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曾玉蒨一早醒來，梳洗後換上輕便衣服，先到一樓廚房吃早餐，跟同事們聊一會兒，更了解林家人的生活習慣，當然也免不了一些八卦話題。

陳嫂在林家幫佣二十年了，僅次于劉管家的二十五年資歷，她說起老爺先後娶三個夫人的故事，還有大少爺和二少爺各自離婚又再婚，听得曾玉蒨是一愣一愣的，有錢人的家庭好復雜啊！

劉常清越听越皺眉。「不要老說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陳嫂從善如流。「好好，不說就不說，反正現在只缺三少爺娶個少女乃女乃，大家都過得挺好的。」

听到三少爺這三個字，曾玉蒨就覺得怪怪的，不知他會娶怎樣的對象？大小姐、模特兒還是女明星？不管怎樣，她只希望自己不會再夢到他，那真的怪透了。

她低頭發呆時，一旁的司機周坤隆忽然問︰「玉蒨，你今天放假要去哪兒？」

「我想去圖書館。」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圖書館，因為免費，而且她很愛看書，雖然她只有國中畢業，有些字詞都不太認識，慢慢學習總是能進步吧。

周坤隆听了有點訝異。「你自己一個人去？」

「嗯。」她之前住在五股工業區，對于三重並不熟悉，但她已經打了查號台，問到了圖書館的電話和地址，劉管家還替她畫了張地圖。

「下次要是我們都放假，我帶你出去逛逛。」周坤隆對她眨個眼說。

「喔，謝謝。」曾玉蒨不確定這是什麼意思，他應該只是出于善意吧？坦白說她對男人有些戒心，因為她那從未謀面的父親，也因為她母親身為酒家女的過去，她看過的好男人可以用手指頭數出來。

曾有一些男人追求過她，她從來不感興趣，她一輩子都不想招惹他們。

稍晚，曾玉蒨洗好碗盤才走出廚房，看客廳剛好沒人，應該是最佳外出時機，但是當她走到大門口，已經有人擋在那兒。

「哈羅！」兩個女聲同時喊道。

「呃……周小姐、喬小姐，你們好。」曾玉蒨記得劉管家說過，周筱雲和喬思凌不喜歡被稱為少女乃女乃，只要叫她們小姐就好。

身穿孕婦裝的周筱雲先開了口。「你是新來的對吧？我听管家說你叫玉蒨？」

「是，請問有什麼事？」這幾天曾玉蒨都在一樓工作，沒上過三樓或四樓，只有一次看到這兩位小姐跟老爺、夫人一起用餐。

同樣也穿著孕婦裝的喬思凌微笑說︰「听說你今天放假，你有什麼計劃？」

「我……我想去圖書館借書。」

周筱雲立刻雙眼發亮。「想看書就到我的書房，什麼漫畫、小說都有，保證你看到舍不得走！」

「這怎麼好意思？不用麻煩了。」那是主人家的財產，她只是個佣人。

「我們都很想認識你，來嘛、來嘛！」

「我有預感，我們一定會變成好朋友的！」

兩位少女乃女乃不只又勸又哄，還像小孩子一樣哀求，曾玉蒨只得乖乖就範，不知這會是好是壞？佣人跟主人做朋友，怎麼想都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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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這邊……」周六下午，林子旭拿了幾份資料走進門，要找林克翰討論工作上的問題，忽然停下來瞪著前方。「她們在做啥？」

在林家三樓的客廳，居然有布景、燈光、腳架和相機，還有三個女人在做一件怪事，周筱雲抱著一堆衣服和包包，喬思凌不斷按下相機快門，至于曾玉蒨……她居然是被拍的對象！

林克翰聳聳肩說︰「筱雲有些產品要做網拍，就找玉蒨來當展示模特兒，拍了照才能貼上網。」

玉蒨？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可以直接喊名字了？林子旭更睜大眼，他自己都沒跟曾玉蒨說過幾句話，這些人居然已經捷足先登了？

「哈羅！阿旭。」周筱雲轉身對小叔打個招呼。

「嗨！」喬思凌沒回頭，繼續拍照。

林子旭沒說半句話，視線緊盯著曾玉蒨，她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不再是白襯衫和黑長褲，穿上了俏麗的T恤和短裙，背著有卡通圖案的背包，臉上化了淡妝，長發綁成辮子，像個青春洋溢的少女，一改原本低調的模樣。

瞧她身材雖然瘦了點，比例卻相當完美，拍起照一定很上相，尤其那雙腿又長又直，白女敕女敕的似乎很好模……靠，他怎麼開始手癢起來了？

察覺到林子旭灼熱的視線，曾玉蒨不知怎麼就忘了該看鏡頭，臉頰泛紅，眼神也垂到地上。

周筱雲身為攝影監督，立刻對丈夫和小叔說︰「你們兩個不要站在那邊，玉蒨會害羞啦！」

「是！」林克翰拍拍小弟的肩膀。「走吧，你不是有問題要找我商量？」

林子旭勉強自己收回視線，隨大哥走進書房，當大哥把門關上，他居然不只有點遺憾。

「她們怎麼會找上那個女佣？」大嫂和二嫂都懷孕了，懷孕的女人似乎都很瘋狂。

「不知道。」林克翰一臉無辜的說︰「我一醒過來就發現我女兒被老爸他們綁架了，我老婆帶人回來把客廳弄得一團亂，我只能逆來順受啊！」

「妻奴。」林子旭對大哥只有這個評語。

「哼，你想當妻奴還沒機會呢！」林克翰賊笑起來，像個八卦新聞記者問︰「對了，听說你要娶玉蒨？」

林子旭立刻想給自己一拳，哪壺不開提哪壺，看來全家都知道這件事了，他聳聳肩，故作淡然。「我只是故意要氣老爸和我媽。」

林克翰收起玩笑表情，正經道︰「其實我挺贊成的。玉蒨看起來不錯啊，你如果喜歡可以追看看。」

「追什麼追？你明知道我沒興趣談戀愛，你是怕我當真娶一個酒家女吧？」

「我對酒家小姐沒啥意見，這也是一種職業，但要維持婚姻比較難，更何況你是林家的繼承人之一，這樣復雜的婚姻就更難維持了。」林克翰就事論事，他也曾上過酒家，不覺得自己就比較高尚。

「女佣就沒關系？」林子旭故意挑眉問。

「簡單就好，平凡是福。」林克翰像是得道高人，用悠然深遠的語氣說。

林子旭听了卻一點也不悠然深遠。「你們都在逼我，煩！」

「早點長大吧，結婚生子沒那麼可怕。」

不用大哥提醒，林子旭也了解自己需要一個老婆，什麼條件都不用，只要是女的、沒性病、會生就好，還有千萬不能鬧離婚，大哥和二哥的前例已經夠震撅了。

要結婚的方法除了相親就是戀愛，但爸媽安排的相親他沒興趣，戀愛這檔事他又從來沒做過，坦白說他曾考慮過外籍新娘，如果真要用買的，或許女佣也不錯？

看小弟陷入沉思，林克翰又提醒他一個事實。「你年紀也不小了，趁早打算，不要當高齡老爸。」

「知道了，我會看著辦。」為什麼人活著就得傳宗接代？有大哥和二哥打拼還不夠嗎？若不是爸媽一再催促，他並不是很想看到自己未來的小孩，如果跟他一樣臭脾氣不是煩死了？

聊完私事，兄弟倆談起公事，林家的產業互有流通，他們三兄弟常得開會，無論平常日或周末。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林子旭持續留意書房外的聲音，似乎都是大嫂和二嫂在說話。曾玉蒨是他看過最安靜的女人，他還以為女人都很多話，原來也有例外。

餅了兩個小時，林子旭收好資料要離開，當他走出書房時，大嫂和二嫂正在收東西，應該是拍完照片了吧。

至于曾玉蒨，她己換上簡單的牛仔褲和襯衫，看來仍是清新可愛……靠，他怎會用上可愛這個詞？一點都不像他的調調。

當她發現他的凝視，對他害羞地點個頭，不知怎麼招呼，一股緊張氣氛回蕩在兩人之間。

周筱雲拿了個紅包塞給她。「玉蒨，今天謝謝你，這是打工的薪水。」

曾玉蒨立刻搖頭。「不用了，你們借我這麼多書，還送我衣服，真的不用給我錢了。」

「公私要分明，薪水就是薪水，你一定得拿。」周筱雲非常堅持，曾玉蒨只得不好意思的收下。

「下次還要當我們的網拍麻豆喔！」喬思凌對她眨眨眼說。

「嗯，如果有空的話。」曾玉蒨的回答模稜兩可。

「放心，我們會先探听好你放假的時間。」喬思凌保證道，如此完美的模特兒怎能讓她溜掉？

林子旭知道這些對話不關他的事，但他還是听得很清楚，不禁想像下次拍照會是哪些造型，或許他可以上大嫂的網站去瞧瞧？媽的，他何時變成偷窺狂了？

他一邊暗罵自己一邊走向大門，曾玉蒨也跟著他的腳步，屋門開了又關，兩人站在走廊上，情況忽然有點尷尬，不知該說幾句話還是各走各的。

他決定打破沉默，這樣尷尬下去不是辦法。「你今天放假？」

「是。」

「都忙完了2」

「是。」

她就只能用單詞回答嗎？他當真有這麼可怕？心底氣歸氣，他無法制止自己繼續發問。「你拿那些是什麼東西？」

她提起購物袋，眼中出現笑意。「筱雲姐送我幾件衣服，還借我好多書。」

「筱雲姐？」才沒多久的時間，她們就以姐妹相稱了？那她要不要叫聲阿旭哥來听听？嗯，他自己想到都想吐，他才不是裝可愛的那種男人。

「呃……她叫我這麼喊的，另外思凌姐也是。」她忽然想到什麼，不確定的問︰「這樣不行嗎？」

「沒差。」她想怎麼叫就怎麼叫，重點是她跟別人都很熟，怎麼跟他就很陌生的樣子？「對了，你好像很喜歡看書？」

「因為我沒念過什麼書，只有國中畢業……所以很珍惜有書的感覺。」她低下頭，一臉羞慚。

他嚇了一跳，她怎會只有國中畢業？他不在乎女人的學歷，但在這年頭，就連酒家小姐也有高中畢業，可見她以前過得多辛苦，說不定十五歲就開始工作了？

可能他驚訝的表情讓她不太自在，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好意思……我……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答，她轉身就走下樓，又是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望著那瑟縮而不安的身影，他再次想給自己狠狠一拳，為什麼他就不能好好跟女人說話，每次都把她嚇得落荒而逃，遜斃了！

他得要努力想想，下次該跟她聊什麼話題。但會有下次嗎？他有這麼無聊嗎？

他的頭殼真正是整組壞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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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瘦了，他喜歡豐滿的女人；她太乖了，一點意思都沒有；她太安靜了，讓人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林子旭在心里數落曾玉蒨的缺點，這變成了一個習慣，一個愚蠢又苦悶的習慣。

這陣子他常會看到曾玉蒨，看得出己適應環境，工作表現不錯，跟大家也處得來，大嫂和二嫂喜歡她，甚至他媽也會夸她幾句，說是很少看到這麼單純的女孩。

只有他這個怪咖一見她就有氣，總覺得她有意回避他，特別小心、特別禮貌，把他當恐龍一樣怕他會噴火，雖然這也是事實，但他根本沒對她發過飆，她是在緊張個什麼勁?

最近他又添購了幾項健身器材，卻沒能讓他徹底發泄精力，看來是肝火旺盛，陰陽失調。

罷好今晚有個應酬，他決定到酒家談生意，這一向是最有效率的地方，而且男女通吃，現在酒家都得多方發展，才跟得上時代脈動。

晚上九點，林子旭帶著幾個男女客戶，走進林森北路某間大樓的酒店，媽媽桑一看到他就嬌嗔道︰「林董！你好久沒來了，是不是把我們忘了？」

「最近很忙。」他平均一個月會來一次，酒家女是他唯一經驗過的對象，因為他不想要情感上的牽扯，尤其是話太多又情緒化的女人，他曾希望自己是同性戀，可惜他改變不了性向，還是喜歡跟女人上床。

在他看來，易早就該合法化了，干脆又俐落，沒事談什麼戀愛？搞什麼分分合合？時間太多不會去指揮交通、清掃海灘？

「各位請跟我來，今天晚上多喝點，不醉不歸！」媽媽桑招呼客人們坐到包廂里，已經有好幾個公主和牛郎等著了。

他認得其中一個女人，好像叫安妮還是安娜之類的，一看到他就主動坐到身旁，嬌滴滴的說︰「林董，人家好想你喔，一直在等你的電話說！」

「別吵。」林子旭今天沒心情跟她哈啦，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安妮當然了解他的脾氣，乖乖的陪笑倒灑，只希望金主不要轉移陣地。

幾個客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無論男女都難逃食色性也，只要有媽媽桑在，要喬什麼都很容易，于是林子旭自顧自喝悶酒，忽然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做啥。

如果回家吃晚飯的話，他還有機會看到曾玉蒨，但她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他當真有這麼嚇人嗎？或許他該問問其他人的意見，可惜這些陪酒小姐不會給他真正的答案。

「林董，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有心事？」跟他認識最久的媽媽桑主動詢問。

「我要走了。」留在這兒沒意思，他只想回家。

「這麼快？今天要帶誰出場？」媽媽桑這一問，安妮在旁猛眨眼，只差沒跳起來說︰選我、選我！

「不用了，我還有事得忙。」

「啊？怎麼這樣？」安妮又驚又氣，忍不住嘟起嘴。

「什麼怎樣？」林子旭語氣極冷，他是花錢的大爺，他想怎樣就怎樣。

眼看情況不對，媽媽桑代為打圓場。「不好意思嘛！以前你都會找小姐的，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

「我用得著跟你們解釋？」就算要解釋他也解釋不了，鬼才知道他是怎麼了。

媽媽桑再三搖頭，掛上甜笑說︰「拍謝啦，林董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們計較！對了，有司機送你嗎？還是我找小弟幫你開車？」

「我自己有司機。」若要上酒家他就會找司機接送，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林董慢走，下次還要來喔！」安妮拋給他一個飛吻，但他一點都興奮不起來，難道這是前中年危機？干，也太快了吧？

林子旭跟客戶們打了聲招呼，其實也沒啥必要，眾人都開始手腳不安分，沒注意到他先走一步，這就是人性，飽暖思婬欲，不管有沒有另一半，誰能抗拒誘惑？

走出大門，林子旭坐進汽車後座，滿身的酒氣和香水味，自己聞了都覺反胃。

司機周坤隆有點愣住，因為三少爺是獨自一個人，難道是要再去下一攤？「請問現在要去哪里？」

「回家！」腦中一片混亂，林子旭只確定這件事。

周坤隆沒有多問，主人高興就好，等車子開到林家大門，他朝後座喊了好幾聲︰「三少爺、三少爺，我們到家了！」

「喔……」林子旭終于清醒過來，他剛才作了個夢，夢到一個綁馬尾的女孩，她的頭發和眼楮都是咖啡色的，沉靜中帶著神秘魔力，這絕對是惡夢！

「要不要我扶你上樓？」

「不用，你可以下班了。」林子旭腳步有些不穩，但還可以自己行動。

搭電梯上了五樓，他開門後第一件事不是月兌衣也不是洗澡，而是打開電腦連上大嫂的網站，最近他每天都會上來追蹤最新商品，因為展示模特兒正是曾玉蒨。

當然，他一點都不想買那些玩意兒，那太可愛了，一點都不適合他。

他只想多看看曾玉蒨，她就像個洋女圭女圭，表情和動作都略帶緊張，卻格外惹人憐愛，尤其是那羞怯的微笑，比起專業模特兒還要迷人。

他自覺像個無聊男子，上網瀏覽自家女佣的照片，他對自己已經夠厭惡了，對那些留言的豬哥更是痛恨，以下就是個最佳例子︰「麻豆超可愛的！可不可以跟她做朋友？多介紹一下啦，三圍、年齡、電話、有沒有男朋友？」

類似的留言繁不勝數，他越看越火大，甚至想查對方IP，難道他在吃醋？

曾玉蒨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她混血兒的外表也不算稀罕，只是她有種奇妙的吸引力，讓他不由自主想一看再看，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想問她對他有什麼感覺，想看看在那些衣服底下是怎樣的畫面？

他到底是怎麼了？除非更靠近她一些，否則他永遠不會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