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深如水的眼眸閃著駭人的異彩,宛如兩道艷紅的火焰狂野地在燃燒,大有吞噬山河之氣勢,緊緊握住的拳頭,青筋暴隱暴現;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夏嚴寒渾身散發的壓迫感愈聚愈濃,在夏竣斐進入書房的同時達到最高點——他嘴角揚起冷冷的致命微笑。
「全部細節都已經安排妥當,沒有問題。」
听完他想要的答案,夏嚴寒笑得更開懷,汲汲經營十余年才等到這一刻,雖然有點迫不及待,不過絕妙好戲總得一幕一幕上演才能制造扣人心弦的效果,讓疲于應付的藍耀焜嘗嘗焦頭爛額的滋味,這才夠刺激。
「明天就讓他的命根,藍天集團的股票開始狂跌。」夏嚴寒口氣森冷地下達第一個指令。
夏竣斐清楚地接收到他的指令——俊秀的臉龐卻微微顯現出一股淡淡的遲疑,幾番掙扎後,他再度忍不住地說道︰「你真的決定了?」
夏嚴寒怔了幾秒,才明白他話里的含意。「我記得我沒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何況我也沒有臨時退縮的理由,這是我們處心積慮、費盡心血才設置好的密網,眼看著魚兒即將上鉤,只要再幾步就有豐碩的成果,在這節骨眼上,你怎麼突然問出這種不該出口的問題?」他不解。
「我有理由。」夏竣斐凝重地道︰「你難道能夠將藍苡情置身事外,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他有提醒他的必要,事情的演變已超出既定的軌道,他不願他後悔。
苡情?如遭雷擊般,他寒毛直豎,但只在一剎那間,他胸口的復仇烈焰又吞沒他莫名的不安,他激昂地嚷道︰「我為什麼必須去顧及她的感受,她早該明白這全是她父親咎由自取的結果,她要是明白是非,理當舉雙手贊成我的計畫,不該有任何不平。」他藉著大嚷安慰白同己,心想,藍苡情該站在他那邊、也理應當無條件贊成他的復仇計畫。
「照理,她無話可說,但情字上呢?她畢竟是他親生的女兒,她能眼睜睜看著他父親的命脈被我們一手截斷而袖手旁觀嗎?若是她于心不忍請求你收手,到那時候,你怎麼辦?」
「我絕不可能放藍耀焜一馬。」夏嚴寒斬釘截鐵地道。
這句回話正是夏竣斐擔憂的最壞情況。
從夏嚴寒的行為里正一點一滴表現出他的心里絕對是關心她、在乎她的,否則他不會特意挑這個時刻讓她出國,美其名是要她到美國夏家拜見未曾謀面的婆婆和四處散心走走,實際上,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藍苡情避免卷入這場戰爭才故意支開她,這個貼心的舉動足以證明他對她有心,問題是——藍苡情能默默接受這結果?或是與他反目成仇?如果他在乎她,不想失去她,那倒不如未付諸行動前讓它不要發生,讓這仇恨在愛情催化下慢慢消失。
「大哥……」夏竣斐語重心長試圖說服他,說︰「你和苡情之間的感情好不容易得到確定,才漸漸有轉圜的跡象,你難道要再次破壞它,你能完全不在乎這份得之不易的情感。」
「我不在乎!」他雙手亂揮,似乎要揮掉這場惡夢,說︰「竣斐,我明白你出自一片好意,可是我絕不會接受,我忍了十七年、痛苦了十七年,眼見就要享受這復仇的滋味,我斷無放棄的理由,現在箭已上弦,不得不發,最重要的是藍懼焜該受到這利箭穿心的懲罰,沒人能為他說情,就算藍苡情也不例外。」他眼神堅定的不容置喙。
「不再考慮?!」夏竣斐做最後努力。
「沒有考慮的余地,藍苡情要是不能接受這事實,就隨她去吧!反正只不過把她打回原形,證明她對我說要為父贖罪的話全是一派甜言蜜語的謊言,我不會在乎的。」他對自己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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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藍天企業股票連續跌停三天,放著不管,任由這樣下去行嗎?」藍耀焜的親信助理範克德急電坐鎮于遠洋企業的藍耀焜,向他報告這條不尋常的消息。
「查出下跌原因沒有?」藍耀焜平靜依然。
「主要是股票市場充斥著一條對藍天不利的謠傳,這才造成投資人信心不足,大量拋售。」
听完他的分析,藍耀焜仿佛吃下定心丸,無所謂地道︰「股市里頭的謠言本就滿天飛,既然藍天股票會下滑的原因是因為不確實的傳言,那就沒有什麼關系,投資人的眼楮是雪亮的,只要證明藍天運作一切正常,他們很快會恢愎信心,不過你得去阻止謠言繼讀擴散下去。」
「您不打算進場護盤?」隱隱約約中,範克德覺得不對勁,但實際上又有誰敢在老虎頭上捋須,是他多心吧?
「沒必要。」藍耀焜一口否決他的建議,道︰「你別忘了,藍天企業可以流動的資金幾乎全部投入于遠洋企業里,臨時怎麼抽調出來。」自己說到這,也不禁皺起眉頭,當初大手筆吃下遠洋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的確有些冒險,但他實在不舍得放棄這擴展領域的大好良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做生意本來就必須有投機的準備與眼光,他對電話那頭的心月復道︰「你只要記住,無論如何都得立即消滅那些不實的謠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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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董事長,市場謠言有愈擴愈大的趨勢,這六天來我們已經損失慘重,要是不能讓投資人恢復信心,藍天集團的運作會出現嚴重的骨牌效應,導致更嚴重的損失。」範克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是叫你制止謠言的散播,你怎麼辦事的。」藍耀焜沉著氣,不滿的問。
「我已經用盡鎊種法子,誰曉得連持有多數股權的張老和周老也紛紛拋售藍天的股票,這樣一來,又印證謠言的可信度,止都止不住了。」範克德沮喪地道。
「這兩個老家伙在搞什麼?他們難道會不清楚藍天企業的營業狀況良好嗎?居然跟無頭蒼蠅一樣跟著瞎起哄,給我撥電話,我找這兩個眼盲耳聾的老糊涂談談。」
「我連絡過了,一直沒消息回覆,我也親自派人登門拜訪,但他們家里人都說兩老出國不知落腳何處,現在根本找不到人。」
「擺明是在耍我!」藍耀焜咬牙切齒怒吼道,此時他才驚覺事態的嚴重性。
「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只好先把遠洋的股權賣掉一部分,抽現款應急再說。」藍耀焜不甘願的用這唯一的法子。
「那您打算讓售給誰?您的女婿夏嚴寒?」他心理如是想著。
「不行!」
範克德被他的回答嚇了一大跳。
「要給了他,他就握有遠洋超過一半的股權,將來控制權會落在他手中,盡避他是我女婿,可是商場可沒親情可言,你去找名雷談談,我和雷董曾合作過,他可是對遠洋有極高的興趣,錢談妥就給他,至少雷董向著我,遠洋實際的控制權仍然操在我手中。」他已算計妥當。
範克德聞言也只得遵照辦理,他心想,藍耀焜不相信自己的女婿而連合外人,再仔細一想,這並不意外,這只不過是他狡猾本性發揮到淋灕盡致的另一個驗證。
範克德不再多言,著手急調現金,先挽救藍天月兌離危機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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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如所料,藍耀焜當真把遠洋的一部分股權讓售給外人,而不是你這個女婿。」夏竣斐搖頭嘆息道。
「明白他的個性後,也就不覺得奇怪了。」他冷冷一哼,眼楮閃爍凜冽的光芒。「不過他大概連作夢都想不到,名雷的控制權早已落在我手里,賣給他們和賣給我根本沒有兩樣。」他望著夏竣斐,輕輕開口,那聲音像催命閻羅。「接下來開始上演下一個計畫,這一擊,我要藍天企業徹徹底底被搞垮,他自恃能魚與熊掌兼得,那我就讓他落得兩手皆空。」
夏竣斐點點頭,離開書房。
夏嚴寒眼楮所投射出的灼人目光,連陽光都得靠邊站,他輕柔地撫觸掛在胸前的墜煉,興奮地喃道︰「爸、媽、姊姊,再一步,只要再一步,藍耀焜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他從羅家倫走的東西會一一奉還給我;當然,往後的日子我也不會讓他好過,接著下來,我要一步一步操縱他的人生,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痛苦滋味。」他仰頭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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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公司最新制造生產的電腦晶片被證明出現瑕疵,現在所有訂購的客戶全數退回,要求退貨。」這短短幾日出現的紕漏夠範克德急成白頭。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生產線上的機器設備不是很正常嗎?」藍耀焜拍桌站起來。
「我也是費盡口舌向客戶解釋,但他們全部堅持退換,要不最低限度也得做到全面重新檢查,等完全確定無誤後才肯驗收付款。」範克德頻頻拭汗。
藍耀焜壯碩的身軀顫抖著,臉色因氣急而顯得過分蒼白,屋漏偏逢連夜雨,好不容易解決藍天股票狂跌的危機,竟然又爆發這檔事來。
「重新查驗需要多久時間?」
「起碼也要二個月以上。」
「二個月……」他口氣不穩地說︰「也就是說,最快也要二個月後才能收足貨款。」
「是這樣沒錯。」範克德的聲音全變了調。「估計下來,公司會因為這次生產停頓而損失慘重,問題是我們無法如期支付龐大的應付貨款,公司不僅資金吃緊,這連鎖反應下來,將讓藍天集團出現周轉不靈的財務危機。」
「可惡!」藍耀焜猛擊辦公桌,驚天動地的說︰「這兩件事緊接著發生,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藍天集團的麻煩,這全是一連串設計好的計謀,到底是誰有天大的本事,把藍天集團的底細模的一清二楚?」
範克德抓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來,自從藍耀焜于商界立足後,只有他掠取並吞別人的公司,從來沒人敢正面向他迎擊挑戰。如今,挑戰者不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來勢洶洶且神秘異常,他們還被打得灰頭土臉連個衣角都還沒模著,這是十數年來所僅見,這回藍天集團將面臨的可是生死存亡的重要關鍵。
無怪乎,一向睥睨四方的藍耀焜臉上首次出現焦急恐懼的死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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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撥空見你,是因為你說你有一些關于苡情的事情要告訴我,那我現在給你十分鐘,有話快說,別浪費我的時問。」藍耀焜壯碩的身軀貼進沙發內,點燃雪茄,對著石鴻宇說道;盡避他正為藍天企業的窘況急得焦頭爛額,但在外人面前他仍是一派帝王架勢,是不容許任何人輕視他的。
石鴻宇有一股想掉頭就走的沖動,要不是為了苡情的將來,他也不會來「求見」這位在商場上聲名狼藉的掠奪者,有惡狼之稱的藍耀焜。
造物者果真奇妙,這種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怎配擁有苡情兩姊妹這般特別,不論是外表與內在與他完全背道而馳的女兒,這該說是藍耀焜的幸運?!還是苡情姊妹倆的不幸?!
「石先生,你有話就快說,我不是來看你發呆的。」藍耀焜不耐煩地道。
石鴻宇看著藍耀焜精明四射的眼楮,內心突然交戰起來,欲語還休地……他能違背諾言把苡情的狀況全盤托出嗎?知道真相後的藍懼焜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對苡情而言,這將是一個轉機嗎?還是另一個危機?但!苡情又再度形蹤不明,從夏家探到的消息又是她出國的答案,事實上真是如此嗎?他可忘不了曾失蹤過的她,再度出現時那種極端的黯然與憔悴,他不敢想像這情況繼續下去,苡情會不會被夏嚴寒折磨至死。對,孤注一擲!至少她要有了她父親的保護,她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藍耀焜不滿地站了起來,按下桌上的電話內線鍵,道︰「林秘書,進來替我送客。」
「是!」
「你還記得羅仲天吧!」石鴻宇沉重的嗓音阻止了藍耀焜已走到會客室門口的身影,也令前來送客的林秘書退了下去。
藍耀焜重新坐回沙發上,臉色仍是一逕的老練沉穩,一點都沒有異常之處,他擺擺手叫石鴻宇坐下,淡淡說道︰「那是一個消失很久的人,我相信這世界不會有人無聊的去記住一個早已沒有意義的名字。」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世人的確都是健忘的,因為那事不關己,但對某些人而言,這可是一個想拼命去忘卻怎麼也忘不掉的一個名字。」
藍耀焜的臉似乎被狠狠打了個巴掌,臉色稍微白了白,這句話讓他一向深沉的心起了微微的波動,他打量著石鴻宇,研究他臉上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四兩撥千金的說道︰「我差點忘了你不僅曾擔任過記者,同時還身兼一家雜志社的大老板,你們這種出身的人總是很喜歡把一些舊帳拿出來抄一抄,研究探討的,怎麼?這回你來找我,是對羅氏起了興趣,想知道十七年前在商界頗具盛名的羅氏王國為何會在一夕間宣告破產倒閉的往事嗎?」
「當年的財經報導已經把羅氏倒閉的原因分析的清清楚楚,所有的矛頭全指向羅仲天個人,大部分的結論全怪他自己經營不善、投資失敗才會導致破產的結果。」石鴻宇見他的神情又恢復自若,甚至有著滿意的微笑,他不禁有些忿怒,他加重語氣地道︰「但不知怎麼地,卻還有另外一則傳言,傳言指稱甚得羅仲天信賴的藍先生您似乎也略帶關連。」他繼續趁機挖苦道︰「想想當年身分背景懸殊的兩個人,再看看十幾年後各自的成就,一個是已經作古多年的死人,而一個卻得意于商場,意氣風發的享盡盎貴人生,這完全呈現對調的強烈對比可是道盡人生的變化莫測,世事的難以預料。」
藍耀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連話都是從齒縫里迸出來的。「石鴻宇,我看在你跟苡情是舊識的面子上,所以我處處尊重你,要是你繼續口無遮攔的指桑罵槐,我不會再對你客氣。」就算他怒火沖天,還不至于拂袖而去,城府極深的他已听出石鴻宇突然談論十多年前的往事必有其特殊含意。「你在我面前胡言亂語半天是想說什麼?這又跟你今天來的目的有何關連?」
「大有關連。」他的聲音沉重得令人窒息。「你仔細听好,羅仲天的獨生愛子羅子鈞現在正是你女兒藍苡情的丈夫。」
「夏嚴寒?」藍耀焜吃驚地從沙發上跳起來,顧不得手上的雪茄掉落在地毯上,說︰「你說夏嚴寒就是羅子鈞?」他顫抖地復敘一遍。
「是的!他是羅子鈞,這話是苡情親口對我說的,不會有錯。」
「是苡情說的……」藍耀焜喟然的倒進沙發里,臉上的肌肉不停抽動著。
驀然,他全明白了,明白他為何會不遠千里而來的找藍天集團為合作對象,明白夏嚴寒為何會甘心讓他掌握遠洋企業的控制權,也明白他為何會追求苡情甚至跟她結婚,更明白現在藍天集團被人從背後猛扯後腿,他的命脈發生前所未有的周轉不靈危機,這一切的情況全是夏嚴寒一手導演、策畫、執行;他是回台灣報仇的,他自己棋差一招沒去想到,他可能跟羅家有關的這一點。他在心里咒罵著︰這乳臭未干的小子!我居然著了他的道……
望著一臉鐵青的他,石鴻宇沉重喟嘆道︰「藍伯父,我辜負苡情對我的信賴跑來告訴你事情真相,我的目的不是要來增加問題的復雜性,而是希望你能解決這些問題,苡情婚姻會不會幸福,最大的關鍵正在你身上,如果你肯用最大的誠意去向夏嚴寒道歉,這段恩怨或許可以化解掉,那夏嚴寒才會敞開心扉誠心接納苡情,那苡情就不必再被愛所折磨了。」
藍耀焜直直盯著他瞧,心思百轉千回,現在的他並不是在考慮石鴻宇的建議有幾分可行性,他是在責怪自己安逸日子過大久了,腦筋失了靈活,不但讓夏嚴寒的詭計給制住,還讓苡情一連串的謊言所蒙騙,這個女兒……哎!怎會傻傻的不說出真相,獨自一人在夏嚴寒!不!在羅子鈞身邊挽救一道永遠不可能撫平的裂痕呢?
靜默中的藍耀焜突然語出驚人地開口道︰「石鴻宇,你很喜歡我女兒對不對?」
石鴻宇一愣,不解他怎麼會在這種時刻扯出這個不相干的問題來,但他仍不諱言地道︰「我不否認我喜歡苡情,但感情貴在兩情相悅,苡情既然不接受我,勉強又有何用,今天我來找你告明一切,除了是心疼她在夏家的處境外,絕對沒有非分之想。」他鄭重地表明心跡。
「傻小子,你不但可以勉強,嚴格說來,苡情本來就該屬于你。」他不管石鴻宇目瞪口呆的表情,繼續說道︰「你跟我女兒認識二年,她那種開朗大方、充滿正義感的個性你應當很明了,她傻得听信謠言以為藍家對不起夏嚴寒,為了替父親償債,她選擇自我犧牲以為這就是在贖罪,所以我可以斷定苡情的婚姻絕不是因愛而結合的,你懂嗎?」
「藍伯父,你——」
「你听我把話說完,好!就當作苡情是愛他好了,那又怎麼樣,你難道天真的以為夏嚴寒會疼惜她?錯了!他娶她是為了向我報復,他是故意想折磨苡情來消除他的心頭之恨,再說,你也親眼看見她的悲傷,這還不夠證明一切嗎?對夏嚴寒而言,我藍耀焜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怎可能會善待仇人的女兒。」他企圖說服石鴻宇加入他的陣容。
「那該怎麼辦?」石鴻宇茫然開口道,已弄不清這話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藍耀焜。
「很簡單,你只要不把我們今天的對話泄露出去就行了,尤其是別讓苡情知道。」他對扭轉劣勢胸有成竹。
「你打算做什麼?」
「把苡情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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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不了多久,藍耀焜的龐大事業將因周轉不靈而全面崩潰,他的企業王國也將化為烏有;在事情結束後,所有財經學者將如何評論藍耀焜的失敗呢?怪他貪得無厭才導致全盤皆輸?或者是欽佩幕後操縱黑手以其高明手段痛擊商場惡狼,讓他俯首稱臣?而當得知藍耀焜居然是毀在他自己女婿手中時,所有人又會怎麼想?怎麼評判?
這些對他來說重要嗎?
他心情愉悅地對自己說——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大仇能否得報,事實已經得到印證,他成功了。
他稍稍挪動坐姿,讓自己舒適地面向落地窗外,眺望遠方冉冉升起的初陽。
日子過去一天,苟延殘喘的日子就少掉一天,此時的藍耀焜應當無心欣賞日出美景,反而咒聲連連,大限之日可是步步逼近。現在的他大概睡不安穩、食不下咽、叫天不應呼地不靈,想到他即將面對一無所有的打擊,接受報應下的懲罰——夏嚴寒不禁開懷的笑了。
書房的門扉陡地被打開,進來的人讓夏嚴寒的笑容凍結在臉上,他愉悅的心情一下子被打進谷底,一個不該在此時出現的人——藍苡情,卻出現了。
她的臉色一片肅白,似乎尚未從驚愕中恢愎過來,傻傻地凝望著他,嘴巴喃喃低語著,聲音虛弱得傳不進夏嚴寒的耳朵里。
不用听,他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你不用開口求我放過你父親,我辦不到!」他毫無商榷余地的阻斷她的求情話。
她並沒有出現更糟的反應,只是顫巍巍地走近了他,帶著哽咽,說著夏嚴寒預測外的話,聲音依舊小得幾乎听不見。「我昨天就回到台灣了。」
「什麼?」夏嚴寒錯愕一下,臉色一變,質問道︰「你既然昨天就回來了,那這一天一夜你跑到那里去?為什麼不回家?不回來見我?」
無視他的怒氣,她哽咽依然。「我在醫院待了一天一夜。」
夏嚴寒悚然一驚,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沖上前,真情流露地扶住她瘦弱的肩,說︰「你生病了?那里不舒服?你怎麼不通知我,現在呢?現在怎麼樣?要不要緊?不行!我看我去叫醫生來一趟。」他急得亂了分寸。
「生病的人不是我,是我爸爸。」她嚷道。
時間似乎停滯不前了,夏嚴寒的情緒從激動中降至一片淡漠,不一會兒,他放開她的肩,挑起眉,冷冷一笑,仿佛她所說的話是本世紀最難以置信的笑話。
「你要想博取我的同情心,就該用高明一點的手段,你不覺得你這番說詞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他瞅著她道︰「藍耀焜的精神可好得很!在商場上指揮作戰可是威風凜凜不可一世,這些你都看過,硬朗如牛的他會生病?哈!人畢竟不是神仙做不到百病不侵,那他的病是感冒?盲腸炎?還是因為這幾天心情緊張而引發精神憂慮癥?」他譏誚地諷刺著。
「是腦瘤。」她不在乎他的諷刺,說著昨天從醫院證實的消息。「醫生說他活不過兩個月。」
「你說謊!」
「這是醫院的診斷報告。」她顫抖地從皮包拿出一份報告表遞給他,說︰「我昨天待在醫院就是為了照顧他。」
他拿著診斷報告,仔仔細細一字不露地看了又看,讀了又讀,仰起臉,揮著那張報告表,他笑了起來,笑得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來,身軀閑閑地倚在牆壁上,良久良久好不容易才能順氣開口,他邊笑邊喘息地道︰「你看看,藍耀焜造了多少罪,竟弄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不單是我想報仇,連老天都急得想懲罰他;老實說,對這樣的結局我並不滿意,他得到這種下場可以說是太便宜他了。」
藍苡情低垂著眼,緊緊咬住無血色的唇,極力控制自己不去反駁他的羞辱,她明白,這番攻擊言詞是他父親做錯事應得的責難,只是事情既然已經到了結束階段,她只求能在最後這段日子讓她父親過得平靜些。
她低聲下氣地懇求道︰「他犯下過錯,如今也得到懲罰,所有恩怨再過不久將隨著他埋入地底而告終結,只是在這僅有的兩個月,我懇求你,救救藍天企業,就當你是在可憐一位風燭殘年的落魄老人,別讓他帶著遺憾離開這人世,別讓他的心血化為烏有,行嗎?」
他挑高眉睨著她,仿佛她說的是件極不可思議的事。「你在說天方夜譚?!」
「你知道我不是。藍天集團的搖搖欲墜不正是你精心策畫出來的結果,你成功了,你已經徹底掌握他的事業,只要你再動動手指頭,他就全完了,你有能力毀掉他,也就有能力把它重新拉起來,你能的!」
「這些話是你那偉大的父親教你的,是他要你來求我品門?」夏嚴寒不滿的說。
「不是!說起來可笑,他到今天仍然弄不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打擊他?」
「你沒說?」他滿臉不信。
藍苡情搖頭,心里苦澀難當,她要是早說了,藍耀焜就懂得防備,也就不會遭此下場,但她要是說了,夏嚴寒又情何以堪。夾在中間進退兩難,她本想著,就讓夏嚴寒取回屬于他羅家的一切,當是了卻當年的仇恨;而一無所有的父親當由她做子女的盡本分去奉養他,那知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臨時傳出她父親罹患重病,甚至不久人世的消息,醫院里的他憔悴堪憐,落寞的神情更是她前所未見的,他一生的心血極將化為烏有,他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說她自私也罷,她總希望她父親最後這短短二個月能活得沒有遺憾。
「我應該感謝你把這機會讓給我,我可是很想欣賞藍耀焜得知事實真相後的懊悔表情,那時候會是我這一生中最興奮的時分。」他毫無同情憐憫之心。
他幸災樂禍的表情深深刺痛她,她仍不放棄,希望自己能夠說服他。「嚴寒,我再一次懇求你,請你出資救救藍天之危行不行?你放心,如果藍天能重獲生機,我藍家人絕不會去霸佔一分一毫,它會是屬于你的,對你而言,你並沒有損失,你只不過是費心做個戲讓他安心而已,對你來說輕而易舉,你就當是做善事。」
「藍耀焜不配,他沒有得到善終的資格。」他依然堅持著。
「你真這麼殘忍?!」
「殘忍的人是他,不是我。」
她倒抽口氣,語氣凝重地道︰「就當為我而做也不行?」藍苡情說了她最不想說的話,那感覺是把他們之間的感情拿出來放在台面上當賭注。
室內的溫度因她這句話而被抽光,僅剩一片冰寒;命運邪氣的狂笑聲正流轉著。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她,憤恨的波濤凌駕在感情之上洶涌翻騰著,他呼吸顯得有些急促,她是在逼他做抉擇,他的答應與否竟關系著他們這份情感能不能延續下去,她是如此的殘忍,藍家人全都是那麼自私——利己主義。他恨恨地想。
「不行!就算你求情,我也不會答應。」夏嚴寒一口斷絕她的希望。
她機械化的低垂下頭,垂下雙肩,臉色瞬時變得疲憊不堪,心好冷——她能再說什麼呢?在他心中,她永遠是個不相干的人。
她悲傷的說出重話︰「你贏了,但我認為這種勝利對你有何意義可言,你已失去良心了。」
「我是個復仇者,根本就不是人,我這樣的回答你該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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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化意識的抬頭,將傳統醫院里頭的單調、死氣沉沉的白,改變得繽紛些,不再那麼令人畏懼,盡避如此,這里仍是大多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好比現在雖然人來人往,卻依舊掃不掉那股叫人渾身不自在的森冷之氣。
看似不遠,但為了這幾步不算遠的距離,他卻用了年少時光,足足等待十七個年頭才走到這里,讓這場好戲有開鑼上演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輕易搞砸它,不能讓它隨隨便便落幕。
夏嚴寒終于走到這間特別病房外,深深吸一口氣,平靜一下自己內心紊亂復雜的思緒;在此同時,他也感受到這病房內外冷冷清清,沒有一般名人住院時應有的「榮寵」,例如擺滿長廊的各式慰問花籃,或是那些關心病者情況的政商界人士,這淒涼景象與二個多月前他和藍苡情婚禮時得先過濾賓客,非得有身分、有地位的重量級人物才可能收到邀請函的盛況相比,有著天壤之別。應該說是今非昔比吧——現在的藍耀焜不再是二個月前那位叱吒風雲的強者,富貴不再時,又會再上演一出人情冷暖的老套戲碼。
在人有利用價值之時,多少人阿諛奉承的諂媚巴結,在一無所有之後,個個無不嚇得屁滾尿流,逃得無影無蹤,極力撇清關系,深怕當時的兄弟,今日的瘟神會找上門來借錢。
夏嚴寒搖頭輕笑,這些他都听過、見過,也經歷過,當榮華褪盡時,會留下來的才是真正的朋友,只不過當年的羅家與今日的藍家又不可同日而語,羅仲天的豪爽氣勢讓人感佩于心,在羅氏敗亡之時,仍有人願意千里迢迢自美赴台找尋唯一的遺孤照顧著、栽培著。但藍耀焜呢?他的陰狠狡詐也得到應有的報應,無人肯伸手扶助他一把。
推開病房大門,里頭空空蕩蕩的,連護士都不見蹤影,這時間沒有任何人在場,連苡情都……他閉上了眼,這是個令他心痛不已,無法坦然面對的名字。
五天前的決裂歷歷在目,在確定得不到他的幫助後,她只好采取自救手段;他知道,這些天來,她拜訪了所有與藍耀焜有過往來的工商企業大亨、鉅子,拜托他們解囊相助,結果當然踫了一鼻子灰,落井下石猶來不及,誰會傻得去幫助藍耀焜這眼中釘、肉中刺解救他的燃眉之急;轉向尋求銀行借貸也為之不易,在他強力封鎖痛擊下,有那個銀行甘冒收不回款項的風險出資借予,就算肯,敲定的數字也杯水車薪,根本無濟于事。
他曾想著,他與藍苡情之間並沒有幸福結局的條件,又或許,這段不該有的感情根本受到逝者的詛咒,所以沒有圓滿的機會;一直以來,他們之間風風雨雨波折不斷,在有起色的同時隨即化成泡影,幾乎燃起的熱度再次降回冰點。這幾天,他用眼不見為淨的借口來逃避她的憔悴與煩憂,也用來逃避自己與日俱增的不忍與心軟。
藍耀焜微弱的呼吸聲在靜謐的病房里顯得特別詭譎,他那股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氣勢也因他的委靡而不復見,躺在病床上的壯碩體格忽然間變得渺小脆弱,原本紅潤的健康膚色已變得干澀削瘦,枯槁的模樣叫人心驚,十足是個罹患重病應當有的模樣。
他無法再去威脅任何人了,甚至連踩死螞蟻的力量都沒有,在病魔無情的折騰下,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個等死的垂暮老人。
夏嚴寒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病床上的藍耀焜也半睜開眼無神地回望他。
「不錯嘛!耳朵還能听,眼楮還能看,那表示你還沒到病入膏肓的階段。」他語出尖酸辛辣地道。
藍耀焜嘴巴一開一合,想開口,卻因身體過分虛弱使不上力而作罷,他用那對被血絲覆蓋住的眼楮反應出他的不解。
夏嚴寒無視禁菸戒令,點上了菸,在他心中,是不需對這種人渣有任何尊敬的必要;他吐出一口白色煙霧,凌厲無比的眼直直射向藍耀焜,說︰「你覺得很奇怪是嗎?身為你的女婿、你的半子,怎麼會在你最困難的時候袖手旁觀做個無事人,還跑來這里諷刺你這個半死的病人。」他故意壓低語調戲劇化的道︰「其實你不該意外,在你奉金錢至上的原則而把情義兩字放兩旁的本性下,你大概不曾當我是你的女婿和所謂的半子,在你的界定中,我跟你女兒的這場婚姻只是樁利多的買賣,但你似乎疏忽了一件事,就是你不當我是你女婿,對我而言並無所謂。」他尖銳地道︰「因為我同樣不把你當成是我岳父。」
躺在床上的藍耀焜只是眨了幾下半眯的眼楮,態度依然保持很平靜,他的無動于衷是因為他平日訓練有素——被罵慣了。
夏嚴寒不禁喟嘆︰「你果然是只百毒不侵的老狐狸。」
當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了結,他今天是專程來看他的丑態,欣賞他的不甘與畏懼和挽不回頹勢的無力感,錯過這回,搞不好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藍耀焜,在你這一生中,你嘗過被人設計的滋味嗎?沒有!你嘗過被人落井下石的滋味嗎?沒有!你嘗過一夕之間家破人亡的滋味嗎?也沒有!因為害人陷于絕境中的通常是你,那些卑劣手段全是你的拿手好戲,你的人生座右銘大概就是——陷害他人,從中得利,再坐享其成。」他帶著不甘,繼續道︰「你應當好好感謝死神對你的慈悲,那麼快就讓死亡降臨在你身上,本來在我的預定下,是讓你親身體驗那種求救無門的椎心恐懼,嘗嘗被世人遺棄的滋味,再落個一無所有的淒慘下場;只可惜,這場早來的病魔居然幫了你大忙,讓你能夠安安穩穩地躺在這床上,不必受債主上門催討的窩囊生活。」他不滿地撇撇嘴,道︰「對這樣的結果,我只能說世界上沒有公平之事,也怪命運無法盡如人意。」
他拿起掛在胸前的橢圓型墜盒,輕柔地打開蓋子,泛黃的照片是羅家四口的全家福,如今只獨剩他一人,這全拜藍耀焜所賜。
照片的人笑意盈盈,這笑臉看在藍耀焜眼中卻成了一場恐怖的魔魘。
「我說了老半天的話,也讓你看了這張照片,你應該已經猜出來我是誰了,我是用那一種身分在跟你說話,那你更應當明白你會淪落至此是誰的杰作。」
面對這張泛黃的照片,隱藏在藍耀焜心靈深處的恐懼逐一抬頭,頭一回,沒有虛假地露出畏懼之色。
「看著這三位被你一手害死的故人,你終于無法再保持平靜了;沒錯!你是該慚愧、該害怕、該恐懼,接下來,你要如何表示你最深的歉意,以死謝罪夠嗎?或者你有別的法子,我不介意你說出來,我可以參考。」他笑得好冷,十幾年的痛苦,他一古腦兒地宣泄出來。
「你說夠了嗎?要是說完了,能不能請你陪我出去走一趟。」門一開,藍苡情悲憤莫名的蒼白臉龐在他眼前搖晃,不諒解的眼神如利劍一般,直直劈向他,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髒。
夏嚴寒一時之間顯得無措,今天他與藍耀焜的會面,他壓根兒不想讓她知道,正確來說,在他心里一直期盼跟她能有挽回的機會。
他默默隨她走出了病房,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她沒有怒氣,反常的淡然以對。「對你這段精采絕倫的攻擊性言詞,我理應拍手鼓掌叫好才對得起你。」
她眼眸里的漠然讓他不安,她木然的語氣叫他心顫,在他的意識里飄過一陣即將失去她的意念。
「要是角色對調,你的做法可能不比我高尚。」他為自己做辯解。
「但起碼我不會對一位不久人世的老人極盡侮辱之能事。」她虛弱的搖著頭,說︰「你以為你這種作法理所當然嗎?看他身體和精神上受盡折磨,就代表你大仇得報嗎?」
「我是這樣認為。」面對她的痛心指責,他用僵硬的語氣反駁道︰「他敗得不明不白,想必他絕對不甘心,那我來告訴他究竟敗于何人之手,讓他心服口服,了無遺憾,不用做個糊涂鬼,我這是在做善事。」
「啪」一個巴掌揮在他俊美的臉龐上。「你叫我心寒,你這種行為只會遭人恥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認為你不至于被仇恨蒙蔽良知,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有情人,所以我背叛我父親隱瞞所有的事實,我袖手旁觀看你斗用盡手段弄垮藍天集團,我甚至不怨恨你不伸出援手幫助我完成心願,但我絕不諒解你殘酷地對一名瀕臨死亡邊緣的老人的侮辱折磨,你很清楚他已無害,而你依然咄咄逼人,想藉此得到你想要的滿足感,你真讓我覺得心寒。」她疲倦的擺擺手,說︰「算了!在你的思想領域里,仇恨既然擺在第一位,那我又何必妄想企圖改變什麼,隨你去,我無話可說。」
哀莫大于心死,就是如此吧!
毫無眷戀的,她的身影漸漸地從夏嚴寒的視線內消失。
他楞楞地忘了微疼的右頰,但他知道,眼前的、未來的、往後的生命里,會有無止境的茫然等著他。
繡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制作
她渾身被清晨的露珠和寒氣給凍得濕透冰涼,秀麗的臉蛋蒼白僵硬,俏麗娉婷的身影抑制不住地輕顫,直打哆嗦……
「祖兒……」夏竣斐門一開,眼楮瞪得有如銅鈴大。「你怎麼站在這里?」他趕緊上前扶住她的肩,怕她撐不住而昏厥了。「人來了,為什麼不進去?你站在門口站多久了?」他擁著她進屋去。
「我……」她的牙齒卡卡作響,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夏竣斐從廚房里泡杯熱茶出來遞給她,忍不住心疼地道︰「你看看你渾身濕透,快!去洗個熱水澡把自己弄干,不然會生病的。」
他的細心溫柔讓她無比貼心,可是她這回來找他是有要事拜托……
「祖兒,別坐著不動,快去把自己弄干。」夏竣斐見她沒反應,拉著她的手。
深吸一口氣,她依舊不動,吞吞吐吐地道︰「先別理我,我今天來是有事請你幫忙的。」她煩躁地說道︰「竣斐,我知道我沒立場要求你,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只有厚著臉皮來找你。」她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地道︰「我爸的公司出了事,你知道嗎?」
他僵了一下,不大自然地說︰「我听說了。」
藍祖兒反手握住他的手,滿臉祈求的說︰「那你有沒有法子幫我爸爸的忙,商場上的事情我從來沒接觸過根本不懂,天曉得藍天集團怎會臨時發生這麼嚴重的財務危機,它的運作一向都很正常,這幾天我看姊姊四處求助弄得心力交瘁,可是看情形一點都不樂觀,我不知道姊夫是怎麼想的,但他似乎不打算幫我們這個忙,我明白夏氏企業全由姊夫在管理,可是你也是屬于夏氏的一分子,你能不能代我向他請求;對不起!我知道這種要求對你既過分又不合理,可是事到如今,我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有你。」
他幾乎是無顏以對,他對她滿是愧疚之情。
他要怎麼開口告訴她,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不能幫忙;她心急如焚的模樣叫人好心疼,他幾度開口卻又放棄,一開一合問透露出他的無奈。
淚水不听使喚地滑落胸前,她立即拭去它,她無意拿眼淚攻勢打動他。「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敢勉強你,如果你能答應,這份恩情我會永遠記住。」她哽咽地續道︰「我爸他——他病重,藍天企業的慘況讓他了無生趣,我求你伸出援手只是希望不要讓他繼續受到打擊,使他的病況不至加重,有復原的機會,要是藍天完了,也等于判定他的死刑;竣斐,你放心!只要藍天集團能恢愎正常,屬于夏氏集團的,我絕對償還,甚至加倍奉還也無所謂。」
「我不是不幫忙,而是我不能。」看她傷心難過,他的心仿佛被萬蟻啃噬般的難受,夏竣斐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你不信任我嗎?你是擔心藍天會忘恩負義?那好,我可以對你發誓,我絕對會讓藍天還你這份人情。」
他捂住她的嘴,說︰「不要起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天呀!有些事你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那你就解釋給我听,你究竟是瞞了我什麼?」她突然鎮定下來,探索著他臉上的神情,說︰「這件事關系著你、姊夫、姊姊對不對?不要再否認,從很早以前我就感覺到你們三個人不太對勁,你們究竟隱瞞著什麼秘密,說出來讓我知道啊!難道你認為紙包得住火嗎?」她嚷道︰「你還是堅持不說,就算你現在不講,將來我還是會知道,到那時候,事情會不會演變得更不可收拾,這些你考慮過沒有!」
紙包不住火——夏竣斐苦苦一笑。
用鴕鳥心態繼續瞞住她,只會加深彼此間更大的代溝,對他們之間感情的發展毫無正面意義。嚴寒的報復行動已進行到尾聲,真相是到能夠公布的時候了;他要公平點,讓藍祖兒知曉一切,這真相也是他們能否把感情繼續維持下去的重要轉捩點,這是她的權利,他無權抹煞。他暗忖著。
「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夏竣斐聲音漸漸薄弱的說︰「藍天集團的倒閉危機是嚴寒和我一手策畫出來的結果。」
她聞言大駭!
「為了擊敗藍耀焜的事業,我們足足付出了十七的時間和心血,好不容易才贏得這場勝利。」
「你是說你們早有預謀?」她激動的從沙發上彈起,抓著他的衣領,忿忿地道︰「我父親何時得罪你們?在我的記憶中,去年十一月以前,我父親跟你們夏氏根本毫無瓜葛,再說十七年前你們才幾歲?怎麼會——會有讓你們處心積慮對付他的理由。」
「你父親害人家破人亡,這理由充分嗎?」聲音不大,卻把藍祖兒震呆了。
沒有加油添醋,他句句屬實的把十七年前羅氏所發生的慘劇一一說起,再談到他們夏氏集團移回台灣的目的全為引誘藍耀焜上當,再談到藍苡情婚姻的變化,夏氏傾盡全力的放手一搏,以至于現在的結果……
听完這段如連續劇般的劇情,藍祖兒軟軟地頹坐在沙發上,兩只手捂住臉龐啜泣著說︰「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們瞞得我好慘好慘。」
夏竣斐輕輕拿掉她掩住臉的手道︰「听完這段真實的悲劇,你依然怨恨我們打擊你父親嗎?」
她雙眼茫然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好亂好亂……」
「祖兒,有些事我必須跟你說清楚,當初我們的計畫里並沒有把你們姊妹牽引進戰局的意思,只是料想不到,戰局一旦開打,很多事情根本不受控制,但我可以用坦蕩蕩的心情告訴你,我對你,嚴寒對苡情,我們所付出的感情絕沒有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
他開口傾泄的表白充滿誠摯,容不得她懷疑,然而她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呢?當一切全都沒發生過嗎?她做不到。她的思緒一片混亂,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地方,逃得遠遠的……
「你這一走是不是代表你決定抹煞我們之間的感情?」他拉住她,沉痛地問道︰「這不公平!這完全是兩碼子事。」
「不是,這不是兩回事,這其中關系的全是你我最重要的親人,我是個平凡人,不是聖者,我沒有那麼寬闊的胸襟無視你們對我父親的傷害。」
「祖兒……」夏竣斐無言以對,放開她的手。
「我很抱歉,可是我們最好分開一陣子,彼此好好想清楚。」
「會有未來嗎?」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藍祖兒轉頭離去,帶著滿腔遺憾和酸楚離開了夏竣斐。
站在風中,夏竣斐同樣顯得無比的落寞。
夏嚴寒從醫院離開後,漫無目標的走了一晚上才來到夏竣斐的住處,在門外,他听見他們的對話,在刻意的躲避下,他也瞧見這對戀人沒有明天的悲哀,這又是因為他的報復計畫而產生的再一對犧牲者,可真壯烈。
踩著虛浮的步伐,他走回別墅……
「大少爺,你終于回來了。」金姊一見他出現,急沖上前,說︰「你跑到那里去?我到處都找不到你的人。」
「有事?」他無精打采地詢問氣急敗壞的金姊。
「事情大了,大少女乃女乃她……」
「她怎麼了?」金姊話沒說完,夏嚴寒緊張的抓住她的肩急問。
「我也不曉得她怎麼一回事。天還沒亮,她匆匆忙忙跑回來,拎了個皮箱急匆匆的又走了,問她去那也不說,我想攔也攔不住。」
「走了?」他神情恍惚地道。
「還有!臨出門前,她還拿封信要我交給你。」
「信呢?」
「喔!在這里。」金姊彎下腰從茶幾下拿出那封信交給他。
他打開信封袋口,抽出里面那張文件,攤開一看,他兩眼發直地看著白紙黑字——離婚協議書。
「就是這樣嗎?」他喃喃地道。
他得到了報復後的勝利果實,但是包圍在他四周的沒有快樂,是椎心刺骨的痛楚。
他笑了——露出一抹沒有生命的微笑;在大仇得報的成功背後,他所獲得的竟然也是失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