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詠嵐走後,沈憐星不開心的質問奕劻︰「你作啥支開詠嵐?」
「你有我陪伴,她跟在一旁礙手礙腳的不方便,我連想偷個香都怕有她在一旁你會不好意思。」
沈憐星回視他含欲的眼,眼中赤果果的駭住她。「你休想在王爺府對我胡來。」
「我們倆之間發號施令的是我,不是你。」他殘忍地道。
「你到底想怎樣?」她發出不平之鳴。
「我餓了,先喂飽了肚皮再告訴你,我想怎樣或不想怎樣。」他拖著她往主桌走去。
席間,她話很少,只在有人問她話時才簡短的答腔。皇太後大玉兒的美貌果真名不虛傳,精明干練不在外貌之下,應對這樣的女人,沈憐星更是只管噤聲和微笑。
沈憐星吃得七分飽時,注意到有一雙眼楮直盯著她瞧,就著目光尋去,原來是今日的壽星薄蘭格格。
她猜薄蘭格格一定當她是搶走奕劻貝勒的始作俑者,來找她討公道是遲早的事。
見她放下筷子,奕劻問︰「飽了?」
她點點頭。
「走吧!」他說。
她一愣。「可以嗎?」「該見的人全見了,有什麼不可以的?」他說得理所當然。
「皇太後還沒離席呢。」她壓低聲音道。
「這是家筵,沒那麼嚴肅,你沒見這里多半是女眷比較多,要不是薄蘭與烏拉納喇氏的關系,我根本不會來湊這個熱鬧。」他說著扶起沈憐星的腰,朝皇太後頷了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隨即牽著她的手往廳屋外走去。
???
到了王府馬廄里,奕劻騎上他的黑色馬。「上來。」
「不要。」她沒騎過馬。
他不耐煩的彎腰撈起她,放在馬背前座。「羞什麼?」
「我會跌下去。」她全身繃得很緊。
「不會,有我在你絕對安全。」馬先試走了幾步,然後是小跑步。
她真怕摔下去,尤其她側坐著,兩只小手死命地環住他的腰。
他滿意的輕笑。「早知道騎馬能讓你這麼熱情,我早該帶你來騎馬的。」
「你只會算計我。」她不服氣的嚷著。
「你是我的女人,疼你都來不及,怎會算計你呢?」他在她耳邊說著。
「疼我?你就只知道氣我罷了,疼什麼!」她適應了馬上的顛簸,身子較為放松了些。
「還說我不疼你?昨夜里不就疼死你了。」他邪佞浪蕩的說,一語雙關。
她掄起粉拳使力往他的胸膛槌了一拳。「是很疼,到現在還會疼。」
他哈哈大笑。「一會兒讓我瞧瞧。」
她一驚。「瞧什麼?」
「瞧你疼的地方,我有法子讓你不疼。」他張狂的宣告。
沈憐星羞怯難當,發起脾氣來。「你快放我下來,我沒閑工夫同你胡鬧。」
「我說正經話你卻當我是胡鬧。」他放慢馬兒的速度。
「你就不像個正經人,能說什麼正經話、干出什麼正經的事情來?」她見馬兒跑慢了,不再環住他的腰,換他摟住她的腰。
「經過昨夜,你還是很討厭我?」他探問。
「不錯,就是討厭你。」她連思索都沒思索就回答。
「既然討厭我,為什麼還留下來?」
「你用錢把我扣住,我不得已才留下來。」
奕劻黯沉的眸斂起柔情,她連喜歡他都談不上,遑論成為與他同一族類的新嫁娘。
一會兒後--
馬兒在一處小宅邸前停了下來。
「這里是哪里?」她轉身問他。
「你家。」他幫助她下來。
她看了看宅邸的門面。「這不是我家。」她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家。
「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他走在前,她跟隨在後,沒有一個角落是她熟悉的,這怎可能是她家!
踏進門檻,屋內左側門簾掀動,走出一位中年婦人。
「憐星!」婦人吃驚的喚她。
「娘……」
母女相擁而泣,待情緒稍平靜後,婦人抹了抹臉。「貝勒爺也一道來了,我見了憐星實在太高興了,忘了要先招呼您。」
奕劻體諒的說︰「你們母女久未見面,好好聊吧!我到街上轉轉,晚上在這里用晚膳。」
奕劻走後,沈母忙拉著女兒問︰「你在冀王府過得好不好?府里每隔兩三天就會有人送東西到家里來,昨天干脆把我和你弟弟搬到這里來住,比我們從前住的地方好上許多倍呢!前面有庭院,後面有菜園,說明天還會差兩個丫環來伺候著。本來還安排我們住包大的屋子,我說不用了,他們才送我們來這里。」
沈憐星看了看四周,確實比從前的屋子好得多,他真厲害,連母親的心也收買了,母親恨滿人的心向來很堅定的。
「你好不好?要不是為了耿星的病,我也不會答應讓你去冀王府的。」沈母感傷的說。
見娘就要流下淚,她急忙地道︰「我很好,貝勒爺待我很好。」
沈母安心的微笑。「你過得好就好,不然讓你在那里受苦,而我和耿星竟在此享福呢!」
「娘,我真的很好,貝勒爺待您和耿星都這麼好了,待我還會差嗎?」
沈母點點頭。「我還以為你要回家一趟很困難呢!沒想到貝勒爺讓你這麼快就回家來。」
「娘,您放心,以後我會常回來的。」
沈母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我到廚房弄幾個好菜,貝勒爺說要留在這兒用晚膳。」
沈憐星拉住母親的手。「娘,先別忙,我們才從阿濟格王爺府吃飽了過來,貝勒爺不會這麼快就肚子餓的。」
沈母這才坐下來與沈憐星聊天。
???
回程路上奕劻和沈憐星各懷心事,皆有志一同的上演沉默是金。
「你和貝勒爺怎麼先走啦?」回府後,朱詠嵐好奇地問。
「我回了家一趟。」
「啊,你回家了?沈大娘可高興了。」朱詠嵐羨慕的說。
「娘和耿星全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是嗎?你有沒有順道上我家去瞧瞧?我爹娘可好?」
沈憐星搖搖頭。「我家搬了地方,不在原來的十二衢衙,所以沒機會去看看朱大叔和朱大娘。」
「貝勒爺幫你家搬家了?」朱詠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昨天搬的。」
聞言,朱詠嵐感到稀奇的大笑起來。「貝勒爺可真有本事,沈大娘恨滿人恨透了,怎會讓貝勒爺給收服了呢?」
「我也不覺得他有那麼大的魅力。」
「瞎說,貝勒爺是有那麼大的魅力,只是你娘固執出了名,怎會這麼快……」
「娘應是為了耿星吧,這也是無奈的。」沈憐星深吸了一口氣。
朱詠嵐見沈憐星心事重重,探問︰「你好像對貝勒爺不太滿意的樣子。」
「沒什麼,不談我的事了。你呢?今天在王爺府愉不愉快?」沈憐星打起精神問。
「我?」朱詠嵐指了指自己的鼻頭,見沈憐星點頭後她再繼續往下說︰「我整天待在花叢里,好不容易能到王爺府透氣,自然是拼命看、拼命吃、拼命笑,愉快得很。」
「用午膳時沒見到你,你上哪兒去了?」
朱詠嵐撫了撫肚皮,「王爺府的總管把我們這些下人安排在賞荷小綁,大伙兒沒有主子盯著,吃吃喝喝非常熱鬧。」
沈憐星見朱詠嵐眉飛色舞的模樣好不羨慕。
「朱詠嵐,你又在偷懶了!」沉穩的男中音煞風景的出現。
朱詠嵐吐了吐舌頭,壓低嗓子朝沈憐星抱怨︰「又來了,那個捉我像捉賊的常毓延。」
「要不要我幫你?」沈憐星問。
「如果你幫得了的話。」
常毓延走向她們,向沈憐星打了招呼︰「沈姑娘。」然後不忘他此行的目的。「朱詠嵐,今天一整天你躲哪兒去偷懶了?」
「我陪沈姑娘和福晉到阿濟格王爺府享福去了。」她故意夸大的形容。
常毓延大吼︰「大家正忙得不可開交,你竟然敢放膽偷懶?」
「貝勒爺都沒意見了,你大呼小叫個什麼勁?」
「常師傅,你別動氣,是我要詠嵐陪我去參加薄蘭格格生日家筵的,與詠嵐偷不偷懶沒關。」沈憐星急著打圓場。常毓延一時語塞。「是這樣……」
沈憐星怕他們又吵了起來,所以站在兩人中間。「是這樣。」
「朱詠嵐,明天你要把今天延遲的工作給補上。」他說。
朱詠嵐一听完他的無理要求,馬上做反駁︰「你做人怎麼這麼刻薄,我今天又不是偷懶睡大覺,你憑什麼要我補?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你的工頭,有責任監督你,我不只一次發現你偷懶,不是對你特別刻薄。」
朱詠嵐翻了翻白眼,轉而向沈憐星求救,「你幫我拜托貝勒爺把我調離常大工頭的管轄範圍好嗎?我沒夠了這個粗魯男子!」
「詠嵐,你別激動。」沈憐星試圖安撫道。
「我不只激動,我根本是七竅生煙,讓我再跟他共事一天,我發誓我會短命一年。」
常毓延冷笑。「要調換工作就調換吧!像你這種愛偷懶的個性走到哪兒人家嫌到哪兒。」
朱詠嵐火冒三丈,雙手擦腰成茶壺狀。「你好樣的!難怪你一把年紀了會娶不到老婆,這麼惡毒難相處的人誰嫁給你誰就倒了八輩子霉!」
「你們別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大家各退一步不是很好嗎?一會兒驚動了福晉或貝勒爺可就糟了,會丟飯碗的。」
沈憐星想做兩方和事佬,見兩人正在氣頭上實在對他們沒轍,只好拿丟飯碗的事試圖震住他們。
「丟飯碗就丟飯碗!老娘今天絕不會先讓步的,我已經忍他很久了。我生平最恨人家冤枉我,你這個混蛋淨會找我麻煩,有沒有是非公理啊!」
他們的爭吵聲驚動了正要回碧桐閣的奕劻。
「什麼事啊?嚷這麼大聲!」
「他們……有點小誤會,正在溝通。」沈憐星站在兩人中間一臉無辜。
「溝通什麼大事非要扯開那麼大的嗓門?」
朱詠嵐氣不過。「貝勒爺,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可我這回真的是忍無可忍了,常‘大’工頭老是說我偷懶,如果有也就算了,問題是我並沒有。我想請貝勒爺替我調個工作,就算是調到廚房、馬廄……甚至是茅房我也甘願。」
奕劻皺了皺眉。「毓延,詠嵐的指控是真的嗎?」
「回貝勒爺的話,不是真的。」常毓延仍舊堅持己見。
「好吧!既然你們都認為自己沒有錯,為了怕你們吵架吵到動手,我就替你調個工作。從今晚開始你和秋月一起伺候沈姑娘,你們是舊識,這回總不會再有相處上的問題了吧?」奕劻貝勒嚴厲的看著朱詠嵐。
朱詠嵐一听新差事是伺候沈憐星自然笑逐顏開,挑釁的看了一眼常毓延,一副得意樣。常毓延嘀咕︰「小人得志!」
「你說什麼?」朱詠嵐耳尖,听得一清二楚。
「夠了!詠嵐陪沈姑娘回房,毓廷也早點休息去。」奕劻命令。
訕訕的常毓延和朱詠嵐識相的噤口。
沈憐星睇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奕劻,轉身走向仙繪樓。
???
「憐星!」朱詠嵐追了上去。
「我想到水竹園散散心,你要不要一起去?」
朱詠嵐急呼呼的擺手。「先別忙著散心,有個艷光照人的女人登堂入室要見你。」
「艷光照人的女人……是薄蘭格格嗎?」她不記得她認識像朱詠嵐所形容那種氣質的女人。
「不是薄蘭格格,听秋月說是貝勒爺的紅粉知己綿綿小姐。」
沈憐星蜇回仙繪樓。
穿著紫紅旗裝的綿綿神情莫測的打量沈憐星。
「叫你的丫環退下去。」綿綿一開口就顯出她強勢的作風。
「你是不是想欺負人,為什麼我們不能在場?」朱詠嵐戒心十足的道。
「詠嵐,別對綿綿小姐無禮。」沈憐星怕起沖突。「你和秋月去睡個午覺吧!我和綿綿小姐聊幾句。」
朱詠嵐這才識趣的和秋月退下。
綿綿微笑。「你的丫環有欠教,要不要我替你訓練訓練?」
沈憐星謹慎的應對︰「才進冀王府的小同鄉,得罪之處請見諒。」
綿綿再細細端倪她後才開口︰「你比我想像的秀氣,我以為奕劻找的侍妾會艷麗些。」
「我來冀王府的事你應該不陌生,貝勒爺是在被動的情況下接受我的。」
「听說了一些,我回科爾沁部省親兩個多月,不知奕劻染了病,昨天一到北京知道奕劻得病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如今確定他痊愈了,而且知是你的功勞,還真有點羨慕起你來。」綿綿似真似假的說。
「羨慕我?」
「自然羨慕你,你現在的身份不同,除了是奕劻的侍妾之外,還住進了冀王府。」
「你很歡住在冀王府嗎?」她卻情願不住這里。
「誰不喜歡住進冀王府,可以和奕劻朝夕相處。」綿綿一副陶醉樣。
「你可以向貝勒爺要求啊!」
「奕劻喜歡上我那里逍遙,說外頭自在些,府里福晉管得嚴,不許窯姐常住下來。」
「是嗎?」沈憐星不覺得福晉會干涉這麼多。
「不瞞你說,我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曾在脂粉院里打過滾,貝勒爺見我出身淒苦替我贖了身,供我住和吃穿,我原本也不敢奢望佔住什麼名份,只求能維持過去的情分。」綿綿放低姿態緩緩道來。
「你問錯人了,貝勒爺才是那個有決定權的人。」
「我想奕劻會顧忌你的想法。」
沈憐星大方的說︰「我沒有意見,你與貝勒爺的關系在我之前,我沒有理由干涉。」
綿綿沒料到沈憐星這麼好說話。「你不在乎?」
「我應該在乎嗎?多一個人伺候貝勒爺,分擔我的負擔,我要感謝你才是。」
綿綿開心的笑了,「你不會吃醋。」
「吃什麼醋?」沈憐星一頭霧水,嚴格說起來她才是介入奕劻和綿綿之間的第三者,如果綿綿對他死心塌地,她歡喜都來不及,有何醋可吃?
「你真是少見的女人,不忌諱和別人分享丈夫。」
沈憐星忙解釋︰「他不是我的丈夫。」
「你是他的侍妾,他就是你丈夫,怎可說不是?」綿綿反駁她。
「我和貝勒爺既沒拜過堂,又沒名沒份的,怎可說他是我丈夫?」
綿綿被她逗笑了,「你的身子不曾給他嗎?」
沈憐星不自在地紅了臉,「你這麼問我很奇怪。」她不想討論這種羞死人的事。
「有什麼奇怪的?我們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同一個男人的女人,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除非你還是個大閨女,才會不好意思和人聊這話題。」綿綿套她的話,覺得奕劻有點反常,怎會弄來一個對他不太熱烈的女人做侍妾?
「這個話題太私人,我不想和人討論。」她很堅持。
綿綿聳聳肩,瞧她的模樣該是稚女敕得很,奕劻還在鮮頭上,寵愛正濃時。
「我先走了,一會兒福晉見了我又要罵人了。」綿綿站起身匆匆離去。
綿綿前腳一走,朱詠嵐後腳旋即踏了進來。
「你怎麼能笞應那個窯姐讓她繼續和貝勒爺往來?」
「他們認識很久了,更何況我也沒有立場反對。」
「怎麼會沒有立場?你是準貝勒爺福晉,她是外面的野女人,你允許野女人霸佔你的丈夫?」朱詠嵐一副快暈倒的模樣。
「你在窗外偷听?」沈憐星笑了笑。
「我怕你被欺負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貝勒爺不是我丈夫,我也不會是貝勒爺的福晉,所以我不可能反對任何女人愛貝勒爺。」她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可就是沒有人相信。
「貝勒爺一定會娶你的,那是遲早的事……」
「什麼時候?」她干脆問。
「等他想成家時。」朱詠嵐也不知道。
「要我抱著一個渺茫的希望到人老珠黃、地老天荒?」
「不會那麼久的,貝勒爺需要繼承人。」
「是女人都可以替貝勒爺生下繼承人,那不是非成親不可的理由。」沈憐星早已有這層認知,所以她沒有懷著希望,因為那只會帶來痛苦。
她不要為情所苦。一個人為錢所苦已經很悲哀了,若還要為情所苦,不是很愚蠢嗎?
「你是說如果你懷了貝勒爺的孩子,你也不會要求他娶你?」
沈憐星點點頭,強迫自己不去想懷孕的可能。
「你真能做到?」
「我不一定會懷孕。」她每天都在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