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彧的艙房是維京號中最大的房間,八十坪的空間分隔成客廳、起居室、書房,會議廳、王臥室、按摩浴池等等,而且兩面都可以看見海,也是維京號上景觀最美的房間。
原本這間艙房是VIP級的頂級艙房,當他決定在維京號上生活之後,他就在這里住下,換成他喜愛的低調奢華風。
潔兒替古炫齊以及麥爾斯求情那天,海彧便對她提出在他艙房住下的邀請,她故作驚訝的答應,像是中了樂透彩一樣。
她怎麼會不知道向來重視隱私的海彧,會讓她住到他的私人天地里是什麼意思,她只是裝傻而已。
自休士頓出發航行後第二十七天的早上七點,維京號距離上一次的靠岸,已經過十天的海上航行,終於又在葡萄牙靠岸,中間的航程已橫越過大西洋到了歐洲。
經過長時間的航行,需要補充的物資太多,所以將在奧波多停靠一晚,於第二天晚上八點啟航,在海上悶了十天的乘客也紛紛下船,活動活動筋骨。
「二十七天,算一算,應該快了。」潔兒屈指算來,她離開美國也快一個月了,她給父兄的時間是一個半月,算一算她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就趁半個月,把維京號搞得天翻地覆吧!嗯,不過看在海彧的面子上,我會網開一面,不過,只花半個月能把他教成好男人嗎?我真懷疑……不過好像還挺有趣的。」她思索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首先要把海彧的心牢牢抓住,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盡避對他有好感,不過當初他要她當他的短期海上情人,還要出錢買她這一點,她仍然不能釋懷。
她身上沒有任何證明文件,所以不能下船,只能待在維京號上,哪兒都不能去。
在晚餐時間,—個與潔兒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孩——船長室里頭的華裔船員林書佑,靦腆害羞的捧著一小束白色雛菊來到員工餐廳,親自送給潔兒。
這個舉動引起眾人叫好,一時間歡聲雷動,幾乎要把船底給掀了。
「書佑,謝謝你。」潔兒大方的收下,一點也不扭捏作態。
「因為……那個,嗯……欣蓮逼我的,她說如果我不送花給你,她就不理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害羞的他馬上解釋自己並沒有任何邪惡念頭,免得被其他對潔兒有意的男人給劈了。
「呵……」她了解的點頭微笑。
她雖然在船上老是惡搞,但也做了一些好事,她知道沉默害羞的書佑老是在值班時間到義大利餐廳偷看欣蓮,而欣蓮對書佑也有那麼點意思,所以她便順水推舟,幫他們牽紅線而已。
「欣蓮說,你要的東西她晚點會拿給你。」
「我晚點會去找她拿。」她托她們幫忙買一些……嗯,女性用品,是不太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
「潔兒,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啊?」牛叔好奇地問,「我幫我手底下徒子徒孫問問!」
所有人皆豎起耳朵,等待潔兒說出一個具體形象來。
她輕笑出聲,笑著回答,「我喜歡好男人。」
「啥?好男人?這是什麼回答?」一干人等全傻了眼。
她笑意更深,面對眾人的追問,她的回答依舊不變,「就是好男人嘛。」
一時間,潔兒喜歡好男人的消息在維京號上四處流傳,自然,也傳到了海彧耳中。
「什麼好男人?」
這模稜兩可的訊息讓海彧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當晚,維京號停靠於葡萄牙奧波多過夜,但LoungeBar依舊照常營業。
停靠於港口的風景別有一番韻味,他照例在凌晨兩點,來到LoungeBar喝潔兒為他調的酒。
今晚潔兒為他調的酒是LongIslandTea—看到她送上的酒,他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會讀心術嗎?她怎麼知道他今天需要酒精濃度高一點的酒呢?
「你看起來一副很想醉的樣子。」潔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地回答他。「心情不好嗎?嗯,抱歉,我不該問的。」像是忌諱他之前所說的話,倉皇地低下頭來,藉著清洗雪克杯來掩飾心慌。
她演得很好,讓海彧毫不懷疑的相信,而且還一臉的自責,怪自己當初太凶才把她嚇壞了。
但他實在說不出道歉的話,也拉不下面子開口要她別介意,他不希望她怕他,任何人都可以畏懼他,只有她不行!
一口氣喝了半杯LongIslandTea,海彧黝黑的臉龐染上兩抹紅暈,他分不清那是酒精造成還是心理作祟,他藉酒壯膽,口氣有點不好的詢問,「我問你,什麼叫做好男人?」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讓她頓時傻了,隨後想到這是晚餐時在餐廳和大夥兒說笑時的話,難道是因為傳到他耳朵里,他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原來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好男人,算他識相。
「什麼?我不懂……」她故作疑惑地皺起眉,還搖了搖頭強調自己的不解。
她說過的話連自己都不記得了嗎?
海彧覺得很悶,他還是頭一回做這種事,因為他追求女性的經驗少得可憐,甚聖可以說完全沒有經驗。
他一直把心思花在念書上頭,在同年齡男孩展開多彩多姿的高中生涯時,他已經進入大學就讀感興趣的海洋工程,班上同學大多是年紀比他大的大姊姊,他的初夜是跟一個大他五歲的女同學發生的,那時候他們都醉了,醒來後什麼也不記得。
之後他很自然的維持著這種不需負擔的關系,從來沒有追求過人,也不知道什麼叫做交往,他的身旁始終空著,沒有人站在他身邊過。
他可以搞懂一艘大型郵輪的設計、材料和結構,也可以立刻畫出海域郵船公司旗下任何一艘郵輪的設計圖,並且說出這是哪一種復合材料,船舶結構、踫撞和沖擊、結構振動、流體力學……可以洋洋灑灑的寫一本精彩的報告,但是,他卻不懂得如何追求女性。
活了二十八年,他頭一回覺得自己很沒用。
把心一橫,喝掉剩下半杯的LongIslandTea,他再度借酒壯膽探問︰「就你來說,好男人得具備哪些條件?」
潔兒忍耐住狂笑的沖動,光看他那挫折的表情就覺得好笑。
櫻色的菱唇往兩旁拉起一道優美的笑弧,左頰上的可愛酒窩清晰可見,她偏著頭,一臉可愛的回答,「就我來說啊……我覺得好男人就是要對我好。」
他忍不住大翻白眼。「那不是廢話嗎?」還以為會有什麼建設性的回答呢。
「嗯……還要體貼。」她才不理會他的反應,偏頭思忖後繼續說道︰「尊重我。」
尊重兩字是沖著海彧來的,從他開口要求她當他情人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這人不懂得對女性該有的基本尊重。
不分青紅皂白就以為她是可以買的?哈,大錯特錯!
看來她喜歡「好男人」這一點令他十分困擾,那麼她就好好的開出「好男人」的條件,讓他去一一執行吧!
「對別人可以不假辭色,但是對我一定得全心全意,不能在我面前演戲,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真心對待。」她天真的說著,但話卻另有所指。
要成為她的男人,總不能老是板著一張撲克瞼,還愛在她面前裝酷,在情人面前是不需要武裝自己。
「有擔當,還有能夠容許我的任性驕蠻。」
「你?任性驕蠻?」他地打斷她,一臉不敢相信。
「對啊,就是我。」她笑得像天使一樣,看不出她本性的蛇蠍心腸。「我可以容許情人間有一點小秘密,但是不能欺騙或出軌,我要專一的對待。」
「你的好男人就這樣?」他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予置評。
「對啊,很簡單吧?」她笑,一臉的清純無害。「但是我一直都沒找到我心目中的好男人呢!咦?你問這做什麼?」再度故作不解地詢問。
她這一問,讓他臉上的紅暈更甚。「少管——」原本到口的反唇相稽全數吞進肚子里,他困難的開口回答,「沒,就問問而已。」
「原來是這樣。」潔兒微笑,不動聲色地再次發出一枚子彈。「我以為你要幫我介紹好男人,真可惜。」
「你就這麼想找男人?」他不太高興地質問。
「不是男人,是男朋友。」她更正。「我十八歲了,已經是大女孩,早過了初戀發生的年紀,當然會想找個同年齡的男朋友啊。」
「同年齡」三字听得他猶如芒刺在背,想起他們之間相差十歲。「大你很多不行嗎?」
「嗯……」她假意認真的偏頭想。「如果是個好男人,我媽咪是不會介意。」不過她爹地和哥哥那一關就很難說嘍。
「你會遇到的。」海彧認真地道,喝光杯子里最後一滴酒便起身走人。
「遇到什麼?」她又明知故問。
他轉身,勾起嘴角笑道︰「好男人。」說完,轉身離去。
這麼有自信?潔兒下禁挑了挑眉低喃道︰「我就等你變成個好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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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京號離開葡萄牙後,經過兩天的航行來到摩洛哥,正式駛進地中海區域,浪漫的假期於是展開。
入境摩洛哥這一晚,潔兒照常例在用完晚餐後來到LoungeBar,展開今晚的工作,但她一來到酒吧內,就看見海彧已經坐在老位置上。
「咦?你怎麼這麼早來?」通常入了夜才會出現的人,今天顯得特別反常。
「有件事要請你幫忙。」他難得的客氣。
「我?」她指指自己。「我能幫什麼忙?」
他站起身,雙手習慣地插進褲袋里,高大的身子站在嬌小的她身旁,帶給她很大的壓力。
見她渾身僵直的模樣,他微微一笑,彎身在她耳邊輕喃,「跟我來。」說完便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
她不禁一驚,「你、你要帶我去哪里?」
他未作聲,帶著她繞過一個又一個的長廊,經過一些她從沒去過的地方,她被那些通道搞得頭昏眼花,完全不記得路了。
最後,在一扇上了精密密碼鎖的白色大門前,以聲音辨識開啟了那扇門,再握著門把往下一扣,一推,進入了機密的船長室。
精密的航海儀器在她眼前呈現,三百六十度的玻璃帷幕下只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海,還能看見甲板上的一舉一動。
數名船員各司其職,掌控著手下的精密儀器,二副與船長拿著海圖正細聲討論著,每個人都穿著潔白俐落的航海制服,並忙著自己手上的工作。
維京號能夠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航行,多虧了這些人。
潔兒知道這個地方是維京號的命脈,也是最重要的地方,但他卻帶她來這里?
「來。」
還不及細想海彧的用意,就被帶著走向左側的門,推開門後,踏上不到一公尺寬的了望台,緩緩的走著,最後停在船頭處。
低頭便可看見甲板上的設施,戶外吧台、露天咖啡座,以及三三兩兩的乘客。
「你看。」海彧伸手一指,指向前方——維京號駛進的方向。
雖朦朧但仍能看清遙遠的陸地以及漁火點點,在地中海過境的船只,不只是維京號而已。
但是看著維京號乘風破浪,她居高臨下的看著這艘郵輪,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以及低沉但令人心安的引擎聲。
她覺得……有一點感動。
電影鐵達尼號的精典畫面出現在她腦海中,但她覺得現下的感動是最棒的!
那是一種對大海的敬畏,和對維京號的情感。不能否認的,這是一艘很美的船。
突如其來的鳴笛聲讓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船長麥特朝她微微一笑,指指她身旁的海彧。
她這才從感動中回過神來。
「嗯……你找我,有事?」
在海上生活了一個月,她已經看膩了大海,但是他這一次讓她又迷上了藍藍海洋。
他臉色有些古怪,一下看向遠方,一下又盯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黝黑的臉龐還泛著紅暈。
「怎麼了?難以啟齒嗎?」她好奇地問。
他猶豫了很久,太直接的話他說不出口,也不習慣這種事,於是他迂回地說出他想說的話。
「每個船港都有領航員,領航員的工作是在外國船只進入該國較淺的陌生海域時,在前方開著小船引領。」
「嗯。」潔兒順從的听著,雖然不懂他干麼對她上起航海課程來了?
「多年來,我一直在海上航行,我擁有的航海經驗不多……該死,講中文我根本講不出口,我說英文好了!」說著說著,竟然生起氣來。
她覺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聲來,只是認真的看著他。
他專注地凝望她,很久很久,才以帶著濃厚英國腔的英文,說了那句他想說的話。「我是一艘隨時會擱淺的船,你願不願意……成為我專屬的領航員?」
那句話如雷貫耳,讓潔兒傻住,良久說不出話來。
「潔兒?」海彧緊張的看著她,等待她的回應。
潔兒想了很多次要在短時間內把他的心牢牢抓住,反正他原本就對她有意,只是不斷的抗拒著,這一點對她來說,並不難達成。
但是她沒想到,在他將心雙手捧上呈到她面前時,她的心也為之悸動著。
因為他那句拐了一個大彎向她求愛的話,讓她的一顆心也為他墜落。
她壓下心中的悸動,故作困擾的皺起了眉頭。
「怎麼?」他的心一沉,因為她的表情不像是欣喜,也不是錯愕,反而是……困擾,怎麼一回事?
「我……要如何成為你的領航員?我又不懂航海……」她裝傻得很徹底。
他一听差點沒吐血,一張俊臉陰晴不定,有種做白工的感覺。
「我……」他完全無言。
看著他頹喪的臉,她忍不住笑出來。「海彧!」
「做什麼?」他口氣不耐煩。
「等你變成好男人,能不能再問我一次?」她網開一面,不折騰他了。
他猛然抬起頭,驚訝的看著她。
「你玩我?」語氣有點不爽。
「不能開個小玩笑嗎?」她一臉無辜。「你還不到我心目中好男人的標準,而且我把你當成哥哥看。」她盡說著違心之論。
「誰要當你哥哥?」他絕對不可能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那你就當個好男人啊!」潔兒笑容堆滿瞼,說得很輕松。
「那有什麼難的?」他冷哼一聲。
她開出那些條件——體貼、尊重,專心一意的對待,有很難嗎?
雖然他沒有追求女孩的經驗,但是他知道她開出的條件跟一般女孩不同,不需要鮮花、燭光晚餐那些華而不實的排場,只要真心真意的對待。
「那我就等你變成好男人嘍。」潔兒笑得如沭春風。
不難嗎?體貼不是嘴上說說,尊重也不只是一時表現,專心一意這點她是不擔心,她有的是方法讓他眼里容不下別人,但是她最在意的一點,他似乎還沒有搞清楚。
她最在意的,是他那難以親近的個性。
對別人,他可以不假辭色,戴著冷漠的面具不讓人親近,豎起全身的刺保護自己。
但是對心愛的人也這般防備的話,那就太可憐,也太可悲了,在她面前,他可以軟弱、可以無助,如果受傷了,她會為他療傷。
從那晚他向自己傾訴身世那天起,她就決定,有血緣的家人無法給他的愛,由她來給。
等她把他教成為好男人,再帶他去見媽咪,否則依他現在這種個性,鐵定會被他們家人討厭。
她有絕對的信心能把他教成一個有溫度、有笑容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