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有朋友的界限,男友有男友的范围……
所以就是说,他不小心占了人家男友的权利,她以后不会再和他鬼混了的意思吗?
“自己想,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这是她说的。
她到底说过什么?关梓勤抓破脑袋,拚命回想、再回想,好像是从送小笼包来给他那一晚,她就开始疏远他了。
可是那晚她也只是跟以前一样,调侃他桃花很旺,如果连她都不小心喜欢他的话……
等等!喜欢他?难道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他整个人从床铺上跳起,室友还被他突兀的动作给吓到。“你鬼压床喔?”
必梓勤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塞满一道讯息——
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她喜欢他……
学姐,喜欢他?!
这——太劲爆了!他大受冲击,娇弱的心脏承受不了,脑子晕晕眩眩地倒回床上。
所以她那天,其实是在告白吗?然后他还很愚蠢地完全状况外。
猪头啊你,关梓勤!难怪人家不理你。
她给了他身为她男友该享的一切权利及义务,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她收回了,心里老觉得空空的,听不到她的声音、少了她温柔挽着他的手,什么都不对劲了。
如果,得是男友才能独享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细腻贴心,才能过马路时牵她的手、让她从机车后座搂着他的腰、去哪里都带着她,就算被她管、被她凶也觉得很开心……
那,他想要争取那个位置。
小时候,四哥极度嫌弃他的睡姿,每次都动作粗鲁地踢开他,常常天亮醒来,他都是睡在床底下。后来四哥受不了,把他丢给三哥,不到一个礼拜,三哥把他丢给二哥,最后,被大哥接收。
连脾气最好的大哥,一提到他的睡相都会叹气连连,大家都说,要是有哪个女人菩萨心肠,能够忍受他那种令人抓狂的鬼睡癖,他们会谢主隆恩,直接将他打包送过去,入赘都没关系。
原来他的择偶条件那么卑微喔?
一开始还会抗议,直到那一天,在她床上醒来,她明明被他又压又抱得快断气,整晚没睡好,脸上却没有丝毫嫌弃,淡淡地给了他一记温柔笑容,提醒他天气冷,替他围围巾……
那种感觉,他不会形容,好暖,好感动。
大家都说她对他凶,但她的温柔,其实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现在想想,无形之中,他好像真的吃了她不少豆腐,可是她从来没有生气过,要换作别人,早打爆他的头了。
所以学姐……真的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吧?才会那么包容他的放肆,任他又模又抱,她对别人,可没那么好……
而他这个猪头,在尝尽甜头后,还问她那种“孩子的爸是谁”的鸟话,难怪她会气到飙泪,连他都觉得她那天只踩人行道,没把高跟鞋月兑下来砸他实在是修养到家了。
那现在……惨了,学姐气成这样,他要怎么补救?
急急忙忙下床,捞出手机拨给兄姐们求救。
听完他的转述,关梓齐沉默了好久,表达完他的无语问苍天之后,说:“关梓勤,我现在骂你猪脑都觉得羞辱了猪。看要三牲素果还是菊花剑兰,去负荆请罪啦!”
然后三哥说:“我还是那句话,名医难救——”
无脑人。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自己挂电话。
大哥和二哥有志一同。“爸真有先见之明,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弟,记住我们从小版诫你的话,勤能补拙,千古名言!”
姐姐们大意是不变的,只是措词比较委婉。“女孩子心很软,拿出你的诚意好好追求她,这样就可以了。”
追、追求吗?他不敢再开口问要怎么追,否则可能连姐姐都要挂他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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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大清早出门上课,楼下大门口多了尊人形雕像站岗,看见她,开口要说不说的,举了步又不敢朝她走来。
他在干嘛?天气冷得要命,光看他两管鼻水狂流就知道了,他到底是站了多久?
“学、学姐……”
看吧!冷到声音都在抖了。
“围巾呢?”她没好气地问。
“这里——”因为是她送的,他收藏得很好喔!献宝似地急急忙忙从背包里拿出来要往她颈上围。
“自己围好啦!”偏开头,迳自走开。
她不帮他围了……
必梓勤有些失望,赶忙追上去。“我、我送你好不好?”
“我是要去上课。”
“我知道啊。”
知道干嘛还要送?离学校步行也不到五分钟时间,他在天兵什么?
一前一后进到校园,他几次伸了手,就是没敢向天借胆去牵她的手。
接连几天,关梓勤每次快下课前就到她教室报到,没课就乖乖坐在她教室旁听,真的就是乖乖的,不会吵她闹她干扰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后来还是她同学看他可怜,主动让出左边的位子,让他坐在她旁边。
中午和同学一起吃饭,他就用被弃养小狈的眼神问:“我可不可以跟?”
她敢说不吗?
持续了十来天,实在忍不住,不爽地呛他:“关梓勤,你太闲了吗?”
一天到晚跟屁虫似地黏在她后头,是想怎样啦?!
“我在追你啊……”他低声咕哝。有那么失败吗?被追的人完全没有被追求的自觉……
“什么?”讲话含什么卤蛋?听不懂啦!
“没事。我是说,晚上去阳明山看夜景好不好?”听说这是追求步骤之一,浪不浪漫他不知道,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你疯啦!要去自己去,恕不奉陪!”没看电视新闻吗?又一波寒流来袭,他是想冻死在山上吗?
又过了几天,他依然努力不懈地缠着她——
说缠也不尽然正确,他不会烦她,就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伴,一回过头,永远能看见他的身影。
反正不管她口气多差,他就是笑脸回应,赶都赶不走。
到后来,连同学都开始挞伐她铁石心肠。
“喂,他就算做错什么,求和诚意也算十足了,原谅他啦!”
别人当是小情侣在闹别扭,问题是她很清楚那家伙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了不起只是因为那晚说错话惹毛她,想道歉而已。
好,真要道歉,也开口说一声,不用一天到晚阴魂不散地跟吧?
“你有良心一点,没看到人家脸色那么差,要惩罚他也够了,我就不信他真的生病你会不心疼。”
同学这一说,她偏头瞧他。
必梓勤撑着额头频频钓鱼,教授说什么他有听到才怪。
这家伙!累了就回宿舍去休息啊,何必还跑来她教室旁听?
才刚拉回视线,突然听闻“砰”地一声,全班目光齐齐往同一个方向望去,某人钓鱼钓到大尾美人鱼,额头直直撞上桌面,还撞得超大力、超大声!
课堂上一阵诡异地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爆笑声同时响起。
厚,丢脸死了!
她掩住脸,完全不敢看讲台上教授的表情,而旁边那个撞到瞌睡虫跑光光、羞愧至极的某钓客,正努力忍住想往桌底钻的冲动。
不等下课,趁教授转头写黑板时,收拾好家当的她,一手拎包包,抓了他便由后门窜逃。
一出大楼,她立刻就飙了。
“关梓勤,你搞什么鬼啊?!”
“我——”关梓勤模模额头,那里肿了很大一块,好痛。
他又不是故意的,虽然他也知道刚刚那样真的让她很丢脸,害她也一起被同学笑……
童书雅简直快气死了,抓下他的手,果然模到肿块。
她皱眉,掌心贴上他额际。“你在发烧?”
“唔……有点小靶冒吧。”
靶冒还不回宿舍好好休息?!
“看医生没有?”
“看了。”他小小声回答。学姐脸色好难看。
她二话不说,抓了他的手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还要上课吧?邓教授是狠角色啊!
“你闭嘴!”完全无视女宾止步的牌子,大摇大摆给他闯进去,逼他吞了药,看着他上床休息,脸色才稍缓。
她拿了药膏,跟着爬到上铺。
“学姐——”
“不要跟我讲话,我现在很生气。”但是挤了药膏,在他额上推揉的动作却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温柔。
“你是笨蛋吗?还是邓教授有那么迷人,让你抱病也要去旁听?最好你有这么好学!”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说话啊,看我干嘛?!”
“是你叫我不要跟你讲话……”他低哝。现在开口辩解她会更生气吧?
“……关梓勤,我真的会被你气到短寿!”
“我……不是要去旁听……”
“废话。”不然还真是好学不倦吗?“该睡觉就睡觉,该上课就上课,你跟在我后头团团转做什么?”
大二的课毕竟没有大四轻松,难得他的课表星期一早上前两堂没课可以睡晚一点,还一大清早跑来她住处楼下站岗,呆呆陪她走一小段路来学校他也爽,这不是耍笨是什么?
再然后,一整天没排课的星期四,又跑到她班上旁听,每天一下了课就急急忙忙往她那里跑,有些聚会她不约他,身边的朋友也会热情邀约。“小学弟,一起来嘛!”完全无视她的白眼,集体窝里反。
他这样早也跟、晚也跟,跟不烦吗?
“我怕你跑掉啊……”以前都会等他,现在不会了,他不勤劳一点追上她,万一她走远了,被别人追走怎么办?
“……”童书雅叹了口气。“关梓勤,我不生气了。”
“喔。”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跟了。”
“我又不是要你原谅才跟的……”他喃喃道。她真的都没有被追求的感觉吗?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吗?
“那不然呢?你到底想做什么?”
必梓勤开始慎重思考,这个时候说出来她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少,大概不是再赏他一个肿包,就是直接笑到由上铺栽下去吧!
女主角完全没有被追求的自觉,男主角头上还肿了个大包,好像没有人表白是在这么糗的情况下……
追得那么失败,谁还有脸夸口我是在追求你?更别说要她接受了。
“唔……呃,学姐,你喜欢什么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花?”话题哪时跳到这里来?
“对呀。女生好像都喜欢玫瑰,可是我想,你应该会觉得俗气吧。”四哥叫他送菊花剑兰,不要以为他不知道那是扫墓用的!
童书雅斜眼瞥他,有些疑惑,又似乎理解了什么。
这呆子该不会……
“我不喜欢花。”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深思。
“不然你喜欢什么?”偷偷做笔记。追女孩子,怎么可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太不专业了。
丙然没错!童书雅既好气又好笑,总算明白他这阵子反常又乌龙的行为,究竟是在搞什么鬼了。
“笨蛋!”她笑斥。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追女孩子追到这么矬的。
“啊?笨蛋?”他愣住。有人会喜欢笨蛋吗?
“你其实是想说卤蛋吧?还是茶叶蛋?”有可能,他们每次出去吃面她都会加卤蛋。
“笨蛋。”她又重复一次,这回语气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追求过她的人不算少,所有的追求者里面,就数他最笨拙,只会土法炼钢,愚公移山似地跟在她后头跑,可偏偏……却是让她最心动的那一个。
“下次不要再大清早到我楼下站岗吹冷风了,有时间不会多睡一点?”
“啊可是——”他不提早去,她根本不会等他啊。
“还有,也别一有空堂就跑去我教室旁听。”
“啊——”
这次更惨,只来得及张口,就被打断,完全不给上诉。“我如果要你陪,会告诉你。”
就是怕她不告诉他啊!
他闷闷的,很不情愿。
“梓勤,你不要急,我说过会等你。”她轻轻地、轻轻地,如是告诉他。
“咦?”话题什么时候跳到这里来了?
以前,每次她送消夜来给他,他很喘地跑下来,她都会轻声说:“慢慢来,我会等你。”
课表他满堂,她空堂多,常常都是她在等他,下了课急急忙忙赶到约定地点,怕她等太久,她还是笑笑地说:“急什么?慢慢走就好了,我又不会跑掉。”
他没追过女生,很笨、很龟速地追,想了解她的喜好,多宠爱她一点,她又刚好在这时说:“别急,我说过会等你。”他可不可以硬拗,偷偷把那句话凑到这里来用?
梓勤,你不要急,慢慢追,我会在原地等你——
可以吧?可以吧?想来自爽一下也好,比较不会那么挫折……
“那你等我睡醒,我们去阳明山看夜景。”乘机打劫,二十岁的老伯,极度固执地坚持要完成这个追求程序。
他还不死心?童书雅叹气,简直是认命了。
“是,大爷怎么吩咐,小女子照办。”刀山火海都奉陪了,不然怎么办?
有了她的承诺,他很安心地睡着了。
不用再问她怎么知道的了吧?盯着横过来的手臂,她已经很习惯,完全见怪不怪了。
在心里默默倒数三十秒,没意外地脚也跨过来,完全巴住她。
这个人——是无尾熊吗?
宿舍单人床毕竟不比她住处的双人床,她快掉下去了啦!
伸手要扒开缠抱在身上的大无尾熊,不期然听见他模糊的呓语。
原来他不只睡相夸张,偶尔还会说梦话。
听清他喃喃低哝了什么,她柔柔笑开,伸手回搂他。“笨蛋,我也是。”
那么轻、那么浅、那么不经意,却又教人怦然心动的一句话——
我喜欢你……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