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沁,回家。」歐陽襲的口氣仍不是很愉悅。
歐陽喜沁掩不住懼意,本能的靠向可嬡尋求庇護。
這是什麼口氣又不是在叫小貓小狽他難道沒注意到他惡劣的態度已經嚇到喜沁嗎
可嬡顰起秀眉,不由得對他產生負面的觀感,剛剛那一瞬間的怦然心動煙消雲散。
「先生,麻煩你以後早點來接她好嗎」她的口氣不自覺沖了起來,抱起緊偎在身畔的歐陽喜沁,一副母雞保護小雞的模樣,眼光帶著責備。
「你是在責怪我」歐陽襲皺眉,霍地一個大步跨過來,伸手欲將摟住她的脖子的歐陽喜沁抱過去。
他和可嬡之間僅隔著歐陽喜沁,距離如此之近,她看到他能教女人稱羨又長又密的睫毛,嗅到他身上清淡好聞的古龍水味,心里泛開一陣異樣的漣漪。
「喜沁,快下來。」他有點粗魯的拉著歐陽喜沁。
可嬡想後退,背後卻被桌椅擋住。「先生,請你別這樣,你會嚇壞她。」
同樣也嚇壞她了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吹到她臉上,散發著純屬于男人的濃烈氣息,令她感到喘不過氣來。
他炯炯的雙眸射出不悅火光。「平常都是司機和女佣來接她,要不是司機中了樂透和女佣一起辭職跑去結婚,我也不用特地從一場重要的會議中抽身過來。」
「世上沒有任何會議比自己的孩子重要」可嬡率直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雖然是她的父親,但也是個生意人,我不僅對她有責任,同樣也對我的員工有責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靠我吃飯」
他的態度只是陳述事實,毫無炫耀身分地位的意味,但卻讓可嬡更加憤慨不平。
「一個成功的生意人不表示就是成功的父親,孩子是很怕孤單的,尤其當她感到自己被父母親冷落時,她會產生極大的不安全感,更會誤以為自己被父母嫌惡或遺棄了,你知不知道這會對孩子的心理造成多大的影響」她一古腦的說道。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你在教我怎麼對待我的孩子」
「很多父母都必須被教導如何對待他們的孩子,因為他們不懂如何以正確的態度和方式對待孩子。」
「小姐,我只能說你的膽子不小,你是兒童的守護天使嗎」
歐陽襲語帶譏誚的打量她。
可嬡揚起下巴,迎視他幾近無禮的目光。「我不能說自己是兒童守護天使,可是我敢說,我未來會是個好幼教老師。」
「未來」他挑起一邊眉峰。「這麼說你現在還不是既然不是,你有什麼資格在這里用專家的姿態說教」
可嬡禁不住有點羞惱,回嘴反駁道︰「有些事不一定需要變成專家才會知道,就像如何去愛一個孩子,如何去關心他們的需要,只要多用一點心,就算不是專家也可以發現。」
「我給她穿最好的,吃最好的,並給她上最好的學校,她還有什麼需要」他也辯駁。
「養寵物也可以這樣」她怒視他。「你以為只要滿足食衣住行就好了嗎就不必重視她其他方面的需求了嗎如果你這麼想,那我建議你還不如去養只貓或狗算了」
「請問,你發現‘我的女兒’還需要什麼」他語氣諷刺的強調「我的女兒」四個字,墨瞳噙著一絲興味。
「她需要你付出更多的關愛」她沖口回道。
這個人真不討人喜歡,他是怎麼生出像喜沁這麼可愛的小孩但是雖說如此,為何她的心髒卻不听話的亂跳個不停
歐陽襲靜默下來,睇視著她,闃暗的墨瞳深不可測。
可嬡被他直勾勾地瞧慌了心,別開臉放下歐陽喜沁,不再直接與他懾人的眼光對視。
「喜沁,爸爸來接你了,快跟爸爸一起回家吧」對歐陽喜沁說話時,她的嗓音與眼神自然而然就放柔了。
歐陽喜沁更加靠緊她,不願離開。
可嬡看出她真的很畏懼她爸爸,而這很可能是因為她以為他又在生她的氣了。
「不用怕,你爸爸不是在生你的氣,也不是在跟老師吵架,他是在跟老師溝通。」她向歐陽喜沁解釋。
「溝通」歐陽襲輕笑一聲。
可嬡驚訝的望向他。
「剛剛那情況如果叫別人來看,他們不會覺得你像老師,而會以為你是個為了小孩和丈夫爭吵的太太。」他揶揄道,原本冷厲的臉孔緩和了許多。
倏地,一把熱火燒上可嬡的俏臉。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跟你爭執。」她臉紅道歉,在心里把自己一遇到在意的事,就容易激動的性格罵上一百遍。
喬可嬡,你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沒關系,偶爾當頭棒喝也是很重要的,我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女生當面斥責,感覺很有意思。」他忽然變得溫和,甚至幽默風趣。
可嬡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覷著他心想,這人真怪,態度轉變得這麼快,由此可推測他是個喜怒無常的人。
「抱歉,校門要關起來了,請你們盡快離開好嗎」徐明靜陡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喬老師,你也可以下班了。」
「是。」可嬡忙應聲,再對歐陽喜沁說︰「喜沁乖,天空已經好黑了,快跟爸爸回家。」
「老師,你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漂亮的小臉仰望著可嬡,如琉璃剔透的大眼楮盈滿懇求,著實教她不忍心說一聲「不」,不由得左右為難。
「如果你晚上沒有事,就和我們一起吃晚餐。」歐陽襲並非詢問她,而是命令。
他的邀請令可嬡錯愕,明知道應該拒絕,可是她卻在猶豫。
「學苑禁止教職員和家長私下接觸。」站在教室門口的徐明靜開口道,眼神陰沉不悅。
「是嗎那麼這個規矩從現在開始廢除了。」歐陽襲握住可嬡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拉走她。
歐陽喜沁跟在身後,主動握住可嬡的手,與她牽手同行,由後看來還真像手牽手的一家三口。
徐明靜沉默的看著他們,夜色掩映下,她的眼神與面容顯得更加晦暗。
「先生,你等一下」可嬡有些慌,她看得出來徐明靜很不高興,在與徐明靜擦身而過時,連忙轉頭對她說︰「苑長,對不起,我……」
「不需要道歉。」歐陽襲截斷她的話,「這所學校的規定只要我高興,隨時都可以改。」
可嬡因他唯我獨尊式的話又皺了眉,月兌口而出,「你以為你誰」.
「我是這里的老板。」
「你以為你是老板就可以……呃」
老板
可嬡愣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時,人已被拉著走向學校大門。
他的態度相當強勢,不容許別人拒絕。
「先生,請你放開我好嗎」可嬡被歐陽襲強揪著走,這種顯然已超過初次見面,應保持距離的接觸教她萬分困窘。
掌握如灼燙的火鉗,不僅炙烙著她的手臂,還一路延燒至全身,燒得她的血液似乎要沸騰了。
「你叫什麼名字」歐陽襲陡然停步問她。
可嬡險些撞進他寬闊的胸膛里,趕忙倒退一步,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喬……喬可嬡。」
和他距離太近,不但會使她呼吸不順暢,連心髒都會亂跳一通,而這似乎透露了某種危險的訊息。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是那種一見鐘情的人,很可能會在不注意的時候愛上一個人。
正因為如此,每次她和異性相處時,總是特別的小心翼翼,她可不想和痞子無賴一見鐘情,更不想對有家室的男人怦然心動。
前者怕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變成社會新聞里的情殺案件,後者則太不道德了,重視家庭的她對第三者可說是深惡痛絕
「可愛」
「嬡是女字旁的嬡,令嬡的嬡,不是活潑可愛的那個可愛。」
她進一步說明。
有時名字的發音會困擾她,例如有些同學或朋友會借此取笑,不過仔細想一想,這倒也使別人容易記住她,至少不會老被人忘了名字。
「這是很可愛的名字。」他很淺的一哂。
他的微笑,登時讓他魅力加到一百零一分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可嬡的心口猛地大力撞擊起來,似有一頭小鹿在里頭躍躍欲動。
我的媽呀這個男人到底曉不曉得,他正對她散發致命的吸引力啊
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不行她不能受到迷惑
小說歸小說,現實歸現實,她絕對不能把對小說情節的幻想帶到現實中,否則會變成自作多情的大傻瓜。
她甩甩頭,甩掉腦中的胡思亂想。
「你和喜沁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歐陽襲吩咐,走人雨里,不在乎頭發和剪裁合身的昂貴西裝被雨打濕。
可嬡的神思翻飛不定,依言伴隨歐陽喜沁等待。
忽然,身後響起徐明靜沒啥抑揚頓挫的聲音,「喬老師。」
「呃,苑長」可嬡嚇一跳,頓覺她好像背後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人的背後,若在農歷七月肯定嚇死人。
「待會請你拒絕歐陽襲先生的邀請,我不希望學苑的規定被破壞。」她冷冷的說道,連表情看起來都怪陰森一把的。
「苑長,其實我也不想……」
「叭」喇叭聲截斷可嬡的話,歐陽襲降下車窗。「上車。」
可嬡打開後車門先讓歐陽喜沁爬進車里,然後對歐陽襲說︰「先生,我想起來我晚上還有事。」
「快上車」歐陽襲不容置喙的命令道。
他的氣勢馬上蓋過可嬡,可嬡無法反抗,只好再向徐明靜道歉,「苑長,對不起。」說完,要坐進後座。
「坐前面。」歐陽襲補充。
可嬡撇撇嘴坐到前座,沒好氣的向他抗議,「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這樣命令來命令去的」
「抱歉,我習慣了。」他的嘴角狀似愉快地向上揚,轉動方向盤,驅車駛離徐明靜比天色更陰霾的視野。
這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歐陽襲帶可嬡和歐陽喜沁到一家高級餐廳吃飯,席間,他沒再擺出使人不悅的霸道姿態,反而轉變成一個彬彬有禮的君子,出眾的神采讓他成為餐廳里所有女士的注目焦點。
她終于想起來了,他是「擎宇集團」的什麼總經理來著,時常可以在電視或雜志上看到他的消息。
和上流社會的名人同桌進餐有什麼感覺
倘若有人這麼問她,她會回答,別扭死了
原因倒不是出在歐陽襲身上,而是周圍的人們。
人們對于他的注意,間接地可嬡亦成竊竊私語的討論對象,甚至听到有些女人故意放大音量,酸不溜丟的「耳語」著,「那個女人和他一點都不配,長得丑也就算了,來這里還敢穿這麼寒酸,一定是他的菲佣。」
可嬡听了,著實惱火,真想回這些濃妝盡抹,把臉當牆壁一樣粉刷的女人一句,「你還泰勞咧」
沒錯,她承認她是寒酸,畢竟她出身乎凡,買不起那些貴死人的名牌,更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她不是那種追求流行的人,務實比較重要。
她也曉得自己雖不是大美女,但也絕對不丑,她只是沒打扮而已,有人還說她長得有點像某個玉女明星呢
「歐陽襲生,真巧,沒想到今天你也來這里吃飯。」一名身著緊身紅衣的女人千嬌百媚地走過來。
「請問我們認識嗎」歐陽襲禮貌卻冷漠。
「你忘了嗎我們曾在劉公的宴會上見過幾次面,我是劉公的干女兒佳紅啊。」她佯裝熟識地嬌嗲,身體向他偎近,挖低領口下的兩團肉球呼之欲出,那股妖艷風騷讓其他女人恨得牙癢癢。
可嬡翻了翻白眼,一點都不羨慕或嫉妒她的身材,只覺得受不了那教人作嘔的矯揉造作。
歐陽襲冷著臉,不假辭色的道︰「很抱歉,劉公的干女兒太多了,我實在沒辦法全部記住,請不要打擾我和我的家人用餐,謝謝。」
當面被賞吃閉門羹,紅衣女子臉上無光,在其他女人的惡意嘲訕下狼狽走開。
「對不起,我是不是妨礙到你了」可嬡悻悻然的問。
「不會。」他一反方才的峻態,對她微微一笑。「是她妨礙到我們。」
他的笑容又使她心律不整了,而深沉難測的眼神直盯得她不自在,干脆將注意力集中在歐陽喜沁身上。
歐陽喜沁中規中矩的用餐,不像一般孩子會吃得滿嘴滿手又滿桌的殘渣,她從頭到尾保持得干干淨淨,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她不挑食。
可嬡原以為富家子女都任性又挑食,這個討厭吃、那個不想吃的,糟蹋食物的壞習慣讓人想把他倒吊起來打一頓,可歐陽喜沁完全都不會,乖巧規矩極了。
就因為如此,更教可嬡打從心底心疼她,她缺少稚齡兒童該有的天真氣息,表現得太過早熟了,太渴望在父親面前扮演一個懂事的孩子。
「我送你回去。」用完餐後,歐陽襲提議道。
希冀能冷靜下來紊亂不清的心思。
可惜,效果不彰。
被攪亂的心,零亂得難以掇拾了。
難道,已經對他一見鐘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