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颼颼的夜晚,心喬坐在中山北路的一間小咖啡店里,三樓落地窗的視野正好可以看見川流不息的人車以及十字路口的交通標志,不知怎地,每次抬頭總是看到紅燈霎時亮起,在這樣的夜晚里,令她覺得格外刺眼。
不只如此,連手上包裝戒指的小絨盒都是嗆人的紅,舒適的沙發椅則是可怕的橘紅,對街的大樓,更掛著令人無法視而不見、鮮紅色的「婚紗攝影大特價」招牌。紅色代表的是喜事,然而此時,她卻害怕起這個顏色。
心喬無聊的翻著一本年代久遠的雜志,里面一頁汽車廣告的幾句廣告詞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在廣告公司上班,所以對廣告的內容向來特別敏感。
「漢堡和可樂和著漲停板的新聞下肚,
薪水若跟著股票狂飆該有多好。
堡作其實沒有什麼壓力,只要一天有七十二小時。
遞上辭呈的快感是每晚臨睡前的遐想,
女人心遠比股票走勢詭譎難測。
生活其實可以很easy,
只要有成打的面具,冷感的自尊。」
「寫得真好!」她嘆了一口氣,自嘆不如。
不錯!今天晚上,她——袁心喬要在這都市叢林中戴上面具,表演一出分手的戲碼,台詞並不難,只是要有冷漠的情緒來演。
「對不起!小喬,我遲到了……」有勁遠遠地看到嘟著嘴、不耐翻閱著雜志的袁心喬,急忙看著手腕上的手表。
王有勁,三十歲,剛剛晉升為銀行貸放課課長。頭發梳得干淨整齊,白襯衫上的領帶一絲不苟地掛在領子間。他的身高和長相都不突出,眼鏡大得有點落伍。不過他的五官端正,勉強還算是一個蠻順眼的男人。
心喬無聲地盯住—臉內疚的他看,心里盤算著要如何開口。
有勁坐定後,和心喬一樣叫了一杯「卡布奇諾」。
唉!他連喝一杯咖啡也這麼沒有主見,真是平白浪費了他「王有勁」這個名字!」今天晚上,一個客戶堅持要請我們去吃飯?我們經理都答應了。我根本就不好意思拒絕,這個客人要貸的款項不少,雖然風險很大,可是對我們分行的業績很有幫助,你知道……現在的銀行業很競爭……我們如果不積極一點,就會被別的銀行搶走客戶……」一點完咖啡,有勁滔滔不絕地解釋著。
心喬沒有回答。一陣靜默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緊握的紅色小絨盒放在桌上,緩緩推到有勁面前。「有勁——我、不、能、和、你、結、婚。」
有勁愣在當場,腦海里一片空白,女侍剛好端來了他的「卡布奇諾」,他還是不忘禮貌的點頭道謝,但除了自己的道謝聲外,有勁似乎還听到了從心里傳來一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心喬忙不迭的解釋︰「對不起,有勁。我不是故意要作弄你,更不想要傷害你,可是我……」
他似平還在震驚中,兩眼直盯著紅色的絨盒,仿佛可以透視到里面的鑽石戒指,那是他狠狠花了大筆存款買來的訂婚戒指。
「有勁,是我配不上你。你對我太好了,你是一個好男人,任何女人嫁給你都一定會很幸福的。而我、我並不適合你……」
「可是我愛你啊——」他出神地看著心喬,她美麗的眼楮,像兩顆名貴的貓眼石。她紅艷艷的唇,像昂貴的進口櫻桃。她完美的鵝蛋臉,就像無可挑剔的名畫。
和她這樣美麗的女人在一起,有勁覺得自己好像也成了一個令人羨慕的百萬富豪,她是能讓所有男人驕傲的女朋友,在他心里,她是個無價之寶。
「但是我不能欺騙你啊!這對你是不公平的。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戒指,否則將來會傷你更深……有勁,你仔細想一想,這一年來我們是真正知心的在交往嗎?你不斷對我付出感情,可是我卻沒有辦法用相等的愛情來回報你。你是個好人,我以為只要接受你的感情,我就可以慢慢學會去愛你,可是……我還是做不到。一年的時間不算短,我不能再耽誤你……有勁,及時理清我們之間的感情,對我們只有好處……
「有勁,我希望你可以找到一個更愛你的女人,畢竟被愛比愛人要幸福得多,不是嗎?例如……你追我以前,不是有一個很愛你的女朋友嗎?就是楊燦玲,她就……」
有勁的眼楮突然閃動著希望的光芒,急忙接口。「燦玲?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同事而已,如果你還介意她的話,我可以馬上申請轉調別的分行!」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心喬急忙搖頭擺手。「不是!不是!我一點都不介意她,雖然楊燦玲恨我入骨,可是……我還是很同情她,畢竟她是這麼的在乎你。」
「小喬,我和燦玲同事六年了,我和她只是朋友,你別誤會……」
他還是听不明白,心喬無力的搖頭嘆息。「對不起……有勁,問題不在你,你還是把戒指收回吧!幸好我們都還沒對我們的父母說,不然的話,分手會更困難。有勁,有一天你會找到適合這戒指的女孩的。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對不對?」
有勁緊咬著下唇,努力的想要把淚水逼回眼眶里。
「我要走了!我最近會很忙,公司的工作量加大了,而且我和我的好朋友幼盈正準備搬家。」」可是……我才在新店訂了一棟公寓,打算將來我們結婚要搬進去住的,下個月就可以交屋了,我……我還向我的房東說了,我租到這個月底……我……他……我以為……我以為……」有勁開始語無倫次,近乎自言自語的說著。
「有勁,這種事我無法替你決定的。」心喬很了解有勁的沒有主見,但此時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勁茫然無助地望向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不再說話。三天前,他還滿懷欣喜地向她求婚;沒想到三天後,他精心計劃的未來,就這樣像泡沫般的消失了。今天是他的世界末日,可是為什麼這地球還是照樣在運轉,交通標志閃動著,車輛持續前進……
心喬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頭一緊,關切的問︰「有勁,你還好嗎?」
有勁麻木、機械化的點了點頭,是他的職業病吧!在工作上,只要別人要求,不管再多無理,他都不會當面拒絕。他從來都是個好好先生,什麼也不爭、也不求,只是用心的存在著。
小小的咖啡廳里響起一連串快節奏的歌曲,女歌手夸張的嗓音瞬間霸佔了他們之間凝聚的空氣。」我先走了,再見!」心喬拿起桌上的賬單站起身來。
她走了幾步,回頭看見有勁一臉苦楚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後悔。錯的是她,如果她不是這麼優柔寡斷,能在一開始就拒絕有勁付出感情,那麼現在也不會同時傷了他也傷了自己。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然而當他拿出戒指的那一刻,她好像從一個迷茫的夢里醒來,驚覺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的陌生,不是她一直在尋找的人、不是那個佔據她心頭的身影……
這三天以來,她內心也十分掙扎,而結束這一切的唯一辦法,就是向他說明事實。雖然有些殘忍,但是這樣才能避免以後更嚴重的傷害。她心一狠,轉頭離開。
一個星期後。
「好了!總算都搬好了!」幼盈拍拍滿是灰塵的手,滿意地四處瀏覽一番。」這里的環境真的不錯,空氣新鮮,窗戶外面還可以看到綠油油的山坡和草皮,映著晨曦閃亮的露水就好像鈷石一樣,唉——我真的太幸福了。」心喬滿意的坐倒在沙發上。
今天,心喬和她最好的朋友幼盈正式搬進高級住宅區里的一棟漂亮別墅。這別墅的主人是幼盈的長輩,他托幼盈替他暫時看管別墅,不但房租全免,還可以免費使用所有的家具,只需要維護四周環境,還有支付水電等一般費用就可以了。幼盈當起了二房東,大方地只酌收心喬三千塊錢、押金三千塊錢,還形式上簽了一張簡單的租約。心喬計算過了,雖然這里離市區遠了一點,但是空氣新鮮,環境優美,坐捷運還是十分方便,更何況房租便宜,這個地方實在無可挑剔了。
「你的幸福,不都是我的功勞嗎?從今天起我是你的房東了!」幼盈得意的說。
「是二房東!」心喬不以為然的糾正幼盈。
「好啦!二房東就二房東,別忘了,三樓還有兩間空房,我還可以把它們租出去,雖然我管理的時間不長,可是一定可以找到想要搬進來住的人。你想想看,一個房間只要八千,包水電,這樣一個月我就有一萬六千元的進賬了。」
「是一萬九!」心喬又糾正了她。
「對了!還有你的房租三千,你看!我對你很夠朋友吧!」
「謝謝你了!我知道從大學的時候,你和你爸媽就一直很照顧我。」
「那是他們愛死你了,我媽媽恨不得收你做干女兒呢!」幼盈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感到全身酸痛。
「說真的,這麼好的房子我恐怕這一輩子都住不起,真是托你福,謝了——」心喬的話里帶了點感傷,從小家境就不是很好,她一個人來到這大城市求學、工作,沒有家里的資助,還不時要拿錢回去孝敬父母,所以,她一直都是經濟拮據的過一天算一天。
「你不用謝我,其實要不是有你和我住在一起,讓他們放心,我恐怕到現在還要和我爸媽同住,我都二十六歲了耶——」幼盈夸張的用手指比出二十六,想到自己年紀快接近三十了,就有點心慌。
「二十七了!」心喬又糾正她。
「你不也一樣!」幼盈不服氣的頂了回去。
「我晚你一年呢——大姐!」心喬故意氣她。
幼盈和心喬是大學時期的死黨,兩人是學校出了名的校花,只要有她們兩人出現的地方,總會吸引許多傾慕的眼光。幼盈來自富裕的家庭,又是嬌生慣養的獨生女,這次她是想盡了辦法才搬出來住的,如果不是有心喬做擋箭牌,幼盈的父母根本就不會答應她搬來這里。
「小喬,我真的好想結婚,你想想看——我二十七歲了,明年結婚的話,還可以等兩年再生小孩,我一定要在三十歲以前完成這兩件大事……」
「好了!你真的是想結婚想得快瘋了!我現在很怕談這種事一—對了!我這就去附近的新超市買菜,回來準備在這里的第一頓晚餐,就吃火鍋好了,好不好?」心喬從舒服的沙發椅跳了起來,拍拍腿上的七分褲,準備出門。
「太好了!今天晚上我還邀請了一個朋友,原本我還打算和他一起出去吃飯呢!」幼盈的腦海瞬間充滿了沉醉的幻想,迷蒙的眼眸充分透露出戀愛的訊息。
「他?他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听你說過?」
「他是個建築工程師,我們在同一棟大樓上班。他認識我的男同事,時常和我們一起出去唱KTV。昨天我終于鼓起勇氣要請他一個人來吃飯——」
「你喜歡他??!」心喬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
「豈止是喜歡而已,我愛死他了!小喬,你知道嗎?他是個很優秀的建築工程師,很有前途,身材就像運動明星一樣,好看得令人垂涎,我已經鎖定了目標,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幼盈用力握起拳頭,好像已經把這個男人狠狠抓在手心里了。
「恭喜你了。」心喬故意酸溜溜地回答。
「嫉妒吧!小喬——你听好喔!我要和你約法三章。」幼盈看著心喬,不放心的說著。
「什麼約法三章?我們同居的規章你不是都已經告訴我了!」
「我是想要提醒你,我對他可是非常認真的,你可不能覬覦我喜歡的人。小喬,你能了解嗎?雖然我對自己很有自信,可是我還是要先對你說清楚。」幼盈收起了嬉鬧的情緒,嚴肅的對心喬說。
心喬听出了幼盈警告的語氣。「你放心啦——我現在對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拉長了語音。
「是嗎?那有勁怎麼辦?」
心喬氣悶的說︰「我拜托你,不要提他的名字,我已經和他分手了!」
「是嗎?難說了——」等著瞧!幼盈的眼里閃動著嘲弄的光彩。
「啊,都七點了!我到附近的超市買菜,很快就回來,等我喔。」
「知道了,快去吧!我都快要餓死了!」幼盈慵懶的揮了揮手。
★★★
心喬走在新社區的超級市場里,由于是新開張的商店,四處都顯得整齊干淨,有條不紊。
搬家後,她的心情格外輕松。有勁不在的日子,她的日子似乎沒有什麼改變,吃得好,睡得好。
失戀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心喬的腳步停在盆栽區前,眼光定在萬年青青綠的葉子上,心里不斷揣想,如果她沒有感受到失戀的傷痛,那麼她算不算沒有戀愛過呢?
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悲傷的失落感,想起她一直遺忘不了的影子,那是她第一次心動的對象。只是自從那個男孩突然離開之後,那一份純純的感動也就跟著無疾而終。
都這麼久的事情了,她不懂自己為何還是時常想起。那份感情在她的記憶里還是如此清晰,可是時間越來越久,仿佛又變成了她無法觸及的一個神話。
她無法接受有勁的感情,就是因為心中還有著「他」的身影,人們會太過于懷念往事,就是因為曾經擁有的時候,留下了許多遺憾無法填補。她不禁試想,如果當時他沒有離開的話,他們兩人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只是這樣的猜疑揣測,是永沒有答案的。
為了拋開這些惱人的想法和回憶,心喬手提著購物籃,開始打量四周琳瑯滿目的商品,檢視一下手提包里面的錢包,算算只有兩千多塊。唉!已經月底了,她真的是捉襟見肘了。
沒關系!月初就要發薪水了,今夜就狠狠的讓荷包大失血吧!她正計劃著今夜的菜單,冷不防的看見前方迎面走來一位高瘦清秀的女子,身上還穿著整套寶藍色的上班制服。這不是有勁銀行的制服顏色嗎?原來這女人就是恨她入骨的地獄復仇女,楊燦玲。
怎麼辦?心喬想到被她破口大罵的情景就心有余悸。
一年前,有勁全力追求她的時候,她就不斷受到這女人騷擾。楊燦玲暗戀有勁六年了,想不到有勁一心追求心喬。她還找心喬談判過,可是改變不了有勁喜歡心喬的事實,從此把心喬當成仇人看待。
真是可怕!楊燦玲和有勁在同一家銀行上班,想必一定知道她和有勁分手的事了。心喬向來最不會應付這種個性強硬的人,她不敢想像楊燦玲會采取什麼激烈的報復行動,直覺只想遠遠躲開這個可怕的女人——
心喬正想偷偷溜走,但來不及了,楊燦玲已經直直從她的方向望了過來。完了,她看見我了!心喬絕望的想著。
燦玲發現了她,那目光就好像火山的爆發口一樣,滾燙的紅色岩漿不斷地從她的眼中流瀉出來。心喬心急地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抓住身邊一個落單男子的手臂。
男子粗壯的手臂就像個救生圈,心喬緊緊攀住不放,跟底緊急的釋放出求救的訊息——
「對不起!你的手臂可不可以借我一下,一下就好!拜托……」她不斷懇求著。
「小姐……」趙人樵面有難色的低頭看著這神情狼狽的女生。雖然她懇求的眼神讓人無法拒絕,雖然她真的是有攝人心魂的美色,可是……這樣突兀的舉動,還真的讓他覺得莫名其妙,無法接受。
「噓……別說話!」她低聲對他說。
心喬命令式的口吻瞬間讓他住了嘴。她霸道的神情讓他陷入了回憶,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陣悸動。
楊燦玲走到心喬面前,雖然顧忌的看了心喬身後人高馬大的男子一眼,但最後還是決定要教訓她。
「袁心喬,你真有本事!甩掉了王有勁,馬上就勾引到了另外一個男人!」楊燦玲惡狠狠的從齒縫里擠出話來。
「楊燦玲,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我、我不想和你說話。」心喬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覺又加緊了,身體還不住地往他的身邊靠。
「你不想和我說話?當然了,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當然只想和男人說話了,也只有那些膚淺、只重視外表的男人會被你這種女人耍得團團轉!」
「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楊燦玲的嗓音再度竄高。「我胡說?哼!有勁這幾天失魂落魄得像鬼一樣,這就是最好的證明,都是你害的!當初我就對他說過,你這種有幾分美色的女人只會利用男人,一旦找到更好的飯票,就會一腳把他踢開!」
「我沒有!」
心喬氣得臉色慘白,她對吵架從來就沒有天分,更不喜歡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公眾地方丟人現眼。
她頹喪的回頭,對身邊的陌生男人說︰「我們走吧!」
她拉著他想走,不料他跟鐵柱子一樣動也不動,心喬抬起頭不解地望著他。
只見他面對著燦玲,不疾不徐的說︰「小姐,我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刺激,可是看到你這樣潑婦罵街,我想——這才是你失去男人的原因,你自己想想看吧!」
他隨即又補充說明。「還有,雖然內涵是比外表重要,可是……我得承認男人真的都很膚淺,只有包裝美麗的東西才會吸引人想要一窺究竟。‘內涵比外表重要’這句話,是在安慰你們這種女人的。」
楊燦玲怒氣沖沖的大吼︰「你說什麼?你說的是誰?你再說一次?」
「你要對號人座嗎?我想你听得很清楚了!」他的聲音沉穩冷靜,帶有一點磁性。
說罷,他問也不問的拿過心喬手上沉重的菜籃,拉住心喬的手,一言不發的直往收銀機方向走。
心喬滿懷感激的緊跟在他身後.感覺到他的手掌大而有力,她悄悄說了一句。「謝謝你——」
握住心喬的手,像在回應她的話一樣,收緊了力道。
超市里面白色的強光照射下來,令人無所遁形,他們站在一排長長等候的隊伍後面,兩人都一言不發。他仍然沒有放開心喬的手,而心喬似乎也習慣了他手心傳來的溫暖。
心喬原來的好心情已經蕩然無存了。她觀察著眼前的男人.他穿著輕便的白色運動T恤和牛仔褲,T恤上寫著一排藍色的英文字「justdoit!」。他的個頭真的很高,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非常健康,囂張的短發豎立著,露出了飽滿的額頭,兩道斜飛的濃眉和完美高挺的鼻梁,更凸顯出他男性化的五官。她對上他的視線,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感覺到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溫柔,被他緊握的手,瞬間傳來一股激涌的熾熱。
好像手被燙著似的,心喬猝地掙月兌了他的手掌。
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了她的腦海里,可是剛剛才和楊燦玲起沖突,現在她整個人還是十分混亂,無法定下心來細想任何事,一心只想趕快離開。
他們各自付賬買好了自己選焙的東西。心喬看到那個男人買了一瓶紅酒還有一束鮮花,猜想他應該是要去見女朋友的。
他們一同走到超級市場的出口,心喬回頭有些緊張地解釋︰「剛剛謝謝你替我說話……我……我不是她說的那種女人,我們之間有誤會,所以……」
趙人樵目光柔和的望著她,回應著。「你不必對我解釋什麼,我和你一樣,都很怕那種潑辣的女人,你自己交朋友要小心一點,況且……你這種方式不是很適當——」
心喬霎時張大眼楮,疑惑地問︰「什麼方式?」
「我還沒有見過女孩子像你這樣——」
心喬話還沒有听完,心里已經燃起了怒氣。她老是被別人誤解,以為她常常勾引男人!」像我這樣?那是情勢所逼,你也看到了,那個女人有多可怕!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將來也不會了!你以為這是我搭汕你的方式?你錯子……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意思!我不是那種女人!」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你解除危機的方式很不適當?要是踫到了心懷不軌的人,那就不太好了。」人樵有點訝異,她的反應過于激烈,想不到這美麗的女人有著敏感易怒的個性。
心喬頓時尷尬難堪起來,急忙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性急了,我、我要走了!」
她心亂如麻,只想趕快離開。
「喂!等—下一—」
趙人樵看著心喬慌亂飛快的走遠,很想追過去,可是卻沒有移動腳步。他不知道自己追上去以後要如何走下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
他已經認出她來了,但看得出來,她並沒有認出他。
罷剛,袁心喬挽住他手臂的那一剎那,他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悸動。只是當時他還很錯愕,沒認出她來,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笑容。
如果不是那個潑辣的女人,他們是否又會再度錯身而過?
她還是一樣美麗,只要凝視著她的美,還是會讓他心神不寧。人樵的微笑突然消失了,許久以來,他一直沒有忘記過她,心喬的身影,像烙印深刻的印在他的腦海里。
他有些後悔了,為什麼他剛才沒有追過去?他困難地低下頭看了看手表,他的約會快要遲到了。可是在這茫茫的人海中,他和袁心喬還能有幾次錯身而過的機會?或許他再也遇不見她了,他低頭看見胸口前「justdoit!」的字樣,好像變成了幾只懊悔的蟲,一只一只的鑽人他的心口,不斷啃食著他,他的心神激蕩不已,久久無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