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烈阳下,树林里,阳光自叶缝间筛落而下,在地上缀成点点光明,鸟儿在林中飞着,伴着啊啾的叫声,绿林里,生意盎然。
而在丛林深处,阵阵的流水声由远而近。
只见一道流泉自高石上飞泄而下,在水面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倏地,一道雪白的身影游过清澈的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雪白的凝肌好似透明般,黑缎似的云发半遮住展露的春光,若隐若现的,好不诱人。
蓦然,那在湖中悠游的人儿停止前进,一张玉颜缓缓自水面抬起,如绸般的秀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水珠滴落于水面,起了一圈又一圈波纹。
申落纭眨了眨眼,绝美的小脸上犹带着小水珠,嫣红的菱唇微微扬起,纤指轻拨了下水面,弄皱了平静的湖面。
微敛下眸,轻甩了下湿淋淋的秀发,五指缓缓梳理着,拨开了缠弄纠结的发丝,也让那黑发遮住那浑圆的绵乳。
轻掬起一池清水,任那冰凉沁人手心,唇边的弧度不由得更深,星眸微闪着流光,仰起头望向天际,眼不禁微微眯起。
啊!近正午了。
她在心里想着,转身走向河岸,轻轻一跃,坐上岸边,将黑发拨至右肩上,转头拿起放在衣上的月牙梳,轻柔的梳着,在黑发的衬托下,她一身玉肤看来更为雪白。
直到轻柔的衣裳盖住她的身子,她才停下动作,转身。
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身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大树。
“豹子。”扬起笑颜,她甜甜的唤着,放下手上的月牙梳,她穿上衣服,过于宽大的衣服使她看来更娇小。她闭上眼,嗅着衣上熟悉的气味,那是属于他的味道。
确定她穿上衣服了,豹子才转身看着她,眸底有着不赞同,“你又到后山游泳了。”
“天气热嘛!”她俏皮的皱了皱鼻子,小脸儿被阳光晒得红红的,增添一抹朝气。
“对你不好,会生病的。”他走上前,接过月牙梳,掬起她犹湿的黑发,眉微拧起,举起袖子,轻拭着她的发,不在意衣袖被她的发给沾湿。
闭起眼,申落纭享受着他的温柔。
“不会的。”她说着,可话才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她干千一笑,看见他一脸“你看吧”的表情,模模鼻子,佯装没看见的瞄着四周。
豹子没辙的摇摇头,梳理着她柔顺的黑发,看着她纤弱的身子,好似一不注意,她就会被风吹散般。
“几个月不见,你好像更瘦了。”顺着阳光看着她白净的侧脸,因为身子差的关系,她只能待在房里头,也因此使她本就白别的肌肤更雪白,在日阳的照射下,好似琉璃般透明。
“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吃不胖。”笑睨他一眼,“喂,豹子,说说看这次你到北方,看见了什么?”
平常的日子,豹子总在她身旁守护她,可偶尔他会接些欢给他的任务,到各地去探访一些事物。像这次就是欢请他去祁连山上寻找一些药草。
“满地黄沙,一望无际,天空很蓝,尤其到了海边,海天一色,净是清澈的蓝。”低头看她专注地听着,他微微笑了。
“不过,听说到了冬季,下了雪,整个北方全被雪覆盖,放眼全是洁净的白色,就连河水也结了冰,坚硬得很,人在冰上行走也没问题,还有人在冰河上游玩嬉要呢!”
确定她的头发已半干了,他才停止梳理,侧身坐在她身旁,笑看她一脸向往的表情。
“那一定很美,好想亲眼看看喔!”在脑中刻划着他诉说的北方,眨着眼,她扬起笑,好似她已身在那地方了。
“会的,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着她,他承诺着。
“真的?!”申落纭转头睁大眼兴奋的看着他。
“嗯,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去。”看着她像孩子的表情,他也笑了,笑里有着心疼。
可申落纭脸上的笑却微黯了下,“等我身体好,可能要很久很久。”这种破烂身子,哪有完好的一天。
“不会的,只要你好好调养,很快就会好了。”不忍见她黯然的表情,他低声安慰,“而且你忘了有阁主在吗?他一定会医好你的。”
“欢说想医好我的病就必须换心,可操心……”她笑了,笑里有着苦涩,“怎么换?心一离开身体,哪还能活呢?”
“不会的,别想太多,阁主是神医呀!他一定有办法的。”抬起她的脸,“别苦着脸,笑一个,苦着脸的纭儿就不美了。”他笑逗着。
如他愿的笑开脸,她窝进他怀里,娇声呢哝着!“豹子,你真好,不管我对你怎么任性,都不生气,还事事顺着我,我不开心就违我笑,我难过就安慰我。”她扬眸看着他。
“呐,豹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软声问着,澄眸毫不掩饰对他的依恋。
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头,像对小孩子似的,“因为你值得,要不是你,也不会有今日的我。”刻意忽略她眼里的爱意,深眸令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申落纭不悦的噘起嘴,瞪着他,“你是说,要不是我救你,你根本不会对我这么好?”
“别胡思乱想了。”他避开这话题,“走吧,天气渐凉了,再待下去你会着凉的。”说着,他起身,欲拉起她时,却反被她拉。
申落纭拉住他的衣服,抬头吻住他的唇,眸子倔强的与他相对着,“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看看我,我长大了。”她起身,月兑上的衣服。
豹子赶紧别开头,“别这样,快穿上衣服,你会着凉的。”捡起地上的衣服,他闭眼要为她披上。
“张眼看着我。”申落纭低吼,“这是命令。”
遵从她的命令,他张开眼看着她,一双泛红的眸子直直与他对视着,黑亮的发下是雪白的身子,高挺的胸脯、纤细如柳的腰、修长的玉腿,毫无疑问的,这是副成熟的身子,而且非常美丽。
“我看了,然后呢?”他轻声问着,黑眸不因面前赤果的娇躯而起波澜,依然如往常的平静。
申落纭咬住唇,仔细的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不带的眼,很显然的,她的身子对他不具影响力。对他而言,她只是个主子、恩人,而不是个女人。
看她倔强的小脸,豹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衣服盖住她赤果的身子,“走吧,回去了。”他低声说着。
申落纭推开他,“我要我的衣服。”敛下眸,她淡然说着。
豹子转身拿起放在大石上的衣服,递给她,深眸定定的看着她,不敢轻易放过她脸上的表情。
接过衣服,“转过去。”她命令。
豹子迟疑了下。
她扬起眉,扯出一抹笑,“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看了她一眼,他才转过身,听着身后穿衣的宪睾声,确定她的存在。
“豹子,是不是有没有我,你都无所谓?”穿好了衣服,背对着他,申落纭哽声问着。
他转身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深眸闪过一抹复杂。
“豹子,你心里有人吧!”咬着层,申落纭眼眶红了起来,“那人比我还重要吗?”她转身看着他,楚楚可怜的。
“忘不了的话,为何不去找她?”她抬起头,佯装坚强,“反正无所谓,我没有豹子也无所谓,我还有欢、作乐,还有好多好多人,不差你一个。”
他没有回话,仅是无语的看着她。
“你走呀!心不在这里就走,我不希罕,我申落纭不希罕!”说到最后,她简直是用吼的了。
“别激动,小心心疾又发作了。”见她情绪又起伏了起来,豹子赶紧上前要扶住她。
“别过来,我不要你的虚情假意。要走就走呀!我不用你报恩,我……咳咳……”她捂住嘴,咳了起来。
“纭儿!”他赶紧抱住她,“我带你去找阁主。”说完,他弯身要抱起她。
“不要……咳……”她剧烈的咳着。
“纭儿。”他拍扶她的背,眉拧了起来。
“我没事。”她喘着气,脸色一阵苍白,“咳咳,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刚不是有心的。”揪着胸前的衣服,她扯出抹笑,道着歉。
“没关系。”他搂着她,清楚的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更清楚的察觉到掌下的身子最多么瘦弱,小小的骨架好似地一捏就会碎掉似的。
“豹子,你不会离开我吧?”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她娇声问着,忍不住又轻咳数声。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抱着她,他再次承诺着,不会离开她。
“谢谢你,豹子。”她说着,埋在他怀里的小脸扬起一抹笑,星眸闪过一丝狡黠,搂住他的手也收得更紧了。
低头看着她的发旋,他黑眸闪过一抹光,很快的,又消逝无踪。
★★★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黑夜里,低醇的声音清晰响起。
“值得的。”敛下眸,申落纭坚定的说着。
“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叫渲得?”花寻欢翻翻白眼,“大小姐,我花那么多药材保住你的命,不是让你拿来玩的。”起身走到桌前,他端起药碗。
“你再这么玩下去,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他没好气的将药碗递给她。
吱,枉费他用了这么多名贵的药材,好不容易保了她十八年的命,她却为了一个男人,每每都功亏一篑。
她拧眉,厌恶的看着黑黑的药,一股浓浓的药味扑进鼻里,“你的药怎么愈来愈黑了?”也愈来愈苦了!
“因为某个娃儿三不五时拿自己的命来玩,我能不把药愈下愈重吗?”他瞪了她一眼,“都跟你说不能大吼,妄动心绪,你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呀?”
“我没动心绪。”一口气喝下碗中的药,浓浓的苦味充满整张嘴,再怎么忍着,还是苦出了泪。
“是,没动心绪!”他睨了她一眼。
咬着唇,她当然听出欢话里的嘲讽。
不可否认,今天在河边,他对她的忽视确实伤了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无动于衷,不就代表那个女人根本人不了他的眼吗?
即使他对她再怎么温柔、再怎么疼宠,她对他而言,依然没任何意义,除了恩人,什么都不是。
呵,多么可悲,她花了六年的时间,竟还是代替不了在他心中的身影。
是的,她非常确定他心中另有他人,也许是因为那个人,他才会自我放逐,甘愿做奴隶!
那人有那么好吗?让他即使过了这么久,却还是忘不了。
她想着,丽颜染上一抹愁。
“看吧看吧,受伤了吧?早叫你放弃的。”花寻欢摇头。这娃儿,就是爱逞强。
“不!我不放弃。”握紧拳,她低吼着。好不容易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怎能放弃?
“不放弃?”花寻欢扬起眉,眸底闪过一抹光,瞄了窗外一眼,厣边勾起一抹笑。
“难道你要继续用身体留下他?申落纭,你变得这么可悲了吗?只能用这种招数留住男人?”他毫不留情的冷嘲着。
“花寻欢!”被刺中了伤口,申落纭转头瞪着他。
“怎么?恼羞成怒了?”扬起眉,花寻欢敛了笑颜,“纭儿,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花那么多药材在你身上,不是拿来浪费的。要留住男人,行,但是不要拿我的药材来开玩笑,不然下次发病,我会眼睁睁的看你死,绝不救你。”语气轻柔如丝,可警告意味甚浓。
申落纭低下头,“对不起。”她低声道歉,明白自己任性的举动真的惹火他了。
花寻欢撇撇嘴。他怎么搞得自己像恶人似的?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认识你这丫头。”他摇头,明白自己注定要浪费药材。
“我还能活多久?”她突地问,表情平淡。
“顶多一年,你的心已经撑不了太久的时间了。”眸子状似不轻意的扫向窗外,花寻欢回答她的问题。
“是吗?”她只剩一年的时间了!“你放心吧,一年后,我就会放他走。”
“怎么?”花寻欢挑眉,“不想带走他了?”
三年前,她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死也要带走豹子的吗?
“不了。”她摇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留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在身边,何苦呢?
“那如果这一年里,有别的女人来找他呢?你愿意放手吗?”模着杯缘,花寻欢询问着。
“愿意。”她敛下眸。
“喔?”他拿起茶,轻啜一口。
“等我死了,我就愿意。”但在她死之前,绝不许他离开。
“啧啧啧……”花寻欢摇头,“你还是一样自私呀!”他唇边扬起一抹笑,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
嗯,看来人已经走了!
“你在看什么?”扬眸看向花寻欢,申落纭也跟着望向窗外。没什么东西呀?
“没,今晚月色真美。”倒了杯茶给她。
“喔!”接过茶,她看着窗外的月色,“不知豹子睡了没?”
“应该睡了吧,”啜口茶,花寻欢回道,只是眸中却闪过一抹光,“你也歇息吧,我回欢休居了。”
“嗯。”看着花寻欢关上门,申落纭抬头看着窗外的月儿,想起那如豹的男子,唇扬起一抹笑。
他可知,她真的很爱很爱他,从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了……
一样的月夜,一名男子也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脑里不禁浮起一名女子的身影,一名纤弱却冰雪聪明的女子。
“主子。”蓦地,一抹黑影出现,打断他的思绪。
“你怎么来了?”敛下眸,他转身问着。
“发生大事了。”黑影恭敬的说着,“请主子赶紧回国,国家需要您。”
“是吗?”男子轻应着,“那人呢?难道他不能应付?”
当年那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会守护着国家,以及她的吗?
“相信主子也应有耳闻,自从他即位以来,国势即走下坡,被邻国一再挑衅,即使出兵也兵败如山倒,只能割地赔款、增重税赋,使得民不聊生。那人根本不懂治国之道,国家真正需要的是主子您。”黑影说着,脸上带着激动。
“是吗?”男子依然一脸平静,“我已离开国家,这不是我能管的了,你回去吧。”他下了逐客令。
“主子,国家需要您,而且,皇后也需要您。”他低下头,“请主子回国吧!”
提到她,男子愣了下,一会儿才开口问:“她好吗?”
“她很想您,与那人相处得并不好,每次见面都以争吵作结。”黑影回答。
“是吗?”他轻叹口气,“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而他,当初既已选择离开,就不会再回去。
“主子。”黑影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回去吧!”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主子是为了那名花魁,才留在这里的吗?”黑影开口询问,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不许你动她。”男子沉声说着。
“主子。”
“谁敢动她,我绝不轻饶。”回眸看了黑影一眼,那一眼令黑影颤了身子。
“听见了吗?”语气轻柔。
“是,属下遗命。”颤着身子,黑影低头回应。
“回去吧。”说完,男子拂袖离开,不一会,黑影也迅速消失。
只余一人在树上看着一切,唇边勾起一抹笑,月儿透过叶缝微泄出光芒,映出了那人额上的朱砂。
呵呵,看来事情有趣了!
般不好,会有转折也说不定。
来人想着,月色映得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