上車!」他強押著要她坐上車。
「我說過不用了!」她的掙扎完全白費了,只因下一秒鐘她已被塞進座位。今天是怎麼搞的?怎麼大家都強迫著要送她一程?
趙哲毅很快坐上駕駛座,按下鎖門的按鈕,這麼一來,雨荷是怎麼都逃不了了。他什麼也不說,嘴角卻像含著深深的怒氣,一踩下油門,車子飛快的沖出車道。雨荷被這樣的車速嚇到了,這可是不著大雨的陽明山,黑壓壓的一片,只有路燈照明,趙哲毅居然以一百公里以上的時速疾駛,仿佛存心要制造一場車禍似的。「吱!」好不容易,趙哲我終于踩下了煞車。
雨行撫著胸口喘了一口氣,望向細雨迷蒙的窗外,發現這里是大屯山主峰,一處突出于山崖的空地上。
平時常有游客來這里看星星,但在這樣淒清的雨夜里,卻只有他們一輛車。雨水滴滴打在車窗上,四周安靜得像是無人世界,車里的空氣有點凝結,兩人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話?
餅了一會兒,趙哲毅突然狠狠敲了方向盤一下,把雨荷嚇了一跳。
「今天送你來的那個男人是誰?」他用凌厲的眼眸瞪著她。
他看到了?是無意看到,還是有心觀察?「那是……我社團的學長。」「他是你的男朋友?」他的口氣像在審問犯人般的冷酷。
「這……」雨荷眉頭一皺,「我不用向你報告吧?」「你只要說是或不是就夠了!」他大吼道。
「我偏不說,你沒有資格問我那麼多!」她的怒氣也被挑了起來。
趙哲毅用力握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著他,「你和他在門口卿卿我我的,你這樣有做老師的樣子嗎?榕萱看到了不就跟你有樣學樣?」他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雨荷抬起下顎,一臉不在乎的說︰「沒錯,他就是我的男朋友,怎樣?我們親熱一點有罪嗎?這還輪不到你來管吧?」趙哲毅的手更用力,眼里的怒氣也沸騰了,「你這丫頭,你這是什麼口氣?我不準你用這種態度對我!你敢再見那個家伙,我就取消你和榕萱的自由!」這男人是怎麼了?他自以為是她的誰呢?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嘛!
「我喜歡見什麼人就見什麼人,你管不著我,你別想這樣威脅我!」「很好,那你下個星期就不用來了,我會安排榕萱進住宿學校,讓她接受最嚴謹、最完整的生活教育,相信會比你這個不稱職的老師好多了。」這……他分明是要榕萱瘋掉,她好不容易才有這麼一點小小的快樂,如果就此將它扼殺,榕萱可能一輩子都快樂不起來。
「你卑鄙!」雨荷不屑地罵道︰「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麼卑鄙的人!」他冷冷地笑了幾聲,「不夠卑鄙的話,我又怎麼能威脅你呢?」「我不懂,為什麼你要這樣干涉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他的黑眸變得高深莫測,現在還不是對她坦白的時候,一切都太早了!
「你不用問這麼多,總之,不準你再跟那個家伙見面,以後我會吩咐司機去接你,如果再被我看見你和他在一起,我剛剛說的話就會立刻實現。」「你講講道理好不好?他是社長,我去社團一定會看到他的!」「退社!」他想都不想就這麼決定了,「你每天上完課就過來陪榕萱,不,你干脆就住在我家,做個全職的家庭教師。」「你瘋了?」雨荷被他嚇得都快反應不過來了,「我不可能住到你家的。」他完全不為所動,以慣用的脅迫手段說︰「要!你就要住到我家,做個全職教師,否則,你再也不用來了!」「你……可惡透項!」雨荷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沖動。
「我的話你听見了沒?我絕不再說第二次。你明天就給我搬進來!」他的語氣不容反駁,眼底寫滿了激烈的威嚇。
「听見了!听見了!」雨荷生氣地大喊,推開他的雙手,轉頭看著窗外的夜雨,心中頓感淒涼無比。
為了保住榕萱的快樂笑容,她就得忍受這個男人的自大自傲、驕橫無理、野蠻霸道嗎?天!這是什麼道理?
趙哲毅沒再開口,雨荷也只是咬著唇,車內又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咳!咳!」雨荷忍不住咳嗽起來,喉嚨也開始發疼。
她這才想到今天淋了一會兒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穿得少,現在車里冷氣這麼強,她理所當然要咳嗽了。
超哲毅見狀,月兌下了西裝外套,輕輕披到她身上。
「不要!」雨荷立刻甩開他的手。
「你會著涼的!」「我就是喜歡生病,怎麼樣?」「你這丫頭,就愛惹我生氣!」趙哲毅用力轉過她的身硬是為她披上外套。子,「我討厭你,你別管我!」雨荷掙扎著要推開他,但根本敵不過他的力氣。「誰教你這麼麻煩?我不管你行嗎?」他驟然把她轉過身,這才發現她的眼眶含著淚水,一臉漢然欲泣的模樣,這讓他暫停了動作,心底雖然一疼,口頭上還是嚴厲地說︰「你哭什麼?不準哭!」「連哭你也要管,你憑什麼?你專制、你可惡!」無限的委屈涌上,讓雨荷失去了控制,她伸手捶打他的胸膛,發泄她滿月復的辛酸。
打他,這女孩竟敢打他?趙哲毅略帶詫異地望著她,雙手原本杵在空中,最後卻緩緩放到她的肩上,將她輕擁入懷,讓她淚濕的小臉貼在他的胸前。
「好了,小傻瓜,你要哭就哭吧!」天曉得他的怒氣都溜到哪兒去了?此刻,他的語氣溫柔得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雨荷打得雙手都累了,整個人虛軟地倒在他的懷里,淚水則一點也不听話,不斷從眼眶中冒出來,不久就把他的襯衫都弄濕了。
在這一刻,她忘了他應該是她的敵人,她忘了他有多惡劣、多過分,原本惹她哭泣的人,這時卻成了安慰的避風港,這或許很矛盾,但它就是發生了。
她只感覺到他的嘴說著哄慰的話,他的體溫傳來溫馨的感受,他的大手在她發上輕輕撫過,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沉醉而嘆息。
窗外的雨還在嘩啦嘩啦下著,仿佛一串水做的簾幕,將他們和外界隔離開來。不知過了多久,雨荷終于停止了眼淚,她不知道自己該看哪兒,悶悶地說︰「對不起,弄濕了你的衣服……」趙哲毅伸手拂開她額前的發,那手指不知為何,竟有些微微發抖,但他故意裝作無所謂地說︰「孩子才這麼愛哭。」她臉頰一紅,說不出話來,或許……他真的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小孩子吧?但接著,他對她的舉動絕不像是對小孩子了,因為,他竟然沿著她的淚痕,一一印下細碎的吻,仿佛微風般吻干了她的淚水。
「你……你……」她整個人都傻住了。
「是你自找的!」他用火熱的雙眼盯住她,「都是你上次抱著我、踫著我。任何男人都擋不住這種誘惑的!」「我沒有……我不是故意……」她只是出于善意,她真的是無辜的!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封住她的櫻唇,開始纏綿至極的深吻。雨荷先是愣住,繼而扭動掙扎起來,但是,趙哲毅有力的雙臂將她整個抱起,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完全被囚禁在他的勢力範圍內。
任憑她怎樣努力閃躲,他總是能找到她的嘴唇,像是要處罰她一樣,他刻意深入了她的口中,探索那芬芳的滋味,與她展開糾纏的追逐。
車外,滴滴答答、雨聲不斷;車內,低低喘息、細細申吟,交融成動人的聲音,環繞著這兩人的耳畔、心頭。
雨荷的小手捉緊了他的衣領,承受著他侵犯的唇舌,又是驚慌又是沉醉,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初吻的對象會是他,更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融化在他的懷里。
他的大手重重的在她背上摩掌著,仿佛壓抑著什麼更深的欲念,只是來回撫模著她的背部,卻沒有進一步往她胸前發展。
雨勢稍歇,趙哲毅輕輕放開雨荷,那黑眸有如深沉的夜,望著她他卻不說話。她撫著自己的唇,「為……為什麼?」「我會讓你知道的,很快就會。」算是他的驕傲作祟吧!盡避他對自己承認,他是要她的,但他卻不願就這樣讓她看透!
「你……你不應該這樣的!」她扭動著身子要掙月兌他。
他將她抱回她的位子,表情仍是高深莫測,「這件事情,你沒得選擇!」「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微微感到不安。
「我送你回去吧!」他把手放回方向盤,「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罷了!這個男人總是自以為是!她和他總是有理說不清,雨荷轉過頭,凝望著那細細的雨絲,倔強得不再發問。
兩人都不言不語,就這樣安靜地返回文化大學。
但在彼此心中,這個雨夜,都已經成了兩人記憶中最難忘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