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鸿泰沉默地凛着脸,直到孙念恩几乎要替夏行森紧张起来,他才又开口。
“嗯,他毕竟是外面找来的,不是自己人,我也很难完全信任,你得帮我看着他。”他显然决定将这问题暂时保留。“如果有什么问题,尽快告诉我。”
“是,温爷。”孙念恩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还有……”想起女儿方才那种爱恋的眼神,温鸿泰不愉快地提醒,“别让伶伶跟他走得太近。”
“但小姐很喜欢他。”孙念恩明确地回答,暗示自己无法阻止小姐做任何事。
温鸿泰想起自己任性的女儿,明白其中困难之处。“好吧,目前我还需要营造夏行森可能成为我未来接班人的假象,所以伶伶那里或许不明着阻止也好……”
思及最近的情况,他最后简略做了决定。
“伶伶对夏行森示好,你可以不用插手,但我会特别交代伶伶,这段时间为了她的安全,你会尽量跟着她,所以你只需要避免让她和夏行森独处就可以了。”
两天后,温家大小姐风风光光正式进入鸿泰建设,穿着一身比薪水贵好几倍的装扮,带着各种精心采购的可爱办公用品进驻夏行森的助理办公室。
原本不算大的办公室,在那几个大箱小箱的东西搬入后,显得更加窄小。
孙念恩把自己原本的位子让出来,另外组了一张小型办公桌放在角落。
“孙念恩,过来帮我搬东西。”温月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新座位,指着方才司机替她搬上来的箱子,理所当然地对孙念恩吩咐着。
她为了来上班,特地买了全套粉红色的HelloKitty办公文具,愉快地准备展示自己可爱的一面。
“是,小姐。”孙念恩放下手边的工作,起身准备替她搬东西。
“等等。”正在听电话的夏行森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低声对手机那头讲了几句便结束通话,朝两人走来。
“怎么了?行森?”看着心上人,温月伶绽开甜蜜的笑容。
“温小姐,欢迎你来上班。”夏行森微笑地开口。
“行森,干么那么见外?像平常那样喊我伶伶就可以了。”温月伶娇笑着说。
“抱歉,我比较喜欢公私分明,希望你能谅解。”他的口气虽不严厉,却比平常多了分严肃。“在办公室里,温小姐可以称呼我夏特助或夏先生,我是你的直属上司。”
“好嘛,夏特助。”温月伶似乎觉得很有趣,撒娇地轻唤。
夏行森的表情却不为所动。
“另外,以后也请改变你对念恩小姐的称呼。”他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温月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可以叫她孙小姐,或叫她念恩小姐,如果要叫念恩我也不反对,但请不要连名带姓的喊,我希望同事之间彼此保持尊重。”
“夏先生,我想没有必要……”孙念恩不想把事情闹大,露出了些许不安。
“有没有必要是我的决定,既然董事长把办公室跟两位交给我负责,这里的规矩就需要麻烦你们配合了。”夏行森仍是带着笑意,但那迷人的笑脸却透露出几分冷峻。
“可是孙念恩原本就是我家的佣人……”温月伶心里莫名感到不快,咕哝着。
女人敏感的直觉让她感到不对劲,但孙念恩脸上的伤痕,却又让她矛盾地否认任何可能性。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输给只有半张脸的女人。
“在公司不是。”夏行森眸光透着寒意道。“在公司,念恩小姐是能力十分出色、值得尊敬的工作伙伴,我想未来还有很多事情是你需要向她学习的。”
他严厉的态度震慑了温月伶,她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他几秒,原本就骄纵惯了的脾气跟着爆发。
“我爱怎么叫她就怎么叫她,这是我爸的公司,她是我家的佣人,我们之间是有区别的。”她大声地说。
“在我眼中,并没有区别。”夏行森淡淡回答。
“夏行森!”温月伶曾几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但对着他发不出脾气,只好伸手一指将矛头指向一旁的孙念恩。“你干么为了她跟我吵架?她只是我家的下人,你不懂吗?她靠我家生活十几年,要不是我爸好心收留她,她早就被卖去当妓女了!你以为是谁供她念大学的?”
“注意你的措辞。”夏行森口气森冷地警告。
“夏先生,请不要再说了。”眼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孙念恩连忙劝阻。
虽然今天温爷不在办公室,这场争执不会传出去,但才上班第一天,夏行森就惹上温月伶,以温爷疼女儿的个性,万一温月伶去告状,他恐怕……
“我说的都是实话!”温月伶愤怒的视线燃向孙念恩神情淡漠的脸,孙念恩是长得好看没错,但有半张脸是丑陋的,夏行森怎么会为这张脸跟她吵架?她越想越委屈,竟然红了眼眶,“她的脸跟鬼一样,要不是我家一直帮她,她会有今天吗?什么都靠我家,凭什么要我跟她平起平坐?”
“这是这里的规矩。”夏行森无视她的眼泪。“如果真有困难的话,我也只能跟董事长请罪,是我能力不足,无法担任办公室的负责人。”
“夏先生……”孙念恩拚命以眼神示意他别再往下说。
“闭嘴!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余地!”温月伶对着孙念恩大吼,气死了自己原本开开心心上班的第一天居然就因为她给毁了。
她用力瞪着夏行森冰冷的俊脸,终于自尊心崩溃地匆匆离开。
“我去洗手间。”
随着温月伶离去,留下一室沉默。
孙念恩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先生,你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她完全无法理解,他只是来协助调查温爷公司的事情,为何要跟温家大小姐起冲突?“温小姐只是习惯,并没有恶意。”
夏行森怒气未消,那双电人的桃花俊眸此刻如同冰冷的利箭射向她,他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夏先生,如果你是为了公事而为难温小姐,那没有必要,她并非真的来上班,只是为了人身安全不得不到公司来。”孙念恩尽可能冷静地开口,“如果你只是同情我,同情我脸上有疤,看起来好像很可怜,觉得温小姐对待我的方式让你不快,那也请收起你的同情心,我不需要。”
她的话语让夏行森原本冰冷的目光突然有了怒焰,他跨前几步,缩短了和她的距离,居高临下地怒瞪着她。
尽避心脏因紧张和莫名的情绪失序跳动,孙念恩依旧毫无恐惧地抬起下巴,不愿服输。
她选择变成这样,就不让自己后悔。
她不要他的同情,也不要他的出现破坏她原本平静如死水的生活。
夏行森凝视着她,半晌,眸光竟慢慢地柔和了。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同情你。”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伤疤。
孙念恩微微一震,连忙退开,抚着脸颊惊愕地瞪视他。
从来没有人触踫她的伤疤,连直视都让人恶心害怕的伤疤……他竟伸手抚模?
夏行森的眼里流露出未曾见过的悲伤,他放下落空的掌心,收紧成拳。
“我只是真希望受伤的,只有你的脸……”
不!她受够了!她受够了他一次次企图摧毁她筑起的防卫,逼她检视自己的脆弱。
“夏先生,请你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公私分明。”她深呼吸一口气,抛下一句勉强冷静的警告。“我去看看温小姐,希望你别再为难她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办公室。
直到门被关上,夏行森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跟温月伶起冲突不聪明,他也不该为难她,可是他就是无法忍受“孙念恩”受到任何伤害。
记忆中的陶可萍,是个胆小敏感的善良女生,一点小事都会让她难过半天。
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曾经那么脆弱的女孩伪装了外表,内心就不会再感到受伤。
方才触模着她的脸颊时,他突然有股强烈的冲动想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挡去世上所有的伤害与丑恶。
夏行森握紧拳头,挫败地呼了口气。
他该怎么样才能让她重新相信他?让她愿意在他面前坦承身分,让他再一次的……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