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忠孝東路這條車水馬龍的交通要道上,若不仔細觀察,很多人可能不會發現有一家不起眼的火鍋店,名為「名不見經傳」。
現在正值用餐時刻,店內的客人寥寥無幾。
「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喝一杯呀?」方至烈夾了個燕餃送入嘴里,一邊滿足咀嚼著,一邊熱情又期待地提出邀約。
「不行,溫柔最近行動較不方便,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在家。」司家晨意興闌珊地說著,對他的邀約提不起半點興趣。
「我也不行。」揀述聲也拒絕。
方至烈將目光移往仇迎齊身上。
「別看我,今天我也不行。」他情願在家睡覺。
「喂,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方至烈略微不悅。
「不是我們的問題,是你自己的問題。」仇迎齊白了他一眼,「每次和你出去,你都顧著把美眉,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和你說正事,你的目光也只放在那一群花蝴蝶身上。」
「拜托,人生就這麼短短幾年,不好好把握的話,到時候一定會後悔。」女人至上是他人生的另一個信念,所以要他放著花叢不管,根本就是不可能。
「你當心有一天被女人吃了。」揀述聲像是下詛咒般警告他說著。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向來只有我吃女人的份,沒有女人吃我的份。」他的表情不悅中閃過一絲篤定。
「既然你這麼肯定我也無話可說。」揀述聲瞄了眼腕表,放下筷子匆忙站起來,「我跟客戶約好了時間,我先走一步。」
「路上小心,祝你好運。」司家晨抬起頭看他一眼。
「謝啦!」他感激地朝司家晨眨眨眼。
在揀述聲走後不久,方至烈也跟著匆忙起身。「我也要先走一步。」
他和人約好了。
「又要去約會?」仇迎齊不感意外地問。
「應該吧!」他想了下,臉上的表情有點曖昧,像只準備要偷腥的貓。
「當心別被吃了。」司家晨又重復說一次。
「放心吧!」方至烈穿上外套走出了火鍋店。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司家晨和仇迎齊皆忍不住露出擔心的神色。
「你想他會不會被女人吃了?」司家晨開玩笑問。
「或許。」仇迎齊聳聳肩,心里也確定了七八成。
因為,這是遲早的事。
走出火鍋店,方至烈臉上那絲期待的神色轉為憂慮。其實他根本沒約會,只是一直很在意那句話。
他會被女人吃了?
他冷哼一聲,態度是嗤之以鼻。
這種事才不會發生呢!
他方至烈對任何事都沒有百分之百把握,唯獨應付女人,他是既吃得開也有一定的把握。
他欲邁開腳步,卻感覺肩膀上頭似乎有東西。
回過頭,方至烈略微瞄了眼「掛」在他肩上的手。
喝!他整個人往前跨一步,表情比見鬼還夸張。
這只手怎麼黑鴉鴉的?
「先生。」一道陌生的女聲突然喚他。
方至烈的頭微低下四十五度,目光鎖住一名女孩,打量她一下。
以他閱過女人無數的經驗看來,她連算是美女的邊都沾不上,五官還被她臉上那副黑框大眼鏡給遮住,教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長相,而且她的皮膚黝黑得足以用可怕來形容。
方至烈對她的第一印象是──烏骨雞!
他又將目光移往她的身體。
映入他眼簾的是,他所看到她身體的某些部位,皮膚都是黑鴉鴉的一片,唯獨她那對眼楮的眼白部分,及一口牙齒是白的以外。
她的身材也是非常不勻稱,或許應該說是奇怪吧!
她的胸部平得跟飛機場一樣,身材干干扁扁的有如四季豆,不過卻是渾圓有肉。
她若生在古代一定會有一堆人搶著要,因為大很會生嘛!
他敢打賭,就算她月兌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也提不出半點興趣。
因為黑鴉鴉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嘛!
除了開燈看她的時候。
她不會是從非洲移民過來的吧?
「有什麼事嗎?」他冷冷地問。
「你……可不可以……」她顯然很猶豫不安,目光還不時往後方瞥去。
「到底有什麼事?」方至烈不耐地問。
「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她還在猶豫。
方至烈不答話,掃視她一眼。
「讓我親一下就好。」她請求著。
啥!
方至烈愣了下。
「讓我親一下就好,因為、因為我和朋友打賭輸了。」高清青又瞥後方一眼,難為情的神色像是巴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方至烈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果真看到三名女子就站在不遠處,以一種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著他們。
「這……」
如果她是他眼中認定的──白斬雞美女,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答應,不過……
如果這算是「艷遇」的話,他甘願選擇不要。
「拜托你啦!一次就好。」
「我可以……」他想拒絕。
「拜托你不要拒絕我。」
「妳們的賭注是什麼?」他問。
或許有別的辦法可以讓他免于「受難」也說不定。
「如果不親你的話,我這個月的薪水就是她們的了。」
「妳一個月的薪水多少?我付。」
他很慶幸,小錢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而且重點是,可以讓他擺月兌這個可怕的艷遇。
「你要幫我付嗎?」高清青驚愕地問,臉上不禁出現一抹喜色。
方至烈從皮夾內抽出一疊鈔票,「三萬元夠不夠?」
「太多了。」高清青揮揮手,「我一個月的薪水只有一萬多元,沒有那麼多。」
她在加油站打工,薪水一向少得可憐,一下子讓她看到這麼多錢,她還真有點無措。
「只有一萬多元?」
方至烈將眉頭皺起來,納悶這算是哪門子的工作啊!
「算了,全部都給妳吧!」他硬將錢塞入她的手里,轉身就走。
「喂!」她喊道︰「可不可以讓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改天好將錢還給你。」
方至烈揮揮手,離去的腳步更顯加快。
斑清青在他離去之後不禁松口氣,身體頓時失去力氣而跌坐在地上。
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三名女子不知何時已跑到她身後。
「想不到他那麼大方。」鄭婷接過高清青手中的鈔票,大略點數一遍。
「下次不要玩這種游戲了!」高清青快瘋了,看著身上黑鴉鴉的一片,忍不住又翻個白眼,「我要回去洗個澡,我看起來好髒。」
她站起身作勢要走。
「等一下啦!」鄭婷突然不懷好意地拉住她,「這個『三萬元先生』看起來好象很有錢耶,一出手就這麼大方;不如……妳把妳的男朋友甩了,然後去追他!」
聞言,高清青朝鄭婷瞪視一眼,「妳當我那麼隨便呀!」她的目光無意間瞥向方至烈,「而且他的條件這麼好,說不定他早就有女朋友。」
在說這話時,她的心無緣無故一沉。
但是她卻不想去探究原因。
她現在回想起她剛才的行為,心里不免感到丟臉,反倒希望不要再見到那個男人,避免她會羞愧而死。
下午兩點過後,方至烈回到辦公室立即要秘書幫他泡杯咖啡。他看著散發出香味的咖啡,腦海里卻不自覺想起今天中午遇到的那個黑鴉鴉女孩。
「見鬼了!」他忍不住咒罵一聲,隨即將杯子用力地放回桌上。
喝個咖啡也有事!
他不悅地暗啐著,但不管怎麼做,都揮不去那一道黑鴉鴉的身影。
懊死的!
他不會是中邪吧?
向來只對美女有胃口的他,在猛然發現原來他對「烏骨雞」也有相等癖好時,簡直恨不得一頭撞死。
如果這話傳出去不教人笑死才怪,因為連他自己都想笑了。
他又瞥了眼咖啡,流露出敬而遠之、敬謝不敏的神情。
他連忙要秘書趕緊將咖啡端走,還吩咐她以後都不許泡咖啡給他喝,害秘書感到莫名其妙。
他又將注意力全放在公文上,不過公文都是以白紙為底,由黑字所寫成的。
當下,他的腦海中又浮現那名女子的身影。
「可惡!」
他氣得將公文摔至地上,像著魔般在上頭猛踩。
他是撞邪不成?沒事想她干嘛!
那女人全身黑鴉鴉一片就算了,連美女的邊都沾不上,她若是有引人注目的部位,大概就屬她那一身黑皮膚。
一個深呼吸,他順了順氣後,才將那慘遭他蹂躪的無辜公文拾回桌上繼續看著。
不過短短三秒鐘的時間,他又將公文狠狠丟至地上,如和它有深仇大恨般,用力踩著、踢著,嘴上還不時問候人家的祖宗三代。
他快受不了了!
只要是看見任何黑色的東西,他都會忍不住想起那個女人。
包慘的是,他現在根本無心辦公,因為公文上的字也是黑色的。
「楊秘書!」他不耐地喊道。
听到上司的聲音又不對勁,楊秘書只差沒連滾帶爬沖進方至烈的辦公室。
「馬上把所有公文用別的顏色打印一份給我,不準用黑色的;如果是別的部門送來文件,叫他們都不準用黑色墨水打印傍我,否則我絕不簽字!」他又瞥了眼深咖啡色的辦公桌,不免又是一陣哀號。「在我明天上班之前,把我辦公室內所有的家具裝潢成別的顏色,不準用黑色的,深咖啡色也不行。」
他快被搞瘋了,而且一切都是那女人害的,沒事長得黑鴉鴉的干嘛!
「那請問……要換成什麼顏色?」楊秘書怯怯地問。
「都可以,只要不是黑色或咖啡色就行。」
楊秘書感到莫名其妙地領命而去,雖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到底為何,不過她看得出來,如果她不照著做的話,她的工作肯定會沒了。
不過要換成什麼顏色好呢?
這對她而言又是一個大問題。
方至烈來到司家晨位于頂樓的辦公室。他一坐下,司家晨的秘書立即和往常一樣,主動端來一杯黑咖啡。
頓時,他的臉色又變了。
「把咖啡拿走,我不想看到它!」他命令道,臉色倏地變得陰沉可怕,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司家晨的秘書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也乖乖地將咖啡端走。「請問方經理要喝點別的嗎?」她問。
「給我一杯牛女乃。」他不悅地說。
他需要白色的東西來減輕一下他對黑色的恐懼。
啥?秘書明顯一愣。
司家晨的反應也和她相同。
不久,他們的臉上便出現一絲強忍著的笑意。
雖然他們一直忍著,不過微微上揚的嘴角弧度卻瞞不了人。
「你還好吧?」司家晨忍著笑,狐疑地問。
咖啡和女人對方至烈而言都是他的命,如今他卻說不要喝咖啡,這會不會是他要轉性的開始?
「我很好,只要別讓我看到黑色的東西都好。」方至烈皺著眉,不喜歡司家晨現在的態度。
「原來如此。」司家晨了然地點點頭,隨後又像是有意試探他,故意將黑色西裝外套穿上身。
「你是故意的嗎?」方至烈不悅地睨視他問道。
「當然……不是。」司家晨干笑一聲,「說來听听是怎麼了吧!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他十指交握頂著下巴,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聞言,方至烈的臉明顯垮了下來。「我今天有艷遇。」
而且是一個可怕的艷遇,害他「單純又善良」的純潔心靈受到不小傷害。
「這種事不是你一直求之不得的嗎?垮著一張臉就不像是你。」司家晨還以為他受到什麼打擊,原來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什麼叫作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你當我都不挑呀!」方至烈快瘋了。
他好不容易想找個人訴苦,司家晨竟然擺出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模樣。
「喔?」司家晨有點懂了,「說來听听你的艷遇經過吧!」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司家晨連忙撥了兩通電話找人來分享方至烈的艷遇過程。
方至烈邊喝著牛女乃邊滔滔不絕道出他的艷遇經過,但換來的卻不是同情的安慰,而是一聲聲嘲弄的大笑聲。他或許應該感謝這里的隔音設備做得很好,否則以他們現在的笑聲听來,想必整間公司的人都會誤以為他們瘋了。
方至烈的臉色由鐵青轉黑,再由黑轉為鐵青,不過他盡力對其他人的反應視而不見,繼續說著他的「艷遇」。
他的忍功倒是一流!
當他把事情的經過說完後,在場旁听的三人都笑得不支倒地,眼淚還奪眶而出,抱著肚子在地上猛翻滾。
「喂,你們三個人有一點同情心好不好?」方至烈看著他們,心里除了滿是不悅的懊惱情緒外,別無其它。
仇迎齊擦去懸在眼眶邊的淚水,擺出一副「我了解」的模樣拍拍他的肩膀道︰「沒關系,這種事難免會遇到一次,你就不要想太多。」
其實仇迎齊真正的想法是──哈!活該,誰教你一天到晚只會玩女人,現在被女人玩了吧!
「你真的是這麼想嗎?」
方至烈覺得仇迎齊的表情不太像是在同情他。
「當然,我相信我說的話跟他們要對你講的是一樣。」當然連心里所想的都是一樣;仇迎齊暗忖。
「這……」方至烈感到懷疑地緊盯著他們。
就見他們擺出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模樣狂點頭,就連臉上那抹笑都同樣饒富興味。算了!
方至烈突然嘆了口氣。
就當他是……識人不明、誤闖賊窟、誤交損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