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利亞王宮停機坪
龍千風含笑看著龍藏海,「我當年就曾經告訴過你的,逃避從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任何人想改變自己的人生,都只有靠自己。」
對于他肯回來,他由衷的高興。
龍藏海搖搖頭,「如果不是綠音,我會一直沉淪,如果我不肯抬起頭,即使這個王國已經變得這麼明媚燦爛,我依舊看不到,她是我的救世主。」他的話里很自然的流露出濃濃的愛意。
龍千風側目看著被朵米兒等人圍住的綠音。
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臉頰微微泛紅,但那雙明亮的黑眼楮依舊那麼迷人,和當年一樣。只是那時候她的眼楮里有的是為藏海的擔憂,而如今,陰霾一掃而光,他看到了她發自心底的喜悅。
「是你找到了她,這麼多年來你從未放棄過。」他由衷感到欣慰。
「我們回家吧!藏海,一切都不一樣了。三少龍千邈揚著那抹特有的優雅微笑。
龍藏海點了點頭,看著同樣微笑著的兄長們,就連一向冷峻的龍千昊,那雙銳利依舊的豹眸中都已變得柔和。他明白他們的願望,只有回到這里,他才能重獲勇氣,未來不管怎麼樣,就像千邈說的,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綠音」他輕聲呼喚。看著她像一只翠綠的蝴蝶,帶著那樣可愛的神情奔向他。
他輕輕牽起她的手,在她額上印了一吻,「我們回家去。」他笑著說道。
雖然母親沒有出現,讓他著實松了口氣,但他心里卻也微微泛起一抹奇妙的失落。
他應該是害怕面對她的才對,像小時候一樣,但為什麼,即使擁有了那麼慘痛的記憶之後,這顆心依舊像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那麼渴望著?
這是他埋在心底十幾年的秘密,也是他當年不肯對大哥說出真相的原因。
大哥說得對,逃避從來就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任何人想改變自己的人生都只有靠自己。這一次他選擇面對她,無論結局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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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西側的康舍利宮陽台上,冬凡利婭將手中的望遠鏡交給身後的鄧肯。
「他真的回來了。」她喃喃說著,一手牽起裙擺,緩步走回室內,坐在沙發上。
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她依舊美麗,此刻靜謐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丁點動容,即使是跟在她身邊多年的鄧肯也猜測不出她此時心中的想法。直到她終于長嘆一口氣,微睜雙眸。
「鄧肯,我要見他。」她說道,眼底閃過一抹冷厲。
鄧肯一愣,「夫人,沒有王的旨意,我們不能進宮。」
「去,你去說,我要見他。」她堅持。
鄧肯沒有說話,只是躬著身子低頭逃避她的目光。
冬凡利婭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嘲笑,「你開始害怕了嗎,鄧肯?因為當年是你將他從王宮里綁架出去的,你怕他報復。」她優雅的表情里滲入一絲猙獰,一語道出他恐懼的事實。
「夫人!」鄧肯流露出恐懼的神色。「我只是……不想再去招惹藏海殿下。」他氣餒的垂下頭。
「你錯了!鄧肯。」冬凡利婭顯得異常冷靜,她站起身走到他身邊,「這一次,就算我不去招惹他,他也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如果他會報復我當年將他賣到沙漠,那麼他同樣不會放過你,你和我是一樣的,一樣是曾經傷害過他的人,而他現在有力量報復一切。」她在他耳邊輕聲細語,話中時時帶出一絲令人膽顫的冷笑。
鄧肯不由得退開一步,一束寒冷從脊椎直竄向全身,他痛苦地抬頭望著冬凡利婭詭異的目光。
「沒錯,龍藏海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柔弱無助的小王子了,他是冷血龍王,這身份驚天動地,如果他回來是為了報復當年的一切,那麼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只是夫人,您可曾知道,令我真正恐懼的不是藏海殿下的報復。
我在您身邊享受了二十多年的時光,只要在您身邊陪伴著您,我願足矣。但是夫人,您難道沒有意識到,只要一牽扯到藏海殿下,您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個人陷入驚慌錯亂之中,只想迫不及待地除掉他。
您的眼神語氣都令我恐懼,您已經除不掉他了,可卻是在折磨您自己呀!」他沉痛的直言。
他眼中的她像一位女王,總是那麼尊貴非凡,她永遠都是那麼美,他不願見到她猙獰的表情,像是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那不該是她。
冬凡利婭皺了皺眉,但是很快的,她的目光再次變得冷酷起來。「鄧肯,在你眼里,是我的生命重要呢?還是你的恐懼重要?」她直視著他。
「我隨時願為夫人奉獻出一切。」這回答沒有半分猶豫。在他眼里,她是唯一。
「那就替我想辦法,讓我見到龍藏海。我和他之間,只有一個能活下來,如果死的不是他,」她慢慢將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轉向他,「那麼就是我。」
鄧肯深吸一口氣,他明白,她的決心已經不可動搖。他目光深切地直視著她,跟在她身邊二十多年來,他從未這麼大膽看過她。直到這一刻,那樣的眼神帶著一種毅然決然的疼惜,冬凡利婭也不禁一怔。
「我會為您達成您所願的。」即使我將再也無法回到您身邊。他在心中痛苦的說著,眼光依舊無怨無悔地追隨著她。
「我一生都會效忠于您的,夫人。」他彎身恭敬地親吻著她的手背,像每一次一樣,只是冬凡利婭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揪心,鄧肯的態度令她無措。
但她很快地回神。她從他的唇下抽回手,冷漠的眼眸里翻起一抹憎恨的波浪。只要龍藏海在,她永遠得不到安寧,她不會讓他有機會展開報復的,既然他回來了,那麼就讓一切作個了斷吧。
這二十多年來,她夜夜都從惡夢中驚醒,如果未來的二十年依然要生活在這樣的恐懼中,她寧可殺了他,或是被他殺死。無論他們之間死的是哪一個,她都會徹底地得到解月兌,再也不必這樣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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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利亞王宮
龍藏海一臉合適的依靠在沙發上,嘴角含著一抹冷笑盯著已在他面前站了許久的鄧肯。他沒有說話,那眼神就好像在看著一場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戲。
鄧肯用眼角余光偷看著他。他確實變了,少年時候的五王子是個漂亮的孩子,溫文爾雅,有著憂郁王子的氣質;而如今的他,坐在上位沒做什麼,全身卻帶著一股強大的氣勢,盡避他看上去是那麼的優閑自在,但那雙綠眸卻冰冷的可怕。
「鄧肯,你應該知道,康舍利宮的人不經宜召是不能私自人宮的。」龍千風不滿的聲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陛下,是冬夫人想見藏海殿下。」他彎身說道。
「婚禮時會見到的。」龍千風一口回絕。
「夫人希望在婚禮前見到殿下,還有殿下的未婚妻、綠音小姐。」
「沒有這個必要,我可以饒恕你此次不經宣召而來的行徑,回去吧。」龍千風揮了揮手。他不會讓藏海再面對那個陰陽怪氣的女人了。
鄧肯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垂手站立在眾人面前。
龍千風揚眉.「你想干什麼,鄧肯?」他的口氣明顯不悅。
「我是夫人的僕人,夫人的心願我必須達成。」鄧肯一板一眼地回答。
「你……」
「對不起陛下,我是奉夫人之命來請藏海殿下的,只有藏海殿下的回答能令我回去復命。」鄧肯清楚地說道。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龍藏海身上,除了鄧肯,他依然忌憚他的威嚴。
龍藏海不慌不忙地舒展了一下四肢,懶懶地轉動眼珠看了看一旁的鄧肯。
他站在那里像個犯人,有膽子卯上大哥的怒氣,卻沒膽子看自己一眼。
「我想單獨和鄧肯談談。」他要求。
龍千風微怔,他並不顧這麼做,然而龍千邈卻已經微笑著放下酒杯,率先走了出去;龍千御也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將龍千風和龍千吳一道拉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龍藏海和鄧肯。
與這個男人面對面的感覺,令鄧肯的心髒無端感受到一絲壓迫,連呼吸都顯得有一絲紊亂,他不自覺地環緊了拳。
龍藏海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緩緩站起身,走到桌前為自己添了一杯酒,緩緩啜飲起來,似乎不記得屋子里還有另外一個人。被冷落在一邊的鄧肯一動不敢動,這樣低沉的氣氛簡直就像一種折磨,龍藏海的一舉一動都令他感到膽顫心驚。「我們很多年不見了。」正在鄧肯胡思亂想之際,龍藏海忽然開口。低沉性感的聲音。輕揚在室內,雖然只是一句隨意的問候,卻全局度緊張的鄧肯嚇了一跳。
「是。」他轉身面向龍藏海,依舊不敢抬頭。
龍藏海淡淡掃了他一眼,舉起酒杯,「有十三年了。」他微微回憶,「我記得當年你是個身手不錯的侍衛。」
鄧肯瞳孔收縮,「殿下……」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現在看上去蒼老了很多,看來,這十三年你過得並不好。」他說道。
鄧肯皺眉,眼楮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怎麼會好,他時時生活在龍藏海強大的陰影下,當年的那件事情他從沒有忘記過,更何況這麼多年來,帶著對冬夫人無望的相思,他早已心力憔悴了。
「我母親……」他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真的要見我嗎?」
「是的,這麼多年來,夫人一直想著您。」
他沒有騙他,這麼多年以來,冬凡利婭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置龍藏海于死地,這份仇恨,從來沒有淡忘過。
一口喝掉杯中的酒,他掩去綠眸中的笑,「我會去見她的,在婚禮前。」他說道。
鄧肯松了口氣。只要龍藏海肯去,他就算為夫人達成了心願。他恭敬的對他鞠躬,「既然如此,我馬上回去通知夫人。」
龍藏海並沒有阻止他,看著他像逃一樣的往外跑。
「鄧肯。」他忽然叫住他。
鄧肯一陣顫栗,站在原地沒有轉身。
「當年,是你從王宮陽台將我綁走的吧!」他直言。
鄧肯不敢回答,握住門把的手開始不自然地顫動起來。
龍藏海淡淡看著他僵直的背影,「走出這道門,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去哪,別讓我動手。」他的口氣依舊平淡。
鄧肯一陣苦笑,他並不意外這結局。不愧是冷血龍王,絕不寬貸任何一個背叛過他的人,自己竟天真地以為他會放過他。
他的心頭忽然流過一抹悲哀,早知道再次面對他一定難逃一死,他或許還要感謝他吧,賜他一個體面的死法,讓他自己選擇歸處。他目光痛苦地望著面前的門,那是一道死門,只要打開這道門走出去,他就是走上一條死亡之路。他沒有逃的機會,因為只要是被冷血龍王鎖定的目標,就沒有一個能夠逃月兌。
從他口中閑閑吐出的一句話,就已判定了他的死刑,他悲哀的仰起頭,唇角竟掛起一絲微笑。
「我明白了。只是……藏海殿下,盡避現在的您可以報復所有的人,但唯獨對冬夫人,您無計可施……因為,她是您的母親,盡避她怨恨您勝過一切,但您這條命是她賦予的,您永遠沒有資格向她討命。」
這是他心中最後的擔憂。盡避他用一生守護的那個女人,終生都不曾認真看他一眼,但臨死的前一刻,心中最牽掛不下的竟然還是她。
龍藏海沒有說話,盯著鄧肯的目光顯得有些蒼涼。
「告辭了,殿下!」他依舊記得宮中的禮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是要恪盡職守。之後,他伸手拉開那道門,毅然走了出去,沒有回頭。他早該知道他無法再回去見冬夫人一面,也許冬夫人也知道這一點,但她卻依舊要他來。
但是,就算是她親手斷送了他的生命,面對愛了一生的女人,他到死也無法恨她。是該解月兌了,也許眼楮閉起的那刻,他便可以和她重新開始了。
龍藏海始終不說話,綠色的眼珠中透著一種看不透的神情,他手捧酒杯,僵直地站在那里,盯著鄧肯離去的方向,直至龍千風拍了拍他的後背,將他喚回神。「藏海。」
他一驚,酒杯里的幾滴酒溢出杯外。
「你已經決定了嗎?」他看著他問。
龍藏海點了點頭,「你也說過,逃避從來都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況且,我想要給綠音一個穩定安全的生活。」
龍千風皺眉,他其實並不是真的反對藏海與冬夫人見面,他們每一個人都明白,要藏海真走出以前的陰霾,他就必須面對冬凡利婭,只是……
「她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這才是他最擔心的,這十幾年來,盡避藏海不在內地,但他亦不知道他哪一天會回來,不過他卻從未放松過對于康舍利宮的監視。
龍藏海笑笑,「也許吧,但即使真的是這樣,我也要去面對。」他忽然一手拍上龍千風的肩,「大哥,我會去見她的,自己的未來,讓我自己作主。」龍千風定楮看著他許久,他終于露出一個微笑,「我發現,其實我們兄弟之間最了解你的是千邈,他自始至終都認為這僅僅是你個人的事情。」
龍藏海同樣一笑,「千邈了解我們所有人,他本來就是我們之中最富機智的一個,而我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他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