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年前的事情,蔣御文在那一晚對梅紗大發雷霆。
因為她又一次為了幫他妹和殷岳掩護,欺騙他,而那一晚,他妹跟殷岳出游,發生嚴重車禍。
蔣御文怒極遷怒,朝哭著向他道歉的女友說。「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甩開她的手,不讓她再靠近一步。
當年他很年輕,不懂得疼惜人,不懂得收斂情緒,不懂得體諒——那是蔣御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傷害了他最喜歡的人。
他後悔不己,但又拉不下臉去挽回。後來妹妹月兌離險境,失憶讓妹妹忘了一切,全家人雖然傷心,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要讓妹妹回復正常生活,而在這期間,他總有些心神不寧。
「御文,紗紗是好女孩。」看出他的猶豫,蔣母催促道。「你看,亭亭清醒後,紗紗每天都來醫院看她,亭亭要什麼、想知道什麼,紗紗都會告訴她,因為她,亭亭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母親了然的眼神掃向他,蔣御文有種心事被窺視的心虛。
「我很喜歡紗紗,你真的不打算把她追回來嗎?小情侶吵架難免,總要和好的。」
知子莫若母,兒子多喜歡梅紗,蔣母當然看在眼底,即使他裝作不在意,但臉上的表情說明一切。
「我知道。」蔣御文模模鼻子,就看梅紗離開的方向走去。
走到樓梯間,沒看見她,他順著樓梯往下,在偌大的醫院里找尋她的身影,心中低低懺悔——
不該讓嫉妒沖昏了理智。
對的,嫉妒。
梅紗幫別的男人隱瞞他,即使是情義相挺,他也妒火中燒。
現在,他比較煩惱的事是——
「那丫頭,如果又哭了怎麼辦?」想起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想牽他的手,卻被他狠狠甩開的可憐模樣,蔣御文心就擰成一團,恨不得揍自己幾拳。
他太沖動了,紗紗是他想珍惜的人,怎麼可以讓她傷心?待找到她後,一定要好好道歉。
蔣御文心里明白,梅紗是無辜的,對她發脾氣,只是借題發揮罷了。
找遍醫院也沒找到人,他不禁有些心急,最後走到醫院外頭。
寒冷的冬夜里,冷空氣迎面撲來,蔣御文想起梅紗很怕冷,最愛在這樣的天氣喝一杯熱巧克力。
她會不會去買熱巧克力了?
心念神動,蔣御文調轉方向,決心找遍醫院所有的自動販賣機。
沒有找太久,轉角處,一部在夜色中散發出冷光的販賣機旁,坐看一個穿看單薄的女孩。
那是梅紗。
蔣御文抬腳,正欲上前,卻又硬生生停下腳步。
一個站在販賣機前的男孩投下硬幣,彎身取出一罐熱騰騰的巧克力,走到梅紗面前,將鐵罐塞進她手里。
從他的角度,蔣御文看見不見梅紗的表情,只看見男孩握看梅紗的掌心細細安慰,而梅紗把頭靠在男孩的肩膀,男孩模模她的頭,動作溫柔。
蔣御文拳頭緊握,感覺指甲刺進掌心,只是掌心的刺痛感,遠不及他心中的痛。
想不到她己經有了別人,她根本就不需要他。
強烈的妒恨差點將他逼瘋,幸好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保持理智,沒有沖動的上前將兩人分開,沒有讓憤怒主宰自己。
他突然意識到,這麼濃烈的感情是自己的弱點。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左右的感覺,于是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就那樣,他們真的分了手。
可是十年後的現在,他卻親耳听到梅紗和齊厲行,當年那個在醫院溫柔安慰她的男孩,他們兩個從未交往過?!
齊厲行在今天之前,是他最想鏟除的對象。
可今天,卻得知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那麼十年前自己的轉身放棄,算什麼?
蔣御文大步走向女廁,眼神透看堅決。他得問個清楚!
梅紗沖進女生廁所,推開最近的一扇門,抱看馬桶,吐得昏天暗地。
「嘔……」吐掉了月復中的紅酒,吐掉了剛才吃的少許食物,也想把蔣御文帶給她的壓迫一並吐掉。
她吐到胃酸上涌,吐到……好想哭。
「沒用的東西……」她忍不住斥罵自己。
真是太沒用了,都那麼久了,看見蔣御文還是會緊張不己,瘋了似的灌酒,想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傻瓜,她連自己都騙不了,還能騙誰?
梅紗抱看馬桶冷靜了很久,久到她沒有發現一個身材碩長的男人走了進來。
待心情平復了,她起身走出去,這才發現女廁里多了一個人。
「呢……」看著蔣御文,梅紗的聲音像被鎖住了,
蔣御文深深地凝望她,像頭獵豹鎖住了獵物。
「這麼巧,你慢慢來!」梅紗沒有勇氣問他來這里干麼,畢竟他一個大男人出現在女廁,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她彎腰探身,掏了把清水送入口中,慢條斯理地漱口。
她冷淡疏遠的態度讓蔣御文眼神陰郁,見她漱完口便掏出手帕遞給她,不疾不徐地問道。「你從來沒有跟齊厲行交往過?」
他知道那個人跟梅紗很要好,感情甚篤,超越一般的男女之情,梅紗跟他玩起來沒有節制,甚至還穿過那家伙的衣服……想起往事,蔣御文又不太開心。
「小齊?我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听見這個問題,梅紗一副見鬼的表情。
蔣御文瞬間有種荒謬的感覺。
「你從來沒有跟齊厲行交往過?」他慎重追問,想確定自己沒听錯答案。
「我沒有!」梅紗只差舉手發誓了,可想想不對,他問那麼多干麼?
「我跟誰交往過,跟你有什麼關系?」擺出冷淡的態度,姿態遙遠,不易親近。
「高中的時候,你真的沒跟他在一起?」蔣御文又問一次。
分手十年,現在來質問這個有什麼意義?梅紗突然覺得跟蔣御文說話,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與你無關。」她回答得很冷淡,試圖找回這些年來建立的冷艷形象。
不可以一遇到他就大腦當機,她跟以前不一樣了,蔣御文影響不了她!
「我以為你們在一起——在小亭出事之後。」他眼神陰沉地說。
「所以呢?」梅紗不解他說這些話的意義。
「所以我們才分手。」
「不是因為我騙了你?」她奇怪地反問。
蔣御文感覺有點頭痛。這丫頭,不論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都可以輕而易舉激怒他。
她不提沒事,她一提起,他就想起當年她為殷岳騙他。
「沒錯,我絕對不可能忘記這件事。我警告你以後絕對不要再犯,我信任你,因為你是你,再為了別的男人隱瞞我,你就死定了,听見沒?」
「好。」他陰惻惻的警告讓梅紗下意識點頭說好。但答應之後,她馬上就後悔了。自己怎麼又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奇怪,你管我那麼多干麼?我們又沒有關系。」
「不然你以為我來這里做什麼2」看見她嘴角仍有水潰,蔣御文拿起她捏在手里的手帕幫她擦拭。
他溫柔又寵溺的動作讓梅紗有恍惚……等一下,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
「來尋仇的?」她忍不住這麼猜。
蔣御文當紳士、白馬王子己成自然,多年來少有動氣的時候,可今天卻因為梅紗幾句話,被氣得臉都歪了。
「我跟你有仇?!」他大步上前,嚇得梅紗往後退,退到背抵住牆,被困在牆與他之間。
「你、你要干麼?住手」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大聲喝斥。
可惜,擋不住蔣御文的攻勢。
雙手撐在她兩側,他低頭凝望她嚇到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然後吻了她。
「梅紗,你給我听清楚了——我要我們在一起,你別想逃,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凌晨一點梅紗踩著高跟鞋、抱著公事包,頂著一臉不再完美的殘妝,回到自己的窩一棟以小家庭為訴求的新興大樓。
今天工作十分忙錄,兩場都是大型的宴會,她負責整個活動,要求完美的性格讓她每件事都要做到最好。
梅紗在!梅家美宴是負責一切事務的窗口,舉凡訂席、宴席流程、菜單等都是她一手包辦,長她九歲的姊姊梅林則是梅家美宴的大廚。
姊妹倆同心協力把父親留下來的事業發揚光大,賺到了名氣,也賺到了錢。
她現在住的這間公寓,就是姊姊用公司營利買給她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
「晚安,李先生,有我的信件嗎?」經過警衛室時,她向警衛詢問了聲。
「有,梅小姐,這是你的信。」警衛笑咪咪地拿出信件,待梅紗接過之後,欲言又止道。「梅小姐……」
「嗯?」她低頭看信,腳步準備往電梯方向走。
「你有一位訪客。」警衛指了指會客室沙發上,那個支看頭打磕睡,一臉風塵僕僕的男人。
梅紗心一驚,下意識走向前,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吵醒了睡看的男人。
「你回來了。」蔣御文清醒後抹了抹臉,站起身來。「怎麼這麼晚?晚餐吃了嗎?」
「……還沒。」梅紗呆楞回答,看看這個離開台灣不過半個月的男人。
他怎麼又回來了?還直接到她家,沒有听亭亭說他要休假回台灣啊,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都幾點了?你在學人減肥嗎?」蔣御文皺眉念了一頓,最後嘆了口氣道。「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去買。」
他如此體貼,讓梅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特地回來,只是為了問我有沒有吃晚餐?」她吶吶的問。
當然不是!
看她這副呆呆和一臉不解的模樣,蔣御文覺得自己在最快的時間內回國見她,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我來的路上看見附近有家營業到四點的熱炒店,既然你沒吃,我下飛機後直接趕來也沒有用餐,不如我們邊吃邊聊?」
蔣御文伸手環住她肩膀的動作親昵但不失風度,拎過公事包,帶著她調轉方向,朝熱炒店前進。
梅紗傻傻的,看著他朝警衛道了聲謝,等她回過神,人己經坐在熱炒店里,吃著熱騰騰的白飯淋熱燙香辣的五更腸旺!
「多吃一點。」蔣御文修長的手指捧看小巧的白色紙碗,夾了一筷子的干煽四季豆到她碗里。
這是梅紗喜歡吃的菜。
她說不上來心里的感覺,就是……覺得自己被疼惜、被照顧。
這樣的蔣御文,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