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啊,该起床啦!”
让原晓玫惊醒的,与其说是乔宾的敲门叫唤,不如说是那两个玻璃瓶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响。
昨晚她洗完澡,由冰箱里取出两瓶海尼根时,只见乔宾瞪大眼瞧著自己,好像她居然是酒鬼一般。
“我是要做警报器。”她干嘛跟他解释啊,好像真怕他误会自己是酒鬼似的。
“做警报器?”乔宾扬眉笑问。
他好爱笑喔。她还记得他当时的笑容。
“谁知道半夜有没有大——色——狼!”她进一步解释。然后又跟他要根绳子,将两端绑在两个瓶口上,还挂在门把上给他看。“这样有色——狼——要进来我就会知道。”
他没昏倒,也没怪她未审先判直接把他当嫌疑犯,只是微笑,那微笑她解读起来,像是他在称赞她做得很对一样。
“再不起来,我就要扣钱啦!”而现在,在门外的乔宾喊道。
她想像他应该是在笑的模样,一边由床上跳起身。“五分钟就好。”她回了一句。
门外又传来笑声,然后她就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
一面换衣服,一面好笑想著,他真叫自己“原子”呢。
这称呼源於昨晚她被录取一道培训大狼狗后,喻子楠要她坐前座,也就是乔宾身旁,乔宾笑著正式自我介缙。
他叫乔宾她自然晓得,之前看支票上的签名就知道了,但那个头发很长的“喻子”,原来是叫做喻子楠。跟著乔宾又笑著解释他们两个的昵称叫做“乔子”和“喻子”,她呆了一会,才知道这两个低级人类,竟然自比古圣先贤,以“子”自称,好似孔孟荀庄,简直无耻到极点,还连养的狗都不放过,唤为“狼子”。
她当时不禁笑骂到肚子痛,乔宾带笑望她,忍了很久,才说什么等她听惯他唤她“原子”后,她就会非常爱这样的称呼。
原子?她自己念著都觉得好笑。嗯,幸好她不姓李马杜施,又或者是房苏薛陶,要不然每听他叫她一次,不就都会笑死晕死在当场?
好不容易止住笑,梳著发望著镜中的自己。怎么脸红扑扑的?
嗯,这房子在施工前一定拜过什么神或菩萨,加上地点风水特佳,才会让她奇妙地一躺即成眠。睡眠品质一好,新陈代谢也跟著好。瞧!苹果色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盥洗完毕,又瞥见脸,不自觉恶作剧心思又起,当下拿起眼影腮红唇膏涂抹一番。
谁教他们要说自己是鬼呢!
“我的妈啊!”喻子楠一见来人即叫著,然后瞪了乔宾一眼。
乔宾则是极力忍住笑,他胸口那剧烈的颤动,显示他已将忍功发挥到极限。
喻子楠拍了一下桌子,说服自己好好望向原晓玫。“原子啊,请问一下喔,你还差几年才能修得正果?要不要我们帮你早早登列仙籍?”好别再装鬼吓人!
她噗哧笑出声。“什么正果?我要修什么正果?我又不是鬼!”
喻子楠转回头,在胸前画了十字,然后狠狠地瞪向乔宾。“你是她『老板』,该告诉她『上班』的服装仪容规定。”努力在关键字中加重语气谴责对方。
乔宾微笑,望进她的眼,发现她因恶作剧成功而流露出的得意光芒。
嗯,她不是因为把自己当才画花睑,而只是纯粹要恶作剧嘛。演绎出这样的结论,让他十分开心。
“我无所谓。”乔宾故作平静,耸耸肩道。
既然老板都没说话,原晓玫就不再理会陷入苦海的喻子楠,迳自拉椅坐下享用早餐。
“心情很好?”乔宾笑著问她。
她回他一个血盆大口,然后咯咯笑著。
喻子楠已经快要昏死,只好在死前吐出这么一句:“乔子啊,借一步说话好吗?”一边起身自顾自走到客厅。
乔宾微笑,放下咖啡杯,走过她时拍拍她的背。“喻子快心脏病发,我先去给他急救。”
说得害她忍不住又噗哧笑出声,还跟著演变为拍桌大笑。
喻子楠早已等不及,又回厨房门口拉著乔宾走,一直走到客厅最角落,才没好气低声说著:“乔子,看你这样,我不得不认为,你是有意逼走我这个同居人。”
“没的事。”乔宾拍拍他的肩说道。想到她快笑死的脸,刚才的笑果,有一半是喻子贡献的,他怎么会想逼走喻子呢?
“乔子,麻烦你看著我的眼睛说话。”
“嗯。你要我说什么?”
“你得向我坦承你预先知道她会这样,却很低级地没先提醒我。”让喻子楠不爽的不是某人花脸伺候,而是有人预先知道有鬼却眼睁睁看著自己被吓,而且还笑。
喻子楠以为原晓玫会素著脸,要不就一副小罗莉打扮,哪知今日一早,她还是花脸装扮,是怎样?他敢打包票,乔子一定知道!
“嗯。我是知道。”
“嗯?好狠!不先跟我说?”喻子楠瞪著他。“要不要现在讲清楚?否则你只有杀了我才能阻止你的天机被泄漏。”
乔宾笑著拍拍他。“她喜欢画花脸防止被轻薄。”
“哈!”喻子楠好笑叫了一声。“是很聪明没错,但她眼前就有好大一只,那我不就得天天忍受下去?”
“你会习惯的。”乔宾又拍他。
喻子楠呼了一口气。“老实说,我的确比昨天习惯了。”还是十分不爽的声立曰。
“嗯。”乔宾微笑点头。
“请问一下喔,乔子?”喻子楠瞪向老友,假惺惺问著,却又不把话说完。
“什么?”
“还是很可爱?”
“嗯。还是很可爱。”乔宾转头望著她蹑手蹑脚走向门口的身影,微笑说著。
她用完餐洗好餐具,没理会乔宾和喻子楠站在客厅一角辟室密谈,就小心开门打量那只大狗。说不怕狗是真的,但面对体型比自己巨大的狼子,想起昨天早上被它扑上身……呃,余悸犹存。
嗯,昨晚进门时,乔宾对狗比了个手势,似乎是说她是好人,要不就是说她也是“子”字辈,所以狼子没有对她吠叫,反而是对她嗅半天。
今天呢?自己顶著张大花脸,狼子还记得自己吗?站在门口的她想著。
只见狼子先是对她瞧了瞧,然后走向门口,对著她张口喘气。唔,是等著被自己模吗?好可爱喔。
她伸出手模它,狼子马上露出享受的模样。呵。真是很乖啊!
放心之后,她总算踏出门绕圈子邀狗来追,狼子一开始是露出不屑的表情,好像这般路径对它这只退休警犬未免太小儿科,直到被转著的她弄昏头,狼子才开始跟著她跑著,跑著跑著,一个跳跃,竟然扑在她身上。
巨犬的力量扑得她摇摇欲坠,幸好有人早在她躺平之前扶住了她。她仰头一望,瞧见乔宾对她笑著的脸。
“你的狗害我差点跌倒。”仰著头对他抱怨了一句。
“它喜欢你才会这样。”他又在笑了。
“喔。”她应了一句,感觉自己脸热热的,是天气太热,还是他的笑如朝阳或是其它?“若它不喜欢我会怎样?”
“它会先扑倒你,然后咬你。”
他怎么一直在笑啊?“这样的狗很可怕。”她望著他的笑,很白痴地评论著。
“所以请你来一道训练它,让它别那么可怕。”
奇怪,怎么他这样说会让自己脸更热,感觉狼子的前脚又爬上自己的脚,这时她才察觉自己受重不倒,原来是仍挂在乔宾怀里,羞怯之极,只能拉开狗脚好站稳身子。
“怎么狼子它不扑向你啊?”她脸很热,说起狗话题以转移注意力。
他笑出声音。“大概是因为它是公的吧。”
为什么他讲的话好像很色,可却没有给她大的感觉?
以前上下学常遇到一些变态男盯著她瞧,还说什么小妹妹要不要一起去喝茶看电影之类的,总让她想吐,巴不得他们滚离自己五公尺远不止,怎么乔宾靠近自己的感觉,却是那么地不同?
心知自己再看他一定又会脸红,她只好看狗,不看还好,一瞧之下不禁笑骂:“大!你的狗真的!”一边挥开腻在身旁、状似发情的大狼犬。
被挥开的狼子原地坐下,又露出无辜的喘气表情连番望向主人与她。
“早跟你说过它是种公嘛!”乔宾忍住笑。“所以我才不敢保证没有。”
她拍拍牛仔裤,好笑地瞪向乔宾。“你该教好你的狗,它那么色会吓死人的。”
咳咳!“我尽量。”乔宾清嗓后才说。
“好吧!”拍好裤子上的脏污,她又手叉腰。“我们是不是要开始训练狗了?”
她真是非常敬业啊!乔宾心想,瞧著她身上行头,就是昨日那身T恤牛仔裤加球鞋,刚好不需换装。
“我们先带它跑步吧。”乔宾微笑说著。
说完,拉起她的手做小跑步动作,又吹了声口哨,然后两人一狗才开始跑离家门。
而始终倚在门口看好戏的喻子楠,自此才放声大笑。
一路上,狼子不是靠右跑就是靠左跑,偶尔它会挤在他两人中间喘气跑著,有时还会急奔到十公尺外之远,然后又奔回来,仿佛极其兴奋。
“你跟著它跑一阵。”差不多热身完毕,乔宾说道,同时对狼子比了个手势。
“好。”她笑著应了一声,随即迈起大步,跃跃欲试想跟狼子比快。
狼子先是不动地看著主人,直到乔宾又朝它比了个相同的手势,它才跟著跑。
他一路跟在后面,直到狼子停止回头张望,专心跟著她跑,他才急步跟上。
“你笑什么?”她发现他已在身旁,脸上有十分浓厚的兴味。
“嗯。”他带笑,只是这么应了一声。
似乎懂他,她跑到路边停著的机车旁,望了望车镜中的自己,不禁也感到好笑。早知道要跑步,谁还画花脸啊!被汗水一冲洗,更像鬼了,呵呵,真难得乔宾没吓昏。
她取出面纸抹脸,擦去不少汗水与月兑粧,但粧仍是浓,呵呵,仍是女鬼一个。
回头就见乔宾正蹲著和狗说话,又拍又比手势,真不知他正在说什么狗语呢,她是不是也该学些起来?
“你在和狼子说什么?”她也蹲,问道。
乔宾露齿微笑。“我在教它别那么色。”
“你骗我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又来了。”她指著大狼犬的下半身笑骂。
“它以前主人靠它色才能赚钱嘛!”乔宾好笑道。“你别怪它。”说完随即站起身,笑著拉起她,抬起下巴朝反方向点著,示意往回走。
她接下他的搀扶,又拍拍狼子的头,像是原谅它的似的。
接下来往回走的路程改为散步,这公园不大,但树倒是多,所以不少人在这里运动健身,或是遛狗拍球。
但与跑步不同,脚步一慢,眼前景色与他人表情尽收眼底,这时她才发现不少女人一直看看自己又望向乔宾,而且绝大部份的注目礼当中,都有著奇异的不解表情。
本想回骂她们自己爱画五花脸不行啊!但乔宾在身畔,害她才想开口就连忙吞下话语,既然第一个这样瞧的人都没被她骂了,后面几位也就连番获得赦免。
只是瞧到后来,她才察觉女人们的不解表情是投向乔宾。她努力思考半天终於觉悟,不是因为自己的鬼脸让她们碍眼,是乔宾太好看,这般天差地远才会让人不解。
她抬头偷瞧他,他在笑呢。而且他的对象还是自己,害她只好赶紧转回头。
唉!乔宾比自己昨天所感觉的还要好看呢。
不禁想著,假设上帝是捏泥巴创造人,那么上帝在创造乔宾和喻子楠时,一定花了许多心思。不像喻子楠是五官端正的典型美男子,乔宾的好看,在於他的眼睛。
被一对剑眉衬著的那双深邃眼睛,是他整张脸的焦点所在,而眼底仿佛聚集无尽的温暖与笑意,让他整张脸亮了起来,就像是随时随地都像有镁光灯照映著,无时无刻都在吸引众人的目光。
唉!原来是自己害他丢脸啊!站在她身旁,他是不是很难堪啊?又抬眼偷瞧,发现他仍是带笑望自己,只好连忙收回视线。
这时她才终於顿悟,乔宾他不是大,他是会勾引女人魂魄的魔鬼。
散步之后乔宾先是教她替狼子洗澡,然后又教她如何喂狗。狼子这么大一只,像是习惯洗澡似的,当作享受,而他两人则是奴仆。看著狼子又变色狗,她好笑地弹起泡泡惩罚它主人,它主人则微笑著弹回泡泡报复,帮一只狗洗澡的结果是,累得两个狗奴满身泡泡都是水。
中午原晓玫自告奋勇要煮饭,乔宾和喻子楠皆严阵以待,深怕有什么闪失。但瞧她拿刀切菜下锅的姿势挺熟练,两人还以为意外挖掘了个大厨,只不过那菜吃起来实在很可怕,害喻子楠只能在乔宾的瞪视下乖乖扒饭,尽量不碰菜,好让乔子独自吞下这份所谓的“爱的午餐”。
“我好可怜,竟然被两个人摧残。”喻子楠忍住笑,看著乔宾和原晓玫扫光菜肴,故意露出悲哀表情说著。
“什么两个人?”不是只有自己扮鬼吓人吗?她瞪著喻子楠问。
“乔子他——”
“喻子他是说我们两个人把菜都吃完了。只怪他自己动作太慢。”乔宾打断他。早听出喻子的关键字,怕他泄漏口风,只好连忙阻止。
“不!我是说乔子啊,你的手艺也不错,这礼拜好像是换你煮。”喻子楠哼哈说著,提醒乔宾要天机不被泄漏,就请别让他人残害他的胃。呜……好不容易已经能对著鬼脸吃饭了说。
“他煮的比我好吃啊?”她好奇问喻子楠。自己的手艺来不及和妈学,但凑合凑合应该还行吧。虽是当事人在场,直接这般问不礼貌,但看乔宾她会脸红,只好问第三人。
好上一百倍。喻子楠心想。但似乎不能说,只好吐出一句报复:“原子,叫乔子晚上煮,你应该尝尝才是。”好学起来。
说到这里,她却是没回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放下筷子绞著手,随即又望向乔宾。
“嗯?”乔宾早瞧见她不寻常的举动了,见她望来,连忙出了声询问著。
“呃……”她先是一笑。“大色……乔、乔子……我昨天……忘了跟你说……这个工作我不能做全天啦,我傍晚要请假……大概五小时就好……”她还是绞著手,双眼来回瞄向乔宾及自己的手。
“嗯。”乔宾应了一声。要去看妈妈吧!半年来风雨无阻呢。
“我知道这样很不负责任啦……都已经说要工作,被录取后又这样,但是我实在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
“你可以扣钱,要不然我可以减少睡觉时间来工作,因为这是我的错……”说到这里,她才意会到乔宾已经答应自己。
抬眼望他,发现他一脸平和,只是眼底有股特别的神色,但她不明白。
“喔。”对於如此轻易就获得所求,她垂下眼帘,这么应了一声。
见她这幅模样,乔宾好心疼,她还不习惯别人无缘无故对她好,她会怕呢。
“算是补偿狼子对你的。”乔宾将最后一片菜根夹起。“你可以请假。”
她终於露出微笑,还持续笑了好一阵。“假若狼子天天那么色,那我可以天天……请假吗?”才笑完计谋又生。
乔宾才对她怜惜,又听她这么说,情绪来不及转换之际,差点哭笑不得。只能忍住笑,“嗯”地应了一声。
全世界五十亿以上人口,会向老天祈祷,让只大狼犬天天发情的,除了名犬交配中心,恐怕只剩她一人了。
他没问请假事由,她也不愿以谎言来交代,只是协议完成,四目交接,两颗心都是碰碰碰地剧烈舞动著。而那两颗心跳的跃动声响,传到一旁的喻子楠的耳里,不禁既羡慕又嫉妒,然后只能快快离开现场。
当日下午的狼犬训练行程就是陪狗玩,乔宾先陪著一道,接下来就由原晓玫独自进行。她一边丢著飞盘,好训练狼子的飞扑与抢物,狼子根本就是个中好手,所以她逗著狗,竟是愈丢愈高、愈扔愈远。
喻子楠和乔宾一道站在窗前,望著院子里与狗嬉戏的原晓玫。
“乔子啊,请问一下喔,我是错过了几集啊?我怎么觉得有些关键剧情我都不知?”
“什么?”乔宾回神问。
“我说,有些事我还很迷糊呢。”喻子楠好笑道。
“对什么事情迷糊?”乔宾终於转头问。
“原子的一些事啊。”喻子楠又指著狗。“你别侮辱狼子,狼子根本不需要训练,你要的是让她赢得狼子的忠诚与守护。”
“嗯。”狼子就是他要挂在她身上的铃铛。
虽然他极愿无时无刻守护她,但他不是神,所以很怕有万一。假若老天真可恶到让他有力却不能及,他希望像他一样勇猛的狼子能随侍当备军,以便有人耻笑她五花脸时、有人瞧她美色敢轻薄她时,甚至有人渣胆敢打她时,除了她自己一向倚仗的坚强,还有别的守护力量在她身旁。
“除了那人渣继父,你还查到了什么?”见乔宾不答,喻子楠只好再问。
“她的坚强。”乔宾先说了这四个字,又将自己昨日的偷窥行径简单扼要描述了。
“她才十七耶。”喻子楠听完,这般感慨结论著,像是称赞她蛮横得很对、鬼脸也画得不错似的。“我们十七岁时在干嘛?嗯……准备联考、写应考秘笈,还拿出我们从小大到所有的压岁钱,赌一个财经小天才能帮我们赚到钱。”
“嗯。”乔宾浅笑应著,双眸却锁定她蹦蹦跳跳的身影。
“说实话,要不是应考秘笈大卖,小琪又帮我们赌对好股,否则我们哪能这般胡混生命?只能替老爸们卖命,或是像她这般坚强求生。”
“怎么这般多话?”乔宾好笑道。
“胡混生命——小孟对我就只有这四个字评价。”喻子楠又叹气。
“很可爱?”乔宾问,问的是喻子楠被小孟骂时还有的感觉。
“唉!很可爱。”喻子楠点头。“眼前你的这位也很可爱。”
她请假离开前,向乔宾问了是不是该几点前赶回来,好变装去让某人流口水?他说不,今晚不需要,她陪好动的狼子一天了,赶快销假回来睡觉就好。
她也问了需不需要她回来时顺便带点消夜或其它的,他说不需要,只说要她别迷失方向找不到回这里的路就好。
她还问了他请假该扣多少钱,她料想该是三百元,但他给她领日薪,又说不扣钱,因为狼子太色,害他这个主人很丢脸。
他对她说了三次“不”,还很正经地说著,而那说话间偶尔上扬的唇又像是笑她似的,可是她怎么觉得他的笑里有温暖,让她上了公车后,仿佛仍能感觉到他所给的暖意一路跟到医院,以及现在所在的病房里……
“妈咪,我的心跳得好快。”她拉起母亲的手,轻声说著。她停了几秒,像是昏迷中的母亲无声地回问什么,她才又说:“你猜怎么著,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呢。”
想起乔宾的脸,心又碰碰碰急速鼓动著。
“虽然有只很色的狗,但他是很好看的人呢,也很爱笑……嗯……有时候啊,感觉他很爱欺负人,可是应该是说我常常惹他生气啦……比较好笑的是,他叫我原子耶,又不是原子小金刚……不过他好像把他周遭的人都叫什么子的,学那个孔子孟子啊,他说他的昵称是乔子,他那个也很爱笑的室友叫做喻子,那只色狗叫做狼子呢,天晓得还有几个子字辈的人物啊……”她轻声说著,一边说一边笑。“妈咪,我画他给你看好不好?”
轻轻放下母亲的手,她打开素描簿,提起笔,缓缓在白纸上勾绘出一个轮廓,然后又呆呆笑著,跟著才又动手勾勒出他的眼、他的鼻,以及他的唇……
除了母亲,这是喜爱画风景的她,第一次以他人为模特儿,将所见所思转呈於纸上。
“晓玫啊,又在画妈妈呀!”主治医生巡房,看了看陈秀琪状况,跟著笑问。
“嗳。”她不好意思应了声。
“你真是可爱。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要我儿子娶你为妻。”主治医生又说。
“李医生,你又说笑啦!你儿子才七岁,等他长大,我都是老女人啦!”
“不会不会,比不过小郑与莉莉,最多和锋王恋一般。”李医师又笑。
“李医生,你八卦也罢了,还半吊子兼过时,他们都是分手收场啦!”
“小表!还是斗输你!”李医师拍拍她的头,十足父亲拍爱女貌。
等李医生走后,她才吐舌,重新打开素描簿,继续描绘乔宾……
她蹦蹦跳跳地回来,一手抱著素描簿及一个塑胶袋,一手拿支冰棒咬著,先是在院子里逗狗一阵,才开门进屋。
“两个老男人!我回来啦!”
她大声喊著,仿佛想吸引在客厅看电影的乔宾与喻子楠的全部注意力。
但是她不需要如此。
乔宾可以由心跳声感应出她的脚步,虽是作弊般确认她跃上行往此处的公车才快返家门,但真正看到她回来的身影,他才完完全全放心。
针对她进家门的宣告,喻子楠抬头好笑说著:“原子啊,你刚才所讲的,有一个字很伤人,其它则是废话。”
“什么意思?”她瞪眼问著。偷偷瞥向乔宾,发现他正盯著萤幕,也不知看什么那么好看似的,脸上还带著笑容。
“意思就是——”喻子楠进一步解说。“『两个男人』是废话,『我回来了』也是废话,男人前面那个『老』宇,则大可不必。”
嘻!她咧嘴一笑。没有再理会喻子楠,反而是提高塑胶袋在乔宾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吃冰棒?我有买。”
乔宾抬头,望著她笑嘻嘻的脸。“有点晚。”假装不经心,指的则是已近十一点。
“公车司机是个老头,开车像龟爬,才那么慢嘛。”她解释著。
嗯。“什么口味的?”乔宾微笑,接过塑胶袋问著。
“都有。”她不知他的口味,只好都买。
不甘被晾在一旁的喻子楠也凑近在袋里捞著,挑了一支,然后说道:“乔子喜欢葡萄的,我喜欢草莓的……”
乔宾喜欢葡萄的啊?同时也由他的挑选动作中获得证实,她暗自记下这一点。
“原子啊,下次你若买冰回来,可不可以先别逗狗玩?都融化了说——”喻子楠撕开外包,一边享受一边建议。
“因为狼子很热烈地欢迎我嘛。”她打断喻子楠,解释道。奇怪,乔宾怎么那么冷淡,都不笑!咦?怎么好像知道自己在等,他居然露出大微笑了。
“还是色狗一只?”乔宾问著。
“对啊!你的狗真的!简直不分时段!”她咯咯笑著说。
咳咳。“可能是它太喜欢你了吧。”乔宾忍住笑,很正经地替狼子找藉口。
她露出意会的表情,点点头后,又蹦蹦跳跳地跃上楼去了。
“乔子啊,你再不吃的话,冰可就会融化了。”喻子楠早将冰棒吃光,咬著木棒好笑地望著乔宾。“视觉暂留的期限有这么长吗?人都消失了你还盯著楼梯看干嘛?”
“喻子啊,你话真的很多!”乔宾转回头,终於开始吃冰。
“咦?”喻子楠故作惊讶貌。“你还真有听我说话啊?”
“有。但我只听到废话。”
“哈!不像原子她啊,随便一句都能拐弯骂到你!”喻子楠笑嘻嘻说著。
乔宾咬著冰棒,剑眉一扬,算是请教。
“哈!”喻子楠夸张笑著。“不分时段的!哈!”
“喻子啊!你真的很多话。”
“没办法!太有趣了嘛。”喻子楠还是笑嘻嘻。“不过刚才可真好险,你才停好车进家门坐好,她就跟著到家了,啧啧,还装冷淡以免被发现?”
“是。”乔宾瞪喻子楠一眼。“不过也多亏你那么多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谢了。”
“你知道就好。”终於获得同居人的赞赏,喻子楠满意点头,跟著又拿出一根草莓冰棒咬著。“不过喔,我发现原子的注意力好像不在我身上耶……不管我怎么说废话都一样……乔子啊,你不会真的那么厉害吧,才一会儿功夫,就获得小美人芳心?哪像我,好可怜,小孟始终冷冰冰,我真怀疑她是在南极出生、在北极长大的,要不她就真的是同性恋,还是或者她看我俩那么要好,以为我是同性恋才不理我……”
长夜漫漫,屋里唯一的女性已洗完澡回房就寝,只有喻子楠拉著乔宾,继续讲废话叨念著,抒发自己爱情路上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