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瞳有神且深邃,像是无底的静湖,让人沉醉其中而不思醒;高挺的俊鼻刻划着略显寒酷的性格;微薄的唇瓣不时泛着浅浅的嫣红,诱人贴近,儒雅的谈吐偶尔透着一种疏离的冷漠,彷佛只要一个小小的波澜就会掀起教人不寒而栗的惊诧;精瘦修长的体魄、奕奕的神采,常令人瞧得目不转睛,任谁都不会否认孙别稔是个极醒目的男人。
重点来了!
泵且不论他的穿著与配饰,若知晓他是关外那富可敌国的孙氏一族的唯一继承人──没错,孙别稔绝对是个极醒目且不容忽视的大肥羊。
在城外的小村落待了几天,才上路,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少爷,要不要打发掉他们?”
当然要打发掉这些人呀,他最讨厌跟屁虫了。孙别稔沉忖的视线又投向邬然。
他们的目标是他?还是她?
“少爷?”
“她的伤倒是好得挺快的。”呵呵!初二这头斗牛又想去寻她麻烦了。“成叔,你真是有一套。”
开玩笑,奉她如上宾般嘘寒问暖,不计成本的药材跟一日三餐兼宵夜的食补,若她到今日还不能活蹦乱跳才是有鬼呢!心里咕哝,成叔没吭气,只是微笑。
要提防祸从口出呀!这阵子,不知怎地他竟将这四个字给刻在心口上了。
“所以呀,有成叔随行,我总是无忧无虑。”
“谢少爷夸赞。”微笑。他完全不上当,坚忍不拔的扯回重点。“要我去解决他们吗?”
少爷以为他没捕捉到方才掠过他眼底那抹异于往常的兴味与愉悦。马不停蹄的赶路,行程是无聊了些,所以,少爷总偶尔会找个人调剂一下生活情趣,啧啧,他才不上钩呢!
“我在夸你呀。”
“谢少爷。”
“这字字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呀。”
“谢少爷。”
“唉!成叔,你这么无动于衷,真是教我好伤心呢。”
“谢少爷的夸赞,只是,少爷还是别将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成叔还是一笑置之。“初二在前头,我喊他过来陪少爷聊聊,可好?”甚至连邬姑娘,他也不介意双手奉上,只要能保他安然月兑身。
“哈哈,成叔闪事的功夫真是越练越精了。”孙别稔眸里突然渗进了一丝犀利的冷冽光彩。“先别打草惊蛇。”
点头,成叔懂他的用心,心中不无疑惑。
不知对方究竟盯上谁?是贪人、贪财?无论是哪一个,只要他们敢妄动,他会让他们死得很惨。话说回来,他们盯梢的手法真不是普通的拙劣,就算他反扑成功,传出去也不见得多有光彩。
“明天就到苏州了,邬姑娘她怎么……唉!他们怎又开杠了?”头,又开始隐隐抽着痛。“少爷,我去跟他们调停一下。”
“初二的精神倒是不错。”
“是呀。”听见少爷在身后发表所感,成叔不无感慨。“如果他肯像邬姑娘那样听话养伤,又怎会只有嘴皮子恢复了以往的滑溜呢?!我可没厚此薄彼呀,两个人用的药材都一样是上等货……初二,你是精力过剩了不成?”
“成叔!”初二一脸的委屈,但眼角瞟到少爷正拿那双黑炯炯的眸子瞧向这儿、瞧向他,他什么话都吞回肚子里了。
他不说,成叔也知道他铁定又败下阵来了。
这傻大个儿就那副大嗓门可以唬唬不认识的人,真要论嘴上功夫,他想成气候还早得很呢,随随便便找个三岁娃儿都能吵赢他。
“喊我也没用,扎给你用的竹围护腰呢?”
“我……”
“叫你乖乖的绑它个十天半个月,你偏不听,往后若你那腰杆子挺不直就别怨人。小子,发什么楞,我的话你是听进耳朵里没?”
“可我……”
“那东西在我这里啦,我追了他一段路,他就是一直不肯绑上。成叔,你别数落他了,这竹围真的很重耶。”一旁,邬然双手奉上沉重的护腰。“喏,拿去吧!”
就是因为护腰落在小妖女手中、由她转手给他,所以他才会满心挣扎呀!
“哼!”讨厌,成叔又拿眼神警告他了。臭着脸,初二用力抽过她手中的竹围,闷声嘀咕,“谢谢啦。”
傻瓜也听得出他的这声谢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但,无意间做了个顺水人情的邬然没忘记孙别稔的提醒,嘴角没扬太高,绽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靶谢饭馆的苪大娘顺手托她将护腰拿给初二哥,让她有机会慷他人之慨,硬是让他欠她一个人情,嘻嘻!
“邬姑娘,妳今天看起来精神真好。”
成叔是夸她几近完好如初?莫非,他是嫌她累赘了,这可不太妙哩!
“嗯,我还没谢谢成叔这些天来的照顾呢。”笑容可掬的邬然侧身作揖。“谢谢成叔。”
这小泵娘就是嘴甜,才几天工夫,不但让他对她的戒心消了不少,连带的也开始心疼起她,拿她当自家人看待了。
“头还疼吗?”
“偶尔啦。”眼尖的捕捉到初二哥听闻成叔对她的关切时竟疾抽着气、扭起五官,一脸的悲愤,她斜侧过脸以手绢掩颊,飞快的对他挑眉兼吐了吐舌头,回首,仍是温婉的恬笑仰视着成叔。“成叔对我真好,就像我爹……”忽地,她眉心紧纠。
爹?
方才掠过脑海那张笑呵呵又慈善的老脸,就是她的爹吗?
“妳想到了什么?”孙别稔不知何时凑近他们的谈话圈圈,神情也很凝重。
“我什么也没想起。”神情黯然,她冷不防的红了眼眶。
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端倪来,难不成、难不成她真得这么茫茫然的过一天算一天?
“别想了。”
“可是……”
“小心待会儿又闹头疼了。”语气淡然,可谁都听得出孙别稔不容抗拒的命令中有着掩不住的怜惜。
邬然闭嘴,心口泛起甜滋滋的温暖。
而初二的眼眶也红了。
原来少爷上前不是为了要替他伸冤,而是对小妖女展现……那个字眼怎么讲?铁汉柔情?总之,少爷的心偏了,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遭此打击的他闷哼着自哀自怜,厚唇张张阖阖的。
“初二,你有话要说?”
说就说嘛,怕啥?
“她好得很,就像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少爷。”而且,该受垂怜的是他──悲情的初二,不是这只狡猾奸诈的小猴女啦。“你、你们全都被她蒙了眼、污了心……”胡乱嘟嚷着没人听得见的埋怨,他转身走人。
这……
“初二哥走得真是健步如飞呀!”瞪大眼,邬然下意识叹道。
“可不是嘛。”这傻小子就是太憨直了,呵呵!“我看他的护腰也绑不了几天。”
唯独孙别稔不语,听着两人一来一往,蓦地举手往邬然脑勺轻扣一记。
痛!
“怎么了嘛?”
“妳呀,得了便宜还卖乖。”
“怎么?”先瞟了成叔一眼,她小声问道:“我的嘴角又扬得太高了?”
“不。”
“不,那你为何打我?”
笑笑,孙别稔转身,以眼神示意她跟上来。临时起了兴致,想带她到只有几间铺子的小市集逛逛,顺便买些零嘴回来慰抚初二那个总是吃闷亏的粗莽小子。
“孙少爷,你还没跟我说原因呢!”她追了上去。
“啥?”
“这回,我又哪里露馅了啦?”他腿长、她腿短,这么忽左忽右的想赶在他前头,挺累人的。“你别走太快呀。”
原因?这还需要别人说呀!
“小丫头片子,妳的眼睛太亮了。”伫在原地,见邬然虽然追在少爷身后,却不时的跺脚,想也知道铁定是少爷不肯好心的解她疑惑。成叔笑了,无声的替少爷回了这个问题。
弯腰,邬然又捡了根笔直的小树干,估量着够系一个新的护环,决定收工了。
不是她疑神疑鬼,是真的不太对劲。
“明明就是艳阳高照,偏鸡皮疙瘩一波接一波的冒出来。呃,阳光怎么全撤了?”讶望着密不透光的林梢,不由得又颤起了哆嗦。“这风,突然变冷了。”
心里起了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干么呢?这么自告奋勇的替初二哥做牛做马,如今落了个草木皆兵且吓得半死的地步,是她活该呀她!
左瞄右望,邬然紧张的感受到周遭真是静毙了,原本宁静且柔风和煦的林子因她身上密布的鸡皮疙瘩更添上几分透骨寒心的诡异,才刚提高警觉……赫!
有影子在林间晃动,而且,不只一个。
“姑娘?”
她瞪大眼,神经紧绷。
恐怖!他们是何时走进林子里,甚至离她这么近?她都不知不晓。
“叫我?”她装傻。
总共四个人,她怎会这么愚钝?果真是摔坏了脑子,连危险近身都没察觉。
“可不就是妳嘛。”带头的混混对她笑得很灿烂。“能不能请妳帮个忙?”
她有没有看错?垂在他嘴角的亮光不会是口水吧!
“不能!”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面容一整,暗暗咽下狂乱的气息。
“唷喝,小泵娘的气焰倒还挺高的哩。”
来者不善!
邬然完全确定这一点,死命的怀抱着那一把小树干,连裙襬被岔枝勾开也毫无所觉,谨慎的挪步向后退。
他们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四个人,四个角落,完全将她堵死。
“请你们让开。”
“小泵娘,妳将裙襬撩起,是想让我们瞧瞧妳的裙里乾坤吗?”
赫!她何时撩裙来着了?
“范姜兄,我看哪,她八成是想跑了呢。”
“废话,不跑的人是呆瓜。我虽然撞伤了脑袋,但并不是真傻了呀!”说到做到,她咬牙拚了。
她是猪啦,光凭眼神乱窜的那四双贼眼就可以瞧出他们心术不正,而她这只笨猪竟然被人盯上了仍不自觉,真是猪。脑子在转、在痛,但她的脚程极快。
虽然愕于她的灵敏反应,不过毕竟人多势众,几句嚣张的呼喊,他们的气势便扶摇而上,助长了追赶的动力,甚至更鼓舞他们体内的狩猎本能。她逃得急,他们反倒慢条斯理起来了。
一步一步,慢慢的缩小猎捕范围。
人生地不熟的邬然哪敌得过地头蛇步步进逼,东闯西闯,仍身陷围捕的中心。
“这会儿,妳还想往哪儿跑?”
四面八方,管他是哪儿,能逃出生天最重要。
她紧咬下唇,心知肚明就算是呼天喊地恐怕也无济于事,睖瞪着将她围堵的四人,她的头皮发麻,冷汗一滴一滴自她的眉心及背脊沁出来。
“我们跟了妳好几天喽,却都没机会认识妳。”范姜永康右侧的恶棍笑咪咪的,企图以和颜悦色来分散她的戒心。
她闻言生怒。
苞了好几天?那她有时内急就近找了草堆解决,而他们……她岂不是什么都被他们给看光了。她咬牙切齿,羞愧与震怒同时袭上脑门。
“少来了,你根本就是想一亲芳泽啦!”
“你就不想?”
“想,当然想喽,要不然干么在这鬼地方耗这么多天?”
心慌意乱,听几匹恶狼在疯言婬笑,邬然打心底起了咒怨。可恼的是,东奔西跑的逃命之举全都被逼回原点,眼看情况越来越糟,她的脸色刷上铁青。
从一干贼人趁夜模上邬家大宅赶尽杀绝后,什么死法她都曾想过,可是,被人……而且是被一群人奸婬至死……不,绝不,她绝不会乖乖束手就缚。
蓦然心惊,她震愕着疾掠过脑海中的思绪。为什么她曾设想自己是怎么死的?
四大恶人也约莫是耐性告罄,没浪费时间传递招呼,极有默契的从四方逼近她,然后同时跃进。
啊!
“别挣扎了,妳以为自己还有路走?”范姜永康笑得很狰狞,得意之际仍不忘机敏的避开她朝胯下踹来的一脚。“哇!这娘儿们真悍,兄弟们,当心点喽。”
眼看当真要保不了自己,她急红了眼,拚命的扭动身躯,不让他们轻易得逞。只可惜,寡不敌众,使尽了力气终究落入他们之手,一左一右的被人箝制住手臂,其中一个恶狼性急得很,伸手就扯掉她衣襟上的第一颗盘扣,接着第二颗……
“如果你还想要那只手,就别再往下模了!”
突如其来的警告恍若惊雷,才一落下,所有人便震慑住了。
孙别稔?!
杏眸圆睁,邬然先反应过来,趁着四匹狼仍愕诧之际,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吓得心神慌乱的她很费劲地在树干间东绕西绕,直待听见那熟悉的轻咳,这才赫然惊醒,笔直的奔向他早已朝她展开的胸膛。
“我在这里。”受到压抑的嗓子低沉沉,却也柔得让人窝心。
奇异的是,她懂孙别稔没说出口的安慰,只是,过度的惊惧又岂是短短的剎那就可以恢复平静呢。频频点头,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是谁?”范姜永康没长眼,怒声拔扬着嚣张气焰。
先将她推到身后,孙别稔直视着率先强出头的混混。
“最好别问。”
“什么?”
“说了我的大名,谅你这黄口小儿也不曾听过,所以,还是别问了。”语气透着无聊,可那双泛冷的黑眸隐隐透出戾气。“聪明的话,你们实在应该快逃。”
“为什么?”范姜永康的嘴始终快一拍。
“啊,还问为什么?这么蠢,还敢学人家做采花大盗。”
“范姜兄,别理他的话。”眼看煮熟的鸭子快飞了,恶狼之一卯起来煽火。“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好人不是这么好当的。”
“好人?”重复着这两个字,孙别稔忽地笑了。“这辈子没听人这么说我,还真是不太习惯呢。”
虽然只见他露出浅浅的笑容,但四人不约而同的咽起口水──
这家伙,笑嘻嘻却又阴沉沉的,有点恐怖。
“你怎么现在才来?”好不容易终于拾回安全感,邬然在一阵细喘后,见他气定神闲的穷扯谈,不禁月兑口怨道:“他们坏透了。”
“看得出来。”
“我是……我、你……若你再晚个一步,我大概就……”几个字说得呜呜咽咽。
孙别稔不是她的守护神,今天会遇到这种倒霉事也不是他害的,可是,谁教他这么善待她,甚至,就算她丧失了大半的记忆,他仍对她不离不弃。现下,他算是她寥寥无几的熟人之一,就在最危难之际,见到向来悠哉到彷佛不沾尘间事的他竟跳出来英雄救美,害她强忍了好久的勇气摇摇欲坠。
惨了,好想哭!
“抱歉。”漠然的面容依然泛笑,但,语气与眼神里的凶戾更浓了。
可恼,他慢了一步。
这次起因仍是初二,但不是他搞的鬼,纯粹是阴错阳差。邬然自告奋勇要帮初二捡树枝做护腰,当成叔急呼呼的找到他时,这傻丫头已经自个儿出门大半天了。
“孙少爷,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恶劣……呃……”注意到几匹狼重新布局,而这次的猎物当然也包括了孙别稔,泪汪汪的水眸再度圆睁,恐惧又被释放出来,她屏着气,闭上嘴。
若他没适时出现,邬然不敢想象自己会遭到怎样的欺凌与虐待,但……没错,他是高他们一截,却并不是很粗勇,一个对四个?
完了,她,不,是他们,她跟孙别稔死定了!
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她紧张地攀住他的手臂,灵活大眼焦急地四下打溜,寻求逃出生天的途径。
这回,还多了个孙别稔呀!
“怎么了?”
仰望着一脸疑惑的他,她欲言又止。
恶人就在前方伺机侵凌,急着找退路的她总不能就这么大声嚷嚷吧!
“别担心。”轻拍了拍她的纤手,不太意外的触到那柔细手背一片冰寒,也感受到她浑身所泛起的哆嗦。他眉头一纠,恶念横生。
他决定收回稍早想放过他们的决定,他们得因为吓坏她而付出代价,绝不轻饶。
“你教我怎能不担心。”咕哝着,她眼波往恶狼的方向打转,试图想暗示他寡不敌众呀!
孙别稔的安抚仍快不过范姜永康的那张嘴。
“对,你们是该担心,等一下,有得你们瞧了。”他手一挥。“你们在等什么?”
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再吃定孙别稔得顾着惊慌的小美人,四人吆喝着一拥而上。
见状,邬然连气都不敢吐,全身倏僵。
孙别稔仍是一派的气定神闲,既不抽气也不躲,来一拳,他先闪身再还拳,来一脚,扭身避过再还对方两脚。即使移动身躯也都将她护在怀中,纵使对手有四人,可他的动作不但灵活,简直是游刃有余。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几个对招下来,邬然定住了心。
“范姜兄,这厮……”话没说完,其余同伙全都晓得他的意思。
军心一旦溃散,恶狼们败得极快,想躲、想逃、想闪,各有动作。算范姜永康倒霉,在这节骨眼被孙别稔拐了一记,狼狈的趴跌在地。
孙别稔哪会客气,大脚丫直接往他背上一踩,痛得他哀哀哭喊。
“范姜兄!”
“各位,胜负已分。”
“你敢动我?”听出孙别稔话中透着不肯善罢罢休的执着,范姜永康又惊又怒。“我爹是苏州知府范姜钟和,你有胆就留个名。”
“知府?”弓起的长脚微顿,孙别稔有些意外。
以为自己的威喝生效了,范姜永康即便被踩在地上,已不自觉的高高翘起。
“没错,知府大人就是我的亲爹,你若伤到我,我爹一定……”猛住口,随着喀答轻响,他五官扭曲,随即暴扬出一声凄厉骇人的哭号。
神情冷淡,孙别稔硬生生的踩断了他的右脚。
“孙少爷?”邬然大惊失色。
“身为父母官,没将儿子教好,这一脚,是我替你爹教训你的。”成叔的身影闪过眼角,他不以为意,但邬然微带惧骇的神情跃进眼里……“这一脚是替你娘赏你的。”见范姜永康很孬的抱着断腿弓身号哭,他忍不住又补了一脚。
一旁的同伙全都杵着,敢怒不敢言。打又打不赢人家,想抱头鼠窜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高抬贵手,正尴尬时──
“你们还不快滚?”成叔现身了。
少爷若想杀人,早就动手了,这么拖拖拉拉的赏他们活罪吃,铁定是要饶人家一命,他不赶紧跳出来赶走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迟早会出人命哪!
听闻又有人冒出头,三人又是一身冷汗直淌,直到听见这声滚,哪顾得了维护尊严,先逃要紧。
“等等。”
顿时,几个人全都像傻鸟一样呆站着,怕死了老人家耍花招,反复无常。
“你们不带他走?”难得一次,成叔慢条斯理的捉弄起人来了。
话才说完,就见一伙人忙不迭的回头,粗手粗脚的将哭爹喊娘的范姜永康一把抬起,跌跌撞撞地狼狈逃窜。
一捋长须,成叔的注意力搁在少爷身上,满心狐疑。
方才,怒火沸腾的少爷似乎就要大开杀戒了,为何又突然打住?
目光所及,白着脸的邬姑娘神情恍惚的掉头走人,而少爷也不发一言的跟在她身后,少爷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残戾的一面吧!
呵,这倒好,少爷已经在意起邬姑娘的感受了。
邬然看起来温婉娇弱,但性子倒也倔得很,见事情告一段落就走人,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没哭得梨花带泪的勾人心怜。
敝了,几个坏胚都被我打跑了,她干么走得跟逃一样快呀?跟了一段路,孙别稔忍不住了。“妳还要气多久?”
“我、我又没气。”
“还没气呢,我都瞧得见妳的脑门在冒火了。”见她纤肩不时的抽耸,他微怔,快步追上。“妳在哭?”
摇摇头,邬然无语。
她很想哭,在被那四个人堵上时、在绝望之际、在他现身时、在确定安全无虞时,眼泪盘踞了许久,偏就是没滑出眼眶。
一滴都流不出来!
“真不哭?”他也有点讶异。
“不。”
“那……”
听他吞吞吐吐,邬然的心情倏地大好。他是要安慰她吧!倒真瞧不出他也有口拙的时候呢。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虽然她失去了记忆及一切,但幸好遇到了他,让她得以无忧无虑的过生活……
他在说什么?她只捕捉到片段,放慢脚步,她侧首怔望着他。
“能不能将衣襟拉妥,然后再顺一顺?”
她的衣着?
“妳的春光正隐隐若现呢,没错,是有一段时间的春色无边了。”
“……”
“瞪我?”孙别稔笑得很贼,眉梢含魅,偏又跟先前那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划不上等号,反而散出几抹邪气的诱惑,完全颠覆了一贯的冷漠形象。“邬小然,我这可是好心提醒妳耶!”
哼!
“若妳就这模样进了城,让人瞧见那半掩的白女敕酥胸,这就……”
听他欲言又止,她不齿、也不屑下问,偏好奇心挡也挡不住。
“那又怎样?”
“那可就不好喽。”
孙大少爷今儿个的聊兴还真高,高得她有些想……动手揍他。
“哼!”水眸狠瞪,她没好气的轻哼。
“万一,见到妳这模样的人误以为是我经的手,那,我岂不是麻烦大了?”
“%……$#……”
“虽然妳是个黄花闺女,处处都得带着矜持,可我好歹也是名门之后,纵使爹娘开明,但还是不得不顾着点名声。”
孙大少爷……孙别稔这……这只猪!
“倘若有他人误会,邬小然,妳可是得替我澄清呀。”
“孙别稔你……”
“如何?”
“欠修理!”没正眼看他,邬然吹胡子瞪眼睛的低吼。“走开啦,别靠我太近。”
他仰首大笑。
没想到她也是个有脾气的姑娘家,而更没想到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飞快的再瞄一眼,不,岂只是俱全,瞧她个儿娇小,平时又包得紧,不料……
“笑什么笑呀你?”
“哈!”
伴随在怒美人身侧,孙别稔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伐,见气呼呼的她边走边用力扯着破不蔽体的衣襟,顾了上顾不了下,模样有些狼狈。
“喏。”索性好人做到底,他将外袍递给她。
邬然也不矫情,拿过来就往身上套。
闪烁精光的利眸熠熠发亮,上扬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好心情。她气起来,更添万缕风情呢。
“不准笑啦!”
唷喝,这邬小然是跟谁借胆了?竟然敢跟他呛声!
“喳。”笑应着,见她恼红了秀颜,红唇噘起,他不假思索的将大手轻搁在她脑袋上,贴心的避开了结疤的伤口,轻抚着那柔顺的乌黑秀发。“有没有人跟妳说过,生气容易变老又变丑喔!”
“要你管。”
“妳不要我管,那是想让谁管呀?”
话一月兑口,两人微慑。
这……孙别稔的念头转得极快,虽愕于自己竟说出如此蕴含暗示的调侃,但心中竟也是波涛微涌,而且没半丝懊恼。侧睨着身旁低俯的小脑勺,他无声笑叹,就这样吧!
邬然不知他有如陀螺般快转的思绪,低头紧揪着衣襟,眼底眉梢偷偷泛起微笑──一种令她脸红心跳加剧的微笑。
他的话很令人想入非非,有点暧昧、有点蛮横,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花言巧语,但无论是哪一项,都很有用。
想呀想,浮在唇畔的笑花更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