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飄著鵝毛般的雪,凍人的寒氣直透入骨子里,令人有種麻痹的刺痛感。
身形高大頎長的德碩信步走在胡同中,看似閑適,但那屬于練武人的精銳警覺性,卻將四周圍的動靜探得一清二楚。
忽地,德碩一個閃身,避開後方撞過來的身子,往旁一跨反作壁上觀──
一名少年跌跌撞撞地撞上前方的醉漢,那一剎那,少年的手往醉漢的腰間模去。
德碩的斥喝還未出口,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就閃了出來,而她手上的糖葫蘆往醉漢身上沾去。
「唉呀,胡大叔,你沾著我的糖葫蘆了。」夏墨湖清亮中帶點稚女敕的嗓音,在這夜里听來特別清晰。
她這一鬧,那原本要動手扒錢的少年,只好模著鼻子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你……是誰啊?」被稱「胡大叔」的醉漢眯著眼,努力要辨識著眼前的粉女敕人兒。
「胡大叔,煙火都要放了,你要是不去看煙火,就快點回家睡覺吧!」夏墨湖語氣里有著些許不認同,對他滿身的酒臭味猛皺眉頭。
「喝,是夏府的小姐啊!」醉漢看了半天才終于認出她來。
偏偏她的耐性也已經用完,轉頭踮著腳尖往胡同的另外一方張望,顯然已經心不在焉。「你快回去吧!」說完,夏墨湖腳跟一轉,人就閃了。
徒留那醉眼迷蒙的胡大叔,還眯著眼楮用力找人。
在後面看完這戲的德碩不知自己哪來的好奇心,便跟著夏墨湖往胡同里走。
見她在胡同中轉來轉去,顯然對這邊的巷弄相當的熟悉。
今天晚上,他原該參加皇上舉辦的上元宴的,原本只是小型的宗親宴,但皇上卻特意要他阿瑪提醒他出席,讓他馬上嗅聞到不對勁。
最近他阿瑪與額娘對他親事可感興趣了,而今晚皇上設的宴會鐵定和說親月兌不了干系,他可不想落入圈套。
「砰」地!一聲炮響,天際爆出一朵燦爛的花火。
夏墨湖跺了跺腳,有點氣惱地加快腳步。「開始了,快!」說著在胡同中轉了幾個彎,停在其中一堵圍牆前。
德碩被那聲炮響喚回心神,發現那小泵娘正對著圍牆猛跳。
「可惡!」對夏墨湖而言,這牆實在太高了,一雙小手攀著牆沿,甚至連腳都巴上去了,還是攀爬不上。
如此試了好幾回,她已然氣喘吁吁。
正苦惱間,她感覺到後領一緊,眨眼間人竟飛上牆了。
「你是誰?」夏墨湖被冷空氣凍得泛紅的臉蛋上,淨是防備的神色。
就著月色,她轉頭瞧見男子有雙濃眉,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一雙眼眸清亮有神,長相俊雅清逸,卻也難掩英氣。
「小泵娘不用謝,舉手之勞罷了。」德碩順勢坐在離她一個人寬的牆頭上,原本冷峻的嘴角噙著一抹笑。
「誰要謝你?!」要不是他剛剛提著她後領上牆時全沒踫到她的肌膚,否則她早就用手指插爆他的雙眼了,可不只是這樣氣唬唬地瞪他而已。
「不謝也罷,不過煙火已經開始了,要抬杠不如等中場休息吧!」德碩指了指天空中爆出的絢爛煙火,各式各樣的煙火忒地迷人。
「啊,是一只牛耶!」她被他這一?!,馬上轉移了注意力。「又來一個,這長得像糖葫蘆。」她看著天空的煙火開心得叫了起來。
「說起糖葫蘆,你剛剛為何要幫那醉漢一把?是朋友?」
「你說那姓胡的啊?」夏墨湖的聲音帶著點不屑。「他每天除了喝酒還會干麼?我哪來這種朋友?」
「那是看不慣了?路見不平?」德碩更為好奇了。
「我才沒那閑工夫,路見不平我跳過去就是了,干麼花力氣把路給弄平?」這家伙該不是自詡為俠士之流吧?她見多了那種自稱有正義感的蠢蛋,明明沒能力還硬要管閑事,她對那種蠢蛋可完全沒有好感。
一聲低低的悶笑引來她的注視,那靈動的一雙眼眸帶點怒意瞪著他。
「要不就是他家人跟你有關系?」他不忙著看煙火,倒是忙著看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她撇撇嘴。「我只是覺得胡大娘很可憐,這麼冷的天,清早就去賣豆腐腦兒,萬一被扒了,辛苦的還不是她?」奇怪,她干麼跟這陌生人聊得如此起勁?
「原來如此。」他直盯著她的臉蛋瞧。
「你做什麼一直看我?」夏墨湖被瞧得有點羞。「別跟我說話,我要專心看煙火了。」
「好,你慢慢看。」德碩果然閉上嘴,不再說話。
夏墨湖確實認真地看起煙火來,而德碩也很不客氣地打量她──
她的一雙杏眼又大又圓,有幾分慧黠,小巧的鼻梁又挺又秀氣,鼻尖微微翹起,讓人想伸出手指捏一把。那紅菱般的唇泛著自然的嫣紅。待她再長大些,鐵定是個迷死人的姑娘。
他心里一燙,盯著她的眼神驀地更加火熱了些。
「我的名字叫德碩,在家排行第四,你可以叫我四哥。」他想,先認來當妹子,往後才有機會再見吧?瞧她穿的衣料質感很不錯,應該是好人家的女兒,不知道這時間怎麼沒丫鬟跟著,竟然會獨自出現在此。
「誰管你排第幾!」小泵娘倒是嘴里不饒人。
「我是怕下次再踫面了,你會不知道怎麼喊我。」德碩心里已經有了盤算,只要多與她聊聊,要知道她活動的範圍應該不難,然後再制造偶遇的機會。
「誰那麼倒楣再遇到你。」她吐了吐舌頭,天氣冷得嘴里呼出的熱氣都化作白煙了。
「那如果你再遇到我呢?」他勾起薄唇,那眼底的挑戰光芒刺痛了她。
「那我喊你一聲四哥也無妨!」她不服氣地抬高下巴說。
「好,就這麼說定。」沖著她這一句,他這個「偶遇」可非得制造出來不可。真有趣,難得有這麼好玩的一個姑娘。
所以說,做人還是不要太鐵齒。
夏墨湖從不信邪,但當她再次在街上踫到德碩,她真的覺得頂上有烏鴉飛過。不過她想也沒想過,自己居然就這樣跟他熟了起來,這幾個月以來,兩人已經踫過無數次面。
德碩待她極好,而且他總是用京城里各種有趣的玩意兒吸引她出門,而她確實也無力抗拒。只不過她分不清自己抗拒不了的是那些新鮮玩意兒的魅力,還是德碩本身的魅力。
才幾個月,她感覺像認識了他好幾年,對他甚至有種依賴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她不曾對其他人有過的。
沿著高大的圍牆來到後面的小門,夏墨湖快步地跨過門檻就要出府,卻一把被身後的丫鬟扯住。
「小姐,你還是把披風穿上吧,萬一又下雪呢?」身為墨湖的丫鬟,如喜年紀雖輕,反倒不得不唆。
「如喜,你見過哪個男人穿馬褂還披件紅披風的?」墨湖扯了扯身上的男裝,猛翻白眼。
「可是……你這樣會著涼的。」如喜說不過她,但還是遲疑地不願就這樣放走她。小姐從小就沒了娘,她居住的院落里也少有人走動,若不是她這丫鬟照料著,恐怕生了病也是沒人知道的。
不過她家小姐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至少她可以方便溜出府去玩,天黑了才回家,也沒人會發現。否則有哪家的千金跟她一樣,可以這樣往外跑的?
「好了,人家在等我了,你別說了。我今天在茶館喝茶听戲,哪會著涼?你去刺你的繡吧!我回來有空會幫你買繡線。」墨湖不耐地說。
「哪有小姐幫丫鬟買東西的?」如喜驚惶地說。都怪老爺總忙著政事,對小姐的教養真是……
「我問你,是小姐大還是丫鬟大?」墨湖問她。
「當然是小姐啊!」
「那就對啦!」墨湖拍了拍她肩膀。「所以我說了算。」結論出來了,墨湖滿意地看著她呆愣地點了點頭。
如喜看著小姐,發現即使扮成男裝,小姐也依然清麗可人。雖然頭戴著暖帽,身穿著長袍馬褂,但那粉女敕女敕的臉龐實在瞞不過精明人的眼光。
「你發什麼呆啊?」墨湖拍了如喜頭頂一把。
「啊!」如喜趕緊回過神來,臉蛋跟著一紅。「小姐好漂亮,難怪你那四哥成天約你去喝茶听戲的。」
這下換成墨湖臉紅了。「你亂說什麼,你沒听我喊他四哥嗎?我們就像哥兒們。」她驚慌的語調已經說明了自己的心意。
如喜偷偷一笑。「好,是我胡說。小姐快去,別讓你的四哥等久了。」
墨湖眼兒一瞪。「快回去。」說完趕緊出門去了。
走在路上,墨湖想起認識德碩的過程,當初怎麼想都想不到,她還會再見到那個把她拎上圍牆看煙火的男人。
在路上再次的偶遇讓他們居然就這樣熟了起來,她知道德碩平日有差事,但每隔一段時間,兩人就會相約在悅來茶樓見面,這家茶樓顯然是他熟識的,茶樓掌櫃的每次見到她出現,就會來幫他帶話,好比哪一天踫面這類的訊息。
穿過幾個胡同,她走到大街上,看見街上熱鬧紛紛的,心上一陣雀躍。
「好多天不見,四哥這陣子大約在忙吧!」不能否認隨著相處的時間增加,她對德碩的感情也跟著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從小沒了親娘,二娘對她可說不聞不問,全心放在自己親生的女兒身上;她爹成天忙,也沒發現兩個女兒是兩款命。墨湖倒是挺樂天知命的,自己過自己的生活。
不過寂寞是免不了的,除了如喜,也沒人關心她是否安好。
直到認識了德碩。
雖然她一開始覺得他有點無賴,不過後來發現他對別人可不會如此。尤其不說話的時候,他身邊的人敬他、畏他,她倒是因此看到他持重的一面。
半晌,她已經走到悅來茶樓了,抬頭一望,果然二樓的窗邊端坐著德碩那英挺的身影。
「四哥──」她忍不住欣喜地伸出手揮了揮。
在二樓看到她身影的德碩,卻皺起了眉頭。
墨湖伸手正要提裙擺往前跑時,這才發現自己穿著長褲,于是更是俐落地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茶館二樓。
「夏……小鮑子,四爺等你好陣子了,今天要喝什麼茶?」掌櫃的一見到她出現,馬上招呼。
「一樣,碧螺春,還要幾份點心……」墨湖急著要上樓。
「點心四爺都幫你叫好了。」掌櫃笑咪咪地,直覺得這一對年輕人怎麼看怎麼登對。
墨湖沒心思跟他多說,三兩下上到二樓去。
「四哥,你好久沒出現了,我都快無聊死了。」墨湖的臉蛋因為奔跑而紅撲撲的。
德碩說他在家行四,所以要她叫他四哥,而她會扮成男裝也是他的主意,兩人以兄弟相稱是比較安全一點。不過她知道熟識他的人都叫他四爺,應該是因為他在朝廷當差的關系吧!
除此之外,她對德碩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
「你就穿這樣出門?」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你怎麼跟如喜那丫頭一樣嘮叨?」墨湖拉過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他一語不發地拿起擱在旁邊的藍戎披風給她披上,順手幫她把帶子都給綁好。
墨湖吐了吐舌頭。「站起來會踩到,鐵定跌個狗吃屎。」誰讓他那麼高大,光腿就比她長上許多。
他不予置評,卻擺明了不讓她把披風取下。這男人是挺霸氣,不知道他在朝廷當什麼差,老覺人家听命是應該的。
「喝茶。」他倒上滿滿的一杯熱茶遞給她。
她順從地接過去,緩緩地喝掉,順便讓熱杯幫忙溫溫手。
「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怎麼成?」他若不在,誰來管她吃的、穿的?此番出門一去就是幾個月以上,他對于幾時可以返京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你就多照顧我啊!」她不以為意地說。「其實你不用那麼緊張,我從小就這樣長大,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爹娘不管你嗎?」德碩這才想到,對于她家里的狀況他知道的也不多。
「我親娘很早就過世了,爹成天忙,很少在家。二娘才懶得理我,所以我也落得清閑。」至于她那柔弱的妹妹,跟她的喜好實在差太多了,兩人根本說不上幾句話。
德碩凝視著她一會兒,這才緩緩地說︰「墨湖,過陣子我要出遠門了。」
「你要去哪?」她臉蛋微微一僵。
「我要隨軍出征,這一去大約是要好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有可能。」他看到了她的不舍,心里也一陣難受。
他從沒想過認識這樣一個小泵娘竟會如此牽引著他的心,他自詡是豁達瀟灑的男人,沒想到一到了分離時刻,他卻這麼的放不下她。
「去打仗?你當的差是軍差?我以為你在紫禁城里當差,怎麼會要去打仗呢?」對于毫不在預期內的分離,墨湖顯得非常的無措。
「墨湖。」他的大掌一把握住她泛冷的雪白柔荑,用力一握,她的手漸漸被包覆在那溫暖中,情緒也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她依然不死心地問。
「你別難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今天我陪你,看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我看就去听你上次想听的那戲吧,听說唱得極好,還有你愛吃的甜點……」
「我不要!」她甩開他的手,只有在他面前能這樣撒賴似地發脾氣。
他要在她這麼在意他的時候離去,她只有滿心的痛。
她從來不是個強求的人,爹沒時間關心她,親娘也早逝,這些她都可以不往心中擱著,可他不同。自從遇見他,她第一次活得如此開心,而跟他踫面是她最期待的事情,但他卻要離開了……
「墨湖,我有職務在身,不得不去。」他無奈地看著她嘟起的嘴巴。
「你從沒說過你是軍人。」她控訴地說,她把心中難受的源頭指向他隱瞞自己當軍差的事。
「墨湖,看著我。」他語氣嚴肅地說,堅持她抬頭看他。
她雖想賭氣不理,但想到要很久見不到他,心就怎麼也硬不下了。
「你存心讓我難過的?我看你一點都不在意,是不是不用見到我,你反而如釋重負?」
「你是這樣想的嗎,墨湖?如果這樣,你就太小看自己了。」德碩扶起她倔強的小下巴。「我姓博爾吉濟特,德碩是我的名。」
「你……」她的眼睫驚疑得眨了眨。「是皇親國戚?」她早該想到的,他看來的確像個旗人,雖然平日穿著都非常素雅,但認識他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原來身分這麼尊貴。
他點了點頭。「只是跟當今聖上有點兒親戚關系。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該不會已經娶妻生子了吧?」她忽然想到這問題,雖然她知道他現年二十二歲,卻不知道他府中是否早已是妻妾成群。
「保證沒有。」他苦笑。
「你該不會是什麼小王爺之類的吧?」她索性一次問清楚。
「我阿瑪是個王爺,但將來我不會承襲他的爵位。」事實上他有自己的爵位,但他不想再花時間「自我介紹」,畢竟相聚的時間有限。「你要繼續問,還是我們先去听戲,等玩夠了再繼續?」
「听戲?」她搖了搖頭。「今天不听戲,你有馬嗎?我們出城去走走。」傻瓜才把時間浪費在听戲上,他就要離開她了呢!
「有,我有。」他明了她的想法,眼底的情更濃了。
顯然她不打算繼續生氣了,畢竟時間有限。他再次折服在她豁朗的性格下,覺得真正能夠穩重地看待不如意的人是她。
一想到她才十四、五歲,他心中又是一陣不舍。
但願他能夠盡快歸來,然後將她納入他的保護之下。一旦彼此相屬,往後的日子他定會好好呵護她,不讓她受冷落。
在京城外騎了大半天的馬,看山又看水,兩個人對于天候的寒冷卻一點也不在意。他們談得很多,卻都是些漫無邊際的話題。
直到天色晚了,德碩才帶著她回京城。陪著她穿過幾個胡同,這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
「從後門,我是溜出來的,不能從前門進去。」墨湖邊說著邊引他到後門。
夏府後的小門邊老早有人望眼欲穿了。
「小姐,你可回來了,我真怕死了,天都黑了呢!」如喜迎了上來,叨叨絮絮地念了起來。
「如喜,你先進去。」墨湖打斷她的嘮叨。
「我……」如喜這才看到小姐身後的男人,馬上猜出他是誰。「他……我不能放小姐單獨跟他在這,我就站在這兒等小姐。」她的保護欲馬上出現。
墨湖不打算浪費時間跟如喜爭辯,其實她一整天不都是跟他單獨在一起嗎?現在才來講究這個未免太遲了。
「你該走了。」墨湖不舍地瞅著他瞧。
「這里是學士府,你爹是夏居庸。」他說得篤定。
她點了點頭。「就像你也沒跟我說你跟皇上有親戚關系,我爹當官也不是重要的大事。」
「當然重要,否則到時候我怎麼上門提親?上錯門可慘了。」他笑著說。
「提……提親?」她的臉紅了,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事。剎那間她非常後悔剛剛沒有趕如喜進門。「你、你……真愛說笑。」
她話是這麼說,但他可一點也沒有說笑的表情。
他從懷中取出一只玉扳指,拉過她的小手,將其套入她縴細的拇指中。「這是信物,套上了,你就是我的人。」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眼神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
「四哥。」她眼底隱約泛起淚霧。
「等我回來就上門提親,我不知道這一去要多久,你願意等我嗎?」他溫暖的手整個包住她那雙細致的手,燙暖了她的心。
她仰頭看他。「你明明知道答案的。」可惡,快哭了。她倔強地眨了眨眼,硬是將淚水眨去。
「墨湖,我的墨湖,我從未為一個女子如此牽絆。」他粗糙的指拭去她眼角的濕意,低頭攫取了她那櫻紅的唇。
她顫抖著握住他的手,任那吻落在她冰冷的唇間,他的熾熱馬上燙暖了她,就連天空飄起細雪來,她都不覺得冷。
身後駐足的如喜兀自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去分開他們呢?讓一個大男人這樣吻小姐似乎不對,更何況府後的小門總有僕人進進出出的,萬一傳出去就慘了。
可是這畫面實在太美了,嬌俏的小姐站在健碩的四爺身邊真是太登對了,教她不由得被這纏綿的一幕給感動了。
好吧,等等再出面阻止好了。
京城近郊,冰天雪地中卻有著大批人馬走動。
原本荒涼的地區,此刻卻人聲雜沓。
「德碩,你看今天誰能拔得頭籌,給朕一個好彩頭?」穿著黑色大麾的皇上,騎著馬兒與德碩並轡而騎。
「那還用說嗎?」德碩一抬下巴,一個轉身弓箭已經搭上,直往身後的雪地里射去。
咻咻兩聲,兩只野兔就此中箭。
「哈哈,好狂妄的年輕人,跟朕年輕時很像。」皇上得意地看著他,仿佛剛剛那個展現射箭英姿的人是他自己。
「皇上何不到那邊休息,我想圍場內到處是箭,對皇上的安危恐有影響。」其實他是想縱馬跑一跑,順便關照一下圍場內的安全。
「有你在,你會讓箭刺到朕身上嗎?」年歲剛過五十的皇帝有時候還是很愛湊熱鬧的,要他去旁邊納涼簡直是異想天開。
「皇上可是有話對臣說?」德碩嘆了口氣,他還以為就要去邊境打仗了,這一去肯定得費上好一段時日,皇上應該不會提起親事才對,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德碩,你知道朕一直很賞識你,在八旗的子弟中,像你這麼出色的真沒幾個。要是可以,真不想讓你去打這仗。」
「皇上別這麼說,保家衛國是為人臣子的義務,臣練武多年,希望這次能對我軍有點貢獻,事實上我迫不及待要去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了。」然後早早回來,娶他心愛的女人過門。
幾個月前要是有人告訴他說他會急著成親,恐怕打死他都不信的。
但是墨湖就這樣闖進了他生命中,讓他無法抗拒。
「離大軍準備好還有段時間,不如先將你的婚事辦一辦,這樣朕也對你阿瑪有個交代。」皇上趕緊切入正題。
「我阿瑪是太急了,但我不想先成親,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返京,對誰都不公平。」德碩婉轉地拒絕,知道皇上早有屬意的人選,他早就听聞到風聲了,不過他一點都不想接受指婚。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但是……」
「皇上,現在邊疆問題重重,臣想還是先把我朝的大事給辦好,等到四海升平,再來談婚事也不晚。」而在那之前他就會先下手為強了。
「唉,罷了!」本想將他指婚給自家人的,可這德碩的脾性也固執得很,看來不只他阿瑪拿他沒轍,他這個做皇上的也勉強不了他。
「皇上還是到那邊休息一下,喝口熱茶吧!」德碩瞥見兩旁是一片較為茂密的樹叢,他擔心地看著皇帝。
「又要朕回去?嫌朕唆啦?」
「臣不敢。」德碩不卑不亢地說,眼角卻掃到一抹銀光,一個反射轉身,腳下往馬月復一夾,朝樹叢的方向奔去。「皇上小心。」
一枝箭冷不防地從樹叢中射出,直往皇帝的方向而去。
德碩擰眉,臨時掉頭護在皇帝身前,沒想到敵人的目標不是皇上,卻是他的坐騎。
「嘶」身下的馬兒中箭嘶啼出聲,吃痛立了起來。
他拉住韁繩正欲安撫馬兒,另外一枝箭卻直中他的肩頭。
「德碩!」皇帝驚惶地看著他被馬兒拋高,然後從空中落了下來。
皇帝緊張地大聲直呼︰「快!召太醫!」
聞聲而至的護衛將皇上團團圍住保護好,有人去追放箭的人,有人去扶落馬的德碩,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