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被喚者似乎沒听見。
「老爹?」官紫紗這回稍稍放大音量,他卻仍然直視遠方,依舊充耳不聞。
「老爹!」按捺不住的母獅狂吼聲終於震醒呆若木雞的官赤雷。
「什麼什麼事?你叫我嗎?」
天啊!闢紫紗白眼猛翻。「老爹,請問你的魂魄什麼時候才能歸位啊?」
「魂魄歸位?」官赤雷一臉茫然。「紫紗,什麼東西要魂魄歸位的?你在說什麼?」
完了!她老爹怎麼突然變得如此痴呆呢?官紫紗憐憫地望著他——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她從來就不知道;愛情的魔力竟然會是如此驚天動地,居然能夠把一顆聰明的腦袋打擊變成一堆爛成泥的稻草,還將一條鐵錚錚的鋼鐵漢硬是催化成手中繞指柔。
嘆了口氣!原本想像不來的情況從父親的身上,她是體會到了、也是見識到了。
「韓伯母的事你還沒想通嗎?」
「誰說我在想她的?別瞎猜。」但他臉上的線條卻明顯硬了許多。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她突然故意重重嘆了一口長氣,懺悔似的看了看官赤雷,再萬分抱歉地喃喃自語道。「真正說起來,該怪我不好,要是我把事情的真相早點告訴你的話,也就不會害你跟伯母的誤會愈加愈深了。」
他震驚地睜大眼楮,不單是線條更硬,連臉都僵了。「你有什麼真相沒告訴我?」
「是是是唉!沒事!沒事啦。」她眉頭擰起,有氣無力的。「還是別說得好,免得你听完以後又要大發雷霆。」
「紫紗!」官赤雷沉下臉的口吻嚴厲極了。
「老爹,你真的要逼我說出來嗎?」她故扮可憐兮兮,極陰險地裝成被嚇傻的模樣。
「不許瞞我。」他心急如焚的。
「好吧!你既然要我說,那我就說了,不過你得保證一定要听我把話說完,不許半途離坐。」她努力不讓一肚子壞水流露在眼神中。
「別再羅嗦了!」難怪官赤雷急煞了!他實在是被官紫紗那副欲言又止的吞吐神態給嚇著了,更何況他想知道的真相又是牽扯著他最在乎的女人身上。
「老爹,那個專門跟你作對的神秘人,我已經查出他的廬山真面目了。」她文不對題地冒出這句話來。
「嗯!」他傻傻地應著。不明白這消息跟韓烈楓有何關系?
「神秘人的名字叫歐陽飄,他是韓伯母收養的義于。」
「是嗎?」一時之間,他似乎仍然會意不過來。
「而歐陽飄會故意跟你作對、毀你聲名,也全是不得已的,誰教他是母命不可違。」
「哦!他是母命不可違……是母命不可違……」他足足念了三百次之後才倏然驚跳起,一張紫脹的臉滿是不可置信,連再確定的聲音都變了調。「你是說這所有的作弄,全是韓烈楓一手策畫導演出來的,她是存心整我的。」
「的確是這樣子的!」
又愣了三分鐘!終於接受震驚的他開始不斷地搔著腦袋、不斷地在客廳來回踱步、不斷地來回踱步、一直不斷不斷地踱得官紫紗眼都花了。
「為什麼?」他瀕臨崩潰的怒吼聲終於發作。「她為什麼要這樣子對待我?三十年的各據兩方,再相見時,她送給我的超級見面禮竟是下馬威,她這算什麼心態?這又是為了什麼?她到底是在搞什麼?」被強烈怒氣沖昏頭的他說話已呈語無倫次的狀態。
「不搞什麼,單純是為了報復你而已。」官紫紗嫌不夠熱鬧似的,猛往火上加油。
「報復我?」他聞言愕然!
「韓伯母是為了要出一口怨氣,」
「她到底有沒有弄錯人?找我出怨氣?」他狂吼,完全喪失平日的自制冷靜,現在的官赤雷簡直像個十七、八歲的毛躁小表。
「是啊!誰教你當年辜負人家,又耽誤人家青春三十年。」官紫紗還理直氣壯地站在韓烈楓那一邊。
「這什麼話?」他不服氣地抗議著。當年是她移情別戀,怎麼到今日他反而變成是個十惡不赦的負心漢,事情完全變了樣。不行!飯可以被人亂吃、罪名可不能被人亂扣,尤其他是用一片痴心對她,不能結合,是因世事無法盡人意,而烈楓豈可把這種莫須有的指控對準他。「我不能接受這種說法,我現在就去找她談談,無論如何,我官赤雷絕不接受她這種無理誣賴。」
氣忿難當的他忿忿地就想往門外沖去。
「老爹!你等一下,哎!你不能去啊!」官紫紗死命拉住他的衣袖。「你自己答應過要听我把話說完的呀!」
「我沒辦法等了,我非得去問問韓烈楓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用這副狂獅模樣跑去質問伯母,會把伯母給嚇壞的,你听我說;現在的伯母是禁不起任何刺激的,硬踫硬的結果,你會害死她的。」
「害死她?」他再次頓住!慢慢地回頭,怔怔地望著一臉說錯話表情的女兒。「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說我會害死她?」
「是……是……」
「快說!」
「好啦,說就說嘛,」她豁出去的神情讓官赤雷心髒怦怦亂跳。「我听說伯母生病了,是生那種不能生氣、也不能動怒的病,你要是大刺激她,她會沒命的。」
彷如平地起春雷,震得他搖搖欲墜。
「老爹、老爹、你還好吧?」官紫紗有些心虛,卻也覺得感動。
「沒事!沒事!我很好、很好。」他喃喃地念著,所有的氣力在傾刻間似乎全消散了,他沮喪地跌進沙發里,不敢相信的再次問著。「紫紗,你——你說的全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否則那個知名的大醫生顧雲,也就不會如影隨形地一直跟在伯母身邊照料她了。」
「怎麼會這樣?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他抱著發昏的頭,竟是無法可想。
生死一瞬間,真情亦展現。雖然她所編派的是集荒謬之大成的老故事,也是玩了再玩的老掉牙情節,但卻因為它有效,能逼出一個人的真情意,所以大夥兒才願意不厭其煩地用了再用,而歐陽飄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又策畫出這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謀來,原以為精明的老爸不會上當,但她似乎低估了隱藏在父親背後的濃烈情意……
執起父親的手,她建議地道。「韓伯母會如此氣惱你,甚至不顧一切的報復你,這其中,一定有你所不知的隱情,你該再去找伯母好好談一談,將這三十年來的恩恩怨怨、所有的不解謎團一一打開,這樣才是治本之道;只不過你在會見伯母時,一定要、心平氣和、不能跟伯母翻臉、吵架,這樣,謎霧才有撥雲見日的機會,也不會太過沖動激怒了伯母,害她加重病情。」
說完後,她悄悄地伸了伸粉紅色的小舌頭。
的確,紫紗所給予的意見完全有理,但——唉!只要輕輕想起烈楓的強悍脾氣不禁頭皮發麻。
「女人是需要人哄的。」適時的,她又加以鼓勵。「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就算是勉為其難好了,想想看;只是稍微受一點委屈就能挽回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是劃得來的。」
話是沒錯,但……
「婆婆媽媽有損你的威名喔!」連激將法都盡數出籠了。
他看了看女兒,腦子也兜了幾圈再幾圈,終於,他厚掌重重拍往桌面,喉嚨大聲吶喊道。「好吧!我去找她談清楚,即使這回又落了個鍛羽而歸的下場,我也認了,至少我是努力過的。」
「是啊!是啊!」官紫紗跟著起哄喝采。「我支持你。」
***********************天空突然陰了!無緣無故的,剛才明明是清澄無比的啊?
不自覺得死盯窗外,記憶慢慢回轉,眼神漸漸翳上一層哀怨來,這景況好眼熟。是的!就彷如三十年前的那一日一般!無風突起浪,無雲突黯淡,她的人生正是在那一剎那間起了重大轉折的。
沉思中,突響的門鈴震醒了她!看看手腕上的表,這個時間誰會造訪?
懊不會又是顧雲了吧!
心虛的一抿唇!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行為是否過了火,至少她不該貿然地將顧雲卷入這其中,害他滿懷期待,以為她對他有心。
望著門扉,或者她該趁此機會跟他說個明白的。
走上前,打開大門,一見來人,頓時愕然!
「烈楓!」官赤雷的臉孔出現在她視線里。
「官赤雷?怎麼會是你?你來干什麼?快滾!」一見昔日戀人,新仇舊恨齊上心頭,二話不說,立即重重甩上門板,幸虧官赤雷眼明手快,及時堵住迎面撲來的鋼門。
「誰讓你來的,我都說不見你了,你還不快走、快走,」氣力比不過他,她只好放棄以暴制他,改采怒吼攻勢。
「烈楓!別發這麼大火,會傷身的。」他陪著笑臉安撫她,當真嚴守不許惹她生氣的最高指示。
「傷不傷身不關你事,總之我不想見你!」她的氣勢依然逼人,但有些泛紅的眼眶卻也不爭氣地透露出她的內心世界。
闢赤雷靜靜地望著她發紅的眼,眼瞳蕩漾著復雜思緒,緩緩地他道。「別再逞強了行嗎?烈楓;你以為我們還有幾個三十年可以繼續對峙下去?」
苦澀的口吻全是時光不再的悲嘆!
輕輕一震;在僵凝靜謐的氣氛下兩人都無言了!而她,或許是被他這番言詞所打動、也或許意識到自己根本只是在虛張聲勢,其最終的目的仍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如今情況既然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是有理由讓他踏入韓家之門的。
「進來吧!」她終於開口道。
千言萬語、千頭萬緒,該從何說起?進屋後的他反而遲躇了。凝聚了三十年的疙瘩是否能在一夕間全然夷平?他懷疑、也擔憂。今日的細說分明是他倆感情重新出發的契機呢?還是另一個傷害的開始?他竟因緊張而不敢言。
「你來,是來發呆的?」微顫的詢問顯示出她的不滿和不平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懊說的、該問的、該做的、總要有個了結不是嗎?
「烈楓!你——什麼要報復我?」
「你全知道了?」對他的不慍不火,她顯得有些不安。
「是知道了!不過也不明白?為何你會如此恨我?」
「問問你自己!」她別過了臉。
嘆口氣!他輕輕地道。「烈楓,就別再跟我打啞謎了,正因為我不明白、不懂、不知道,所以我來找你說個清楚。」
「你倒灑月兌得很。」她嘴角冷冷一揚。「當年狠狠刺傷我,現在就來個死不認帳,听你口吻,好像全變成是我在無理取鬧、在興風作浪,以為我吃飽撐著沒事干故意找你麻煩。」她的口吻又漸漸刁橫。
忍住!忍住!別跟她計較;她前的身體是禁不起發大脾氣的,所以千萬別跟她吵起來。
和顏悅色地他為伊人輕聲細語。「烈楓,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只不過弄不懂?我究竟是哪兒做不對、做不好?」
「你還想裝傻是不是?好!那我就告訴你,你的不對、你的不好、只有一個!」她怒眼直視。「全怪你當年不來參加我的婚禮……」
他聞言差點崩潰!這——這這未免太夸張、也太過分了吧,要他親眼看著愛人另投他人懷抱,這算哪條理由?但她居然就拿這條不成理由的理由怨恨他,太沒天理了吧!
「就因為你沒來參加我的婚禮,所以你不曉得我當天逃婚了、不曉得我在心碎之餘遠走他方、不曉得我再次跟我的父母抗戰了八年、不曉得我至今仍然是雲英未嫁之身。」記憶回到遙遠的從前,當天的折磨又再次啃噬她的心房。
闢赤雷這回听呆了、也嚇傻了,事情的發展怎和事實完全不一樣?她沒嫁她表哥?她當年居然逃婚了?
「你很訝異是不是?你一直以為我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對不對?官赤雷,我是那麼地愛你,但你回報我的是什麼?是什麼?!請你捫心自問。」
大帽子不偏不倚地扣在他頭上了,他怎能默認。「並不是我無情。當年是你親口承認,你說愛上了你表哥,願意跟他廝守終身,還親自奉上一張紅帖子給我,你說說,你教我如何用平靜無波的心情去承受自己胸口最痛的一頁。」
她反擊。「你若真是愛我,自當會不顧一切前來阻止這場婚禮的發生,但你沒有,你選擇了放棄,你的作為全部證明你對我的諾言全是空口白話。」
天地良心!他當初的忍痛退出全然為她的幸福著想,她怎能把過錯全推在他身上。
「你曉不曉得?你表哥曾經來找我談判過。」話不說清楚看來是不行了。
「什麼?」這下反而是韓烈楓傻了。
「他跑來找我、警告我,說我若真是愛你,自當成全你們這段美好姻緣,他要我讓你日子過的快樂、過的無牽無掛。但你別以為我會因他這席話而放棄你,我從來不想的,可是你又信誓旦旦地承認你愛你表哥,你要跟著他,思前想後,我才決定不能為一己之私而破壞你的終生幸福。」
「不!當年我說我愛他純粹是為了氣你的,我發紅帖子,目的也只是在刺探你的真心,從頭至尾,我並沒有打算嫁給他的。」她萬萬沒想到,在她試探官赤雷的過程中,居然有個插花者從中介入,攪亂一切。
「但你當年煞有介事的態度,教我如何去判斷?」
她簡直是欲哭無淚嘛!
揭開了真相,韓烈楓完全傻了,她作夢也沒想到他們的分手竟是一場誤會,而這場誤會的搴事者正是她自己的小心眼,天啊!她的小性子竟為自已招來三十年的孤單生活。
闢赤雷同樣兩眼一翻,差點嘔出血來,被這分解開後的真相弄得氣力全消、無言以對。
眼眶漸漸潤濕了,心頭百感交集,看看,她為自己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烈楓!」他輕喚。
她住後退了一步,無言以對!想想,她為自己所制造的鬧劇多精采啊!
闢赤雷不死心地迎上前去,迅速捉住她急退的手。「原諒我當年的失策好嗎?」
她斂眉垂眼,淚滴滑落了,對他的乞諒,她無顏回答。
他不禁急了。「那你說,你要我怎麼彌補錯誤才肯重新接納我?」
好不容易,她才破碎地擠出一句話來。「錯的人是我,該乞求原諒的人也是我,全是我的不對,是我咎由自取!怎能怪你呢!」
他終於安心了,也可以開懷地笑了!輕輕地將她擁入胸懷中,這是已經睽違三十年的親密舉動。分離已久的兩顆心從此相依相偎,一切已然雨過天青了。
雖然他們足足浪費了三十年的時光,但卻是萬分慶幸,至少老天待他們是不薄的,總算留有他們回頭的餘地。
輕拍她的肩、呢喃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許你再掉淚了,更不許你太過激動,答應我好好把身體養好好嗎?」他非常感謝紫紗的耳提面命,也感謝自己今天的好修養,否則在沖突之下,這塊謎霧真不知何時才能解開。
「你說什麼?」迷迷糊糊的韓烈楓完全不懂他的話意?
「沒什麼、沒什麼。」是啊!何必說呢?反正他已立下目標,這輩子將會好好疼惜她,不再讓她有生氣激動的時候。
窗外陰霾的雲夕全消散了,耀眼的陽光破空而出!細細地灑落在這對有情人的身上。
「好幸福喔!」門縫外,歐陽飄和官紫紗偕手呢喃道。
***********************「飄,我能進來嗎?」門外,探進了一張無邪美麗的面容。
「瑞兒?」他的頭從文案上抬起來。「當然能!」
「在忙啊?」
「還好!怎麼?找我有事嗎?」
「是有一點事想問問你。」櫻之瑞兒走進書房,上半身趴臥書桌上,雙手撐住兩頰,靜靜地端看著他,過了許久——狐疑地回望,歐陽飄指著自己的臉。「我臉上有髒東西嗎?瞧你看得這麼認真?」
她圓圓的眼楮睜得更大,嘴角輕輕揚起,突然驚天動地地說道。「飄,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長得帥極了耶!」
他點點頭,咪咪一笑。「大夥兒都是這麼說的。」
「而且我還發現,你不單只是人長得帥、心地又好、腦袋也是一流、行為處事充滿著正義感,總而言之,你真的是太棒了。」她一臉崇拜。
「謝謝你的贊美。」他從來不知道害躁這兩個字怎麼寫。「來!送你一顆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不怎高興的。
「誰說不是!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最可愛的小天使。」
「飄,我長大了,我的年紀甚至都比官紫紗長上一歲呢!」她不滿意地繼續爭執道。
「是嗎?不過我老認為你和長不大的女孩一模樣,可愛極了。」
可惡!他到底听不听得懂她的暗示,還是故意跟她打馬虎眼的?但不管他是何居心,今天她一定要敞明一切講清楚。
她挺了挺驕傲高聳的胸部,薄紗的罩衫幾乎掩蓋不住她那對渾圓的雙峰。
「飄,你難道不覺得我已經到了可以為人妻的年紀嗎?」
「瑞兒……」他勉強一笑,正欲發言——「你先別說話,听我說完。」她緊迫釘人續道。「雖然我們是青梅竹馬,但我從小就沒把你當成是大哥對待,而且我也不相信,你的眼中會沒有我的存在。」
「我們的眼中當然有你。」他試圖化開這種尷尬氣氛。「我和逸一直把你當成是個談得來的好妹妹,至於其它的,完全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是這樣嗎?」她忽然輕笑出聲!卻是好冷好冷。
歐陽飄不禁暗自嘆息,「飄,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她突兀奇怪一問。
他的眼楮眨也不眨的接招回道。「我當然知道你的身分,櫻之家的唯一寶貝千金。」
「既然你猜測得出我想說什麼?再提醒你此件麼?那你還不願意考慮嗎?」
他漠然搖首。「錢財、勢力、並不能代表一切。瑞兒,記住我的話,當一個男人是受惑於你的家世時,你該小心注意。」
「所以我是不該放過你的。」她淺淺微笑。
「瑞兒……」她什麼時候變得有理說不清。
「算了,多說無用是不!現在的你是可以表現得很瀟灑、很不在乎,那是因為你從未親自嘗過呼風喚雨的滋味,所以不清楚權勢的美麗,但要是有機會讓你擁有時,我不相信你不心動。」
「何苦呢?事情何必弄得這麼僵!維持以往的交情不好嗎?」
「那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櫻之瑞兒想要的東西,從來沒失手過。」
「瑞兒……」
「你等著回心轉意吧!」她傲然地笑了。
***********************
簾幕虛掩,柔和的光輝斜映,將駐足於公園內的每道人影都拉得好長好長——「那兩位老人家的情況進展得如何了?」歐陽飄忘卻了櫻之瑞兒的威脅,挽著官紫紗漫步動人的夕陽餘暉下。
「這三天三夜來他們幾乎不曾合過眼,老爹甚至連工作都暫時拋下了。」她擲出一抹甜甜笑意。「從來沒見過他那種喋喋不休的模樣。」
「失而復得嘛!」歐陽飄一語道破他們的興奮理由。「畢竟是捱了三十年的分離和相思之苦!好不容易誤會解開了,那些隱藏在心底已久的激蕩也終於可以傾吐而出!難怪他們會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她突然吃吃笑了起來。「不過想來也真是有趣極了。」
「什麼東西有趣極了?」他關愛的眼神如影隨形跟住她。最近他又有一種新發現,自己的情緒起伏似乎已然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飛舞,對這股全然陌生又難以言喻的感受,他居然願意無條件接受它,想必這就是愛情吧!
「人生啊!」她在初露臉的明月下轉了個大圈圈,優美的身形彷如天上仙子。「我老爹和你媽咪本是一對親密愛侶,初時不顧彼此懸殊的家世,齊心攜手共闖橫亙眼前的種種難關,眼看媳婦即將熬成婆,追尋的幸福已然掌握於手中,共結連理的日子是指日可待了,卻作夢都沒想到,竟然會因為一句問話而弄得勞燕分飛。」
「這該怪女人那種難以捉模的個性。」
「歐陽飄,你欠揍是嗎?」她瞪著他。
他雙手故作投降狀。「我忘了,你是大女人擁護者,我道歉行嗎?」
「這才差不多!」
相視一笑,歐陽飄的眼楮突然直勾勾地瞅住她,口氣轉成正經八百的。
「紫紗,我倒很想問問你,你會不會也學我乾媽那樣,三天兩頭追著我猛問我愛不愛你這個問題?」
「追著你問?」官紫紗挑高秀眉,窮凶惡極地嚷嚷道。「你別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即使我想找男人問這個問題,也不可能找你的。」
「是嗎?」他迅速攫住她的手臂,硬是把她塞進自己寬闊的胸壑中,一點也不管游客們側目的眼光,俯下了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眼與眼相對、鼻尖觸著鼻尖、這等親昵放肆讓官紫紗的粉臉驀然飛上一層淡淡紅妝。「你真的不會找我問?」
「不……」語句尚未落完,他的唇立刻封住她的唇瓣,緊緊相貼,沒有任何縫隙。
恍恍惚惚中,麻酸灼熱的觸感又襲上她的嬌軀,教她昏昏沉沉的。似乎他總習慣用強迫性的熱吻來制伏她。
而她,也當真沒用,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所得逞。
唉!這個令她心醉神迷的男人。
餅了良久,他的唇才不甘不願的從她紅唇上移開,卻又在她臉頰上流連好一會兒,吻遍了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之後,他才願意抬起頭來,強健的臂膀依舊挽住她的縴腰,絲毫不肯放松,更是不滿意地繼續強行追問。
「如何?想通了沒有?會不會找我問啊?」加深色澤的水藍色瞳眸濃烈醉人。
美目眨了眨的,一抹戲弄閃過她眼底。「我還是要考慮、考慮看看!」
「還考慮?好吧,那我就大發慈悲再給你三分鐘想想。」邪笑地眼見他的唇又以狂襲之姿猛烈侵來,愈來愈接近,愈來愈接近「……」
「哎喲!」緊接著下來,全非看戲觀眾所以為會听到的輕喘滿足聲,而是他肋骨被重創得痛叫哀呼聲。「紫紗,你……你……」
「你活該!」她偷襲成功的得意笑聲飛揚在清涼的空氣中。「這就叫做樂極生悲!」
「可惡!我要報仇,別跑!闢紫紗,等等我!」月色迷蒙,一前一後追逐的兩條身影營造出屬於一體的私人世界。一個攔腰,他抱起了她,在樹影搖擺的步道上將她轉了好幾個圈,完全無視外界的干擾,渾沉和輕脆的笑聲飄浮於空氣中,深切的真情映照出一幅絕美圖畫來。
听!連風兒也在笑。
***********************與官紫紗道別之後,歐陽飄驅車直接前往創意科技大廈。這層樓所進駐的十家大企業全是韓烈楓一手所創立的,而在五年前,韓烈楓不再管事,正式將決策權移交給她的兩位乾兒子歐陽飄和慕容逸,不喜歡出風頭的他們依循往例模式,仍然藏身幕後指揮大局,不願曝光,但經營十家大企業也實非易事,雖然他和逸是可以冠上商業天才的美名,但在成功的背後該付出的心血也是一點都不能少。
五年來的掌控大局,韓家產業日與俱增,然而一向向往冒險生涯的歐陽飄並非很樂意終年與數字、報表、會議所構築而成的日子為伍,這是歐陽飄和韓烈楓也明白的事,所以在情況已底定的太平日子下,倒楣的慕容逸只好扛起維護公司經營的重責大任——誰教他要比歐陽飄早先一分三十秒被孤兒院院長發現的,所以較為「年長」的他就得依循世襲制度慣例,長子接掌龍頭大位。
雖說歐陽飄是如此打著這筆如意算盤,不過「表面工夫」仍然得做上一點,例如偶爾幫他阻止阻止公司被競爭對手給扯後腿算計,幫他計畫計畫開發新的經營方針與策略,總之是替他分上一點憂、擔上一點勞,以免得他老大一個不高興,來個拋棄所有,那他目前的愜意生活豈不就玩完了。
上了十八樓,悠哉悠哉地踱進他專屬的辦公室,門一開!赫然發現,沙發上竟坐著一位萬萬不該坐在此地的人——「媽咪,你怎麼會在這里?」他瞪大眼楮。
「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對兒子的奇特反應深感不解。「我以前不也常常來的嗎?」
「但不一樣了啦!」他走了進去。「以前是以前,現在可大不相同了。」他看看壁上的掛鐘,十一點零五分。「而且這個時間該是你和官伯伯耳鬢廝磨的美好時刻,你怎麼跑過來找我?!」
她臉一紅,呸了一聲,「臭小子,居然調侃起媽咪來了。」
「誰要你是那麼的可愛。」
對這個自小就惹人愛的歐陽飄,她是既、心疼又無奈到心坎里去了。
「對了!你剛才跑到哪兒去了?」
「約會。」他大大方方承認道。
「是和紫紗?」她的心驀然一沉。
「是啊!」
韓烈楓突然變得正襟危坐,甚至連口吻都顯得不自然。「飄,有件事,我想我應該立刻跟你說清楚的,我……我……我們……」
「媽咪,你又怎麼啦?跟兒子說話是不必如此拘謹的。」他泰然失笑道。
吸了一口大長氣!似乎在為自已壯膽。「飄,我的意思是。—前陣子媽咪交付給你的任務,不要再執行了。」
「任務?」他先一愣,後來才恍然大悟。「你是說那件事啊?」
她局促地直點頭。「紫紗是個好孩子,我們不能去傷害她的。」
「是嗎?」他促狹的性子又開始興風作浪。
「飄,媽咪是很認真的,听我話,別再去戲弄紫紗了好嗎?」她不禁急了。
「可是當初是你堅持要我這麼做的。」
「我知道我錯了,都怪我自己小、心眼,弄不清是非黑白,才會出這種餿主意讓你去勾引紫紗,想等她愛上你之後,再狠狠巨掉她要你替媽咪報仇,不過現在真相既然已經大白,我們若不停止這種無厘頭的游戲,是會害了人家的,我現在真的很後悔。」
「媽咪,你是擔心官伯伯知道後會大發雷霆?」
「也不全然,至少我看紫紗那孩子是愈看愈喜歡,我實在很後悔當初的決定。」韓烈楓急的。「飄,你難道不願意停止嗎?」
「我得考慮考慮。」他問笑道。
門外,怔仲的官紫紗全然傻住了!甚至手中的皮夾掉落地毯上她都是渾然未覺,她的折返原是來還他皮夾的,卻沒想到……沒想到會听到這段秘辛。
門內,歐陽飄的促狹游戲仍然進行著——「飄!」韓烈楓急得猛喊他的名字。「別再玩了!」悔不當初啊!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概就是這種情境吧!
「沒事的!螞咪!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想想,我怎麼可能去傷害紫紗呢?尤其是在我確定愛上她之後。」
「你愛上她了?」她驚呼!快跳出來的心髒總算可以回歸原位。
「是的!我是深深切切愛上她了。」他鄭鄭重重地宣告著。「其實我原本還苦惱著,該怎麼請求你的原諒,但以現在來看,我似乎什麼話都不必說了。」
「這真是大好了,大好了!我終於可以安心了。」
「而且還是親上加親呢!」愉悅的笑聲在辦公室回蕩著。
只是——門外的官紫紗早已撿起皮夾轉身離去,這對母子後頭的坦言對話,她壓根兒是一句也沒听進耳朵里。
黑夜里,蒙蒙的細雨正飄落著。
***********************官紫紗倚坐窗欄旁,傾听著鳥囀蟲鳴隨著黎明漸升而愉悅啼唱,夜過去了,無風;她竟覺得寒冷。
一向以來,她最痛恨被人欺瞞,尤其是心頭最在乎的人——因為那會讓她變得不知何為真情?何為誠意?變得不敢再去信任任何人,這種悲哀,她真的不想遇上,但……
是她時運不濟?還是愛錯了人?想來,全都不對。是她的智慧不足,被他所攝出的蠱惑魅力所迷惑,而忘卻自己已一腳陷入。
也罷,及時的抽身總算能把傷害降至最低,官紫紗如是想著。
然而;揮不完的清淚卻益發洶涌。
原是——感情並非說收就能收的。
************************
「今天想到哪兒去吃晚飯?」歐陽飄像只蒼蠅似的黏在官紫紗身邊團團飛。
「我不餓!」冷冷淡淡地,她一口回絕。
「你不餓?這可奇了,你不是有一餐得吃三碗公的飯量嗎?」大白痴也看得出來她情緒不好,所以他臨時又得擔負起讓她開心的偉大使命。
只可惜,似乎沒用!闢紫紗連睬都不想理睬他,甚至連回頭瞪他的意願都沒有。
歐陽飄模了模鼻子,自討沒趣地直皺眉,又使出渾身解數達講五個笑話,仍激不起她反應的同時,他也細細地審視她無限落寞的背影,這小妮子今天委實不正常兼怪異。
「你是怎麼了?」
「沒什麼。」
「生理期?」
「無聊!」她忍住滿腔忿火。
「可是你真的不大對勁?」
「不想理你不行嗎?」
「當然不行!」他理直氣壯地大聲宣告。「我是你男朋友耶!」
她也迸射出強烈火花來了。「我警告你,你若再繼續語出不遜,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紫紗?」她究竟是怎麼啦?真的不對盤,難不成又欠吻。「你又要我證明一次嗎?」他滿腔柔情攝出。
「你敢!」火辣辣的拳頭真教歐陽飄這回不敢放肆逾越。
「紫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女人真是如此善變嗎?
「你快走!我很忙,沒空繼續跟你胡扯下去。」她冷漠地下著逐客令。
「我也來幫忙。」他諂媚道。不行!直覺告訴他,絕不能在此刻讓她給嚇跑。
她氣呼呼的!這家伙干嘛死賴著不走,他演戲究竟要演到幾時才肯罷休?「不敢勞煩你大駕,你可不可以立刻滾出去。」她從櫥櫃底下拉出一只大皮箱來,又從衣櫃里收下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一件接一件地丟進皮箱里。
歐陽飄看得大皺眉頭。「要去旅游怎麼不事先通知我。」
「通知你干什麼?我回美國念書干你什麼事?」他難道還沒玩夠嗎?
「你要去美國?」他驚喊!「為什麼?」
「我本來就已經申請好研究所了,要不是你——」她指著他的鼻子,一肚子委屈咒罵本想傾瀉而出,但回頭一想;又何必說呢!這只惡劣的豬是絕對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惡劣的計謀的。「我早就回美國去了。」
「這倒也是,這樣好了,你等我一下,我這也回去準備準備,我陪你一道去。」
「歐陽飄!」她氣得渾身發顫。「你究竟想怎麼樣?」
「不想怎樣啊!」他一臉無辜。「把你安頓好我才安心啊!」
「不用你雞婆,我……」
「你們是怎麼了?大老遠的就能听到你們喳喳呼呼的爭執聲?」門口,又進來了一對儷影,沉浸愛河的有情人,臉上似乎永遠掛著幸福微笑。
「老爹、伯母。」
「在吵什麼?」
「沒有!」相視一眼後,官紫紗立刻將臉別過去。
「紫紗,你收拾衣服干什麼?」韓烈楓不解地望著床上的皮箱。
「我要回美國念書,我申請的研究所快開學了。」
「乾媽、官伯伯,我想陪紫紗一道去……」
「不用你跟!」她大聲阻斷他的話。這家伙不單有理說不清,簡直是個超級智障。
「公司的事逸會處理,等我將紫紗安頓好,我會再回來的。」不理她的忿怒,他自顧自地說道。
「有你跟去照顧她,我是比較能夠放心點。」官赤雷贊同地附和著。
「我說不要、不要、就是不要!你們誰都別跟著我。」她使勁地將所有人趕出她的臥室外。「砰」一聲!眾人全吃了頓閉門羹。
「她是怎麼了?無緣無故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官赤雷及韓烈楓同聲望向歐陽飄。
聳聳肩,他也不知道啊?「我猜她大概是得了反覆無常的戀愛癥候群吧!」唯今,他也只能作自嘲的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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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心一橫、脾氣倔起來的時候,即使用八條牛來拉,也不可能把她拉回頭的,除非是……
翌日!闢紫紗整束待發,將收拾妥當的皮箱擺在家門口,眼看行李已被她全丟上了計程車,眾人卻束手無策。不僅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更遑論攔阻她了——誰教她那足以凍死北極熊的寒冷面孔實在大過可怕了。
「老爹,等安排好宿舍之後,我會打電話回家的。」她先是對父親和悅說道,可是當她回頭面對歐陽飄時,撂下的卻是殘酷之至的警告語。「告訴你,你要是再敢跟在我後頭,我會讓你客死異鄉的。」
哇!丙真非常暴力,她似乎真是恨死他了,只是……歐陽飄至今仍然不明白他到底在何時招惹她了?
「老爹、伯母,再見!」她人已準備鑽進計程車內了,然而八輛警車卻突然迎而直沖而來,弄得大夥兒一時之間全愣住了!
出了什麼事?
「署長,」匆匆的,尚未停穩的警車里沖出一名高階警官,那是官赤雷休假期間暫時代替他職務的副署長劉劍英。「不好了,出事了!」他顫巍巍地道。
「出了什麼事?別急,你慢慢說!」一向以沉穩見稱的劉劍英居然如此激動,想必他尚未說出口的摟子桶得必然是非比尋常得大。
「史瓦王國在台灣展出的國寶,‘希望之星’被人竊走了。」
「‘希望之星’被竊?」官赤雷聞言也驚呆了。「怎麼可能?看守的人員不是有一個中隊嗎?」
「偷竊者的技術大高明了,不僅紅外線掃瞄器完全失常,連電腦監控器也當機了,甚至連護守‘希望之星’的特殊防彈玻璃也被打穿了。」
「線索呢?」
「完全查不到!」
「這下糟了!」也難怪官赤雷頭痛,史瓦王國的鎮國國寶在台展出期間被盜,這不單會傷害兩國之間的邦誼,甚至極有可能引發嚴重的國際糾紛。
「史瓦王國的特使知道這事了沒有?」
「我們已經通知他們了,在听到消息之後,他們也快急瘋了。」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什麼反應?」
「他們要我們在一個月之內把‘希望之星’找回來。」
吸了口氣!「走!苞我到現場去看看。」官赤雷立刻坐上了車,八輛嗚嗚的警車又飛快地?旋轉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