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有七天,世界通行的準則。因為上帝花了六天創造天地萬物,第七天休息,所以那一天叫安息日。
原本是一周的最後一天,讓人用來禮拜「天」,在基督復活後這天就改成一周的頭一天。
對麗心來說,這是一周災難的頭一天。
「房東把你趕出來了?!」眾家姊妹在教會庭園捧著午餐怪叫。
「不是,我說的可能不夠清楚……」她沒勁地抬手掠開垂落的劉海,卻忘了手上正夾著筷子,筷上正沾滿油汁,滴得她一頭一臉。
「麗心!」在搞什麼?
「衛生紙、衛生紙!」
「我有!」旁人咬著筷子快快伸手模索。「不用抽了啦,整包拿去。」
「你干嘛還用手去擦?!」那副呆樣,真會氣死人。「麗心,你是不是睡昏頭,到現在都還沒醒?」
「怎麼了?」一名俊秀青年托著整盤果汁悠悠趨前。
「哲心,你姊是不是腦袋掉到馬桶去了?今天一天整個人都怪怪的,語無倫次,根本听不懂她在講什麼。」
「別理她。」他一哼,殘忍地放她自生自滅。「來,你們自己拿想喝的果汁。紫色的是葡萄,黃色的是柳橙,比較淡的是袖子,小心搞錯了。」
眾美女嘩然大綻笑顏,很久沒踫到天良未泯的紳士了。
如果說,麗心是擬似美少年般的漂亮女娃,她弟弟哲心可就是貨真價實的百分之百美少年。雖然他早已大學畢業,也剛服完兵役,依舊玉樹臨風,縴秀白淨,像極了英國片中卓然優雅的名校貴公子。
「哲心,找到工作了嗎?」
他坐人各家姊姊們之中,淡然一嘆。「不想找。我一想到這個就煩,所以去報名補托福。」看看國外有什麼好玩的。
「我怎麼看到你今天提一大袋行李來作禮拜?要去旅行?」
他扁嘴吊眼半天。「我離家出走了。」
「啊?」
「本來想去投靠我姊,結果不小心在她那里跟房東的外甥杠上,吵到房東不得不攆人。」
姊姊妹妹們愕嚷,「所以麗心就被攆出來了?!」
「沒啦,被攆的只有我。」有點不好意思,只好假裝很投入地在品味果汁。「可是我還巴不得我姊被攆出去。」
「你少來搗亂我的生活。」麗心無力地以筷戳飯,落寞嘀咕。
「誰搗亂你了?」哲心憤然向姊姊們申訴。「她那個房東當初租房子的時候說,為了安全起見,她只租給女生住,謝絕男客,現在卻破例讓她外甥住進去。那個外甥不但霸佔所有公用區域,還三不五時找他的同學來打牌。整個住處除了那個七老八十的房東婆娘,進進出出的全是痞子跟混混。你們說,我能放心讓我姊住那種地方嗎?」
「麗心。」曉淑率先變臉。「這麼嚴重的事,你為什麼都不說?」
「是哲心說得太夸張了。」
「你不要為了省那一點房租費就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要不然你跟哲心先搬到我那里擠一陣子,再慢慢找合適的地方住。」
「不用了。」她心不在焉地翻撿膝上的餐盤菜色,剩的比吃的還多。「搬來搬去的,太麻煩了。」
「現在不是計較麻煩不麻煩的時候——」
「人家皇帝都不急了,你這個太監急什麼?」柯南驀地射她一支冷箭。
「可是事關麗心的——」
「拜托你少激動。要是你胸前的襯衫扣又爆開,就別怪我把你移交紀律委員會懲處。」
曉淑心不甘情不願地敗陣下來,想想自己的確也老是栽在雞婆二字上。而且麗心好象也不怎麼領情,只有她自己在嘰哇叫。
「曉淑姊,你不用理我姊。她從小就愛鬧別扭,等到走投無路了才會乖乖听話。」
「薛哲心,你閉嘴。」小心她翻臉。
「干嘛,我跟別人講話,關你什麼事?」
「禍都是你闖出來的,還害我差點也跟著沒地方住。你敢說這不關我的事?」
「你管過什麼事了?我從前天就一直打你手機求救,你接都不接,留言也不回,等到事情搞大了就開始當縮頭烏龜。」
「你要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沒事干嘛扯上我?」
「麗心?」旁人錯愕。沒想到平日文靜柔弱的嬌嬌女,一旦手足相殘起來,一樣潑辣有為。
「你自己的事弄不好,害我也跟著一起被拖下水。你知不知道我被爸媽和大哥輪流轟到手機快爛掉?」
「你就只想著你自己的事、你一個人逍遙就好。你如果想見死不救,好啊,你直接跟爸媽他們說我死了。除非要你去認尸,就少來煩你!」他惱得捏爛了掌中紙杯,憤恨一甩。
「你給我撿起來!誰讓你在教會亂丟垃圾的?」
「你才說不管我,現在又管起來了?」
大家在一旁搖頭的搖頭,扒飯的扒飯。原來每一家的內戰都一樣無厘頭,外人不必膛混水,省得死得不明不白。
「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過得好好的,家里的房間讓給你住,電腦也留給你用,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干嘛要跑出來把我的日子又給搗亂?」
「你那算什麼?遺愛人間嗎?」順手丟下一堆她不要的東西,當他是清道夫還是乞丐?「你的房間早就變成倉庫,我到現在都還在跟阿風他們擠通鋪。要不是老爸決定正式迎娶SKII,誰要來投靠你這只冷血動物!」
「誰是阿風?」觀眾不解,交頭接耳。
「好象是麗心家的雇工之一。」
靠。「雇工?!」還只是其中之一咧。「麗心家是哪間大財閥啊?」
「她家是老街那里的藥材行啦。」
「喔,原來是中藥店。」
「你這什麼態度啊?」少瞧不起傳統產業。「她家雖然是老房子,可是一到五樓全是他們自家的,又位在市中心,少說值上億台幣。」
哇……甘拜下風。
臂眾們熱鬧烘烘,薛家姊弟愈吵愈凶。
「我已經不想再管爸跟SKII的事,你少拿他們來煩我!」
「笑死人,他們的事你哪時管過?你連自己的弟弟沒地方住了都不管,你會去管他們?」他呸!
「你說都不說一聲就跑到我那里去,東西也不經我允許就直接搬到我住處里,堆得亂七八糟,連床上都是你的電動玩具,害我連睡覺的地方也沒有。就算你要我幫你,也該給我一點時間去處理。可是你每次都先斬後奏,完全不尊重我的意見!」
「我哪有不給你時間處理?你去查你手機里的留言跟來電紀錄,看看是我沒聯絡你,還是你根本就不回應我!」
「你以為我閑閑沒事整天捧著手機當總機小姐嗎?我自己的事都已經搞得焦頭爛額,哪有閑情來伺候你發你的少爺脾氣!」
「我連今晚要睡在哪里都不曉得,這算哪門子少爺?」
「你多得是豬朋狗友,還需要我幫你列名單嗎?是你自己挑剔,嫌這個嫌那個。有本事你就自己出錢去住飯店,自有專人伺候你,少來折騰我這小老百姓!」
「走就走!」哲心惱羞成怒,真正要講的一句也講不出口。「大不了我就去睡地下道,不然就去住游民收容所!」
「那麼,住我那里怎麼樣?」
大伙被這聲笑語怔住,回眸一望,差點集體抽筋。
她們這票姑娘家之間,什麼時候悄悄擠入一座彪形大漢?如果她們沒听錯的話,這嗓音好象也曾出現在先前的娘兒們喳呼里……
郎格非在美女環繞中,朝哲心展露有生以來最親切的笑靨,燦爛而無害,一口漂亮白牙加上刻意賣弄的俊美風采,幾乎可以去拍潔牙廣告。
「我家在師大那里,日式老房子,東西不多,就是房間多。如何,願意屈就嗎?」
哲心呃呃啊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想……」
「你想都別想,我才不會讓我弟住你那里!」
麗心這一急斥,刺中哲心的心頭恨。叫他不要他偏要!
「好啊,等下吃完午飯我就把東西搬你那里去。請問怎麼稱呼?」
「郎格非。」他欣然伸掌,有力地握了握哲心細膩的手。「你待會搭我的車去你姊那里,把你的東西全搬到我那兒去。」
「不準!」她堅決反對。「我跟我弟的事輪不到——」
「可是我的東西很多。」一台車恐怕不夠裝。
「拿重要的東西就行了,其它的就丟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叫宅急便去送。」不必這麼操勞自己,作牛作馬。「你的家當里面有電視吧。」
麗心傻眼。「你怎麼知道?」
兩個男人逕自串著,才不理會周遭的雜訊干擾。
「如果你是用那台電視來玩PS2,我會建議你干脆把它留給你姊,因為我那里已經有了,你可以直接用。」
原本就已被對方男子氣概懾住的哲心,听到造句更是完全拜倒,投以英雄式的景仰。「你也在玩PS2?」
「前一陣子的事了,我最近都玩X-BOX。」
哇……那他家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見他倆一見鍾情的親熱勁,麗心急得直跳腳。她現在最不想扯上的人就是郎格非,加上弟弟以前曾在學校傳出與男同學交情匪淺的曖昧風聲,郎格非又是他最向往自己能夠成為的型……
「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我姊那里搬遷好了。」省得夜長夢多。
「不行!」他們休想過得了她這一關。
「你不行沒關系,房間鑰匙交給我們就可以。」郎格非故意與哲心勾肩搭背,幸福洋溢。「我保證會還你一個干干淨淨的房間。」
那怎麼行?「我不能放你們兩個單獨行動!」而且還跑到她的房間去。
「姊,你煩不煩啊?」搬也羅唆,不搬也羅唆。「要走就一起走,不走就別擋路。」
形勢逆轉,這下換麗心苦苦追趕。
不行不行不行!她不能讓郎格非看到她住的地方,而且她才再度立志死也不接近這個人。她絕對要捍衛國土,死守到底。
很可惜,沒人鳥她。車子一路開到她的租賃公寓門口,光站在樓下,就可以听見四樓傳來的麻將聲。
郎格非雖然隨性放浪,禮拜天還是會西裝筆挺地到教會參與主日敬拜。這時他霍地抽掉昂貴領帶,拉出襯衫解扣,只留下一顆勉強扣在月復肌上,卻暴露了硬累雄壯的胸膛。這種穿法,簡直像流氓。
「你的背包里有礦泉水吧。」他朝麗心勾勾手
他怎麼知道?「可……可是我都是對嘴喝的。」不太方便與人分享。
但她還是乖乖順從,委屈遞上。
他故意冷眼朝她鄙笑,嗯嗯吟詠地對嘴灌了一大口,就把剩下的水往自己頭上淋。
姊弟倆驚呆。他這是在干嘛?
濕濡的頭發,經他雙掌往後一爬,竟像抹了發油一般地服帖平順。可是當他自駕駛前座抽出墨鏡戴上後,兩小姊弟不禁毛骨悚然。
這是哪條道上的大哥?他等下不會從後車箱抽出一把烏茲沖鋒槍吧……
當四樓鐵門被人以極暴力的方式踹開時,在客廳打牌的一桌人駭然彈身,以為條子上門。不料卻看到比條子更可怕的家伙現身,魁偉壯碩地堵在客廳門前。雙手插在西褲口袋的架式,吊兒郎當,更顯張狂。
大哥他蛾眉微蹙,手指捏向嘴上的煙,流露殺氣十足的優閑及不耐煩。
「就是這里嗎?」
沒人听得懂他在說什麼,卻都不由自主地恭敬縮頭,搓揉雙手。
「是的話就快點搬,還楞在那里做什麼!」他重喝,震得人人三魂去了七魄。「難道還要老子親自動手?!」
大家這才戰戰兢兢地看見大哥身旁出現兩只小老鼠,也是一副畏首畏尾樣地匆匆竄往客廳深處的房門口,慌張開鎖。
「薛小姐,這是……」
墨鏡下的一道無形冷光,倏地殺向開口的男子,嚇得他慘白發軟。
大哥步步晃近,語氣分外和藹,令人戰栗。「你跟『薛小姐』是什麼交情,嗯?」
「我是她……不是!我姨婆是她的房東,我跟她沒什麼交情!」
與他同桌的一干牌友全擠到離他最遠的角落,努力撇清關系。
大哥淡然深吸一口濃煙,緩緩呼出一卷籠雲。「有看過其它男人上門找『薛小姐』嗎?」
他用力搖頭。「只有剛剛跟她進去的那個男的,昨、昨天有來過。可是他是薛小姐的弟弟……」
「我還需要你來介紹他?」
對不起!小的知錯,小的不敢再雞婆,就請大哥別再這麼溫柔地呢噥了……
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死者生前最後的慈悲。
「你們到底還要模多久?!」他猛然回罵,幾乎沖破大家的耳膜。「搬那麼一點東西,要浪費老子多少時間?」
「快好了快好了。」兩小姊弟一頭大汗地忙進忙出,被他嚇得假戲真作。
大哥驀然掃視到一角躲著的孬種們,嘴角咧出切齒的厭煩,仿佛有點看不順眼這堆閑閑沒事干的小可憐。
「我們、我們也來幫忙好了!」
「是啊,人多好辦事嘛!」
「這些都要搬到樓下去對吧?」
突然多出的勤快人手,讓搬遷工作格外順暢,十分鐘之內統統搞定。
「辛苦各位小老弟了。」大哥叼煙嗯哼,狀甚滿意,大掌往胸口一掏,驚得眾家好漢花容失色。
物盡其用之後,打算滅口了?!
「算是請你們喝兩口啤酒吧。」他自飽滿豐厚的皮夾中抽出大鈔,懶懶彈射。
「不用不用,大哥,你別這麼見外!」大伙趕緊狗腿,雙手供回。「我們只是順手幫點小忙而已。」
「喔?」哼哼哼,小伙子們倒挺懂事的。「那麼,你們就順手再幫我個小忙吧。」
大哥請吩咐。
他悠悠收回大鈔,冷冷輕吟,「如果發現有任何男人來找『薛小姐』,立刻通知我。」
大哥射下一張名片,瀟灑而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卻留下後人無限景仰……
靠。×××金融公司,超詭異的行號與職稱,一看就像地下錢莊討債公司之類的花名。這些仍掩不掉大哥的漢子風采,讓人痴痴緬懷。
郎格非幾乎一上車就一路狂笑,兩小姊弟卻冷汗涔涔,笑都笑不出來。
他是把問題解決得一干二淨沒錯︰東西一下子就搬好,哲心有地方可住,麗心的居家安全也搞定。但是……怎麼有種送走小麻煩、惹上大災難的恐怖感?
「姊。」哲心忍不住戰兢探詢。「你們……」
「我才沒有跟他怎樣!」小臉爆紅,急急撇清。「他那是演戲啦!我從來都沒——郎格非,請你不要再對嘴喝我的礦泉水!」會害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拜托,我舌頭都伸到你喉嚨里幾百次了,還跟我計較這個。」
「不——要——亂——講!」
「姊!」哲心捂耳哀嚷,差點被她吼成听障人士。
「別這麼興奮好嗎?」他無聊地打著方向盤,倒車入庫。「你弟還坐在這里耶。你不害臊,我可還想做人。」麻煩收斂一點。
她又羞又氣,又慌又急。她再也不要被他的曖昧牽著鼻子走,每次把她惹得心花怒放後就突然把花插到水溝里,害她白高興一場又自取其辱。
她已經壯士斷腕了,休想動搖她的決心!
哲心一踏入郎家地盤,崇拜得熱淚盈眶,五體投地。男人一切的夢想,他這里都具備了。個性強烈的老宅,高級影音設備,各款電玩及,拉風跑車,粗獷RV,美食、美酒,美景,以及美女……
「這是在做什麼?」美麗的雁非,一如往常,鬼女圭女圭般地含著一縷發絲陰森冷瞪,幽怨懾人。
「麗心的弟弟。」郎格非以拇指隨便朝身後一比,算是介紹,繼續往長廊深處晃去。「從今天起借住在我們這里。」
「你也要住進來?」雁非幽吟,似在催魂索命。
「沒有沒有!」麗心惶惶擺手,不敢得罪公主殿下。「我自己有地方住,而且住得很好,一點也不想搬!」
雁非秀眉一皺,仿佛遭受委屈。「我又沒有說不讓你住。」
呃、這個……麗心尷尬僵笑,深陷說什麼就錯什麼的危機,不敢羅唆。
「你這人真難溝通。」美眸微眯,不堪其擾。
「對不起……」
鮑主殿下並未就此退堂,欲言又止地堵在麗心跟前。她走不過去,又不敢開口借過,只好晾在那里風干。
雁非到底在干嘛?是有話要對她說嗎?
夕陽西下,烏鴉慘澹飛過。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不知道哲心和郎格非躲哪去了。他們兩個現在又在干嘛?
糟糕,她等一下該怎麼找人?萬一又迷路……
「你就不會問我一句嗎?」
「啊?」麗心被突兀的嬌斥罵傻了。
她剛剛有對雁非做什麼嗎?為什麼雁非會一臉受傷?
「抱歉,我有點不太明白……」
「你不用刻意解釋,我也不想跟你談了!」
啪地一聲,紙門合上,談判破裂,麗心卻凝著先前說到一半的勢子,呆然眨眼。雁非不想跟她談了?可是她們有談什麼嗎?
浩瀚的宇宙,充滿著許多未知的奧秘……
她兩眼昏花地回魂到地球上,竭盡所有智能尋找一條可以發現人類的路。
她就不信她會在郎家再次迷路。
憑著隱約的男人交談聲,間或爆出的歡呼聲,她就了了,準是那兩個混蛋在互授電玩闖關機宜。她依循敏銳听覺,九拐十八彎地沖到紙門前,沒好氣地拉開譴責。
「你們怎麼可以丟下我——」
她差點抽斷鼻息,完全不曉得那陣刺耳的恐怖尖叫是出自她的口。
開錯門了!門里不是郎格非和不肖弟弟,而是德國帥哥勒衛和另一位本土猛男,兩人一絲不掛地在、在、在……
「我們沒有丟下你啊。」勒衛無辜道。
猛男流露溫暖的俊美笑容。「我們很歡迎你的加入。」
不要臉!她絕對不準哲心住到這種婬穢腐敗的魔窟來!
「在吵什麼?」郎格非厭煩地踱來。「你們當這里沒大人了是不是?」
媽的,他正對哲心施以精神刑求,企圖攻破他的心防,套出麗心全盤底細及內褲花色的偏好。關鍵時刻,居然給他來段哇哇叫,壞了大爺好事。
「這也是你收容的人嗎?」她顫聲憤斥,結巴到句子都支離破碎。「我弟弟、我不準……像這種事,簡直……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了!總之,這種行為,我無法接受!」
郎格非杵在她身旁,同一陣線地環胸厲瞪房內果男一會兒,再轉瞪她。
「你覺得哪里你不能接受?」
他還問得那麼理直氣壯?!「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被教育大的,但是我們從小受的教育,完全無法容忍這種——」
「姊,你吵屁啊。」連哲心都忍不住殺來放炮。「這是別人家的地盤,你耍什麼威風?」有本事剛剛為什麼不去吼那個房東外甥?
「這種地方你也敢住?」她憤指房內,氣到發抖。「你看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大男人,竟然在——」
「啊,你們也玩月兌衣撲克?」小老弟喜出望外。「我念大學時也常在男生宿舍玩這個,最後還來個集體香艷大合照,拿去給女同學猜哪個是誰的。」
「薛哲心!」小人兒幾乎噴血。
「干嘛啊,你大驚小敝什麼?」唔,定眼一瞧,的確值得「大驚」,兩名果男的本錢都是重量級的。
「反正……」她已經全然腦充血,失去理智。「我不準就對了!」
令人意外地,竟出現一個強而有力的附和聲浪。
「听到沒?麗心說不準,就是不準。」
「郎?」勒衛大愕。
「麗心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怎麼樣,有什麼意見?
猛男楞問哲心︰「他們兩個是一對?」
「一對什麼?」哼。
麗心也錯愕。他居然會跟她同一國,還替她幫腔?
「總而言之,若想繼續借住我家,就不準在這里玩月兌衣撲克!」他一面摟住麗心肩膀,一面朝他們斥喝。
眾人哀嚷,心有不甘。
「那還有什麼好玩的?」
「從今以後,改玩穿衣撲克!輸的人就穿一件,一直輸的人就穿到死為止!」郎大爺一聲令下,拍板定案。
眾家高齡男孩雙眸閃亮,放聲歡呼,開始洗牌。重開戰局。連哲心都興奮地狂月兌起來,下場參戰,挑戰自己的極限。
她要口吐白沫了……這是什麼世界?
「男人的事,你不必懂太多。」郎格非神情超月兌,雲淡風清地將小人兒拖往兩人世界去。
「等一下,你不要這樣摟著……」可惡,他是牛皮糖嗎?怎麼扭都扭不開。
「干嘛,你前天不是才抱著我吻得死去活來?」
「我才沒有吻你!」不要隨便壞人名節!「而且我也不想跟你曖昧不清!」
「誰跟你曖昧不清?」俊眉一擰。「我們之前不都講明白了?」
亂講!「哪時候的事?」
他這下漸漸毛了。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她還想翻供?「我在巴伐利亞打電話給你,談得還不夠清楚?」
「哪里清楚了?三更半夜把我call起來問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什麼鮮花素果、小提琴還法國料理的,是惡心還是浪漫,又說你不穿內褲也不怕夾到之類的——」
「那就是你唯一記得的嗎?」好,真他媽的好到想活活捏死她。「請問除了那些以外,你還記得我說了些什麼更重要的話嗎?」
「不知道。」
「需不需要我提示呢?」
她轉而逐漸消沉,頹圯落寞。「不需要。」
反正她抓的重點也不會是他講的那個,老有落差。
他們沉默對立著。她垂著頭,深瞅腳趾,不用看他也感覺得出他一肚子的窩囊氣。他們根本就是平行線,沒有交集。遙遙相望時,還覺得有趣。一旦企圖親近,就會產生扭曲。
或許……她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擁有她所羨慕的一切,集結她所有的夢想,實踐她許多做不到的渴望。但是他行,她不行,她仍然只是個活在凡俗中的小人物。慘痛的教訓一再證實,他們完全不配。
「太難搞了。」
他突來的嘆息,令她怔然一驚。驀然抬眼,他正煩悶地閉眸揉著眉心,像情人一般性感的厚唇抿出了冷酷的剛稜。轉變的氣氛,讓她不安。她這才發現,自己比較怕一本正經的他。
「如果認真的代價這麼坎坷,我必須承認,我負擔不起。」
什麼意思?他是……打算放棄她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開竅?」
是他自己一直都沒開竅吧。她暗示得那麼露骨,努力得那麼勤奮,而他除了耍她,還做了什麼?
她強烈感覺到他們溝通的死結就快打開,關鍵近在眼前,她卻不知該怎麼前進。她是可以騙自己說不喜歡他,好安慰自己受挫的情緒,可是她沒有辦法騙自己說毫不被他吸引。她只是……
「等你想清楚了再說吧。」
麗心怔仲,呆 他令人熟悉、令她陌生的疏冷。
「我送你出去。」
她這輩子只被兩個人下過逐客令。一個是爸爸,一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