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旭予不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女人。
端坐在賭桌的一端,他的注意力只有三分留在桌上的賭注上,反正輸與贏只有听天由命,跟技術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正是他此時需要的,麻痹自己,不要去使用腦袋瓜子。
既然無須花費太多心神在賭博上面,他就有很多時間跟空檔可以觀察對面那個女人。
他從來沒見過有比她更背的賭客。
從她抱著那堆籌碼坐進這一桌開始,她一次都沒有贏過。賭運背到這種程度,還死不肯離開,也算是一種奇觀。
那個女人有著一頭漂亮的長發,直直地披放在肩膀上,沒有任何人工的過度渲染。柔軟的發絲圍繞著她精巧的臉蛋,讓她臉上的白晰看起來有幾分脆弱。她的眼底隱隱閃爍著一種決心,一種怒氣,仿佛明知道自己在做意氣之爭,卻仍義無反顧地投入。
是那雙眼楮,那張臉上的不服輸,攫住了他的目光。
「莊家通殺。」發牌員聲音平板地宣布,引來眾人一片哀嚎嘆息。
閻旭予沒有嘆息,那是因為贏錢根本不是他上賭桌的目的,他只是需要麻痹自己的腦袋。
而她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雖然她比這桌的任何一個都有資格嘆息,但她只是緊抿著嘴,不斷地將一個又一個的籌碼押注下去。
在她坐進這一桌之前,他就見過她。那時她手里拿著一迭百元美鈔,腳步堅定地朝兌換籌碼的櫃台走去,她將現鈔推出去的模樣,就像玩梭哈的玩家,篤定地要贏這一把。
可是小姐的運氣不大好,今晚恐怕要輸了這一局。
丙然沒多久,她連最後一個籌碼都落進莊家的口袋中了。只見她面不改色地滑下賭桌,正式退離開這場只輸不贏的賭局。
「先生,借過。」她的聲音打斷了閻旭予的神游。
他猛一抬頭,僅能捕捉到她飄過眼前的輕柔發絲。
不知著了什麼魔,他收起桌上的籌碼,毫不猶豫地跟著她後面走。畢竟賭博從來沒吸引他的注意力過,而現在她卻吸引了他。
閻旭予不想分析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情。他過去的歲月都花在努力地經營家族企業,忙到不知道何謂空閑,而這一切在前兩天有了巨大的改變,讓他這循規蹈矩的三十年,看起來像是一場笑話。
他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再也不要回去過去的生活模式了。
「啊,我記得還有一些零錢的。」戴芙寧喃喃自語地掏著包包里面的零錢,果然掏出幾塊錢。「就玩吃角子老虎吧!」
正當她找了一台機器,一坐下去時,閻旭予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如果我是你,就會挑你左邊那台機器。」
戴芙寧听到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馬上轉頭過去,剎那間她就呆住了。
一個男人,又高挺又俊朗,穿著三件式西裝的模樣像個模特兒似的。他看起來屬于勁瘦型的,舉手投足間卻有說不出的優雅。那張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仿佛他並不習慣這麼柔和的表情,線條顯得有點僵硬。他的眉眼間有著抑郁的痕跡,沉澱在眼底不易察覺的落寞吸引了她。
「你說中文?你是台灣人?內地人?」戴芙寧好幾天沒听到中文了,不禁雀躍了起來。
看著眼前女子的興奮情緒,閻旭予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是剛剛那個輸了一堆錢的人,她似乎很能調整情緒。
或許他該跟她學學,那麼他心里頭那個很大的空洞或許可以慢慢填平。
「你坐的那台機器稍早才開過大獎,所以短期內應該不會出現令人期待的好結果。」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再度重復了剛剛的話題。
「喔!」她回過神來,掩飾掉自己的失態。雖然這是拉斯維加斯,很多人是來這里狂歡的,但像她這樣緊盯著一個男子猛瞧,還是很不禮貌。「無論我坐哪里都沒差別啦,反正我橫豎是要輸的。」
話雖如此,她還是听話的挪動了一個位子,坐到他建議的左邊那台機器前。
「橫豎都要輸?那干麼還賭?」閻旭予早該走開去,卻發現自己竟在她旁邊的位子坐下。
「因為只要牽扯到運氣的東西,我從來沒好運過。抽獎沒中過也就算了,賭博更不可能贏,自從我小學時把壓歲錢通通輸掉之後,我大概十幾年沒賭博了。」戴芙寧將零錢投進機器,隨手按了一下,沒想到機器嘩啦啦地叫了起來。
「哈哈哈!」閻旭予大笑出聲,這幾個禮拜來第一次真心的笑出來。
戴芙寧則是手忙腳亂地跳了起來。「怎麼辦?機器被我玩壞了嗎?慘了啦,我的錢通通輸光了,我賠不起……」她東張西望著,仿佛正在考慮畏罪潛逃。
閻旭予卻笑得更大聲了。
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你不要笑得這麼夸張,或許我可以找機會偷偷的離開,而不引起工作人員的注意。」這男人是跟她有仇嗎?他長得那副尊容已經夠引人注意了,還這樣大笑,只怕老板很快就會派人過來逮她了。
「小姐,你贏了。」他笑著拍了下她肩膀。
「贏……贏了」她呆呆地看著他不知從哪里拿來的一個小桶子,把機器里面的零錢掃進桶子里面。
她足足呆滯了好幾秒,這才醒了過來。「你是說我贏了?剛剛那是零錢的聲音?」
怎麼可能?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交過這種好運。
她是出了名的衰耶!以前就連系上公告考試日期錯誤,助教雖然在五分鐘內就更換了正確版本,她都能在這五分鐘之間去看到公告,繼而缺考被當,成了系上的年度笑話。
還有就是她很少逃課,但是每次逃課都會遇到教授點名,所以她的室友們每次發現她要逃課,就趕緊爭相走告同學要去上課,看得她都快要吐血了。因為這樣,她大學再也無法逃課了。實在不是因為她格外認真的緣故,她是被逼的啊!
就連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都能莫名其妙地飛了,卷走了跟她借去的二十萬,消失無蹤。這就是她為什麼看破一切,拿出她打工多年的積蓄,直奔拉斯維加斯「墮落」的原因。
這樣的她,居然贏了?
「有這麼難以置信嗎?」看著她瞪大大的眼楮、張開開的小嘴,閻旭予忍不住動手將她下巴合回去,以免有沒長眼的蚊子莫名其妙葬身于此。
「你不會相信的,這跟天下紅雨的情況差不多。」戴芙寧抱著他幫她裝好的那桶零錢,感動到差點沒熱淚盈眶。
倒霉了二十三年,她終于也交了一次好運啦!
甚至還遇到一個友善的帥哥,這不是交好運是什麼?倒霉的她也有這一天啊,說不定老天爺終于良心發現,要把她以前缺乏的好運通通補回給她。這樣一來,她豈不是要比別人幸福很多倍嗎?畢竟她過去是比正常人衰很多倍呀!
「這是你為我帶來的好運,走,我請你吃飯。」戴芙寧抱著那桶零錢,義氣地說。
「先去把零錢換掉,你總不會要抱著這桶子出門吧?」閻旭予笑著指指她手里的小桶子。
看到她開心的模樣,他竟然也被感染了。這段時間以來的陰霾情緒一掃而空,讓他有種自由了的感覺。
「啊,對喔!」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閻旭予斜靠在座位上,閑適地看著對面吃得很起勁的女人。
「你怎麼停了?這里是算人頭的,吃多一點才劃算。這個生蠔很新鮮,還有牛排也煎得很女敕,你都吃過了嗎?」戴芙寧一手拿刀子,一手拿叉子,叉子上面還有一塊切好的帶血牛排。
「我吃飽了,你慢慢吃。」說話時,他的嘴角不禁含著一抹笑意。「看你吃飯也是一種享受,感覺很……振奮。」
「振奮?」戴芙寧瞪大眼楮。「我是滿開心的,你不知道我今天是破天荒的無敵好運。你多吃點,還想吃什麼,等一下我們再去,我還有錢。」
不去管她把十幾萬的積蓄輸光光的事情,她光想到她剛贏的那五百多塊美金,嘴巴就合不攏了。
不是為了錢,而是那給她一種人生出現曙光的感覺。這二十幾年來,她的那口鳥氣終于有出來的一天,光想到她就爽翻了。
「你真的要請客啊?可是我看你之前在俄羅斯輪盤那邊輸掉不少錢。」閻旭予還是覺得這女孩樂觀得過分,雖然如此,他現在可是非常歡迎她的開朗與樂觀。跟她在一起,他常常都忍不住不斷地微笑著。
「十幾萬啊,嗯,不多不少,剛好是我的總財產。」她拍拍口袋說。
「總財產?」他挑起眉毛。「你是說你輸掉了所有的錢?」這樣還笑得出來?還吃得下嗎?
「我還有剛剛贏的五百多塊啊,所以我請你吃飯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你幫我帶來好運,我連晚餐都沒得吃。」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忍不住補充。「當然回程的機票跟酒店錢我都付了啦,不用怕我流落街頭。」
閻旭予瞠目結舌之後是大笑著搖搖頭。
這女人真是讓他見識到了。如果她破產了都還笑得出來,沒道理他要這麼憂郁吧?充其量他也只能算失業了。
「沒有人說過你很樂觀嗎?」他從來沒有認識像她這樣的女人。
「樂觀?也還好啦,如果你從小衰到大,不樂觀行嗎?你不知道,我的衰是上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的,衰了二十三年,也習慣了啦!」戴芙寧當然也會哭也會難過,只是日子總是要過,不能因為天生倒霉就要自暴自棄,天天在臉上畫陰影過日子吧?
「喔,你一直說你很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他剛剛也親眼見證過她在牌桌上的可怕霉運,但還是忍不住好奇。
「這個要說清楚就很困難啦!就拿最近的來說,嗯,存了幾年的打工費用,本來要跟男朋友一起出國玩的,結果被男友以創業為由借走,然後這個交往三年的男友忽然移情別戀,卷款潛逃,這樣算不算衰?」
「所以你才會破產嗎?」他不敢相信地問。
「到這里還沒破產啦,是因為本姑娘大大不爽,哭了兩天之後決定要大肆揮霍。于是把我剩下的財產全換成美金,買了到這里的機票,就飛到拉斯維加斯來墮落了。反正橫豎都要敗光,那還不如我自己來敗。」想到那個沒用的前男友,她真的不知道是氣自己多,還是恨他多。
「听起來確實滿灰暗的,那這樣吧,為了回報你的晚餐,我請你喝酒。」他想到要回到冷清的飯店房間,忽然覺得難以忍受。
「真的嗎?」她眼楮一亮。「你看,我今天真的滿幸運的,現在還有人請我喝酒呢!」她笑著把盤子里面的食物掃干淨。
閻旭予大笑起來。「听起來是滿幸運的。」
兩個人說走就走,很快結了晚餐的帳,找了家熱鬧的Pub就喝酒去了。
「喂,我說閻……」戴芙寧喝了兩杯酒,人微醺,身體很輕松,腦袋瓜子卻連他全名都記不得。
「閻旭予。」他冷靜地接口,看起來比她清醒,實際上也喝了好幾杯烈酒了。
「我說了我這輩子發生的那麼多糗事,你還不敢把你的事情說給我听嗎?難道你比我更慘嗎?」半攤靠在桌上,座位間相隔的熱帶樹林隔起了隱私,讓她更放松了自己。
她覺得腦門熱熱的,身子輕飄飄的,原來喝了酒的感覺這麼贊,她早該嘗試的才對。
「我?」他眼神一斂,自我調侃地一笑。「只是心情不好罷了。」
苞她比起來,他要處理的只是自己心態的轉變,倒不是遭遇到什麼倒霉透頂的事情。
「你看你,眉頭又皺了。」她伸出手去揉開他的眉。隨著他眉頭被撫平,她的唇邊也泛起了一抹夢幻似的笑靨。「這樣才對,眼楮里面不要藏有那麼寂寞的神色,至少我現在在這里吧,可以陪你喝酒解悶哪……」
看著她暈紅的臉蛋,溫柔的笑容,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目光無法移開。
她是個陌生人,卻關心他眉頭皺不皺,眼底的寂寞有多深。
他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同,拚命工作了這麼多年,把公司經營得這般出色,但是他的父親卻從來不關心他腦子里面的想法,或者是他心里頭的感受。
相處了三十年的家人,遠不如眼前的善良陌生人。
他心里頭一陣溫暖流淌,一個伸手將她連人帶椅的拉了過來。
「怎麼……」她一個重心不穩,趴靠在他肩膀上,一抬頭,卻跌進了他眼眸的深潭中。
她的頭更昏了。
他靠她很近,近得她看得到他下巴的胡髭,聞得到他身上的刮胡水味道。他的氣息吐在她臉上,一個轉頭,他餃住了她的唇。
四片唇貼靠在一起,沒有人動,沒有人出聲。
她仰著腦袋,感覺到他退開一吋,然後他修長的指滑過她光滑的臉蛋,掃過她的肩膀,穿過她的肘,末了停靠在她手腕內側的脈動上。
她的心跳加快,眸色慌亂。
他的指扣住她的,用一種親密的方式握住她。
她喘息,但喘息未竟,就連著唇瓣被吞噬進他的熱情之中了。
她看不到東西,只覺眼前一片花白,接著多種繽紛的顏色在眼前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他席卷著她口中的溫暖,帶來一波又一波奇妙的感受。
直到他放開了她,她還無法讓自己坐直。
「喔,天哪!」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也不管那是他的,就直接喝了下去。接著就嗆咳了起來。
「妳喝到我的威士忌了。」他拍撫著她的背,趕緊給她一杯冰開水,這才解救了她。
「天哪,這種東西你也可以喝這麼多杯?」她不可置信地指著眼前的杯子。「你酒量真好,要是我喝這麼烈的酒,大概早就醉了。」為了掩飾那個吻帶給她的莫大影響,她話多了起來。
「我是不怎麼清醒。」他拉開一抹性感的笑容。如果是平常的他,才不可能這樣吻一個剛認識的女人,還吻得不想放開她。
「是嗎?」她捧起他的臉想要近一點仔細研究,卻發現這是個蠢主意,她一看到他的唇就又整個人熱了起來。
她倉卒地放開他站起來,卻腳步不穩地跌坐回去。
「你動作慢一點。」他握住她的肩膀,以防她跌下去。
「我看我們結帳離開好了,我需要吹點風。」她拍拍熱呼呼的臉頰。
「吹風?好主意。」他招來侍者結了帳,這才扶起她走出Pub。
「好一點了嗎?」他轉頭看她,卻見她像只烏龜似的,落在後面。
他回頭去找她,發現她又開始對他綻放那種夢幻的笑容,讓他肚子一陣騷動,直想直接將她壓進最近的床上,跟她。
甩去腦子里面的綺思,他低頭問︰「要回去酒店了嗎?你住在我們相遇的那家酒店,對嗎?」
「我不要回去,我要散步,還要喝酒,要狂歡,要享受人生!」她揮動著雙手,放肆地笑著。
「妳醉了吧?」他的神智其實也不怎麼清醒,只覺得渾身很放松,沒有什麼拘束的感覺真好。
他這三十年來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如果喝醉能換得自由的感覺,那麼他或許該多喝一點。
「我們走走,今天不醉不歸。」她大發豪語。「再找一家喝酒吧!我們喝……喝遍拉斯維加斯的美酒。」
看她說話不順,腳步也凌亂,他索性將她橫抱起來。「來吧,要去哪里,我抱你走比較快。」
戴芙寧呆楞了一下,這才勾住他的脖子,格格地笑了起來。
「你真是一個好男人。」她大加贊許地啵了他臉頰一下。「我怎麼就遇不到你這樣的好男人呢?」
她說著臉蛋皺了起來,眼底迅速地聚滿了淚水,這陣子的挫折跟痛苦,被拋棄的、被背叛的苦澀一下子全涌了上來。
淚水放肆的奔流,轉眼間她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了。
「噓,親愛的,哭吧……我的肩膀借你用。」他抱著她,腳步穩定地繼續往前走。
那穩定的震動逐漸成了一種節奏,慢慢安撫了她心口的劇痛……
她趴在他胸膛上,感覺前所未有的脆弱,仿佛這許多年強自撐著的笑容可以休息了,肩膀的壓力也可以暫時卸下。她全然信任地靠著他,真想要他就這樣抱著她走下去,永遠不要停止。
「你知道嗎?這是我遇過最棒的胸膛,最溫暖的懷抱。」她的唇抵著他頸邊的脈搏,低喃著。
他駐足,溫柔地看著她。
她眼底的脆弱讓他想要呵護她,想要保護這雙細小的肩膀,想要保護之前她唇邊那種放肆的笑容。
內心莫名的沖擊讓他再度低頭吻住了她。
她像只乖巧的貓咪似的,溫順地靠在他懷抱中,迎接這個綿長的吻。
他的吻像是最溫暖的海水包圍著她,他的心跳在她手掌底下跳動著,拍動著她的心湖。她感覺到自己胸口仿佛一口不斷冒出新泉的湖水,震蕩著、跳躍著,仿佛要奔出來似的。
不知為什麼,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認識這個男人,即將為自己的生命帶來不同的起點。
這是一種奇怪的預感。
她不知道他吻了她多久,直到有人在附近喊叫著什麼,她才緩緩從那團迷霧中醒過來。
「先生、夫人,登記的地方在這里,十分鐘之後你們就可以去度蜜月了。」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她探頭一看,是個穿著黑袍子的白胡子外國人。「他說什麼度蜜月?」
閻旭予抬頭一看,眼前竟然是一座小巧的教堂。「我想他是以為我們要結婚。」
「結婚?這麼晚了?」她訝異地說。「對喔,听說這邊結婚很方便。」就連教堂也開放二十四小時,跟便利商店有得拚。
「怎麼樣,想不想試試看?」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念頭,居然這樣問。
「試試看?真……真的嗎?」她的心狂跳,頭又暈了起來。
「有何不可?」他笑著回答。這三十年來他循規蹈矩,認真工作,可是他卻不曾快樂過。
他再也不要當回去那個人了。
從此以後他要改變他的生活,改變他對生命的態度。既然這個女人讓他快樂,那麼他選擇這里做他新生命的開始,或許也不錯。
「有何不可?」她高聲地重復他的話,覺得他大約是瘋了。
「哈哈哈……」他大笑著抱著她走進教堂,把她的問題拋在腦後。
相對于他的興致高昂,她的腦袋則是一團混亂。十分鐘之後,她變成了閻太太。此時起,她的腦袋已經完全無法適應這團混亂,干脆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