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思望着秦家父女俩离去,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舍,独自伫立在海边,目送着那葱绿色身影渐渐变小,终至消失不见。
他长叹了一声,颓然低头,开始悔恨方才自己怎会做出那些无谓的行动,这可好了,惹怒了佳人,连血罂粟的下落也同时断了线。
有千百个念头在心中纷呈杂现,像是同时有无数个自己在不断地争执着……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说那些气话的,可是一看到端端那种挑衅的眼神,情绪却会不自觉地随着她起舞。
他一向是很理智、很能控制自己的,当初父母将自己取名“慎思”,想必一定知道他这个优点。
虽然这纯粹只是一己的看法,但风云庄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个看法有过任何意见,虽不知他们是真的同意还是不敢不同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己一定是属於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慎谋能断的那种人就是了。
唉!怎又用上那小呢子说话的语气呢?什么“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不是那母夜叉刚刚所用的辞吗?
说她是“母夜叉”,天底下还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母夜叉了,那新月般的眉、那紧星般的眼、那流云般的发……
一个人长得美又有什么用呢?她虽美若天仙,却心若蛇蠍,居然敢叫他辜三少跳海住龙宫,就算是他亲娘也从来不这么说……
慎思已经搞不清楚脑中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的声音了,他未曾有过如此复杂的情感,甜蜜、酸楚、苦涩,全混成一锅大杂烩,一古脑儿地往他口中灌了进去。
想到“大杂烩”,才意识到自己饿了,他模模乾扁的肚子,秦家父女所给的乾粮根本没有进到月复中,只不过是略塞牙缝罢了,还真后悔刚才没再多要一些,而今举目四顾,眼里除了沙滩之外就是大海,完全没有食物的踪影。
这可把堂堂的辜家三少给难住了,习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一顿得吃下一大锅饭,外带一只鸡二斤肉三壶酒,现在要他自己去找食物,还不如叫他盛碗沙子拌着海水吃算了。
他拖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秦家父女离去的方向踱了几步,又走了回来,用力敲了一下脑袋,埋怨自己这么没出息,居然会为了食物而去向那蛇蠍美人示弱,这不是摆明了俯首称臣吗?
想着食物愁上加愁,忽然间他心一横,猛吸一口气,纵身跳人海里,至少海中还有些可供他食用的鱼虾,总比站在岸上乾瞪眼的好。
正如他所料,这片浅海人迹罕至,海水清澈见底,鱼群在他身旁穿梭,他犹如看见了一盘盘的佳肴,红烧黄鱼、清蒸石斑、豆豉白鲳、乾煎鲷鱼……净在他眼前游来游去。
他相中了一尾行动看起来较为迟缓的石斑,施展家传的“盘丝擒拿手”,一招“苍鹰搏兔”,右臂微屈,在身前拐了一个小弯,然后迅速地往鱼尾抓去,小指才刚触碰到尾鳍,那条鱼竟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一个“神龙摆尾”,瞬间便已在三尺之外。
他双手用力一划,分水而进,冲到那鱼的身后,左手再一招“恶虎扑羊”,五爪箕张,快如闪电般地直奔鱼月复,无奈他快鱼更快,这次连鱼皮都没碰到,鱼儿已一溜烟地游到一个石洞中躲了起来。
包可恨的是,那条鱼居然还从洞中转过身来瞅着他,鱼嘴一张一阖,彷佛在嘲笑他:你追不到我!你追不到我!
这可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一句“***”只骂了一半,咸涩的海水便已冲口而入,呛得他直咳,急忙浮上海面,略做换气后,才将那句“***”完完整整地骂了出来。
罢骂完,心中稍微畅快,又转念一想,这条鱼想必连牠妈是谁都不知道,何况牠还在水中,根本听不到自己的怒骂,他等於是白骂了,想他辜三少除了十五岁那年骂过路旁一坨不小心被他踩扁的狗屎之外,何时遇过这种被骂的东西却不知自己被骂的情况,这岂不是吃了闷亏?
一股拗劲由心而生,又吸了一口气,翻身钻入水中,打算再寻那条鱼。
他全然不管眼前其他的大鱼,一心只想找到那条笑他的石斑,想着一会儿捉到之后该如何来料理牠,才能一泄心头之恨,举目四顾,那条鱼早巳没了踪影,而且海中的鱼成千上万,鱼儿身上又没写上名字,更不可能一条条地游来向他报上名号,他瞎忙了半天,连跟那条鱼长得像的都见不着。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直至夕阳已经渐渐西沉,海水由浅蓝慢慢转为深蓝,他这才想起当初是为了填饱肚子才跃入海中,但海中视线昏暗不明,这时别说是抓鱼了,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他接连撞了好几次的礁石,手上、脸上伤痕累累,身子又累又饿,逼不得已,只好游回沙滩。甫一上岸,就见到端端站在火堆之旁,微笑地看着他。
“癞虾蟆!”端端朝着他唤了一声,“是不是捉不到鱼啊?”
慎思一愕,原本还弄不清楚她这句“癞虾蟆”叫的是谁,一看到她脸上满是嘲弄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这恶女人居然在这时候还来踩他的痛脚。
“你说谁是癞虾蟆?!”他怒气攻心,大声咆哮着。
“谁从水里爬上岸,谁就是癞虾蟆!”端端不甘示弱,以同样的声调回答。
他大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端端身前,右手高高举起,眼看着端瑞雪白的脸上就要多个粉红的掌印,她不仅不闪躲,反而将脸迎了上去,一副有种你就打下去的架势。两个人四目相对,眼露凶光,都像是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吞了进去;一个是高举右手,面目狰狞,一个是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就这么对峙僵持着,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最后两人都不禁噗哧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瞧你那瞪眼凸肚的样子,难道不像只癞虾蟆?”端瑞一手掩着口,一手抚着月复,笑得花枝乱颤。
慎思也笑得直打跌,只差没有笑出眼泪,“你还不是鼓着腮帮子,鼻孔大得可以跑马了,还说我是癞虾蟆。”
两人一笑泯恩仇,原有的那一点嫌隙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端端看见他脸上被海底礁石割破的伤痕还不断地渗出血:心中不忍,掏出系在腰间的白色手绢,细心地为他拭去脸上的鲜血,皱眉说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原本就长得像只癞虾蟆,现在连癞虾蟆都不如了。”
他耳中听着她碎碎叨叨地念着,脸颊却感到有阵温煦的暖流柔柔拂过,伤口原有的微微刺痛在她这一抚之下,竟像海底的鱼儿见到他一般,在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反而洋溢着一种幸福感受,他甚至听得见身上其他没有受伤的肌肤在对他大声抗议着,要求能受到同样公平的待遇。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受伤也能是如此美好的事,后悔方才怎么不一头往礁石上撞去,只要能看见端端如此蹙着眉头抚慰自己,就算是撞得面目全非,撞得连父母都认不出来,那也是值得的。
端瑞仔细地为他擦拭着血迹,一抬头,却看到他脸上竟有着陶醉的神情,不禁感到有些羞赧,顿时又童心大起,使劲地在他脸上扭了一把。
“哎哟!你干嘛捏我?”慎思大声呼疼,搞不清楚为何温和的暖流会突然变为剧痛的灼热。
“谁叫你一点都不专心!”她瞪了他一眼,将手绢朝他扔过去,“不管你了,你自己擦吧!”
慎思接住她丢过来的手绢,一丝微细芬香飘入他的鼻端,他口中小声地嘟嚷着:“谁说我不专心了?我是专心过头了!”
“你说什么?”端端没听见他嘴里抱怨些什么,出言质问。
他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怪自己为何不专心。”
端端没再理他,拿出怀里另-条手绢,放在地上整整齐齐地铺平了,然后屈膝坐在手绢上,拎过放在一旁的竹篮。
“快来吃吧!我爹知道你一定饿了,要我带这些食物来给你。”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盖着竹篮的红布,从篮中拿出一只烧鸡、一盘卤肉、三个馒头,还有一小壶酒。
慎思早巳饿得七荤八素,又闻到那浓浓的酒香,也不跟端端客气,直接坐在沙滩上,随意道了声谢,一手抓起烧鸡便往嘴里送。
瑞端看他狼吞虎咽吃得十分香:心中也高兴,只见他两只手及一张嘴忙个不停,有如风卷残云,不到片刻,所有食物都巳消失。
慎思满意地拍拍肚子,嘴里还啃着一只鸡腿骨,彷佛还在留恋鸡肉的美味,口中不断地赞道:“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秦姑娘的手艺比起我们风云客栈的大厨,一点也不逊色。”
“那是因为你饿了,吃什么都香,才不是我的手艺好呢!”端端抿嘴浅笑。
慎思一脸郑重地举起右手,“我辜慎思对天发誓,这烧鸡、卤肉,呃!还有那些馒头,真的是比御膳房做得还要好吃,如果我说的话有半句违心之言,叫我……叫我……叫我连饿三天三夜,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他思索了好半天,实在想不出该诅咒自己什么才好,最后终於想出这“连饿三天三夜”的毒誓,因为“饿”对他来说,是比任何酷刑都更难忍受的折磨。
端端瞧他说得慎重:心中也颇为感动,口中却还是微有薄怒地嗔怪着,“你这发誓说的根本就不对,什么『比御膳房做得还要好吃』,难道你吃过御厨煮的菜?
你说你没有『半句』违心之言,是因为你『一整句』都是违背良心的话!还有,你说你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你本来就不会长久待在这里,以后当然再也吃不到了……”她连珠炮似地发出一堆质疑。
慎思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誓言竟被她抓了三个错误,尤其最后一点,隐隐还有不忍分离的意味。
“我……我一定会留下来!”他心中一动,不禁冲口而出。
此话一出,瑞端瞬时红了脸,不胜娇羞地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撩弄着衣角,细如蚊鸣地嗫嚅着,“谁要你留下来,我才不希罕呢!”
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又担心如此直接的言语是否会轻薄了她,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解释,只是愣愣地望着红着脸的端端。
尴尬的氛围凝在双方之间,突然,一阵海风像是要解开两人的心锁,拂起端端如瀑的乌丝,最后一道夕晖将金粉洒落在她清秀的脸庞,她像个美丽无伦的天女,闪耀着高贵圣洁的光辉……
慎思不由得看呆了,他从不相信世间有天神的存在,但此时他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天让他漂流到此地,让他认识了她。
端端柔柔地拨开吻脸的发丝,一眼瞥见慎思正睁着大眼看她,含羞一嗔,“呆子,你在看什么啊!”
慎思恍然回神,才发现端端原来是在叫他,不禁觉得有些赧然,幸好那密密麻麻的落腮胡帮他遮住满脸的通红。
“我……我没看你!”他结结巴巴地赶紧解释。
这完全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端端听了一笑,心中窃想,这家伙只会用拳头来吓唬人,其实他根本是个傻大个儿。她决定饶了他,不再用伶牙俐齿来捉弄他。
“辜……辜大哥,你知不知道我爹为什么不把血罂粟的下落告诉你?”她换了一个话题,以化解彼此间的不自然。
慎思听得端端称他一声“辜大哥”,分明是把他当成自己人,心底泛起一丝甜蜜,又听到血罂粟三个字,连忙镇摄欲飞的魂魄,拱手说道:“倘若端端姑娘肯将实情说明白,在下愿闻其详。”
“别来这种客套话,我是乡野俗人,不习惯这些。”慎思突然和她闹起虚文来,端瑞听了反倒觉得别扭。
“行!我改。”他立刻将脸拉下,换了一种口气,“喂!姓秦的小妞,快将事情源源本本的说出来,要不然……哩哩哩……”
慎思装出一副穷凶极恶的土匪样,和刚才那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判若两人,把端端逗笑了,“你看你这样子,不像坏人,倒像只拦路的恶狗。”
“什么?你说我是狗!”他龇牙咧嘴,像是一口就要将端端吞进肚,“好,你就看这条狗怎么吃了你!”
端端听他自认是狗,更是乐不可支,笑得几乎要趴在沙滩之上,“好啊!痹狗儿,来啃骨头吧!”她把一根刚刚他吃剩的鸡腿骨朝他扔了过去。
“汪!汪汪!汪汪汪!”慎思张口对着掉在地上的骨头狂吠,“我不要吃骨头,我要咬人肉。”
“哎哟!这只狗还会说人话,哈哈哈……”端端笑着说。
这一阵笑闹又把他俩的距离拉近不少,慎思看她笑得快要岔了气,忙开口道:“够了够了,你再笑就要断气了!趁着断气之前快告诉我吧!”
端端边笑边抹着泪,又过了片刻才恢复常态。
“这件事可说来话长呢!”她喘着气,先说了一个开场白,待气息完全平复之后,接着说:“其实我爹是有苦衷的。”
“有何苦衷?能说给我听吗?”慎思并不是个好听众,她才说了一句,他便迫不及待地问了两句。
她斜睨了他一眼,“瞧你急的,我现在不正要告诉你吗?”语毕,她缓缓地仰头看着渐渐由黄转黑的天空。
慎思看着她忽然又沉默不语,彷佛在思索着什么,他不敢再打扰她,静静地待在一旁等着她开口。
端端想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十年前,我和爹娘住在眉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里,爹爹原是武林中人,可是我娘却是一点武功也不会,爹爹娶了我娘后,就决定退出武林,想就此平静地过着晴耕雨织的生活。”
她胸口因为过於激动而急剧起伏着,双瞳里闪着微微晶莹,看了慎思一眼,见他仍专心听自己叙说着往事,於是接着道:“那年,我才七岁,许多回忆都是断断续续,记不清楚了,可是那幕景象却永远印在我脑中,纵使过了十年,还是那么清楚的时时浮现。”
两串泪水缓缓地从她脸颊滑落,她紧闭双目,脸上充满着哀戚的表情,慎思於心不忍,柔声安慰她说:“若是提到往事会让你觉得痛苦,那就不要说了,血罂粟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蓦然,她睁开双眼,眉间轻颦,“没关系,只不过一时又想起我娘,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相信!令堂一定是个待人很和善的人。”慎思也诚挚地点头。
端端看见慎思同意她的话,报以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可惜我娘不在了,否则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令堂她……”慎思吃了一惊,回思她方才的语意,才意识到端端她娘已经过世了,不觉对端瑞感到十分抱歉,又不知该如何表示,於是用力打了一下后脑勺,口中骂着,“打你这个糊涂的呆子。”
见到他这个傻样,端端也觉好笑,“不知者无罪,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啊!”慎思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浅浅一笑,拾起身旁的一根枯枝,拨弄着熊熊燃烧的柴火,过了一会儿,想起该告诉慎思的事还没说完,陡然开口:“啊!我还没说完呢!都是你害的,我都忘了我说到哪儿了!”
“对不起!”慎思急忙道歉,“你说到十年前有一幕难忘的往事。”
她点点头,算是感谢他的提醒。
“嗯!十年前的那一天,恰好是我娘的生辰,爹爹出门去村里买些杀好的鸡鸭,打算帮我娘过生日;其实家里也养了些牲畜,你知道的,我娘心地非常善良,她不敢杀,也不准我爹杀,我爹只能听我娘的话,所以我家的牲畜都得以善终。”
慎思口唇动了动,本想对她那句“你知道的”提出意见,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心里嘀咕着:这女人真不是个说书的料。
端端说这:“那天,我在门外的花园里和大黄玩--喔!忘了告诉你,大黄是我爹养的狗,不过牠也死了,要不然牠也会很喜欢你的--你放心,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再打自己的后脑袋。”
慎思一听,倒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家大黄死了本就不关他的事,心中暗自为自己抱屈,脸上却不动声色,还是装作很认真的倾听。
天边挂着一弯新月,身旁还伴着稀疏的几颗星星,她又抬起头来,想了一阵子,才又接着说:“那时,门口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长得真可怕,脸上坑坑洞洞的净是伤疤,但她的声音却是柔柔细细的,她先问我这是不是秦宇的家--秦宇就是我爹的名字,我说是的,突然问眼前一道乌光闪过,我只觉得胸口一痛,就失去知觉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全身都不能动弹,只看见爹爹抱着我娘和我痛哭,原来我和娘都中了剧毒,幸好当时有个神医经过,先让我们服了一种药,阻止剧毒的蔓延,又给了我爹-帖药方,说是东南有个荒岛,岛上有种叫血罂粟的怪鱼,可以治好我娘和我,所以我爹才带着我和娘来到这里。”
她不间断地说完这-长串的话,才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件沉重的负担,一阵夜风吹来,她感到有些微寒,身子瑟缩着往柴火又挪近了些。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慎思这才听到有关血罂粟的重点,看见端端略微颤抖的模样,忙将身上的长袍月兑了下来,温柔地为她披上。
“后来呢?”他坐回原位,出声问道。
端端似乎能感受到从长袍上传来他的体温,双手轻轻拉住衣襟,让长袍将自己裹的更密实了些。
“后来,我爹真的在这岛上找到了血罂粟,但他却遭到一群怪人的围攻,自己也中了剧毒,他逃回来后,用血罂粟逼出了我娘及我身上的毒,可是我娘……我娘却为了将爹爹身上的毒吸出来,反倒丧失了性命……”
慎思眼前彷佛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侠客为了拯救妻子,孤身犯险;一位女子为了挽回丈夫的生命,奋不顾身,这两者都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他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遭遇到同样的情形,他做得到吗?
他偷偷瞧着端端,心下暗想,若有一天必须为了端端而牺牲自己,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
其实他自己也很疑惑,为何对她会有如此强烈的爱意,今天才是认识她的第一天,而一天之内也不过见了两次面,可是为什么心中总觉得彷佛在许多许多年以前,或许是前世,或许是前世的前世,更或许是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甚至……是早在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那时,就已经爱上她了,也有可能,他就是盘古,而她就是女娲,不管远古时代盘古兴女娲是否曾经相爱,反正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远古时期只有这一男一女,只要凑在一起,就难保没事发生,就好比在这个荒岛上,如果只有他和她,那他俩就一定会相爱。
慎思并不晓得,与她相处也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他的思考方式就已受到端瑞的潜移默化,连端端说话的辞语都原封不动的移植过来。
端端并没注意到慎思已神游物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这个故事的结尾。
“我爹复原之后,身上仍有残留的余毒,因此他武功全失,无法回到中原为我娘报仇,我们父女只好在这岛上住了下来。所以说,我爹是为了你的安全,才不把血罂粟的下落告诉你:“喂!你在发什么呆啊?!”她蓦然发现,慎思的脸上有着古怪的笑容,不悦地喊了他一声。
“呃……没有!我没有发呆啊!”他笨拙地为自己辩解,还不识趣地问了句:“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我已经说完了呀!”端端白了他一眼,“你瞧你,人家要把真相告诉你,你反而漫不经心,一点都不懂得尊重人家。”
他又习惯性地模了一下后脑勺,一脸尴尬的笑,“你这故事说的真好,我听得太仔细,所以入迷了。”
“你骗人!”端端对他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慎思再次举起手来对天发誓,“我辜慎思对天发誓,如果我没有很仔细地听端端姑娘说故事,叫我……叫我永远不能再听端端姑娘说故事。”
“好!你说你很仔细的在听,那我就来考考你,”看他一副如临大敌如履薄冰的表情,端端脸上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嗯……我问你,我刚刚所说的话中第三十五个字是什么?”
慎思一怔,这是什么怪问题,有谁会无聊到去数对方说话的字数?还真是答不上来,但她既然划下道儿来,自己当然也不能就此认输,於是随口答道:“你说的第三十五个字是『窝』!”
这回换端瑞愣了一下,其实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说的第三十五个字是什么,一时也被慎思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给唬住了。
只听得慎思还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说的第三十六个字是个『事』字,第三十七个字是个『珠』字……”
“……『窝』……『事』……『珠』……”端端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念着,“窝事珠?窝事珠?这些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