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是说清楚了,为了不让那个死弟弟害自己一再陷入“丧权辱国”的境地,陈九湘毅然决然加入他们的放学计划。
由于多了一颗电灯泡,自己不能畅所欲言,陈九瀚也毅然决然把早上一起上学列为他的目标。
陈九湘发现弟弟叛徒般的行为之后,咬牙切齿,硬是每天早起,赶在公交车到他们家那站时也跟着上车。
就这样,石丹琪原本单纯平静的生活,被这两姊弟闹得不可开交。
她会不会不耐烦?当然会!可是她也不能赶走任何一个人。如果赶走了姊姊,陈九瀚就会更快乐的黏着她不放;如果赶走了弟弟,陈九湘当然不会再跟上来了,但是陈九瀚一发现姊姊消失,一定会再黏回来,等于换汤不换药,所以三个人只好维持着这种奇怪的恐怖平衡。
就这样,他们迎来了新的学年,两个高中女生升上二年级,陈九瀚也升上了国三。
“今天我们体育老师说我体力很好,要我报名篮球队。”
这一天又是典型的上学时间,陈九瀚愉快地跟她闲聊,通常石丹琪不怎么开口,不过他自己找话跟她说也很自得其乐。
“你这种死性子,要是球被人家抄走了,应该是一拳卯过去直接干起来吧?你们体育老师还真有勇气。”陈九湘忍不住插嘴。
“我又不是在跟妳说话!”陈九瀚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我就是听到了,不然你想怎么样?,”陈九湘瞪回去。
陈九瀚懒得理她,再回头继续跟石丹琪说:“我跟他说我虽然喜欢打篮球,可是不喜欢参加校队,他就叫我去报名田径社,因为我跑得也很快,而且跑步只需要自己练就好。”
“这样很好啊!”石丹琪眼睛一亮。这样他就没有时间一天到晚缠着她了吧?每次她一对他笑,陈九瀚就会觉得心口怪怪的。他别扭地转开头。
“可是,我若是参加课外活动,以后就不能常常陪妳放学了。”就是这样才好!自由万岁。石丹琪笑得益发灿烂。
“反正我也不急着搬家,以后要陪我放学还是有机会,倒是你还在发育期,多多运动对身体健康才有帮助,去吧去吧,我支持你!”她明亮的笑颜让他看得眼光都移不开。
石丹琪笑起来真的好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睛瞇成了两道弯弯的月亮,脸颊一个隐隐的笑窝更是诱人,让人好想……好想……好想什么?他脸一红,痴痴地盯着,不敢再想下去。
“喂,你这人走路不看路的?快撞到柱子了啦!”偏偏旁边有颗电灯泡打破他的幻想。
陈九湘越看越受不了。身为她其它帮帮主的弟弟,怎么可以用这么的眼神看人,而且还是看她的死对头,讲出去她怎么在外面走动?
陈九瀚回头愤怒地瞪着这颗电灯泡,电灯泡也不甘一不弱地瞪回来,姊弟俩又干上了。
“我们学校到了,你也快去上学吧!”石丹琪才不理身后这两只斗牛,愉快地十跑进校门内。
“哼!”主角一走,陈九瀚也懒得理她,转头就跑向自己的校门。
陈九湘撇了撇嘴,快步在川堂追上她的副班长。
“喂,同学,等一下。”
“有事吗?”石丹琪头也不回,继续走她自己的。
“是这样的,我妈今天晚上有事想找妳谈谈,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来我家吃个晚饭?”陈九湘真是千百个不愿意,不过既然是老娘的懿旨,她只好认命传达。
“请问跟哪一方面的事情有关?”石丹琪看她一眼。
“当然是跟那小子有关,不过不是坏事,妳放心!”陈九湘直爽地道。
她想了一想。“妳弟弟知道妳妈妈今晚要找我吗?”
“我不晓得。这有什么要紧的?”陈九湘瞪了瞪眼。要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婆婆妈妈问这么多干嘛?真烦。
她又想了一想。“是没有。”
陈九湘翻了个白眼,“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见。”
不等她提更多莫名其妙的问题,陈九湘背着书包赶快跑开。
这天是陈九瀚活了十五年最快活的一天!
不但放学只有他一个人陪着石丹琪回家,而且石丹琪还是要回“他的家”!
这等于从下课到晚上送她回家为止,总共有四五个小时可以和她在一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如此幸福!他兴奋得一整天都坐立难安,恨不得下一个钟声就是放学的钟声。
上完最后一堂的辅导课,他背起书包,直接冲到马路对面的高中校门。石丹琪今天要帮数学老师改考卷,所以要到六点多才会出来,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
他不断在校门口来回走动,时不时探一下校门里,巴望着她娇小的身影马上便出现在川堂的那一端。
石丹琪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们班上虽然有三十几个人,却没有哪个人像她一样觉得亲近。他自己也很明白,石丹琪不见得有相同的想法,可是她从来没有出言赶他,只是被动地让他跟着。陈九瀚想,她应该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的吧?
第一次吃过她煮的宵夜时,他就对这个大不了几岁、却样样都行的年轻女生留下印象。
棒天他帮姊姊送便当,又在学校见到她一次,就这样一次两次三次,渐渐地,每次他想找人说话时,脑子里就是她的身影。
和她来往之后,陈九瀚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话也是一件这么愉快的事。
苞她在一起,他可以随兴所至说自己想说的话,她一定都“很认真”地在听他说话!常常他讲到一半,注意力被其它事情转走,没头没尾的,她也不会介意。
不像其它人,在他不想讲话的时候他们拚命逼他讲,在他觉得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又爱问:“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接下来呢?”奇怪,话都讲完了,还有什么好接下来的?
此后,一堆人总爱说他“讲话没头没尾”、“好无趣”,气得他干脆大吼一句:“妈的!你们吵什么吵!”然后把一堆同学吓跑。
从此他就多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形象,而且性格粗暴,没有人想和他靠近。
无所谓,他也不耐烦理那些人,他们都不了解他。他有石丹琪就好了!
他不知道的是、石丹琪如果被动消极,就是知道自己一定赶不走他,干脆用消极被动的姿态对应―他要跟就让他跟,他要说话就让他说话,反正她脑子里想的是自己的事,也懒得理他。
如果知道自己的消极反而是鼓舞陈九瀚紧随不放的主因,她应该会捶胸顿足、徒呼荷荷吧!
胡思乱想间,一道轻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川堂里,陈九瀚精神一振,主动跑过去相迎。
“不好意思,害你久等了。”她黑白分明的杏眸漾着礼貌的笑意。
她对着自己笑呢!这是陈九瀚胸口发热的心声。
好累,她又不是不认识路,干嘛一"定要他来接。这是石丹琪的心声。
“也没等多久,我帮妳拿书包。”他主动把她肩上的书包接过来。
平时一见了面他自己叽哩咕噜就开始说起话来,难得今天走了一阵子了还悄无声息,石丹琪不禁看他一眼。
一眼瞄去,原来陈九瀚一路上一直盯着她,盯得好专注。他的眼神比平常人漆黑深邃,这样直勾勾的看人,看得人心惊胆跳的。
“你看什么?”石丹琪蹙眉问。
陈九瀚别扭地转开视线,“没什么。”
他不讲就算了。她也没有兴趣多问。
突然间,陈九瀚全身一僵,闪身抢步挡在她的前面。
迎面而来的两个人,恰好是之前曾和他打过架的不良少年之一。石丹琪飞快检查最新月兑逃路线,她可没有兴趣陪这几个男生扭打成一团。
那两个人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地走着,本来也没有注意到他们,陈九瀚这么威风凛凛的当头一站,他们反而被惊到!
鸶猛的气息从陈九瀚身上狂射而出,随时会像一只地盘被入侵的野熊,和入侵者死命一搏。
那两个不良少年被他吓到,两人四目相对,迅速评估在他面前讨得了好的可能性。陈九瀚的阴狠戾气越来越猛,连他身后的石丹琪都有些受不了了。
最后,两个不良少年哼了一声,悻悻然转头走开。
石丹琪松了一大口气。
“妳没事吧?”陈九瀚立刻回头关切地问,刚才那个暴戾的国中生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她悄悄再移近一步,免得被他发现自己刚才有落跑的打算。既然危险过去,好学生的形象还是要继续维持的。
看她向自己“贴过来”,陈九瀚胸口发热,又有呼吸不顺畅的感觉。
“妳……妳不用害怕,我……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妳的。”讲话都结巴了。
“其实他们也没有怎么样,只是正好路过而已,我看你还比较凶呢!”
“哼!”
“你总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这样是不行的。”因为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话可以讲得漂亮一点。
“他们不是好东西,我知道他们有一次……”话突然停住。
“有一次怎样?”
“哼……没怎样。”他把脸转开,神色显得有点不快。
不讲就算了,石丹琪懒得再问。“快走吧,你妈妈还在等我们。”
她快步走到公车站牌,跳上车。陈九瀚一如以往,隔在她和整辆公交车的人之问,以免她被人挤到。
鲍交车微微摇晃,她的身体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他身上。他低头看着她圆润可爱的头顶心,和那白白的小发漩,洗发精的柠檬香味幽幽沁进他鼻端。
他轻叹一声,只盼这趟公交车坐得越久越好……
一到他们家门口,陈妈妈火速打开门,扑头扑脸的热情迎面撞过来。
“同学,妳终于来了,太好了,快进来,我煮了一锅绿豆汤,不过还是晚点再喝好了,免得晚餐吃不下。”
陈九湘的开朗个性显然是继承妈妈这边的基因。
石丹琪手足无措地被拉进门,陈九瀚一脸臭臭地想把她拉回来,陈妈妈一手拍下去,瞪视他。
“你这么大个儿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把书包放下,倒一杯红茶请学姊喝。”“她不是我学姊。”他驳斥。
“她是你姊姊的同学,你当然要叫学姊,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陈妈妈瞪他一眼,再换上亲热的笑脸对住她―看来陈九瀚的变脸功多少也是受母亲的影响。
“妳叫丹琪对不对?我正在厨房炒几个菜,来,妳在客厅先坐一下,看看电视,晚餐马上好。陈爸爸他今天公司有聚餐,不能回来吃饭,九湘去朋友家参加庆生会,晚上就我们三个人吃。”
“妳快去煮饭啦!”陈九瀚不耐烦地把她的手抢回自己手里。
“陈妈妈……”石丹琪终于抢到机会讲几句客套话,却被陈九瀚一个劲儿往二楼拖。“你等一下!陈妈妈,谢谢妳邀请我……”
“行了行了。”他酷酷地道:“上来我房问,我有一些东西要给妳看。”
“嗳!你不要拖着我……”石丹琪心下不安。
“没关系没关系,九瀚带妳四处逛逛,我去炒个菜马上出来。”陈妈妈笑咪咪+斗地对她摆摆手。
石丹琪无奈,只得乖乖被拖上楼。由此可知,陈氏一门风格强烈的个性绝对其兀来有自。
“来,这问是我的房问。”陈九瀚将她带进一问宽敞的卧房。
陈家是一楝三层楼的透天厝,一楼是客厅、饭厅、厨房等等公共空间。二楼一上来就是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四周摆了些书柜的开放书房。整个二楼只有两间房问,所以父母房应该在三楼。
陈九瀚的房问极大,约莫十三四坪左右,已经是她家空问的总和了。
房问里没有太多家具,地板全由原木铺设而成,环绕着墙是一张巨大的双人床、一个嵌在墙内的衣柜、一组计算机桌和计算机设备、一组书桌椅,房问中问完全空出来,只放了一张矮式的茶几,可以席地而坐。简约朴实的风格,完全符合他不喜欢啰唆的个性。
陈九瀚拉她坐在中央的矮几前,自己从书柜上拿出一个装饼干的铁盒子,放在她面前献宝。
“这个是我从小学就开始收集的石头,给妳看。”
“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找我做什么?”石丹琪问。
“不晓得。”陈九瀚耸了下肩,显然完全不关心。
他打开铁盒,兴致勃勃地和她分享每颗石头的来历。
坦白讲,她会答应来陈家,只是因为陈九湘说她妈妈要请她吃饭。她这个月的钱快花光了,有人请一餐是一餐,而且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餐正常的家常饭。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陈妈妈找她做什么。
[……这一颗是从国小校长办公室里拿的,他有一个很大的水族缸,里面铺满石头。这颗叫做黑曜石,我觉得它最好看,所以就把它拿回来了。”陈九瀚献宝似的把一颗黑亮的石头放在她手心上。
“你怎么进得去校长办公室?”
“当时里面没人,校长不在办公室里,又没有锁门,我经过就顺便进去看看了。”他不以为意地道。
“你是自己偷偷进去的?”她惊讶地道。
“我自己一个人在走廊上闲晃,正好看到他门没关,就好奇进去看一下而已。”她眼中不以为然的神色越来越浓,陈九瀚不禁有些急起来。“我只进去过一次而已,十后来就没再进去过了,而且我只拿了这颗石头。”
“这样还是算偷东西啊!”她谴责地道:“那些教职员怎么会让一个学生随便在校长室外面闲晃?”
他顿了一顿,低声开口:“大家都放学了,学校里没有人,只有我一个。”
“你才念小学耶!你放学不回家,一个人在学校闲晃做什么?”石丹琪真是越来越猜不懂他。
“不做什么,好玩。”陈九瀚冷冷地道。
放了学的校园有什么好玩的?她真没见过比他更古怪的人。
算了,他又不是她弟弟,他爱在哪里闲晃也不关她的事。
“以后放学还是不要在外面乱晃比较好,不然被校警抓到,麻烦就惹大了。”末了,她选择淡淡说两句了事。
陈九瀚浓浓的眉毛蹙了起来。有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通常,只要他不说话,石丹琪也不会主动开口,除非是有事要问他。
沉默维持了片刻,陈九瀚突然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她。“妳是不是很讨厌我?”
石丹琪一愣,他转为锐利的眼神竟然让她有些心虚。她主动转开视线,装傻地说了声:“啊?你说什么?”
“妳觉得我很烦对不对?”他的黑眸炯炯有神,侵略如豹。
“也……还好啦。”她第一次避开他的眼神。
所有锐利与锋芒从那双黑漆的眼中敛去,陈九瀚心情一黯,郁郁地把玩石头。
“我知道妳不喜欢我,我姊也骂过我好多次,说我这样子会打扰到妳。”他低低地道:“可是,妳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没有妳,我也不会想去找别人玩。”
玩?她完全不晓得自己可以跟一个国三男生“玩”什么。有好几次周末,他也不通知一声,自己一大早就跑来按门铃,她被他烦不过,干脆躲在家里不开门,让他以为没人在家。之后他周末就很少再来敲门。除了每天上下课,他硬要陪着她回家以外,她想不起来自己有陪他“玩”过。
“以前有很多人想和我交朋友,可是我都觉得他们很烦。他们喜欢聊的事,我觉得一点都不有趣。我和他们聊捡石头,他们也觉得我很无趣。不像妳,我说什么十妳就听什么。我抓妳来看石头,妳也会陪我一起看。丹、丹琪,妳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是喔,她只是为了吃一顿饭,才没拒绝他而已。
石丹琪终于迎上他的目光,里面充满渴望,和害怕受伤害的神彩。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例如“我并不觉得你烦”或“我也喜欢陪你”之类的;但事实上,她本来就觉得他烦,也没有什么兴趣跟他在一起。
最后,她选择维持沉默。
随着无声的蔓延,他眼中的期盼渐渐暗淡下去。
她坐不下去了,径自起身。“我去楼下看看陈妈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陈九瀚失望的眼神一直追在她身后。
一下楼,陈妈妈的晚饭也端上桌了,她连忙主动帮忙拿碗筷。
陈妈妈看她乖巧秀净的模样,越看越喜欢。自家这两只,女的是野得跟猴子一样,老半天坐不住;男的是怪得跟无头神一样,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个孩子都还算规矩,没有在外面交上坏朋友,九瀚虽然偶尔会和人打架,大多也是因为对方先出手,他很少主动惹事。可是接下来他就要升高中了,以前散漫的生活方式一定要改变才行,绝对不能再让他这样瞎模度日下去了。
“九瀚,下来吃饭了。”
三个人坐定位,陈九瀚还是闷闷的。陈妈妈很习惯儿子这种孤僻的性子,也没多说什么。倒是石丹琪多少有点罪恶感,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丹琪,小湘说妳家就住下一站的荣光新城那里?”陈妈妈帮她舀了碗汤,石丹琪连忙放下筷子接过来。
“是的。”
“那妳现在功课忙不忙?”陈妈妈问。
她细细嚼着一口空心菜,咽下去之后回答:“还好,到了三年级才会比较忙一点,我现在才二年级而已,平时就是复习一些老师上过的课文。”
“这个很好吃!”陈九瀚把整盆卤肉端到她面前来。
“谢谢。你也多吃一点啊!你还在发育期,要多吃才长得高。”有其它人在场,她乖巧的模样是一定要做足的。
陈九瀚听她又用回很亲切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真是个单纯的小孩啊!
“他啊,光会长高有什么用?只长身子不长脑子。”陈妈妈瞪过去。
竟然在丹琪面前讲他坏话?陈九瀚不爽地瞪回去。母子俩立刻大眼瞪小眼,瞪了起来,跟他平时没事和陈九湘大眼瞪小眼一个样。
这些人绝对是一家人没错,当初没有抱错小孩。石丹琪暗叹的想。
“那妳爸爸妈妈都在上班吗?平时大概几点会回来?”陈妈妈的注意力再转回她身上。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陈九瀚的兴趣。他想死了多知道一些她的背景,可是平时无论他怎么问,石丹琪都有一搭没一搭的,什么也不多说。
石丹琪慢慢吞下口中的食物,笑了一下。“我妈住在台北,只有假日才会回台南看看,我们家平时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陈妈妈听她只提起母亲,却没有说到父亲,约莫也知道可能是单亲家庭。点头轻哦一声,倒是没再多问了。只有旁边那个不识相的!
“那妳爸爸呢?”陈九瀚直刺刺地丢出来。
“他人也在外地。”石丹琪淡淡道:“陈妈妈,妳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妈妈用力瞪儿子一眼,不准他再追问了。
“是这样的,我是为九瀚的事想找妳谈一谈,所以才先问问妳平时晚上有没有空,爸爸妈妈会不会管妳出门。”
他的事?石丹琪莫名其妙地瞄他一眼。
“我知道这小子常常缠着妳,小湘已经跟我抱怨很多次了。”陈妈妈放下碗筷,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儿子只顾着埋头加餐饭,理都不理她。“我本来以为,他过一阵子兴致过了,又会去找别的事忙,没想到他跟妳特别有缘,就专喜欢找妳一个人而已。”
“是。”我也很困扰啊!石丹琪点了下头。
“我知道九瀚的性情不太好,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小时候他有过动儿的倾向,本来如果家长跟老师一起配合,好好纠正他的行为,成长期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就出在小瀚四年级的那个导师。”
一提到这个人,陈九瀚冷哼一声,身上又射出丝丝寒气,石丹琪的好奇心霎时被挑起来。
“那位老师怎么了?”
“因为九瀚从小就在位子上坐不住,上课也不容易专心,我们每学期开学前都别提一下,之前的几任老师也都有爱心,两方双管齐下,本来他渐渐适应校园生活了,没想到四年级的这个老师,是块大铁板。
“小瀚偶尔上课还是会分心一下,翻翻书包或看看同学在做什么,那个老师耐心比较差,讲究的是严刑峻法,每看到一次就他罚一次。一开始是罚坐、罚写或罚站,我们知道这是九瀚不对,也就只好让他罚了。
“可是那老师罚得越来越重,我和他爸爸实在担心不过,找了一天到学校去,和老师好好沟通,并且把九瀚的情况告诉他。谁知道这个老师得知之后,非但没有谅解,反而在全班同学面前说九瀚『有问题』,不是『正常的学生』,明嘲暗讽的嘲笑他。”
石丹琪静静听着,对身旁的男生突然生出几丝同情。
“小瀚受气不过老师和同学的排挤,偏偏性子倔,回家来一句话都不说,从此就开始逃课!后来我们看实在是不行了,只好帮他转班,可是从此他就对学校产生排斥感,再也不想上学了。”陈妈妈叹息道。
“他们教的那些,我自己念就行了,干嘛一定要上学?”陈九瀚撇撇嘴,接过母亲为他盛的汤。
“我们上学不是只学习课业而已,还包括如何过团体生活,这些不是自己在家念就可以的。”石丹琪看着他的眼光柔和不少。
“没有错!”陈妈妈用力点头。“后来我们还是尽量说服他回学校上课了,只是他从此就喜欢四处乱跑,高兴就进教室,不高兴就翻墙逃课去。我们骂也骂过了,于罚也罚过了,都没有什么用,他还是孤僻得要命,一点都不肯跟其它同学交朋友。
“后来他六年级的时候遇上一个比较有耐心的老师,总算稍微愿意上课一点,可是一升上国中,换了新老师,他又故态复萌,高兴就去上课,不高兴就偷偷跑方掉。”
“你这样很容易惹上麻烦的。”石丹琪忍不住念他。他被念得乖乖的。
“幸运的是,他很少去什么不良场所?也不太会跟那些结党成群的不良少年在一起,平常除非是人家先惹他,不然他也很少主动去找别人麻烦。逃课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跑到无人的地方捡石头。”
石丹琪终于对他产生一丝丝的怜惜,不过还是想不出来陈妈妈找她说这些做什么。
“那,陈妈妈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忙吗?”
“其实是关于他成绩的事。九瀚不是不聪明,相反的他聪明得很,很多数学听第一次就懂了,他只是不想念书。我们之前也帮他找过家教,都没有用,他根本就直接放学不回家。就算回家了,家教讲解他也不专心听,有时候还把人家女生骂哭了。”陈妈妈瞪儿子一眼。
听起来是他会做的事没错!石丹琪暗暗点头。
陈妈妈续道:“他今年都国三了,前两年成绩糟得一塌胡涂,再这样下去,连间高中都没得念。我是想,既然他跟妳特别投缘,如果妳功课不忙的话,可不可以晚上来当他的家教?”
家教?石丹琪双眸圆睁。
“好!”陈九瀚猛然放下汤碗,快乐地叫。
当了他的家教,石丹琪就不能再阻止他接近她了,而且她还会每天陪他看书,陈九湘不能在旁边碍事!真是太美好了,他可以完全独占她,以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好方法呢?
还是娘亲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陈九瀚满心感激地看向母亲。陈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养他这么大,还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过。
“丹琪,妳自己的想法呢?”
石丹琪的惊讶过去,现实的一面立刻开始运转。虽然她绝对不想多花时间在他身上,但家教意味着收入,而且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有了这份收入,她从现在就可以开始存大学的学费了。
一边是跟他闲耗的时间增加,一边是收入增加,她心中陷入严重挣扎……先听听看薪水如何好了。
“可是,我自己也才是高中生而已,以前也没有家教的经验,我怕我教得不好,一般好像都是找大学生来当家教会比较适当……”她一脸为难地开口。
“找哪里的学生都没用,就算找大学教授来,他不上就是不上,济得上什么事?他肯听妳的话,这才是最重要的。”陈妈妈连忙说。
“妳来!”陈九瀚紧紧握着她的手。“妳来,我一定好好念书,每次都考很好的成绩。”
石丹琪脸红地瞪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
“对啊对啊,妳看,妳来了他就肯念书了!其实妳也不用教他什么,与其说是家教,不如说是陪读,只要盯着他把那天上课的内容都复习过一遍,作业写好就好,妳可以复习妳自己的功课没关系。”陈妈妈对儿子的资质其实是很有信心的,他缺的只是一股逼迫他读书的动力。
石丹琪又沉吟了一下。
陈九瀚空前的积极,他凑到她眼前,好声好气地说:“妳来,以后我每次都考前几名给妳看。”
“真的哦,你要是没有考前几名,我就让丹琪以后都别来了。”
“我会啦!”陈九瀚怒瞪他娘一眼。
石丹琪看着这对热血母子,又小声问道:“那,不晓得时薪……”
陈妈妈立刻接口:“我不会因为妳才高中生就苛待妳啦!时薪还是像一般家教的行情,一个小时五百元。时间就是每个星期一三五,每天一个半小时。”
她想了一想,说道:“可不可以改成每个星期二和四,一次两个小时?这样我其它几个晚上比较好安排自己的事。”
三天变两天,陈九瀚当然不乐意,可是一想到每天的时间延长成两个小时,又觉得比一个半小时更快乐。
“好!”他自己就同意了。
“你不要只是在这里凑热闹,要是请丹琪来盯你读书,你还读不好,我就叫她以后连理都不要理你!”陈妈妈恐吓他。
“烦死了,我一定会考好啦!”陈九瀚再怒瞪回去。
于是,他的国三家教,就在一顿饭间拍板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