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巴塞隆納市的Diagonal是著名的名牌大道。
對於藍玦影來說,她並不偏愛所謂的名牌,也不喜歡那些名門淑暖的晚宴服穿在自個兒身上,只是,現在的她還是佇立在專櫃前,听著舌燦蓮花的銷售小姐介紹。
"這件白色的薄紗晚禮服上頭飾有施華洛世奇水晶,大膽的剪裁能襯托出你完美的曲線。"說話時,專櫃小姐雖是為她調整裙擺,但眼楮卻不時飄向一旁的展桀傲。
藍玦影心中自嘲著,沒說什麼。
白色,這色彩本為純潔的象徵,穿在她身上似乎沾污了不少,不再閃耀著純白無瑕了。
"把那件穿在Model身上湛藍色的洋裝給她試試。"指著旁邊的那件GiogioArmani絲質透明珠飾無肩帶禮服,展桀傲指示著。
藍玦影疑惑的睇著他,卻也接受他的建議。
主修建築,他對色彩的搭配也有一定的敏銳程度。他知道熱情的紅色是為她而展出風情的,份屬同樣艷麗的湛藍配上她微紅的秀發,是種濃郁色澤的組合,在強烈的對比下,那件禮服背負調合的重責,能使她更為人群中所受注目的焦點,而他,也這麼期待著。
丙不其然,當她身穿那件禮服從更衣間走出,在場的幾位銷售小姐難掩妒意也只能折服。
展桀傲覺得自己似乎正為她的美麗而忘卻呼吸。他起身走到她後方,大手抽去她隨意固定盤起頭發的簪子,閃著紅色光芒發絲頓時如瀑落下,從鏡中他贊嘆著她的倒影。
他低沉的嗓音徐徐地道︰"藍色的……野火。"
眼前的她宛若原野上燃放著的藍色野火,吸引過往的旅人,懾人心魂。
藉由鏡面的反射,藍玦影竟也吃驚得緊。她從沒嘗試過這樣的顏色,藍色一直是她所排拒在外的,理由很簡單,只因她不想與它有所牽連,提醒著自己是她父親的女兒,而又諷刺性的不受關愛。
在他的話自她耳邊響起,他溫熱的氣息輕拂過她敏感的耳根,不經意間,她對上他鏡中的目光,一觸及,便形成了難以分開的凝視。
不知是誰的目光先行逃開,總之,他們很快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各站一方。
他清了清喉嚨,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就這件吧!"掏出白金卡,他遞給面前的銷售小姐。
"等等,你沒有這個必要……"
"我也許是沒這必要,但你需要有件禮服出席明晚的宴會,就我所知你不可能有過大的經濟能力支付這件禮服,對嗎?"洞悉她是要開口婉拒,展桀傲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話很實在,也扎痛了她的心。
月兌離父親的羽翼下,她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靠著兩份工作過活,她的信用卡最高額度也達不到這件禮服的十分之一。
意識到自己的話傷了她僅有的自尊,縱使是他想將話收回,卻也無能改變已造成的傷害。
傷了她一次,他又再次無謂的說,"其實你並不用想這麼許多,別忘了,明晚我還得借用你的美麗替我引開其他的男人,不讓他們注意到你妹妹的出席。"
是啊!她怎麼會忘了呢?
忘了自己得克盡花蝴蝶之責,現在花他那麼點錢,在他眼中自然也算不了什麼,她又何必庸人自擾,何必在意呢?
"藍小姐,這款Versace今夏初推的果肩式洋裝你要不要試試,很襯你氣質的。"
藍玦影訝異的抬頭,才發現銷售小姐口中的藍小姐並不是對自己說的,而是對剛踏進專櫃的藍昭芸。
姊妹倆對望時,周遭顯得沉寂許多。
"姊……"藍昭芸細長的丹鳳眼中泛著淚光,膚如凝脂,美目畔兮,在西方人中她宛若細致的瓷女圭女圭,讓人忍不住地想呵護她。
相較之下,藍玦影散發出的冷艷之美,便顯得難以靠近。
會在這遇見她,藍玦影並不感到詫異,畢竟藍家大宅正位於巴塞隆納。從小在她母親的安排下,名牌是藍昭芸唯一的選擇,穿慣了各家的精品,其他粗糙的料子只怕會磨傷她柔女敕的肌膚。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半天,終於在她小手握上藍玦影時落了下來,"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自你離開後,我一直惦掛著你。"
好段時間,藍玦影沉默著,任眼中閃過各種復雜情緒。
"傻丫頭,你還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淚。"莫說男人無法抗拒她的眼淚,連同樣身為女人的她也開始舍不得。
"這麼甜美的女孩流淚是會讓心疼的。"步上前,展桀傲體貼的遞出手帕,迷人的微笑讓同處此地的女性都怦然心動。
藍昭芸臉上驀然飛起兩抹俏麗的嬌紅,"不用了,你我並不認識,我不好接受你的好意。"
"收下吧!他是我的朋友,不用在意這些客套的。"
"是啊!別辜負我一番的心意,我的心髒不好,無法承受美人的拒絕。"執起她的手,他直接將手帕放在她手中。"如果你再不動手拭淚的話,我可要認為你是在給我機會,讓我有這榮幸替你服務了。"
聞言,她臉上紅暈更是蔓延至頸子,像只熟透了的蝦子。
"和姊姊的大膽比較起來,妹妹顯得嬌羞讓男人興起了保護的念頭。"對著她們姊妹倆,他直言道。
沒人發覺,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笑容中有著牽強,"所以你要是想追求她的話,可要有跟其他男人同時競爭的心理準備。"這樣的話從前她也常听過,但自他口中說出,有種莫名的失落在藍玦影心頭揮之不去。
她的父親也是這樣認為的吧,昭芸柔弱,而她習慣了佯裝著堅強,個性明顯得不如昭芸討人喜愛……
"這我不怕,只怕她不肯給我機會。"帶著期待,他眸子緊追著藍昭芸羞澀閃躲的目光。看來,再幾次試探性的逗弄,這朵羞澀的小花將臣服在他懷中,計畫是能照著他的預定邁進。
"我……我想去化妝間補個妝。"說著,藍昭芸紅著小臉快步離開,走了兩步才又停下,"姊,你──"
藍玦影扯了扯嘴角,"放心,我會在這等你。"
"在外人看來,你們不像是姊妹。"等著藍昭芸離開,展桀傲饒富興味的睇著她。
"我們不是同個母親生的。"
他懶洋洋地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你們性格上的迥異。你妹妹像株嬌羞的含羞草,惹人憐愛︰至於你,則是朵帶刺的薔薇,若有半點不小心,就會被你帶刺的針扎傷。"
沒人知道,她從不想當朵帶刺的薔薇,更不想劍拔弩張的刺傷人,只是在她成長的過程中,沒人能保護她,她只能讓自己堅強勇敢起來。
"男人都愛含羞草,因為這讓他們顯得被人需要,而薔薇只是男人在外逢場作戲的對象,是嗎?"
"大致上而言,沒錯!"想起楚的老婆,安禾宜,他不能否認絕大部分的男人確實喜歡這樣類型的女人。
所以,想必他也是其中的男人之一吧!藍玦影在心中默默地想。
在純真的昭芸面前,她是如此的險惡,沒有人會想要她,父親不會,就連眼前看來不擇手段的他,也只想要朵羞澀的含羞草……
"姊,你和我一道回去好嗎?"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藍昭芸已又走了回來,臉上滿是期盼。
"不用了,暫時我還不打算回去。"她婉拒。
"你是不是還在怨媽媽曾經對你做的那些事?"
"我想爸到現在還沒原諒我,回去也只是激怒他,沒這必要。"是鴕鳥的心態在作祟,明知過了今天,她還是要與自己父親見面,但能拖過一天,就多一天調適,至少她不用這麼快面對父親眼中的不諒解。
螓首蛾眉中隱藏著淡淡的哀愁,展桀傲瞧出了些許的不對勁,懷疑她曾經到底在那個家受了多少委屈。
藍昭芸理解的點點頭,"好吧!"
"如果你不介意,讓我和你姊姊送你回家?"收起他的疑慮,展桀傲提議。
"不用麻煩……"
"別推托了,他可是很難得當回紳士的。"回過頭,藍玦影假以辭色的威嚇,"我妹妹就交給你了,若你沒平安的將她送回家,可得小心了,藍家上下是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展桀傲不大滿意的蹙起眉頭,"你單身一人想去哪?"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但確定的是,她不想和他們一道……
"放心,在這我是不會弄丟自己的。"瀟灑的轉過身,她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走出了他們的視線範圍。
漫無目的不知走了多久,在Diagonal的街道她徒步走過現代主義的代表建築"米拉之家",繞過這棟波浪形設計的外觀,她繼續到了"奎爾公園"。
便場中彎曲的馬賽克坐椅有著帶孩子來此處曬太陽的父母。
暖陽下,他們的笑容很溫暖,是她不曾感受到的。在這種和諧氣氛中,藍玦影發現了自己的格格不入,無法融入其中;就如同從前的那般,雖然時間過了許久,她依舊是園中唯一感受不到陽光的人。
仰望著天際,她想起另一個可能跟她有相同感受的人。
現在的他,會是處於送昭芸的途中,還是已進入藍家的宅院?他會不會注意到那個她最喜歡的秋千?
忽地,她笑了。
他見著了又如何,沒見著又如何,這對她來說重要嗎?
反覆思量,嘲諷的笑容逐漸地在她臉上褪去。
這問題的答案……只怕在她心中有著份量……
我渴望著告訴你那些必須向你傾訴的心曲;可是我不敢,因為我怕你下相信這些話。
這就是我為什麼我用謊話來掩飾真意,而說出與本意相違的言詞。
我使我的痛苦顯得荒誕無稽,因為恐怕你會如此。
眾星捧月,客似雲來,展家於自宅大肆宴客,商界政要相偕出席,使得今夜的展家更為門庭生光。
身襲棉質開襟外套搭襯著羊毛西褲,慣於利用出軌邊緣技巧PRADA將展桀傲本是邪氣又危險的性格完全展現。隨意忽略黑絲衫領間三、四顆鈕扣,前襟領口所形成的V字空間,恰好將他掛於頸間銀練上的白金戒子顯露出,人群中,更顯他不羈的性感。
手挽同樣引人目光的藍玦影,他們延著回旋梯廊走下。
完美的組合自然吸引不少賓客矚目,只是這對看似契合的璧人卻散發出冷然的氣焰,讓人沒有勇氣上前干擾寒暄。
含笑,他貼近她耳廊低語,"你會緊張?"從她勾於自己臂膀上的手臂,他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地在顫抖。
"緊不緊張都得面對,不是嗎?"她試圖讓自己聲音听來平穩。
雖是出身名門,藍玦影卻鮮少涉足這種場面,加上許久不見的父親很可能隨時會出現在這場內,這讓她的緊張愈加難以平撫,一顆心懸蕩著。
"勇敢的女孩,你可以做到的。"給子她獎勵的微笑,他鼓舞地說。
他的笑容有著難得的真誠,令她不由自主地回以相同的甜美。
"三弟,我想你不會整晚佔著這樣動人的小姐,不肯放人吧!"掛著虛假的笑意,展桀磔直盯著藍玦影勻稱的身軀。
在旁,展桀璽也不可能讓機會失於他人手中,"這是當然,難道你會忘了桀傲喜歡的女人是與藍大小姐不同典型的。"
"只要她願意,我沒有意見。"迎上她的眸子,他言語中將決定權交給她,事實上心中已有答案。
這是他們的約定,她必須遵守。
沒有遲疑,藍玦影松開了手,在他們倆中選擇了展桀璽。
"別忘了留下一首華爾滋給我。"在他們滑進舞池前,展桀傲的嗓音緩緩地自背後響起。
她的確是個守承諾的人,但瞥見她毫無猶疑直接定近展桀璽身邊,心中竟有一絲的不快。
與她相處的這幾天,他的心似乎變得愈來愈難以理解,連他自己都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復雜的情緒;就像此刻,他要她去絆住自己的兄長,卻又在她如自己所願時感到郁悶。
下了舞池,藍玦影忍受著展桀璽不安分的大手撫在她光果的肌膚上,過分欺近的臉龐令她不舒服極了。
悠揚的弦樂中,她強行逼迫自己听著他索然無味的言語,可笑的贊美,接連的兩首曲子中,皆是如此,直到他開起了另一個話題。
"當桀傲說他對你妹妹更多於你感到興趣時,我很訝異。"
"是嗎?"燦爛如花的容顏,她咯咯地笑著。"讓我猜猜他是怎麼形容我的,一只愛在外引誘男人的花蝴蝶,踫不得,沾染上便後患無窮?"
展桀璽被她迷人的笑靨迷惑得陶陶然,"他也許是這麼想,但,我不這樣認為,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種男人也只能稱為窩囊廢。"
"當你的女人想必會很幸福。"她隨口說著,目光幽幽地望向大門旁的展桀傲,然後她見著了她父親與昭芸的身影。
她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只見沒多久展桀傲親匿攬著昭芸的腰也滑進了舞池,而她父親也發現了她。
"你願意做我……"
"我有點口渴,你能不能替我拿杯飲料?"
見她臉色不對,展桀璽只好收起他原先想說的話,順著她的意思到旁為佳人服務。
猶疑的腳步,步步艱辛,她幾乎是窮盡一生的勇氣走到她父親面前,聲如蚊蚋,"爸……"
望著自己的長女,藍其邁冷硬的線條不曾柔軟,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你會舍得回來,是你終於想通放棄了舞娘那種低賤的工作?"
垂下眼眸,藍玦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不是。"
"既然這樣,我們父女沒什麼好說的。"冷絕的睨著她,藍其邁就要離去。
"爸,我不懂,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接受我的選擇?"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再的忤逆,不像你妹妹昭芸那樣,做個順從又貼心的好女兒?"迎上她的疑問,藍其邁有著不諒解的神情。
"我試過,只是你從來沒有注意到,在你眼中,我永遠不及昭芸的好……"他將所有的時間都給了昭芸與她的母親,只願听後母口中的她,從不知在他背後,後母是如何待她的,又是如何當著自己的面污辱她的母親。
年幼的她,不知後母那些言語意味著什麼意思,但從她鄙夷的眼神中,她能感覺得到。
受不了她次次的辱罵,於是她反抗,然而反抗的下場,是一次又一次的鞭打,一次又一次的被關在漆黑的小房子,像個囚犯似的。這些,他都不知道,也沒人敢告訴他,怕是得罪了後母,飯碗保不了,因此,他只看見後母是如何的待自己好,自己又是如何的不知感恩。
"你到現在還是這麼以為?"痛心的咬牙,藍其邁慍怒極了。"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是啊,我給您的,永遠只有失望……"她想,父親是永遠看不見真相,而她也永遠做不了他眼中的乖女兒。
她以為自己是沒有心的,此時她才明了,原來自己是有的,因為陣陣的刺痛不斷襲來。
她需要找個地方,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為她殘破的心療傷……
悄悄地,她離開滿室的喧嚷。
"展大哥……"
"叫我桀傲,要不Jay也行。"
舞池里,伴隨著"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樂聲,展桀傲領著藍昭芸翩翩慢步輕舞著。
好不容易,藍昭芸克服心中的羞怯,"喔,桀傲大哥。"
"試著把大哥除去真有這麼難?"展桀傲失笑的挑起眉,誘哄,"來,再說一次看看?"
"……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從小在父親的教育下,他要求我們不能直接喊對方的名諱,這很不禮貌。有次,姊姊壞了這規炬,爸爸發了好大的脾氣,兩天都不準佣人給姊姊送飯。"
聞言,他眉頭攢得緊,"那是你們幾歲發生的事?"
"嗯,姊姊那時剛滿十二歲。"側過頭,她仔細的回想。
十二歲?!不過是個孩子的年齡,藍其邁有必要做這麼嚴厲的體罰?
"那日你以為你姊姊埋怨你母親是怎麼回事?你母親曾做出讓你姊姊無法原諒的事情?"
"坦白說……我母親對姊姊並不太好,尤其是在爸爸不在家時……"她盡可能避重就輕的帶過,畢竟是自己的母親,為人子女又怎能任意批評呢?
他試探性的問︰"你父親很疼愛你,對嗎?"
她之所以會答應幫他,是否正因為她後母對她的傷害,故而想從藍昭芸身上討回?他記得酒館中的舞娘Ellen說過,她渴望她父親的愛,這其中是否又牽涉藍其邁將愛全部付諸新任妻女中,而遺忘了還有那麼一個女兒同樣也需要他的關愛。
"我想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像父親那樣寵我的人了。"藍昭芸泛起甜美的微笑,"記得嗎?上回你送我回家時,庭院中有個秋千是我最喜愛的,父親常會在我身後替我搖著,無論他再忙,總不忘在回家時抽段時間陪我蕩著秋千。"
"那你姊姊呢?在你們蕩秋千時,她人在哪?"
"一開始她總站在旁邊望著,不過,我猜姊姊並不喜歡這種幼稚的游戲,後來很少見她出現在秋千附近,有時她甚至會繞著遠路進出大門,只為了不見到那只秋千。"
是真的不喜歡?展桀傲可不這麼認為。
她所以避開秋千恐怕是避免觸景傷情,提醒她自己無法感受到相同的愛。
"桀傲大哥,你和姊姊真的只是朋友,不是男女關系?"他的英挺令她每回見他都臉紅心跳不已,
邪魅的笑了笑,他眨眼道︰"我只想跟你有男女關系,你願意嗎?"
他大膽的話迫得藍昭芸低下頭,偎進他胸膛,卻在冰涼戒指貼上她粉女敕的面頰時又抬起頭顱。
"好漂亮的戒指,是別人送的,還是有紀念價值嗎?"
展桀傲一愣。就某方面來說,婚戒的確是有著價值的,但對他們的關系來看,這戒指有意義嗎?他又會希望有特殊的含意?
幾經思量,他回答,"的確是特殊的紀念價值。"
目光在人群里尋找另一枚戒指的主人,他看見她離去的背影,縴細的背影他見著了她的落寞。
皎潔的月光下,藍玦影在展宅的後花園里走走停停。
找了一隅草皮,她月兌掉一雙動輒得花費上千元美金的T字穗帶高跟涼鞋,仰望無垠的星空。
主屋里嫋嫋的管弦樂聲隱約傳來,鍾情舞蹈的她總愛在音樂聲中舞上一曲,眼下的她卻顯得意興闌珊,回想剛才與父親的不歡而散,縱然是再多的倔強,她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總是這樣,若要流淚,她只會在沒有人的地方偷偷飲泣,沒敢讓人瞧見,讓人听到。
"汪汪汪。"一只聖伯納犬加入了她悲隱,熱情的吠聲似乎對她沒有生份的戒備,反倒還伸出舌頭舌忝去她滑下的眼淚。
搔癢間,藍玦影不由得笑了出來,大狗更是"呵呵"地喘氣,為自己成功的趕走她的落寞而洋洋得意。
"你也沒人陪嗎?"她揉著它頭上的毛發。"或許,我們能成為不錯的搭檔喔!"
勉強又吃力的抬起聖伯納的前腳,他們笨拙的繞起圈圈,跟不上屋內傳出的節拍,偶爾,她沒有力氣不得不放下它笨重的身子︰這場舞跳得斷斷續續,卻也笑聲不絕於耳。
又一次放開它的前腳,聖伯納犬"汪汪"的叫了兩聲跑開。
以為它是不堪自己的惡整逃跑,誰知原來它是朝一名男子奔了去,興奮的在他西裝褲邊打轉。
隨著男人的走近,她才發覺那人竟是展桀傲。
"我知道,別再叫了,你好吵!"邊走,他邊拍著它的頭,似在獎勵。
走到她面前,他倆無言的對望好一會兒,直到聖怕納犬又不甘寂寞的吠了幾聲,想要引他們注意。
指端勾著一撮方才她玩要時落下的發絲,展桀傲眸子沉如深潭,"為什麼一個人跑來這?"
"里面的人太多,沒人會發現少我一個。"她淡淡地道,想不出他為何會出現在這。
莫說她想不出,連他自己也都不能明了,他只曉得當自己見到她孤寂的身影走出門外,他就是無法阻止自己急欲追隨的心,匆匆撇下藍昭芸,回過神來,他已站在她面前。
他泛著溫柔的笑,"我不是發現了?"
不語,她不明白的望著他,不知他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你欠我一樣東西,所以,我必須追來。"
藍玦影不解地揚起眉毛,覺得他話中有誤。
"忘了嗎?你欠我一首華爾滋。"伸出手,他紳士風範的屈身,"我可以嗎?"
藍玦影噗哧笑出聲,"你不適合當紳士,不過,我可以破例答應你這冒牌紳士的邀請。"
也許,她本是想拒絕的,不過看他夸張逗趣的模樣,她真的沒辦法蒙騙自己說出與心相違的話。
或許,這支舞會使她沉淪,但──
於是,在月光替代水晶燈,草皮充當紅地毯下,他們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舞,不時,聖怕納犬繞著他們身邊打轉的叫聲成了過於粗糙的管弦樂。
兩顆心,同時在夜色中淪陷,他們渾然無覺,換種說法,是他們不願也不能承認,怕是對方知道後會予以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