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珂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當然,任風行與朱芸生在外頭的對話,她也听見了。
她不好奇那個朱芸生與任風行之間的關系,只是疑惑,為什麼一個有情,另一個卻冷情的可以?
房外恢復一片寧靜,她走了嗎?
焰珂翻身下了床,走出內室的房門,看見他一個人望向窗外,旁邊是她鋪好被的椅子。
「睡不著?」他沒回頭。
「嗯。」焰珂走到他旁邊,搶先說道︰「不可以用你的武功欺負我,人家是真的睡不著。」
她暗示他不可以點她的昏穴,否則她會生氣哦。
任風行輕笑著轉回頭。
「你會怕嗎?」
「怕什麼?」她看著他的臉,第一次發覺,原來他長得也挺好看的;孤傲的神情里有種瀟灑、卻更接近放恣的氣質。
「怕我用武功來對付你,」
焰珂認真的瞧了他好半晌。「你不會。」
「哦?」
「你這麼自負,才不屑做那種以強欺弱的事;我的武功輸給你已經是事實,如果你要對付我,不會等到現在•」想嚇她?她才不是那種只會呆呆被嚇而不會反應的笨蛋。
「這麼確定?」他的神情是難測的。
她看了他故作深沉的神情,靈活的眼神一轉,忽然抱住他一只手臂,很用力很用力地抱得緊緊的。
「這樣,你就不能欺負我了。」她笑嘻嘻的。
「我還有另一只手。」他提醒。
「我抱住你這只手,如果你敢欺負我,我就硬抱著你的手不放,反正我要是睡著,你這只手也得陪我。」她很孩子氣、又笑的賊賊的說道。他想嚇她,她才不會每次都乖乖的被嚇。
「如果,是另一種欺負呢?」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指,托起她下頷。
「哪一種?」她被動的抬起頭,滿眼不解;欺負還有分種類的嗎?
他低下頭,毫無預警的輕啄住她細女敕的唇瓣,卻看見她眼里裝進更多的不解;他輕輕的放開。
「這叫欺負?」她輕輕的反問,因為他的臉靠她好近,讓她覺得只要用力喘氣,就會呼到他的臉。
「嗯……勉強算。」他忽然低沉的笑了出來。
「是嗎?」她更不解了,皺著眉很用力的想,像是這個問題很嚴重。
「是。」他再度攫住她的唇,被她緊抱的手臂不知何時已月兌開,悄悄環住她細腰,摟她貼向自己。
這次他不是輕啄就算了,而是將她絳紅的唇全然佔據,他的唇細細摩挲著她的,而後分開了她雙唇,灼熱的入侵至她唇內,在踫觸到她不知所措的舌瓣後,立刻以卓昂之姿悍然的糾纏住,不許她逃開。
一開始,焰珂很不明白他在做什麼,而他也沒對她多做什麼,她以為就那樣了;可是後來他卻侵略到她的唇里,她不明白這就叫吻,可是他愈來愈狂野的挑動,卻讓她的身體莫名的開始熱起來。
「唔……」她難受的低吟,喘不過氣,
「難受嗎?」他稍稍放松,氣息吹拂在她耳畔,引得她不自覺瑟縮了一下;他唇邊揚起笑。
「嗯。」她微蹙著眉點點頭,感覺到唇上傳來的細微刺疼感。
「抱住我。」他拉著她的雙手,環至他身後。
「做什麼?」她的氣息紊亂,不明白他現在的舉動;可是卻不由自主的依著他的話做,臉頰靠在他肩窩里偎著、閉上雙眼。
他不再繼續方才的事,只是環抱著她,讓兩人的身體緊貼著,感覺到她的氣息漸漸回復平穩。
「你很聰明、也很大膽,卻太過單純。」他道,輕柔的聲音像抹嘆息飄進她耳里。
她張開眼,這是疑惑。
「我不懂。」他為什麼那麼說?
他冷淡的表情沒有了、足以魅惑人的輕笑也沒了,注視著她的眼瞳里閃動著一些她無法理解的光芒。
「覺得好點了嗎?」他問。
「嗯。」她點點頭。呼吸順了,身體也不再發熱的令人難受。「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會懂的。」他只是抱著她,不再多說。
她不懂,她的身體卻會自然反應。
是人天生就有,一旦啟發了就再也回不了原來的純真。他既想教會她,卻又矛盾的不希望她懂。
面對她,他也開始懂得心軟了嗎?
*****
奇怪,為什麼昨天話講一講,他……親了她,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居然就睡著了;一早醒來,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她有自己走回房嗎?
「專心點。」他提醒的聲音驀然傳進耳里,讓她連忙收回飄遠的思緒,注意足下的提點。
一早用過膳後,他就帶著她到崖壁旁,實現他的諾言--教她輕功,讓她能在疾風谷里來去自如。
焰珂提氣縱掠,悟性極高的很快掌握住要訣,然後在疾風谷的峭岩上下自如,悠然來去。
「呼。」紅色身影如一抹飄在空中的虹彩,倏忽降在平坦的谷面;她笑意盈然的看著他,「我學的怎麼樣?」
他點點頭,沒想到她對武功的領悟力這麼高。
「怎麼樣嘛!」他不說話,她上前拉住他,不許他走開。
「很好。」他緩緩吐出兩個字,舉步沿著峭壁的山沿走。
「太好了。」她開心的笑了。
從小到大,每次她練會一種武功的時候,都是很開心的。輕功雖然算不上什麼對敵的絕技,可是能夠在幾乎光滑、不見石突可踏的峭壁上來去自如,她依然覺得自己有進步。
「你那麼喜歡習武?」他注意到,每次在談武功時,她的神情總會發出一種迷人的光采,讓人難以忽視。
「對呀。」她大大的點頭。
「學會高強的武功,對你有什麼作用?」
「沒什麼作用啊,只是一種興趣。」她輕快地道︰「如果每個人一生之中都會專注一件事,那麼我最想專注的便是武學,我的武功能不能練到絕頂、或者什麼天下無敵之類的,並不是我學武的目的;我只是希望自己不斷的學習,每天都進步一些,那我就很開心了。」
如果說一定要達到某種程度才能讓人開心,那麼她對自己的要求便是,永不停止學習武藝。
「除了武學,在你生命里已沒有其他事物了嗎?」看著她臉上飛揚的神采,他深思地問道。
「當然有啊,就是雲流宮里的一切。」
他眼神一沉,又是雲流宮。
焰珂沒察覺到他微變的神色,卻想到另一件事;她實在很想不問,可是她又很好奇。
「昨天那個姑娘……走了?」
「大概吧。」旁人向來不是他所關注的焦點。
見他沒有不悅的表情,她又放心大膽的繼續追問:「她為什麼認定你?還有,她好像很了解你?」
「是嗎?」他反應淡漠。
「不然,你告訴我,你們怎麼會認識的?」焰珂換了個方式問。
「為什麼追問?」
「好奇呀!」她坦率地道。
「只是好奇?」
「嗯。」她跟著他,催道︰「快說嘛!」
「大約兩年前,一群人擋了我的路,我動手請他們離開。那時,她正好被那群人欺負,而那群人就是你見過的那個獨眼男人。」他的描述還真不是普通的簡短,只講了重點,其他的細節就得由听的人自己想了。
幸好焰珂的聯想力還算不差,她想了下,大概連貫了整件事。
「原來是報恩哪,」她喃喃道。
朱芸生一定是因此愛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惜這個救命恩人大概是屬「冰」的,美人在前,依然不為所動,甚至還把人家的心給凍傷了。
「她很喜歡你,你一點都不感動嗎?」
「那是她的事。」
呃,果然很冷漠。焰珂一呆。
「可是,為什麼你對我卻不是那樣?」她望著他。「你對別人恨冷漠,也很不在乎,那為什麼對我就那麼奇怪?」
事實上,他對她的態度就像是充滿著濃厚的佔有欲,要她完全听話,不許她這個、不許她那個,動不動就威脅她;偏偏她不是個听話的人。
任風行看著她。「因為,你不是別人。」
她是焰珂,他一開始就認定要帶在身邊的人;或許在祈連山時,他還沒有那麼確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但是現在,他已經明白了。
他要她的生命只有他,要她把他擺在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位。
不過,這種回答卻令焰珂皺起眉。
「我當然不是別人,我只是我;你等于沒有回答。」她不滿的瞪著他。
「那你想要听什麼回答?」
「是我問你的耶!」她瞪他瞪的更用力。「應該是你回答我的問題才對,怎麼變成你問我;任風行,吊人胃口不是什麼大丈夫應該有的行徑,」
「是嗎?」她又氣呼呼的了。
「當然是。」她大聲的說,硬的不成,焰珂改軟的;她上前拉住他,勾住他的手臂就抱得緊緊的--這個動作好像很習慣了。「好啦、回答我啦,被抓的人是我耶,你好歹讓我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抓吧?就算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也有權利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判死刑吧。」
「你不會死。」他平淡的表情終于變了。
焰珂訝異的望著他僵硬的表情。「我不會死。」她順著他的語意說。
「以後不準你再說•」他語氣近乎嚴厲。
「哦。」她點頭,奇怪他怎麼突然說變臉就變臉,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任風行听她乖乖應話,緊皺的眉頭這才松開了些。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原因。」
又是這句回答,她還以為這次他會回答點不一樣的,結果還是這一句。
「也許因為你就是你,而讓我想帶你走。」他又說了,焰珂卻愈听愈迷糊。
擁有她一輩子,是個不會令人厭煩的想法。他想道。
「我就是我?」他的回答能不能不要這麼難懂?
任風行望著她,伸出手想拂開她被風吹到臉頰的頭發,卻突然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他不動聲色,依然將她的發拂了開。
「任……」她也感覺到了,才想提醒她,他卻將她的身子拉近。
「回去吧。」他眼神閃動了下,她乖乖點頭,跟著他走。
任風行摟著焰珂往小屋的方向走,直到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一處大石後躲著的人影才出現。
「任風行原來住在這里,」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他眼里浮現了抹嗜血的神情。
「我沒有騙你吧。」
「嗯。」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你可以傷他,但不可以殺了他;至于那個女的,你想怎麼樣都隨你。」
他想了一下,點頭當承諾。
反正,能得到任風行的女人,對任風行來說,也許是件更痛苦的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被凌辱,卻毫無反抗能力。
想到這里,他感覺到全身的血液興奮的都要沸騰起來了。
*****
疾風谷原來就少有人煙,終年風吹不止;入夜之後,風聲顯得更大,吹打著山谷峭壁上形成一種可怕的回音。
昨天夜里還沒有這麼明顯,可是現在外面風聲鶴唳的,仿佛有千軍萬馬經過,餃帶著莫大的聲勢。
用過晚膳後,焰珂從小屋里往外看;外面的聲響很大,可是谷里頭卻看不到任何動靜,听覺與視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境況。
「好奇妙的情景。」讓她想到了一個她熟悉不已的地方。
「你不怕嗎?」他悄悄走到她身後。
「怕?」她的聲音頗不以為然。「你是指哪一種狀況?」
「都有。」
「那我都不怕。」她笑了。
「哦?」
「兵來將擋。」她先說一種,然後帶著一點懷愁的口吻道︰「這里的情況,跟一個地方很像。」
「什麼地方?」
「你最討厭我提的地方。」她轉回身看著他,果然他的眼神又沉了下來,「我不懂,你為什麼老是不喜歡我提。」
「因為你回不去了。對于已經無法再見到的事物,我不希望你整個心里都只想著它。」
「你別忘了,現在我也能自由出入這里哦。」她笑的甜甜的,提醒他今天已教會她出入谷的方法。「我要離開,你怎麼可能時時刻刻都守得住?」
疾風谷天然地勢雖然奇妙,但畢竟不是什麼凶險之地,有什麼能困住她的?
「我不會讓你走。」他只有這一句話。
焰珂搖搖頭,嘆氣的看著他,
「你怎麼老說這一句,偏偏我不愛听這個。」她抱怨似的說道,很自然的貼近他的身體,雙手抱住他的腰。「任風行,你關心我嗎?」
他看著她,沒點頭也沒搖頭;焰珂不以為意。
「疾風谷里和谷外是兩種不同的景致,很像雲流宮。」他不喜歡她提,她還是提。「祈連山終年積雪,雲流宮外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可是雲流宮里,卻是四季如春,一點也感受不到宮外的寒冷。你說,這和疾風谷的情況是不是很相似?」
他听著,還是沒有給予反應;焰珂的話變成自言自語了。
「有時候,我覺得你很冷漠,對每個人都一樣;可是你對待我又不會那樣,我弄不懂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我決定不讓別人欺負你。」
「哦?」他終于有點反應了,卻是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
「因為,欺負你是我才有的權利,別人都不可以搶。」她宣布。
「是嗎?」他眼里有抹忍俊不住的笑意。
「是。」她很認真的點點頭。
他們都不擅于表達情感,也不理解心中那些既像關心,又覺得多余,可是又忍不住在乎對方的復雜感受,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都希望對方好好的,不希望對方的安危有任何閃失。
望著她認真的神情,任風行心中一動,臉龐逐漸下降,俯視她仰起的小臉;就在他們的臉龐快要相接觸到的時候,白天那股侵略的氣息突然變得更加明顯,任風行身形移動,摟著焰珂離開窗戶,正好避過一只淬毒的暗器。
「原來住在這里,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呀。」焰珂雙手搭上他的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剛剛你說,絕不讓人欺負我?」
「嗯。」
「那麼,現在人家找上門了。」他笑里有著暗示。
「可是,他們又欺負不了你。」她咕噥著,當然懂他的暗示。
「讓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如何?」他近乎愛憐的注視著她。
「好吧。」
她語聲一落,輕盈的身子立刻飛離他的摟抱,躍出屋外,在那群用暗器傷人的壞人還沒進屋前,攔住了他們。
任風行狀似冷淡的站在門口觀看。
是要趕走他們,但焰珂並無傷人之意,所以即使是以一敵眾,她出招之間仍是有著保留;那些夜襲的侵略者見無法取勝,不知道從何處又突然多出許多人,在困住焰珂的同時,亦有人攻擊任風行。
任風行一閃身,將戰場帶離小屋的範圍;焰珂一見到人愈來愈多,掌風與身法忽變,由守轉攻。
「你不出手嗎?」兩道暗色人影依然守在暗處。
「妳呢?」
「哼。」她悄然移動,趁焰珂忙著對付那些小嘍時,一柄閃著奇異亮光的袖珍暗器已瞄向紅色身影。
焰珂才發覺到閃光,身形倏□拔向空中,閃過第一柄,卻沒料到對方立刻發出第二枚;任風行心念才動的同時,人已經飛掠至焰珂身前,徒手接下暗器後,立刻又朝原方向擲了回去。
暗處的兩人立刻跳出避了開,同時也現出了身分。
「妳?!」焰珂一看到那個女子的臉,幾乎嚇了一跳。
守在暗處的揖眼男人露了臉,臉上驀然浮現奇詭的笑意,他持慣用的鐵扇領著人全力攻向任風行。
焰珂立刻想上前幫任風行解圍,而那個發暗器的女子立刻攔住她。
「我要妳的命!」她飛撲向前。
焰珂急退,閃過襲面而來的黑色指甲,她連環出招,逼的焰珂不得不全神應付;論用毒焰珂不在行,應付這種人最好速戰速決,焰珂一凝氣,威力十足的掌風劈向前,隔空擊中了對方的胸口。
「唔!」她一中掌,口中立刻吐出鮮血。
焰珂越過她,飛奔入另一個戰圈,見任風行只閃不攻,她再度凝聚真氣,決定將這些麻煩的人一次解決。
「無相玄掌。」她徒手握住鐵扇後,勁道十足的一掌劈中獨眼男人,獨眼男人當場被震的連兵器都握不住。
「撤!」獨眼男人口吐鮮血,內髒受到不小的波動,立刻叫人撤退,連兵器都來不及奪回,就讓手下扶著飛竄離開。
窮寇莫追,焰珂沒有打落水狗的嗜好;她將鐵扇丟掉,然後確定四周已無其他想攻擊的人留著,這才轉向任風行。
「你還好嗎?」他的武功明明很高,為什麼不出手反擊?
「或許。」他才想戲謔的勾起唇角,身體卻突然站立不穩,焰珂連忙扶住他,
「任風……」她還沒喊完,他已經趴向她身上。「你?!」
「暗器……有毒。」他勉強抬首給了她一抹笑,而後才乏力的倒下。
焰珂驚駭的看著他已全黑的手掌,再望向他昏迷的臉--
「任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