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老板,事情不對!」任易富今日是前來報告最新的國際投資動態。
「什麼事?」耿閔軒背對著他,面向窗外,老神在在的問著。
「今天,巔峰科技的股價暴跌。」
「我看見了。」
「還有,東南亞飯店這個月回報利潤,掉了五成。」
「我知道。」
「還有……巨成建設公司遭銀行凍結資金,現在工程無法進行。」
接二連三的出槌,令任易富感到慌亂。
轉身,耿閔軒表情一凜的提出忠告。「易富,我說過風險無處不在,要懂得駕馭風險。」
「可是,太奇怪了,這些案子都是由屠思敏經手的,現在預估損失已經將近三十億,如果繼續下去……」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進來!」耿閔軒命令。
屠思敏走了進來,朝兩個男人微微頷首。
雹閔軒使個眼色,任易富立刻聰明的退了出去。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遞給屠思敏三份財務報表,要她給個交代。
「巔峰科技的事,是我的失誤。」
他炯銳的黑眸盯著她,帶著一股令人心驚的膽寒,令屠思敏背脊泛涼,不敢直視他的眼楮,繼續報告。
「另外,東南亞遇上天災,海嘯在東南亞造成的損失,不計其數,連帶波及我們投資的旅游業。」
「巨成建設資金遭銀行凍結又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同業或有心人刻意散播巨成鉅額跳票的謠言。」
「這些損失合台幣多少錢?」
「合台幣大約二十九億九千九百七十八萬三千零四十七元。」這個數字她背得滾瓜爛熟。
損失三十億不是小數目,若依照合約,她犯下重大失誤,應該卷鋪蓋回家。
「我願意接受處分。」屠思敏說話時,美眸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意。
她渴望看見耿閔軒發怒、跳腳或者沮喪,失意的指責她的失誤……
然他什麼也沒做。
雹閔軒只是凝著她,深不可測的黑眸里,帶著一種魔力,似能讀出人心。「過來!」
屠思敏昂首闊步,但她明顯的感覺出,雙腳正不受控制的微微發顫。
她應該高興報復計畫施行得很成功,然奇異的是,她的內心卻沒有半絲報復的快意,相反的,她居然有種難以解釋的罪惡感……
他真不該小覷她。
三天之內,他的資產快速的削減三十億,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但也還不足以對他的財務造成威脅。
「甜心,我不會要你卷鋪蓋回家。」
「為什麼?你不生氣嗎?」屠思敏微微蹙眉。
「怎麼會?你先前為我賺進將近一百億的利潤,這三十億的損失又算什麼?」
屠思敏緊咬下唇,胸口醞釀出的慍火,瞬間將方才升起的罪惡感,燒成灰燼。
「別孩子氣,公報私仇。」
鮑報私仇!?聞言,屠思敏怔愣,背脊倏地泛涼。
他已經知道這是她的復仇計畫了嗎?
雹閔軒捕捉到她發白的臉色,出其不意的伸出長臂攬她入懷,不動聲色的說著︰「你是不是因為等不到丑媳婦見公婆的答案,才刻意以此報復我?」
屠思敏斂起驚惶失措的表情,心中暗松一口氣。
原來是她多慮了。
「母老虎真是惹不得!如果我再不答應你,你打算怎麼做?」他的俊容緩緩低下,愛憐的摩擦著她柔女敕的臉龐,卻絲毫沒有錯過她異于平常的表情變化。
「卷款而逃也說不定。」
「那可不行。」耿閔軒的唇落在她的臉龐,眼神異常溫柔。「告訴我,現在答應你還來得及嗎?」
「時間就訂在十月七日,晚上六點。」
她過關了。屠思敏嘴角揚起一絲笑容,卻未發現,自己的計謀早已被精明敏銳的男人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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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坪豪宅里,布置得極為奢華。
由外延伸至內的波斯地毯盡頭,是一座純金打造、仿耿聰智的人像,圍繞在二十吋五層蛋糕旁的兩排長桌上,擺放著各國美食佳肴,進口烈酒……可以看出,耿家人為了這場壽宴的排場和陣容,費盡心思,絞盡腦汁。
現場已經坐滿祝壽的賓客,耿家人上上下下,都等著大家長耿聰智切蛋糕。
然頭發泛白的耿聰智,卻引頸望向空蕩的大門口,遲遲不肯切蛋糕。
「老爺子,時間已經七點了。」
坐在右側的大老婆最清楚他的心思,知道他老惦念著長年在外的耿閔軒,盼望著他能回家見他老人家一面。
「是啊!老爺,那個不孝子不會來了,您還是先切蛋糕吧!大家都在等你啊!」坐在他左側的二老婆也不忘催促著。
就在他走向五層蛋糕,手握長刀,準備下刀時,門外突然走進一個高大昂藏的身影,瞬間引來一陣騷動,也讓他的動作霎時頓住。
鏗地一聲,長刀落地,耿聰智見到長年飄泊在外的兒子,踏進耿家大門的那一剎那,感動的發出沙啞的叫聲︰「閔軒!」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站在大門的耿閔軒及一旁的屠思敏。
近家情怯,耿閔軒和父親形同陌路已多年,以致他一時半刻間,竟說不出半句話。
屠思敏見狀,從背後暗推他一記,催促他該說的壽詞。
「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耿閔軒收到暗示,昂首闊步的走向耿聰智,將壽禮當面送給他,但是一句爸爸仍吝嗇的沒說出口。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耿聰智接過壽禮,激動的握著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眼眶泛紅。
「我吹蠟燭之前,許下一個心願,就是希望能看見閔軒回家,和我們一家人團聚,再叫我一聲爸爸。」
雹聰智渴望流浪在外的兒子,能在他生日這天,重回耿家,改變父子之間多年來僵凝的關系。
雹閔軒凝著頭發斑白、年過半百的父親,突地襲上一陣心酸。
「爸!」
雹聰智上前擁住他,兩父子相互擁抱,喜極而泣。
眾人鼓掌叫好。
「她是……」精明老練的耿聰智,早已注意到兒子身後的女孩。
「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的女人──屠思敏。」耿閔軒輕攬她的腰,讓她靠向自己懷里。
「伯父,你好。」屠思敏頷首回禮。
雹聰智打量著她,表情像看媳婦般,接著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好、好!」
雹聰智切完蛋糕後,就領著他們到角落閑話家常。
今天的耿聰智特別開心,難得閔軒願意回家,他的話題幾乎繞在多年來,他雖然忙著事業,但也非常關心流浪在外、離經叛道的閔軒的動向。
「閔軒從小就是個調皮的孩子,當初他答應我到國外求學後,就不再回家,當時我在盛怒之下,也就答應他的要求。其實我心里還真擔心,他留在國外會一事無成,甚至惹是生非。
沒想到,我的擔心都是多余的,他很有生意頭腦,眼光獨到,投資事業做得有聲有色,一切都超乎我的想像。」
雹聰智說這些話時,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看得出耿閔軒是他的榮耀、是他的驕傲。
「我想他的生意頭腦是遺傳自伯父吧!」
屠思敏表面稱許,其實是暗嘲。
雹閔軒听出了弦外之音,但耿聰智倒沒發現任何異狀,還朗聲大笑。
「閔軒,快告訴我,你打哪兒找來這麼一位好女孩。」
「她是業界頂尖的會計師,許多知名金融企業爭相聘請她,博眾的刁總經理也曾找上她,不過顯然刁經理的魅力遠不及我。」
博眾企業目前是由長子耿昱飛管理,耿聰智略有耳聞,博眾攬才不順利的消息。
不過,專才沒被長子的下屬聘到,最後還是被麼兒網羅到了,一樣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耿聰智一樣樂開懷。
「過去我還擔心閔軒身旁的女伴一個接一個換,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定性,不過,現在他身邊有了你,我就放心了。」
老實說,狂放不羈的兒子在外聲名狼藉,重視聲譽的耿聰智,總是擔心他會做出敗壞家風的事來。
「哪里!您不嫌棄。」
「我肚子餓了。」耿閔軒藉機去拿蛋糕,留下耿聰智和屠思敏交談。
雹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講求門當戶對非常必要,沖著這點,耿聰智決定趁機打探屠思敏的身家。
「屠小姐家住哪里?令尊在哪里高就?」
「我從小就在叔叔家長大。」
「為什麼?」耿聰智眉頭一蹙,頗為納悶。
「因為家父在我九歲時,就慘死輪下!」
雹聰智一听,表情微怔。
想起她正好又姓屠,繼而又問︰「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家父叫屠正輝。」屠思敏毫不保留的告知。
雹聰智的臉色霎時刷白。
怎會那麼巧?
十多年前發生的那場意外,是他酒醉駕車釀成的災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撞死對方的。
透過警政關系和金錢,才讓事件平息,然此事的陰霾一直存在他心底,十多年來,始終揮之不去。
「听說撞死我父親的人,是一位有權有勢的大老板。」屠思敏目光含恨的瞪著他,似在控訴他的罪行。
姜是老的辣,耿聰智很快的知道她出現的目的,話鋒立刻一轉,沉穩的回應︰「你出現的目的是什麼?要錢嗎?」
屠思敏回復一貫的冷漠,沒人發現她充滿敵意的目光。
「不,金錢滿足不了我想報復的渴望。」
陡地,耿聰智呼吸急促,血壓竄升。
「你想報復在誰身上?」
「只要有機會,任何一位姓耿的人,都有可能是我報復的對象。」
「吃蛋糕吧!」
雹閔軒的聲音突然毫無預警的介入,屠思敏嚇了一跳。
見耿閔軒回來,耿聰智壓下情緒,努力讓紊亂的呼吸漸漸平息。
「沒想到,你第一次跟我父親見面,就那麼有話聊。」
「我失陪一下。」
想要整理一下情緒,屠思敏起身要離開,不意被迎面而來的耿昱飛擋住去路。
「我要謝謝你帶閔軒回家祝壽。」耿昱飛帶著兩只酒杯,禮貌的邀杯敬酒。
「不必客氣。」
屠思敏心不在焉的回應著,耿閔軒則接過杯子,率性不羈的一口飲進杯中物。
「閔軒,你這趟回來,爸爸很高興。」
「是嗎?我還是覺得這里不屬于我。」
「有空要常回來看老爸,其實他很關心你的。」
「他有你們關心就夠了。」
「閔軒……」
雹閔軒伸手制止大哥繼續說下去。
「我該走了。」說完,耿閔軒便也起身要走。
「你和爸爸說話還不到十五分鐘。」
二老婆瞧見耿閔軒要走,立刻語出刻薄︰「昱飛,你讓他走吧!他翅膀長硬了,有錢了,哪里還需要這個拉拔他長大的父親。」
雹聰智二老婆尖銳刺耳的聲音,傳進眾人耳里,當然也包括屠思敏。
突然,她覺得耿閔軒的處境比自己更可憐。
他生長在家大業大的耿氏家族,卻因為大媽和二媽的勾心斗角,享受不到一丁點天倫之樂;雖然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父親,但兩人間的惡劣關系,使他也無法感受父親溫暖的親情。
真不知道他小時候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和我一樣,不習慣太熱鬧的場合。」屠思敏突然跳出來幫腔。
大老婆對于屠思敏的挺身而出,不禁懷疑的提問︰「這女人來我們耿家,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八成是來搶財產的。」二老婆隨即搭腔。
此話一出,人群中立刻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眾人對耿閔軒帶屠思敏來耿家的目的,皆議論紛紛。
只有耿閔軒對她出乎意料的驚人之語,發出莞爾笑意。
對于從小排擠自己的家人的言行,耿閔軒早已習慣,任他們說得再不堪,他也早已練就充耳不聞的最高境界。
不過,這回在屠思敏的大力助陣下,他決定讓他們坐立難安,手足無措。
「各位,為了不讓大家失望,我一定會常常回來探視老爸。」
雹閔軒說完,便攬著屠思敏的腰,緩緩走出耿家大門,留下一群耿家人又慌又氣的瞪著他們的背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