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公主的浪漫喜訊,在政府貪腐政策草率政黨擺爛的新聞版面上,增添一些美麗色彩,點綴慘不忍睹的金融衰敗。
「二次世界大戰後的菲律賓,其實曾是東南亞一帶最卓越的國家。」表弟一面出牌一面哈啦。「航太科技還曾一度領先全亞洲,結果幾十年之間,迅速淪落到以外銷菲佣為大宗。政客貪腐的威力,真是贊到斃了。」
「你這些話只準在家里說,出了大門嘴巴最好小心點。」小表妹豪氣撂牌。
「我又沒干嘛,只是擔心自己將來可能會淪為台佣,廉價外銷。」既然如此,何必浪費心力去讀研究所?幫佣打雜要的是勞力,又不是學歷。「姊,妳覺得咧?」
迪琪一如往常,和表弟表妹們窩在一塊玩IN……這是她住進姨媽家的兩三年來,平凡的日常生活。各房表弟表妹們都住得近,三不五時就湊在一起,講大人的壞話,聊自己的八卦。
「姊妳別理他。」另一名表弟賊賊吐槽。「他是這學期被雙二一了才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的。」
「被雙二一了?」她錯愕。表弟的功課怎會爛到被當掉二分之一的學分,慘遭退學?「那現在怎麼辦?」
「等兵單。」去盡每位成年青年服兵役的無聊義務。「現在沒有大學可念,作為掩護,只能乖乖當兵去也。」
「媽她氣壞了。」大表妹細聲感慨。「一面氣又一面急,到處關說找人幫忙,搞得焦頭爛額,回到家卻總看到他懶懶躺著打電動。」
迪琪也不叨念表弟什麼,他的處境已經夠難堪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陪這些表弟表妹們打發時間,抒發情緒。
「我之前有勸他趕快重新準備轉學考,他居然還跟我說他沒那個心情。」小表妹發飄。「我們這些周圍的人全在替他著急,他卻涼得很,什麼都不起勁。」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吧。」迪琪專注研究著手中牌卡,看得很淡。「趁這個機會慢下腳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前途也不錯啊,不需要急。」
表弟突然丟牌,故作脆弱地擁住嬌小的迪琪嗚嗚嗚。
「姊,除了妳以外,我不要娶別人!」
「姊已經是別人的了!」
眾牌友怪叫,紛紛拿牌K他。這家伙每次快輸牌的時候,就會借機搞怪,好重新再來。
平凡的小玩笑,卻讓迪琪悚然一驚。
不知為何,已確定的婚事並未給她帶來任何安定感,反倒更加不安,常常忐忑困惑于自己是不是又作錯了決定。這次她沒有再冒任何風險了啊,也沒有任何意外之舉,全按著大家所預期的平穩前途前進。
是不是要把婚期再拉近一點?可是會不會看起來太急了?
「大小姐,有客人找。」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吃喝吵鬧著,沒人搭理,只有迪琪獨自起身應門。「誰?」
「一個姓順的先生,來送禮的。」自從大小姐喜事宣布後,巴結籠絡的賀禮就從沒斷過。
迪琪狐疑。她不認識什麼姓順的,會是爸媽的朋友嗎?
「呂小姐,恭喜。」
「謝謝。」
姓順的男子西裝筆挺地佇立玄關,無意進門造訪,很客氣地漾著令人舒服的笑容。
「這是給妳的賀禮。」他將平躺的長扁禮盒雙手奉遞給她。「算是我和潔兒的一點心意。」
她差點失手,將整盒重禮摔落到地上。但他似乎早有此預料,遞交禮盒後並沒有立刻收手,就等在那里。
這個人……就是跟潔兒偷溜去西西里島度假的男友?
「呂小姐什麼時候要先訂婚?」
「我們不打算另外再定日期,就在結婚當天舉行。早上訂婚,下午結婚,晚上喜宴。」
「真有效率,可以省去不少麻煩,不過長輩們應該會有些反彈吧。」
這倒是。終身大事,場面當然是愈隆重愈好,過程愈多愈熱鬧,才有辦喜事的感覺。哪有這樣匆匆趕場、草草了結的,又不是肚里已有了什麼需要趕著奉子成婚。
不過大人說大人的,她不想作秀,宇丞也贊同,跟她同一陣線,做她的擋箭牌,大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但她不太想跟這個人談太多。
「謝謝你和潔兒的祝福,也歡迎你們來參加喜宴。」如果沒事了,就請……
「在我走之前,妳是不是有東西要先交給我?」
她不解,直望他依舊和煦的優雅笑容。
「就是潔兒托妳帶給我的訂制手工西服。」
原來那套西裝是要給他的!
「順先生,關于這件事……」她慌得結結巴巴,想比手畫腳卻又受限于還捧著的賀禮。「我回國後一直想跟潔兒聯絡,說明這件事,可是一直找不到她人……」
「或許她就是不想讓妳找到,特別是當她發現自己被最信賴的好朋友出賣時。」
為什麼要這樣講?「我出賣潔兒?」
「潔兒一直很擔心妳在米蘭的安危,拚命拜托人幫妳的忙、保護妳的安全。連我都沒看過她那麼焦急、那麼低聲下氣的模樣。」
「如果這是這麼危險的一件差事,她為什麼事先不跟我明說?」
「說了妳還會幫她嗎?」
「可是她的隱瞞對我造成很大的困擾。」
「什麼樣的困擾?」對方悠悠一笑。「魏君士那種困擾嗎?」
她當場傻住。她原本要講的是生死逃亡的災難,以及她從沒接觸過的義大利黑手黨。但,突然听到那個名字,她一直努力閃躲的自我欺騙,頓時瓦解。
魏君士。
她已經竭盡全力將這名字掩埋,卻總是更強烈地意識到她企圖掩埋的某種存在。愈是刻意遺忘,愈是鮮明記得她想忘掉的是什麼。她不記得他的粗獷傲慢,不記得他的英雄行徑,不記得他堅決的守衛到底,不記得他的低醇嗓音,不記得他驚人的熱情,不記得他霸道的佔有欲,不記得他有多喜愛把她擱在他強壯的臂彎里,不記得他有多貪戀她的唇,不記得他如何寵溺地低聲喚著她的名……
既然都不記得了,為何還記得那麼清楚?
這些應該都已經結束了呀。
「呂小姐?」
她一怔,茫然不解地眨巴望他好幾眼,漸漸聚回思緒,卻無言以對。
「這樣吧,我留下我的名片。呂小姐如果找到了那套西裝,我再來領取。若是呂小姐有其他的困難,也可以聯絡我,不用客氣。」
她完全……听不懂對方說的中文,也始終沒發現自己之所以老半天看不懂那張名片,是因為她拿反了。
連這麼基本的判斷力都渙散了。
她的心像是抽離了她的身體,霎時飛越千山萬水、跨過時間與空間,回到他們沿路奔波的歐陸深處,被困在晴朗卻微冷的夏日迷宮。
啊,她現在才明白,原來她的心一直沒有回來。
她的人逃出了迷宮,她的心卻仍深陷其中。
敝不得,返台後的日子,她總是恍恍惚惚,好像腦子里丟了某個零件,運作得坎坎坷坷。
一听到那個名字,她的心才驀然蘇醒。
午夜,和大表妹在房里私密長談,愣得大表妹目瞪口呆。
「姊,妳認識那個人才不過幾天,怎麼會產生這麼大的改變?」
「我沒有什麼改變啊。」只保留了某些不方便說的部分而已。
「妳和宇丞哥在一起多久了,都不曾有過這種氣氛。」她們分躺在兩張床上,側著身遙遙輕語。「從妳回來我就一直覺得妳怪怪的,人好像是空的。雖然會笑會講話會工作,可是里頭就是空的。」
「這很奇怪嗎?」
「這並不奇怪,怪的是妳對宇丞哥怎麼從來都沒這樣過?」卻對一個陌生男子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迪琪茫然,在夜燈微光中迷惑。
「這就是戀愛啊,姊。」大表妹溫婉感嘆。「我不是不能理解妳愛上了那個人,而是很訝異原來妳從沒愛過宇丞哥。」
閃電般的沖擊,懾得她無處可躲,也無力招架。
原來,這才是答案。她以為和宇丞之間的關系就叫戀愛;而真正的戀愛降臨時,她卻認不出來,也找不出合適的字眼稱呼。
這真正的戀愛來得太卑微,沒有典雅宜人的氣氛,沒有從容尊貴的排場,從頭就是災難,連連誤解,沖突不斷,奔波逃亡。
他不可能是她生命中的那個人。她也只能將他們之間的悸動,解釋為廉價的放縱,畢竟他們就是這樣開始的。
如果……他們是以別種的方式相遇相戀,該有多好。她一定馬上就能認出,她對他的那種微妙感覺就是愛。
建立在上的關系,摧毀了她對愛的判斷力,也糟蹋了她初次悸動的芳心。就像一部腥臭的作品,有了個錯誤的起始,接著錯誤的布局,一路荒腔走板下去,丑態畢露,慘不忍睹,也不會有什麼美好結果可以期許,注定是場爛戲。
而這竟然就是她的戀曲。
「姊,妳確定要跟宇丞哥結婚嗎?」
幽暗的臥房中,沒有聲音,只有壓抑的悶塞鼻息,不想給人听出什麼似的。
「宇丞哥是真的很在乎妳,可是,感情不能只有一方在談。」那結局太苦,苦的也不會只有一人。「我知道結婚和戀愛最好分開來,但講這種話的人,太輕視愛情。你怎麼可能真心愛一個人卻並不想永遠和對方在一起?」
那種愛,顯然從起初就根本不是真的。
「在這方面,我可是姊的前輩喔。」大表妹柔聲自嘲,咯咯輕笑。「跟男朋友分手,我覺得自己幾乎是死了一次。現在雖然活著,卻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
迪琪像個哭累的小嬰孩,沉在枕中半睡半醒。
嗯,她也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身體如此,心也如此。
「但是,這個自己不見得不如從前。至少,我知道了什麼叫愛情,什麼叫心碎。」同時經歷了愛的尊貴與卑微。
問題是,戀愛要兩個人來談,否則只能算是一相情願。魏君士有給過她什麼承諾,或對這方面表態過嗎?沒有,他倆只是因意外而同路、因意外而同床,此外的人生毫無交集,也根本沒有什麼前景可期。
是她自己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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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暫緩婚禮的籌備?」
雖然她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卻還是難以面對宇丞。
她盡可能地委婉,顧及雙方家族的顏面及宇丞的立場,努力降低各方面的傷害。所以她不說婚事取消,而說暫緩,隨著時間,人們會逐漸遺忘,這婚事終而無限期延宕。
「我後來……自己再仔細想想,發現我還是希望回研究所再進修。」
「打算念什麼?」宇丞淡雅地深靠在駕駛座內,放慢車速。
她在前座安全帶的箝制中,茫然垂睇自己不安交錯的手指,或是左上右下,或是右上左下,總找不到一個合宜的位置。
「妳想繼續讀金融博士?」
小腦袋輕搖。「我想改修哲學。」
「那麼婚事就不該往後延,而要提前。」他始終怡然閑適,反而對比出她似乎太過小題大作的慎重。「妳如果跟妳爸提說妳要念金融博士,他一定答應,讓妳馬上就去念,那我們的婚也甭結了。可是妳說要念哲學,他絕不會贊助妳一毛錢。」
「我有存款。」
「我知道,但里面的錢還是他的。」既是老爸,又是老板。
「我會去打工。」
「那妳還能專心念書嗎?」
他溫柔的叮嚀,簡短而有力,堵住她的急切嬌訴。
她沒想那麼多,把一切規畫得很單純,但宇丞三言兩語,就輕巧打碎了她天真的前景。
還要再念金融嗎?為什麼已經念到了高等學府,對于要走什麼路,仍舊無法自主?她受夠了人類經濟領域的一切研究,受夠了實用主義的膚淺,她只想讀自己要讀的書、沒用的書、沉悶的書。
「如果要重回學校念哲學,我們結婚後妳就可以開始準備了。」蜜月延期,等明年年初赴美就讀後再說。
「為什麼?」
「結婚以後,妳的事就歸我管。即使妳爸要插手,也有我擋著。」老丈人無法再全面主導了。
「我是說,你為什麼要對這樁婚事這麼堅持?」
「因為這是妳提出來的。」
她怔怔瞪著他優雅中隱藏寒意的側瞼,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倘若是他自己提說要結婚,她有拒絕或反悔的權利。但他好不容易、向人千托萬請地才從她口里得到結婚的要求,讓他們輕盈飄忽的關系終于穩定,他說什麼都不會輕易放棄。
他知道,迪琪在之前的旅程中一定有過什麼事,讓她失魂落魄。但他不想再牽扯下去,先定下來再說。
「可是宇丞——」
「別急,我們可以今晚再談。」他舒心莞爾,平穩停車。「妳去吧,我還得回公司一趟,可能會耽誤一點時間,我們晚上直接在派對里踫面。」
「我不太喜歡參加那種時尚派對。」還是取消吧。
「我也不喜歡,所以我們給人拍到幾張照片就快快開溜。」
她為難地面對著這明朗的笑容。她知道這是舅舅好意的安排,逆向操作,讓他們故意給媒體拍到一些什麼,好作文章。她也知道,宇丞一直受困在先前狗仔拍照的扭曲報導中,飽受委屈卻無法澄清,所以非常期待與她公然亮相的平反機會。
拒絕的話語,她難以出口,只是勉強點頭。
隱約中,似乎有什麼向她緩緩籠罩。驀然抬望,她被傾身而來準備吻她的宇丞嚇到,倉皇想躲又警覺不妥,最後以些微偏差,讓他怔然吻上她的臉龐。
為免尷尬,她假作輕松爽朗地匆匆下車,揮手拜拜,轉身逃入醫院。
希望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可是突兀的活潑,更加反常。
噢……她懊惱地窩在轉角隱蔽處,掩面申吟。她為什麼會做出這麼蠢的事?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反射性地閃躲,瞬間暴露了心底的秘密。
她不想和他太親密。
看來得傾力配合他參與晚上的派對,替他做足面子,才能彌補。但是婚事怎麼辦?她還是沒解決掉。今晚的出席只會讓他們的婚事更加篤定,更難處理。她又該怎麼閃躲?
真是的……她那天為什麼要說自己想早點定下來了?為什麼不說明清楚,她確實有想早點定下來的心情,卻並沒有說是要跟誰定。
一句單純的心境分享,莫名其妙地演變成結論。正如宇丞剛才所說,情況變成好像是她先表態,要宇丞跟她結婚。但她自己消極處理的態度,難道就沒有錯?她若真的不想要,她會推不掉?
說穿了,她下意識地企圖用結婚來逃避。在逃避什麼?還是……在逃避誰?
若是這樣,那真是自作多情了,因為根本沒有人來追尋她。她一直很努力地以理性克制自己,那段旅程已經結束、一切都過去,不會有任何交集,大家各自歸回各自的軌道運轉,如同分屬不同世界的行星。但她還是去查了一下對方的背景……
原來他是那個魏家的大少爺。他們家族的事業規模雖然經營得有聲有色,但總不及他們的政治手腕來得精采。他不在家族的政商結構布局中,很霸道地硬走自己的路,在科技創投的領域闖出一片天,哪里有商機哪里就是他的領空,而不是以政治或文化來劃定的疆界。
真糟,他家的政治立場和她家完全相沖,而且她也不適合他機動性那麼高的飄流生活;她比較喜歡穩定。
但,想這些做什麼?
她再一次被自己無聊的遐思打敗,對自己織也織不膩的大頭夢深感無能為力。她實在沒辦法以這種心情赴宴,煩躁到只想快快處理掉這場婚事,一切歸零,讓她單獨靜一靜。
傍晚,表弟表妹們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姊,妳還不去造型師那里嗎?」名媛赴宴最重要的不就是徹頭徹尾地整備軍容、盛大出戰?「妳這樣會來不及喔。」
「姊,妳的姊妹淘們打電話來催妳了。」
「姊,快六點。」
「姊——」
拜托饒了她吧,別再來叩她房門了。可是即使她關了手機,也關不了層層包圍的人際糾葛。不過她硬是鐵了心,今晚就是不出去,一旦去了,她會再也擺月兌不掉這樁婚事。
「姊。」房門第一百零一次輕叩。
「不管是誰,你們都說我已經出去了!」她在房門內細聲嗔斥。
「宇丞哥的車就停在門口。」
她大愕。宇丞親自來押人?
「我們想跟他說,請他自己進來找妳,可是他都不理人。不下車、不開窗、不回應,就一直停在大門前等著。」
她自知理虧,也有點羞愧于自己幼稚的逃避。既然他人都來了,那好,她就直接把話說開,取消婚事。
「姊?」門外表弟妹看她霍然開門直沖樓下的德行,嚇都嚇傻了。「妳就穿家居服去赴宴?」
她完全不解釋,使盡全力一鼓作氣,打算面對面 哩啪啦把話撂完,就快快閃人,死守房里繼續做縮頭烏龜。
豪門住宅區的山坡巷道上沒什麼人,她不必顧忌,大可放膽直言。
一出庭院大門旁的側門,她就奔到他車門前輕拍車窗,車門應聲而開。
「對不起,宇丞,今晚我不會赴宴的。至于我們的婚事!」
剎那間,她怔住,僵呆了俯在車門內的身軀。
駕駛座上的人不是宇丞,而是——
他面無表情,極不友善地伸手一把就將她拖進車里,狠狠拉上車門,以重吻抹上她的唇。
好痛!
她在他唇中悶聲抗議,本能性地推打這粗野的突擊。中控鎖全面上鎖的俐落微聲,有如直沖而下的牢籠巨響,震得她驚魂駭然。
他想干什麼?
這里不再是人生地不熟的歐陸,也沒有可以埋頭潛逃的余地。一不小心,就會身敗名裂,連帶搗毀所有的穩定底線。
她不敢想象那結果,也無法承擔!
但這一切的焦慮與恐慌,全卷入混亂的氣息及灼烈體溫中。
是他。這麼無禮霸道的擁吻,一定是他。這麼惡劣的粗鄙行徑,一面狂吻一面探入她衣衫擠捏著豐乳,一定就是他。
他像是快干渴致死的沙漠旅人,瘋狂飲啜著她雙唇中嬌潤。他的手也像犯了重癮,激切摩挲著任何一處他模得到的細女敕。
一切都爆發得太快,野火燎原。
他甚至等不及把車開往他預期的地點,只往更隱匿的巷弄深處停駛,就剝光了羞憤掙扎的她,深深陷入她,慢慢灼燒她,喚醒她的。
這太惡劣了!
他當她是什麼人?竟然在這種地方、這種狀況下,公然對她做這種事!
她的衣衫全被推擠在袒裎的豪乳上,雪膩盡現,遭他褪盡的毫無遮掩,展示著她難以面對的隱私。
她很想念他,至少,她的身體是如此告訴他。
她哭嚷扭打著,卻改變不了自己開敞的無助姿態。
「妳喜歡,嗯?」
沒有!她一面泣聲申吟,一面甩頭逃避。
「妳喜歡,妳很喜歡。」他沙啞呢噥,催眠似地在指上暴躁的折磨中不斷耳語,侵略著她的與意志。「妳會漸漸習慣這種感覺。」
然後,漸漸學會渴望他,對他的濃烈感官上癮。
他既然已經沉淪,就絕對要拖著她跟他一起沉淪。不論天堂或地獄,他要帶著她同行。
「迪琪,喜歡我嗎?」
他在她欲火狂烈的最巔峰,溫柔低喃,同時殘忍地緩緩停下一切欺凌,陷她于迷亂的惶恐。為什麼忽然停止?
冷冽的空虛與失落,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席卷淹沒。她不要這樣,不要突然丟下她!
君士!
她哭喊著他,哀求他,正中他下懷地任由他勒索。是,她喜歡他、她很想要他、她不介意他任何的捉弄,只求他繼續愛她。那種中斷了的劇烈挫折,空洞得讓她無法承受。
「妳喜歡我嗎,嗯?」他的哄誘已接近切齒猙獰,自己也瀕臨崩潰的邊緣,再難忍受。
她挫敗地甘心點頭,淚如雨下,小手緊抓在他臂膀的衣袖邊,顫顫乞求。
再一次地,他全然進擊,傾身投注所有的生命力,強猛地沖刺著、狠狠環擁著,享受勝利的滋味。
他就是要她這樣攀附著他,就是要埋首到她汗濕的縴細頸窩,就是要她主動迎向他,用她細女敕的一身雪膚摩挲著他,在連連沖擊中擦出更大的火花。
連他都不曾听過自己這麼酣暢的高吟,仿佛敗在她手下的無能家伙。但是他甘願,他樂意臣服。從沒有女人讓他如此卑屈,她做到了,卻對這罕見的優勢毫無自覺。她只知道,她喜歡他,也深深陷溺在這份喜歡里。
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對待她。
她總是被仔細呵護、矜貴照顧,慎重小心地對待,因為她是家中的寶貝,最受疼愛的小美人,乖巧精致得受不起一丁點傷害似的。結果,留學期間,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挫折,就令她痛不欲生。
她討厭這麼窩囊的自己。
他卻待她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粗魯、蠻橫、毫不體貼、武斷而凶悍,集所有惡劣于一身。他對她的態度,差勁透頂,讓她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
她不懂。他和她相處得那麼糟糕,她為什麼還暗暗著迷地感到很新鮮?
他們沒有太多交談的機會,全力忙于處理這段分離期間累積的孤寂。喘息的時間總多過呼吸,糾纏的熾熱總多過冷靜。他好不容易打破她細密築防的藩籬,當然不容她有太多思考的縫隙。
現在,只要專心愛他就好。
他載她前往飯店,說是要梳洗,卻又在浴室翻雲覆雨,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她好困,也好喜歡他懶懶擁著她不斷撫摩的感覺,像是縱欲過後的安眠曲。
她蜷在他懷中,一同癱躺在浴白里,任由水花持續噴灑在他倆疲憊的身上,冷卻灼燙的體溫。
「該走了,迪琪。」
去哪里?她在他臂彎中半睡半醒,並不介意一直揉捏著她豐乳的怪手。
「現在趕去派對,正是時候。」
小人兒一怔,全然驚醒,坐直身子離開他的懷抱。
「你在說什麼?」
「今晚妳跟董宇丞要參加的時尚派對,一定另有文章。」他輕噱。「不然哪有分別赴宴的?他八成在會場安排了什麼驚喜。」
「我並不打算去。」
「妳一定要去。」
「為什麼?」
鷹眼倏地調起,凌厲瞪視,仿佛不容她忤逆。
「因為妳是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