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唬不過 第6章(1)
作者︰雷恩那

山月高懸,精瘦黑影無聲無息地竄進「風雪齋」,那是眨眼間之事,眼一眨,什麼都瞧見,也什麼都沒瞧見,該是月照樹影、風過瓦牆罷了。

進屋,屋內靜謐謐,鄺蓮森不點燭火,精目在暗中猶能清楚視物。

他迅速解開纏頭和面罩,月兌去一身勁裝和半筒功夫靴,把戴在頸上和腰間、用來掩去原有體味的藥袋卸下,再將「飛燕大俠」所有衣物全藏在榻下密櫃里。他換上純白中衣,放任衣帶松垮垮的,長發也由著披散,然後在角落臉盆架那兒洗過手臉後,鑽進床帷內掀被躺平。

合睫。凝神。等待。

不到半個時辰,一抹縴細人影兒自以為無聲無息地回到「風雪齋」。

被飛燕大俠拎回隘口,安純君今年仍舊沒什麼長進,啥也不及說,照樣只能沖著大俠飛走的背影扯聲嚷嚷——

「明年此時別忘啊!我在這兒等您!不見不散!」

她收拾好東西,還撿回大俠用過的酒碗,再跟爹爹說了安小虎被母老虎扒臉的糗事,這才策馬返回「五梁道」。

不知是否她多想,總覺得飛燕大俠並未真的離去,他似乎一路跟隨,在暗中陪伴她、護著她,直到她回到家門。

適才將馬交回馬廄,她在踏進大門前還特地朝門外拱手抱拳,誠摯道謝——

「我已安全返家,謝飛燕大俠護持,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相逢有期!」

還是沒當成大俠的徒弟,學那門飛燕輕功,她心里是有些小惆然。不過……還有機會的,她反正見他一次就求一次,有志者,事竟成,即便求到七老八十,她仍會繼續求下去。

回到家,天色已晚,早過了晚膳時候。

怕婆婆鄺紅萼睡下了,她打算明兒個一早過去拜見請安時,再把此次在山外的大小事好好稟報。

可能在下午時喝過酒,雖未用飯,她肚子也不太餓,只是一身塵土讓她不敢直接回「風雪齋」……畢竟,和她成親的男人在她眼里,那可比白玉還要無瑕,她滿頭滿臉灰撲撲的,哪里敢上他的榻?那會「弄髒」他、「玷污」他,她會有罪惡感啊!

在灶房後院的小柴房洗了澡,今晚負責留守的小廚娘還幫她燒上一大盆子熱水,讓她洗得痛痛快快、干干淨淨。

走回「風雪齋」時,主屋黑燈瞎火不透亮,她不由得躡手躡腳,放輕呼息,然後作賊似地推開一道門縫,偷偷閃進。

眨眼再眨眼,待她適應一屋子幽暗後,她走進寢房,挨近屏風後的床榻。

撩開帷幔,她小心翼翼坐下,帷內熟悉的香氣讓她眩了眩,心窩發熱。

幸好,他睡了。

大叔師傅們早就回來,她卻拖到這麼晚,他若還沒睡,定要對她念上幾句。

說實話,這些年做什麼事惹他不悅,她不怕他念,就怕他抿唇不語,拿那雙鳳目幽幽瞅她,總看得她脊梁骨發麻。

唉,是說……他怎麼真睡了?

她其實……唉唉,很想跟他說會兒話,想听听他的聲音啊……

他留了位置給她。她好小心地月兌鞋上榻,想鑽進他懷里,卻怕弄醒他,兀自掙扎片刻,還是坐起身。

她俯身瞧他,練得還不錯的目力能清楚辨出枕上那張俊臉的輪廓。

他的發好軟,她抓一縷在手輕嗅。

他的五官淡淡,眼簾深濃,她忍不住湊近再看。

他鼻息徐長,暖暖拂上她,害她……害她竟緊張地屏息,頸子莫名其妙一沉,小嘴便壓上他柔軟薄唇了。

噢!親到了、親到了!

她偷香成功,忙直起上半身,心髒重擊如擂鼓。

這就是婆婆提過的,女兒家主動些好,要「巾幗不讓須眉」嗎?

她胡思亂想,雙頰緋紅,氣海暗暗翻騰,驀地記起何事似的,她捂住險些逸出低呼的小嘴,悄悄掀開被子下榻。

雙足還不及落地,一只精瘦的男性臂膀突然從身後橫將過來,擱在她腰間。

「啊!」這下她是真叫出聲了。

「……純君?」男人喚聲低柔略啞,像是因她那一叫,他才醒過來。

安純君雖覺自個兒武功比她家這位斯文相公好,身子骨比他強壯,力氣說不準也比他大了,但此時被他抱著,她發熱的身體可比白雪逢春,眼看就要化成一灘春水,哪來力氣掙開?就算有,她也不掙開。

「怎麼回來了也不叫醒我?」

半撩的床帷再次掩落,她乖乖縮回去,懊惱嘆氣。「我吵到你了。」

「無妨。」他像在笑,溫熱氣息朝她撲去。

安純君正想學八爪章魚巴上他的身,黑影忽而覆上,她一怔,微張的嘴兒便被堵實了,那張剛被她偷香的薄唇反守為攻,他含著她的兩片粉瓣,舌忝咬力道或輕或重,她呼息大亂,喉中發出近似嗚咽的申吟,男人的舌頭徐徐滑進齒關,攪著她發僵的小舌。

她不是沒被他吻過,成親前,他偶爾會親親她的發、她的臉蛋,像個大哥哥那樣寵疼她。成親後,他的親吻似乎多了些什麼,仿佛無形的封印被消解,他親她的發、她的臉、她的……嘴。

每次他的唇堵過來,她就頭暈目眩,無法把持,體內的氣全被吸光似的,但,她喜歡被他吸氣,即便吸得她渾身無力、如裹不上牆的軟泥癱在他身下,她卻是好快活、好快活!

今夜這一吻來得太猛!

她心里沒啥準備,他連聲招呼也不打,兜頭就耍狠……老天……她、她快沒氣了……等一下、等一下,她要反擊,她要好好回敬回去,她要……要……唔……不行,無力……暈了暈了……

男人察覺到她的狀況,濕潤薄唇終于離開她的嘴。

「純君……」他嘴角悄勾,頎長身軀半壓著她。

神魂化作春光中隨風飛舞的蓼花,飄啊蕩啊,許久許久,她才攫住一點點游絲,循那飄游的方向回到自個兒身體里。

「鄺蓮森……」她喊慣他全名。「我剛才好像暈過去了。」

他模模她熱力驚人的臉,不知為何,純君覺得他面龐雖幽靜,卻甚是歡快。

她對他羞澀一笑,有些兒憨氣,同樣抬手模模他的白玉臉。

「你嘴里甜甜香香的,嘗起來……嗯……跟我今兒個喝的‘蜜里桃’有點像哩!」

鄺蓮森暗暗挑眉,表情似笑未笑。

玩到最後,他竟開始期待她何時能掘出答案。

有時他會有意無意地放餌,丟給她一、兩個線索,就如今日她請「飛燕大俠」飲酒,他當著她的面、半揭罩巾快飲,有意讓她覷見一小部分的面目,再如他深吻她時,口中的桃酒味……這些小地方,她瞧得出端倪嗎?

他低頭又吻上她微喘的嘴。

這一記吻,安純君很努力跟上,盡平生所學回敬,盡管她學來學去只能學他,依舊勉力為之,于是唇舌煨火,小火燒成大火,亂亂燒,大火大張大揚後,又再慢慢轉回文火。

她心醉神馳間,听男人像也在費力抑住喘息。

他嗄聲問︰「娘給你的那件東西,你收好了嗎?」

娘給的……「什麼東西……」她昏頭昏腦地問。

「娘送給你的,說是吩咐你拿來跟我一塊兒參詳,讓咱們夫妻倆好好研究的那件東西。你忘了嗎?」

安純君眼珠子溜動,突然被雷轟到一般。

「你……你、你怎麼曉得?你看過了,是不是?我明明藏起來了呀……」

「娘交給你前我已看過,當然曉得。」他謊話順溜,語調騙死人不償命的徐穩。「你藏在哪里?我想再看看。」

「……就藏在我以前寢房的床頭櫃里,我用舊衣服壓著它們。」老實招供。她剛才掀被欲下榻,就是想把婆婆送她的玩意兒另尋密處藏好,沒想到鄺蓮森早見識過了,唉……

它們?到底有多少?他瞳心隱隱一湛。

「鄺蓮森,你不要看啦,不是看過了,你干麼還看?干麼還看?」她捂住臉哀叫,轉身背對他。「唔,我要睡了,我好累好累,累得走不動、下不了榻,累得眼皮撐不開,我睡了……」

扮鴕鳥嗎?

他皮笑肉不笑,胸膛欺近,抵住她的背,從身後親親匿匿擁她入懷。

安純君見他不再追問藏在床頭櫃里的東西,不由得吁出口氣,再見他主動貼靠過來,她心下一喜,正想轉過身回抱,畢竟摟著他睡好舒服,此時有機可乘,絕不放過。

陡地,她驚抽口氣,僵住了。

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掌慢騰騰從她前襟探入。

「鄺蓮森,你、你……」問他意欲如何似乎很蠢啊……她咬著唇,心音咚咚響,滿面潮紅,等待著,好奇著,羞澀也害怕著……然而怕些什麼,她卻說不上來。夫妻間許多事,她與他其實早該做了,她不怕,和他好在一塊兒,她心里只有歡喜,不該害怕……

她繃得太緊,拚命要自個兒放輕松,等了半晌沒消沒息沒下文,眸子一掀,發現懷里的虎頭玉此時被他拉出,他湊鼻嗅著。

「防蚊蟲毒物的香氣淡了些,得解下來再燻燻。」鄺蓮森在暗中微笑。「這塊玉純君貼身戴著,玉上也留你的膚香,甜甜軟軟的,很好聞。」

原來,他只是要確認虎頭玉上的氣味還在不在。

「你也是甜甜軟軟,好好聞……」男人氣息烘暖她的頰面,她有些安心,亦有些小失望,腦中一直記起婆婆的「教誨」——要主動。要不讓須眉。要……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他突地問。「和你同行的老鐵師傅申時就已返回,我听他說,你和岳父大人飲酒說話去了……」一頓。「是不是遇上什麼事?」

「啊?」她略驚,心虛虛的。

「還是見著什麼人了?」

「唔……沒、沒有啊……」最好別教鄺蓮森知道她跟安小虎每年一度的「鵲橋會」,她明白他為她擔憂,怕猛獸野性難馴,終究會傷人。為了那頭虎兒,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跟他鬧過、吵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跟他賭氣。

她想過要提遇上飛燕大俠之事,但一提,必得牽扯出後頭種種,愈扯愈容易露馬腳,唉,還是算了。

深吸口氣,她支支吾吾擠出聲。「……就跟爹胡亂聊著,說、說山外的見聞,說南北貨棧的事,還說了‘五梁道’大伙兒的事,說……說咱們倆的事……」

「是嗎?」男人撫著玉,微翹嘴角。「你都跟岳父大人說我們什麼了?」

「說……說……」安純君雙頰暴紅,哪說得出口,又不肯再說謊欺他,遂咬著唇瓣不言語。

她側顏的輪廓極為柔美,表情無辜又倔強,他心一動,忍不住以頰摩挲她腮畔,吻輕輕落下,點過她的墨睫、香腮和唇角。

憨氣!連個簡單謊話都說得如此蹩腳,而自知說得不好,竟干脆不言語了,以為這麼就能打混過去嗎?

罵她呆,他還真是……真是……罵輕了。

說不出的滋味在胸中翻滾,他暗暗嘆息,把虎頭黃玉重新放回她懷里。

「鄺蓮森,你的手——」她抽氣,神魂一震。

他、他他怎麼突然使「陰招」?

歸回虎頭玉的大手這次很不乖,物歸原位就該撤了,大手卻賴著不走。

「純君,那些事讓你很難啟齒嗎?你心跳得好快啊……」他問得無辜。

「你……」心跳好快還不是他造成的嗎?!安純君呼息急促,鼻間竟哼出一聲自己听了都要臉紅的嚶嚀。豁出去了!主動、主動!巾幗不讓須眉!她、她跟他拚了!

被整得渾身發燙的身子在男人懷中驟然一轉,她要撲倒他,然後……然後……然後要怎樣呢?她其實還不曉得,只知先撲倒再說。

哪知,棋差一著啊!

她甫轉過去面對他,黑墨墨的影子已搶先朝她壓下,她張口欲言,無奈有口難言,小嘴被另一張嘴堵實。

他的吻……噢,他的吻啊……不行不行,她要堅強!

安純君,你要「投桃報李」,要和他糾纏到底……

唔……不成,對手太厲害,她抵擋不住,暈了暈了……唉……真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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