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过妳后,
天空不再湛蓝,鸟儿不再歌唱。
自见过妳后,
白昼失去了色彩,黑夜是唯一的沉迷。
自见过妳后,
我在黑暗中提着灯,努力找寻遥不可及的妳,
不见黎明的夜色中,妳是我痴心仰望的方向。
自见过妳后,
在我胸膛里的这颗心,已不再属于我自己,
它醉了,醉在这片不再破晓的无尽夜色里。
是的,自见过妳后,我已烙下了醉心的记忆。
是的,自见过妳后,我不再期待晨光的来临。
自见过妳后……
风雪已停,总算自云层中露脸的朝阳,将雪地上的一切照射的亮目刺眼,原遭大雪遮蔽的天宫三山,此刻俨然在望。
将大地铺成一片银白世界的雪地中,一串狮子的脚印缓缓踩过,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沉的足迹,坐在狮背上的夜色,一手轻拉着狮鬃,座下的天狮立即张开嘴震声一吼,撼动大地的狮吼,似是掀战的号角,余音在偌大的雪原上袅袅徘徊过后,远处筑造得有如铜墙铁壁的天宫山门缓缓开启,而在夜色身后远处的大军,亦踏着整齐的步伐上前,一根根高耸的北字旗指向天际,壮盛的军容,在朝阳下一览无遗。
捺着性子等待敌军自山口出发的夜色,在愈来愈接近的步伐声中,轻轻拍抚着有些等不及的天狮。知道夜色等这一刻很久的喜天,并不似帝国其他巫女般地等在府中,而是与夜色一般换穿上战袍,坐在马背上瞧着眼前的帝国第一武将。
放眼看去,一身火红战袍的夜色,乌黑的秀发垂在身后,两种颜色在她身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她腰际上,则佩挂着长年来她惯用的银色双刀,而她座下的天狮,狮鬃则是亮眼的金黄色,身形较寻常的狮子大上一倍,力气与速度亦不是其他狮子所能及。喜天好笑地回想起,当年这头天狮乃是异邦进贡于帝国的珍贵献礼,帝国的皇帝毫不吝惜地将牠赏赐给战功赫赫的夜色,然而夜色并末小心翼翼地将这头陛下的恩赐给养在府中,反倒是将牠拿来当自己的坐骑,当夜色驯服天狮并头一回骑着牠上战场时,所有不曾听过天狮吼的人都吓呆了,而与夜色对垒的敌军,则是在惊愕过后,愣着眼直瞧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骑狮将军。
自此之后,每当天狮出现在战场上时,北域大军定会飞快地让出信道,好让身为主帅的夜色快速通过,因深知夜色是如何当上北域将军的他们知道,只要让夜色下了狮背取出双刀,就算是北域大军不前往支持破敌,单凭夜色一人也足以取下敌将的人头。
率军出了山门后,策马前来的天涯,不断在行进中安抚着座下惊惶的马儿,此刻在他两耳萦绕不去的,尽是那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狮吼,他将两眼往旁一瞄,随他一同亲自应战的天孙凤凰,脸色似乎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去,回想起那个因夜色之故,仍在病杨上与生死缠绵的风破晓,他顿时瞇细了眼看向前方远处,那个身骑天狮、一身火红战袍,在雪地里格外招人注目的夜色。
借用云神的神法,以暴风雪将夜色拒在天宫三山外这么久后,他想,眼下这个风雪一停就迫不及待整军前来的夜色,想必等这一日已等了很久,同样也等这日很久的他,也急着想找她一报前仇,只是,在见识过她的能耐后,在能不能复仇与击退她这两方面……
说真的,他都没有把握。
“你率军去对付敌军,我来对付她。”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凤凰,在来到与敌军对垒的距离后,拉住马对身旁的天涯吩咐。
他不情不愿地扁着嘴,“我看不必。”
“不必?”
天涯脸色臭得很,“她似乎认为只她一人就足以打发咱们。”可恶,又摆出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不说,她还命全军按兵不动,只身一人上前,似乎想先找他们单挑,完全无视于他们身后的大军。
被个女人踩在脚底下是什么滋味,自与她打头一回照面起,他就已经领教到了,没想到再次见面,这女人还是丝毫没半点收敛,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上,还是挂着同样瞧不起人的表情,虽然单只是见着她,他就有种想上前与她硬拚的冲动,但每每回想起那日身中数刀的风破晓躺在他怀中,直拉着他的袖告诉他,他们不会是她的对手,他就不得不记取教训,硬是按捺下满月复的怒火。
看着他极力想要掩藏心情的模样,凤凰想了想,为免满脑子报仇念头的他,将会在夜色刀下成为下一个风破晓,进而使得日后天宫无主,凤凰一手指着夜色身后跟上的喜天对他吩咐。
“她就交给我,你去对付她身后的那个巫女。”帝国四巫女中,也唯有这个喜天敢随着主子出入沙场,恐怕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天涯下放心地瞧他一眼,“你行吗?”也不知他的身手究竟如何,万一他这个天孙真死在那女人手上怎么办?
“总得试试。”同样也没什么把握的凤凰叹了口气,在夜色跃下狮背朝他走来时,也跟着下马提剑迎向她。
一左一右朝同一个方向前进,两行沉重的足迹,踩在铺如平镜的雪地里,每一步皆有音,在走至两支大军对峙的中央点后,凤凰与夜色同时停下了脚步,而天涯则是向身后的雷昂交代妥当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准备去对付那个也跟上战场的巫女。
“天孙凤凰?”不急着动手的夜色,首先确认他的身分。
“对。”看着她一身火红的战衣,与那张肤色似雪的脸庞,凤凰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容貌可称是国色天香的女人,真是打败帝国众武将的那个夜色。
她朝他伸出一掌,“随我回中土。”
“我若说不呢?”
夜色冷声再问:“告诉我,你想重振天宫并率神子挥兵中土吗?”若是他的出现将对帝国造成威胁,那么,她也只有一种做法。
“没这打算。”并没这等大志的凤凰,在她讶异的目光下朝她摇摇头。
“那你可愿离开天宫?”
“我不能走。”一切皆因他而起,他可不能在这时拋下那些愿为他洒热血的天宫神子。
得了他的答案后,夜色沉默了一会,沉思的目光,很快地即自仍有犹豫渐渐变成阴森的冷芒。
“妳打算拿我如何?”心底怀有一丝期望的凤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夜色毫不考虑地抽出腰际的弯刀指向他。
“我要你的人头。”不是敌人、不是朋友,而是个不安的种子,身为守护帝国北域的将军,她有责任在这颗种子发芽之前就将它自土里挖出,以保陛下四域疆土安宁!
“遗憾的是,我不能给。”凤凰慢条斯理地拉出手中的长剑。
夜色先是瞧了在他身后远处,正整齐罗列,随时都将冲上的大军一眼,知道她在看什么的凤凰,不疾不徐地以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在她面前摆出架式。
“想动他们,妳得先过我这关。”
夜色只是将黛眉一挑,马上成全他的心愿。
只在眨眼之间,就已来势汹汹逼上前的夜色,在他张大眼来不及反应之际,一刀将他手中之剑砍偏了一边,在她另一手欲落下另一刀时,凤凰立即以剑鞘抵挡住,在两人皆暗自使上内劲时,夜色有些惊讶的发觉,这个天孙,似是与风破晓和天涯有些不同,登时她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使劲一刀劈碎了他手中的剑鞘,正欲上前补上一刀,凤凰却一足轻轻往雪地一踏,朝后腾翻了一圈后,无声地落在雪地之上。
她两眼的视线,集中在他那丝毫没在雪地上留下半点脚印的双脚,她微扬起唇角,将两刀高举在面前,再分别往两旁甩掷出去,接着冲上前弯身一脚扫向他的下盘,在他往上一跃时,先前遭她掷出的双刀,亦在此时一左一右来到他颈部两边,凤凰一愕,忙不迭地偏首闪过,就在双刀飞过他的头顶后,手握成拳的夜色,在他一落地即以一拳重击在他的胸口上,而凤凰,就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
雪地上再次出现凤凰的足迹,只是这一回,不再是轻如蝶吻之迹,是止不住退势的拖行足迹,勉强站定后,气息大乱的凤凰一手掩着受创的胸口。
她淡淡瞧他一眼,“所谓的天孙,不过如此?”
频咳了一阵后,凤凰委婉地向她解释。
“我只是个转世的天孙……”百年前和百年后的差别很大,不要指望他能像百年前那个武艺高强的天孙一样好吗?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夜色马上撤走先前加诸在他身上的期待,两手接住飞回她身边的双刀后,不给他喘口气的时间再次欺身上前。
咬牙接下她重重劈下的一刀,两手麻痹得几乎没什么感觉的凤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刀势重若千斤的女人,他实在很难想象,她能有今日,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妳真要灭天宫?”使出一套夜色从未见过的剑法,将她逼于剑锋之外后,凤凰对着瞇起眼想找出隙缝,好能攻进剑锋内的夜色问。
“我只要除掉你。”定下心看出剑法破绽的夜色,边说边一刀疾射向天际,而后奋不顾身地冲进他所张开的剑圆内,一手用刀不断抵挡随时都可能刺伤她的剑锋,一手则在算准了时间后往他的颈后一探,接住另一柄下坠的弯刀,并顺势想由后头砍下他的人头。
她要他的人头……这女人,她还真是言出必行。
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探向颈后握住了她手腕,紧急地止住了她想砍下他人头那一刀的刀势,一头大汗的凤凰,再以剑架住她迎面砍下的另一刀,近距离地架住彼此与她面对面。
他喘息不定地问:“杀了我……妳就会放过天宫?”现下的他,既不想把人头交给她,也不希望其他人会落到她手中死无全尸,他只希望她能够接受讨价还价这玩意。
“再考虑。”她冷不防地抬一脚踹开他,将两刀扬在身侧,深吸了口气后,开始朝他使出熟稔的刀法。
“妳还会让我几招?”很清楚她从一开始就没使出全力,凤凰在她两手的动作愈来愈快时,有些应变不及地问。
“这是最后一招。”夜色横刀一划,眼中换上了正经的神色,“我已让你把话说完了。”
凤凰忙要她再缓缓,“等等,我还有很长一大串的话都还没说……”
“我没兴趣听。”两手各自使出不同刀法的夜色,一心二用地持续朝他进攻,转眼间就削下他肩上的战甲,再一刀挑掉挂在他胸前的护心甲。
忙着对付喜天的天涯,以一箭射向同样也是手拿弯刀的喜天后,飞快地抽出腰际的黑鞭,朝喜天所立之地一甩,往旁一闪避过鞭风的喜天,赫然发觉所立之地,在那一鞭的劲势下正快速地崩裂,她忙将手中的弯刀插在冰面上,双掌合十念咒,并赶在天涯攻上前来时及时朝他探出一掌。
重重一撞后,天涯只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他往后退了两步,在鞭上使上劲道朝她再甩,顿时他俩间的空气中出现了一道裂痕,他哼了哼,飞快地甩动鞭子,试图在击碎这面无形墙后一举拿下她。
夜色不经意往旁一瞥,在惊见喜天陷入苦战后,她一刀砍向迎上前的凤凰,同时头也不回地将左手之刀朝天涯的方向掷去,霎时盖过鞭声的刀风声,令惊觉不对的天涯连忙退了数步闪避,但就在他站定之时,那柄将他逼离喜天的弯刀,仍是以些微的距离自他面前横扫而过,然后回到夜色的手中。
额际一绺长发硬是被削下的天涯,在回首看向喜天时,这才发现喜天已乘机退走,而忙里分心的夜色,则是在接回那一刀后,以刀尖朝他勾了勾,向他示意她不介意他过来凑热闹,霎时,在天涯眼中立即燃起熊熊的怒火。
“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在她一脚将两臂都是刀伤的凤凰踢至远处时,飞跃而至的天涯,一鞭朝她面上甩下。
以刀身缠住了落下来的黑鞭的夜色,碍于两刀在手,只能用一手与他力抗,在他俩僵持不下了好一会,而她也估算出他已使出全力后,她默然将手中的刀柄一转,缠在刀上的黑鞭即应声而断,当下令一时止不住拉扯力道的天涯,大大往后颠退了数步,尚未站稳,夜色已用另一手朝他掷出一柄弯刀,使得天涯不得不赶紧弯身蹲下避过,但在另一刀也算准了他的姿势准确地朝他而来时,来不及再避的天涯只好将手上断了一半的黑鞭一甩,逼那柄弯刀转向,然而就在他这么一甩后,顺着弯刀偏改的方向看去,他霍然明白夜色为何要如此做。
险些遭到波及的凤凰,在天涯把弯刀转让给他消受时,忙扬剑将那柄差点削下他人头的弯刀击回去,就在这么一击后,两柄弯刀在同一时刻回到站在原地未动的夜色手中。
她甚至没动半步。
天涯忿忿地看着一动也未动的夜色,在夜色不以为然地偏首看着刚撂过大话的他时,当下他月复中早就囤积已久的怒火,更是因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他猛然朝身后一扬掌,候在远处的雷昂即将一柄长剑拋给他,接过剑的他拉剑出鞘后,随即去与凤凰会合。
自暗地里窜出的两箭,将走向他们的夜色逼退数丈之远,看着在冰面上造成两道深长裂痕的箭后,夜色动作缓慢地抬首看向跑来搅局的第三者。
“你来这做什么?”凤凰愣愣地看着不安分待在天宫里,却赶来此地与他们一块面对强敌的海角。
“我不能让你死。”走至他身旁的海角,目不转睛地瞧着前方头一回见到的女人。
点了点人数,虽不知第三者的来历,但大抵也猜得出这名来者,可能是在风破晓倒下后,天宫最后一名所能派出的战将,夜色微微露出一笑。
很好,都到齐了,一网打尽。
“城主。”海角以肘撞撞身旁的天涯,“她在冷笑。”在见着了夜色后,他终于明白了天涯为何会对她那么反感的原因,这女人,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看得出来……”早已气翻五脏六腑的天涯,深吐出一口闷气后,质疑地瞥他一眼,“你老实说,加你一个会有胜算吗?”他是知道这小子很行,只是再怎么行,在这女人面前,恐怕也还是……
“我不认为会有。”看过她是怎么对付凤凰的后,海角老实地说出他的看法。
“那你还来干嘛?”他没好气地问,“你想让我家表妹在日后当寡妇吗?”眼下天宫的家里都没大人了,要是风破晓一直不醒来,而他和凤凰也都死在这的话,他原是打算让霓裳接掌天宫,然后由海角来守护她,没想到他偏偏跑来这凑热闹。
知道自己来这也不会有啥帮助的海角,再次扬起手中之弓,慢条斯理地自身侧的箭筒中取出三柄箭架在弦上。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陪你们死在这,可我也不想替你们收尸。”他边说边用上全副的内劲,使劲地将三箭射向夜色的身后远处。
他当然知道他败不了夜色,但,他却可毁了夜色的士兵。
“喜天!”光看海角的架式,夜色就知道军员手中的盾牌是决计抵挡不住这三箭,赶在海角发箭前,她忙震声往后一吼。
早已退至大军前的喜天,闭目盘坐在冰面上,在三箭落下前,两掌往上一探,登时虽刺破咒法屏障的三箭,即硬生生地遭拦挡在空中,像是卡在墙间动弹不得。
没见过这等巫术的海角,愣愣地看着被拦住没有落下的那三箭,突然间一阵寒意袭上他,他缓缓侧首,就见夜色目光不善的瞪向他。
天涯拍拍他的肩,“爱凑热闹嘛,这下她的人头名单上也会有你的名字了。”
“撤回山门或两军开战吧,不然她会杀光咱们的。”当夜色像个复仇使者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时,海角冷静地向他建议。
“你认为她会饶咱们一命吗?”天涯翻了个白眼,“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家城主早就这么做了。”
此时处在大军前的喜天,在一名军员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后,脸色蓦然大变,忙不迭地跑向正朝他们接近中的夜色。
“主子!”
听到喜天这种异常的高声呼唤,夜色不禁停下了脚步,她不解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喜天,浑身颤抖地走近她,而后以只有她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出那使人措手不及的噩耗。听完了她的话后,宛如青天霹雳的夜色,忙以一刀插在雪地上藉以稳住自己不稳的身子。
“主子?”
她紧咬着牙关问:“何时……发生的事?”
“就在面圣过后。”喜天忐忑不安地看着她颤动不定的眼瞳。
“确定?”在见过陛下后?陛下究竟是说了什么?
“是的……”
“有无理由?”气息急促的夜色再问。
“无……”
她颤抖地握紧了双刀,“现下……他人呢?”
喜天不忍地别过脸,“陛下已作主下葬了……”
“曙光!”一把抽起雪中之刀后,夜色大声朝远处唤着。
“主子,三思……”喜天紧扯着她的衣袖,苦苦向她请求,“妳别冲动,人死不能复生,现下就算妳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放开我。”面无表情的夜色,只是远望著名唤为曙光的天狮,自战场的另一方朝她奔来。
喜天情急地跪在她的面前,紧拉住她不肯放手,“主子,妳不能这么做,这会毁了妳的!若是陛下不留情,妳定会死在大殿之上!”
夜色的眼瞳动了动,半晌,以她从未听过的心碎语调问。
“我已经被毁了不是吗?”
“主子,求求妳……”眼中泛着泪光的喜天,在夜色撇下她跃上天狮时仍在哀求,“求妳不要……妳这一走,大军怎么办?”
不理会喜天的夜色,扔下了满面泪痕的喜天,骑着天狮来到身后的我军之处,停狮在高坐在马背上的副官面前。
“将军?”也已知道她发生何事的副官,不安地看着她那像是什么都已失去了的神色。
“这里就交给你……”她有些恍惚地下令,“开战,务必生擒天孙并攻破三道山门,我军军容盛于天宫,别教我失望。”
他如临大敌地问:“将军妳呢?”交给他?他不是主帅啊!
“我……”她眨了眨眼,语调哽咽地启口,“我必须立刻返京……”
“返京?”副官随即骇白了一张脸,“将军万万不可——”
没听他把话说完的夜色,双腿一夹,曙光即迈开了脚步,以疾快的速度朝大军后头飞奔。
“将军!”留不住她的副官,在几乎喊哑了嗓子后,心痛地看着宁弃辛辛苦苦得来的功名不顾,宁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回去见某人最后一面的她。
浑然不知与他们对峙的敌军发生了何事,在夜色走后,天涯讷讷地问。
“发生……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一头雾水的海角也不知胜券在握的她,为何要临阵抽腿放过他们。
在夜色的身影已在人群中消失后,面色沉重的凤凰抬首看向远方,一丝不忍的酸楚,悄悄自他的眼底滑过,但在不久过后,他重新提振起精神,两掌朝身旁的天涯与海角的肩头一拍。
“咱们的机会来了!”只要领军的夜色不在,这场仗天宫将不再没有胜算。
在天涯的令下,开战的号角声响彻云霄,那缠绵在天际的余音,却丝毫无法挽留住一心离去的夜色。
轰然一声巨响,震碎黎明的宁静,令栖息在宫瓦上的宿鸟们纷纷遁逃远飞,朝殿上两扇高耸的殿门,猛然遭人以两掌震飞至殿内重重垮下。
罗列在朝殿上的文武大臣们,面色讶然地看着闯入早朝朝殿的不速之客,明灯晃晃的殿内,他们看不清站在殿外幽暗处的来者是谁,但当殿外的十二骑宫卫高举着火把赶至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凉气。
褪去了战袍,一身缟素孝服的夜色,两眼直视着前方,携着两柄弯刀一语不发地踏进殿内,在宫门外远处,处处可见曾经试图拦挡住她,此刻却横躺在地的殿卫们,在愕然过后,众臣莫不把视线集中至她手上所握的那两柄弯刀,而后不约而同地往身后退了一步,不想成为下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唯有站在御前的日月二相,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保护性地站在皇帝的面前。
不顾自己将成为罪无可逭的罪臣,十万火急赶回京的夜色,在去过了黄琮的将军府后,立即闯进宫内的她,此刻,她只想见一个人,也只想问一句话。
“我父为何而死?”她大声问向高坐在金銮之上的皇帝浩瀚。
算准她定会前来的浩瀚,高坐在上方一手撑着面颊,静看着她那写满悲痛的脸庞,一语不发。
“回答我!”
黄琮怎可能就这么死了?
喜天说,某个雪夜里,黄琮将军独自进宫求见陛下,在天将黎明时才离宫回府,然而就在回府后,黄琮随即在府内悬梁自缢。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带着胸口那颗似碎了好几回的心,逼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后,当她停狮在亲爹的将军府前时,她知道,胸膛里那颗已碎的心,再也不可能愈合了,她茫然地望着府里内外飘飞在清晨风中的白幡,像是失了所有力气般地跪坐在地,当府里传来一阵阵诵经的声音时,神智恍惚的她,这才动作僵硬地卸去身上的战甲,一路叩跪进府内,在管家的引领下,一路跪行人府,直至她爹的灵前。
四下丝丝扯痛她心弦的哭声,缠绵不绝于耳,府中所有的奴仆皆跪在灵前,一室书满了功勋和惋惜的白色挽联,与满地纸折的白莲,将她眼前构筑成一片苍白的世界。
一段白绫,就静搁在灵堂的案上。
所有知觉都已被抽空的她,在府里的嬷嬷含着泪替她换上孝服,并在她髻上簪上白花时,她才茫茫地自地上站起,两手捧来那段据说是黄琮用来悬梁的白绫,低首颤抖地紧握了它许久后,半晌,不顾众人的拦阻,她像疯了似地在府内到处寻找,可她找不到半封黄琮留给她的遗书或是留给他人的只字词组,她找不到黄琮执意寻死的理由,她找不到她会失去这世上唯一亲人的原因,她找不到半点黄琮不会就这么抛下她的谎言来骗自己!
她甚至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她不知皇帝究竟对黄琮说了什么……
当殿上文武百官皆无动静,或者该说是因夜色而不敢妄动时,站在大殿金阶之上的月相月渡者缓缓开了口。“来人,将她拿下。”
早已将殿里殿外包围的十二骑,虽是接到了月相的命令,但在一殿的寂静无声中,却是无一人敢动。
“临阵月兑逃,身为北域将军,你置北域大军于何地?”月渡者带着兴师的眼,边说边踱下金阶,“你不配为第一武将。”
然而夜色仍是不改初衷,执着地望向皇帝浩瀚。
“我父真是自缢而亡?”她不信,堂堂帝国六器之首,第一武将的生父,为国鞠躬尽瘁了一生,也总是承担着重责的老父,无缘无由,他怎可能突然以自尽来结束生命?
“你可亲眼去瞧瞧。”生性温和的日相日行者,也难得地木着一张脸,冷冷地对她道。
夜色目光凌厉地瞪他一眼,“为何他要如此?”
日行者顿了顿,避开了她的目光,在这问题上,选择缄口不语。
“陛下,臣只要一个回答!”她扭头再望向浩瀚,只想自这个见过黄琮最后一面的人口中得到一个使她成为孤儿的答案。
许久之后,浩瀚坐正了身子,语调不疾不徐地问,“朕若答了你,你可愿弃刀?”
“臣愿。”
他的黑眸中隐隐透露着严厉,“黄琮将军兵败天马郡,造成我军严重损伤,身为六器之首,将军自扛所有罪责,以死一弥己过。”
她不肯置信,“只如此?”
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可能,胜败乃兵家常事,黄琮怎么可能会因此就以死来负责?更何况她的及时赶到,不也救了黄琮与苍璧两位将军,以及他们的六器大军?若要将功抵过,她这女儿所建的功,也足以抵她父之过!
“就如此。”浩瀚以不容质疑的语调向她下令,“把刀放下。”
清脆两声,两柄长年佩挂在夜色腰际的刀,在守诺的夜色二话不说地弃刀后,重重落在殿上。
“你可知你犯了何罪?”浩瀚目光森冷地问。
“臣知。”虽然得到的答案,并不能说服她,但她仍记得君臣之间的承诺。
浩瀚朝日行者弹弹指,“日相。”
“临阵月兑逃,弃袍泽生死不顾,按律,当斩。”一手捧着律典的日行者,毫不迟疑地说出她这么做的唯一后果。
当下殿上百官皆因此而刷白了一张脸,众人深深屏住了气息,虽想救夜色,但她所犯的罪之深,又不是他们能力所及,因此他们只能将冀望的眼光投至夜色身上,就盼她能开口替自己开月兑些什么,然而,夜色却在这时保持沉默,更是把他们都给急出一身大汗来。
“夜色……”一个与她交情较不错的武官,在人群中低声唤着她,但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他猛然一怔,这才发觉目光空洞的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当日行者扬手招来十二骑时,坐在上头的浩瀚扬手将他们斥下,并以洪亮的音调让殿上所有人都听见。
“革去她所有功名,将她逐出中土!”
“陛下?”手捧律典的日行者,愕然地看向擅改了处置的他。
浩瀚沉着声,“按旨照办。”
“臣遵旨。”在他金口一开后,即使是不合帝国之法,日行者也只能照办。
站在原地未动的夜色,麻木地呆站许久后,目光再次集中到浩瀚的身上,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陛下,恕臣斗胆再问一句。”
“说。”
“在臣走后,我军于北域情况如何?”她没忘记她所犯的错。
大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的浩瀚,看着她那张在伤痛外也带着自责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妳走后,大军即败,退兵至天马郡外时,石中玉赶至接手战事,天马郡虽遭天宫收回,但石中玉不但保住了北域,亦将天宫之军逐回天宫。”虽然没了主帅,而天宫又有天涯领军,但北域大军在她长年的训练下,损失并不惨重,或许是她的副官刻意为保她一命,不想让她因大军兵败而被杀,因此副官在开战后即努力保存大军军力,不愿轻易造成任何损失,更在见苗头不对时即开始退避,也幸好,在大军退至天马郡外时,正巧遇上了赶去探视夜色的石中玉。
总算放下一桩心事的夜色,面上的表情似放松了些许。
浩瀚侧首看着她,“安心了?”
“谢陛下。”
“将她拿下。”早等在一旁的日行者,在他们把话说完时,即催促着两旁动也不动的十二骑。
“不必。”浩瀚摆摆手,“她知道该怎么做。”
理了理一身孝服后,夜色两膝重跪在阶前,朝浩翰深深三叩首,而后毫不恋栈地站起转身走出宫外,准备去面对她所选择的命运。
看着她踩着不悔的步伐一步步远离殿内,直至殿外初露的天曦映亮了她一身的白裳,浩瀚一手拈熄了案上的灯焰,想藉此将她愈走愈远的身影看得更清楚些,但就在她走出那扇漆着朱漆的宫门外头,高耸的宫门缓慢地合起隔绝了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她时,浩瀚别过脸,无言地看着地上那两柄由他亲手所赠,如今却遭她遗弃的弯刀。
隆冬未尽,细雪迎着衬亮了天际的曦云翩翩落下。
在这日,帝国第一武将夜色,遭皇帝亲革所有功名并下罪,念在往日之功,夜色被判逐出中土,流刑至迷陀域。
织女城自一早起就闹烘烘的。
原因无他,就只因那个令所有大夫都已放弃希望,也令所有长老都有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准备的风破晓,不但在今晨张开了双眼,还在醒后摇醒了守在他身旁的霓裳……向她要水喝。
当被他吓醒的霓裳回过神后,眼眶里霎时蓄满了泪水,惊天动地的哭声也立即自她的口中爆发开来,令正要来和霓裳换班照顾他的海角听了,以为风破晓在拖了那么久后,终于还是不敌死神之手撒手人寰了,当下海角刷白了一张脸,三步作两步地冲入屋内,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像个邻家大哥哥般的风破晓,正手忙脚乱地安慰着难得大哭特哭的霓裳,风破晓还慌张地一直问海角,为什么只是想向她要碗水喝,却会害她哭成这样?
脑中一片空白的海角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径地呆站在门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像去鬼门关前逛过好几圈,一脸惺忪,倒像是大睡一场后刚睡醒的风破晓。而已迁住到织女城里,着手准备帮好友办后事的天涯,闻讯急忙冲来后,情况也同海角一般,靠站在门边张大了嘴,久久没法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
一身已被霓裳哭得湿淋淋的风破晓,在那两个男人像木头般站在原地生根不动时,很犹豫地朝他们举起一手。
“我……可不可以喝碗水?”他的口真的很渴。
“哇——”为他担惊受怕那么久的霓裳听了,更是哭得泪流满面,“你还说……”
臭男人,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来他们的眼泪都快为他流干了,他却在醒来后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尽彼着讨水喝……这个大梦初醒的风破晓,根本就不知自己已昏迷了多久,更不知自他负伤倒下后,这段日子以来,天宫三山的人,每日都笼罩在随时可能失去他的恐惧中伤心度日。
他一脸无辜,“我……”
“海角,去弄点水给他……”天涯使劲甩甩头,力持镇定地推着身旁的海角。
“是……”仍想不通一个将死之人是怎么醒来的海角,百思不解地一手抚着额,转身推开身后那些也都呆愣地站着的人。
当海角捧来一碗清水,且天涯也将哭倒在风破晓身上的霓裳拉开后,所有闻讯赶来的长老们全都聚集在他房内,动作整齐划一地坐在床前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你们是怎么了?”喝过水的风破晓,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表情古怪,还不时又哭又笑的人们。
坐在床畔的天涯,将他来回打量好几遍后,小心翼翼地问。
“你……现下觉得身子如何?”真怪,昨儿个见他脸上还没什么血色,怎么今早就红润多了?
“嗯……”他抚着胸月复间的两道伤口,然后微皱着眉,“还满痛的。”他还以为那两刀下去后他就死定了,没想到还真幸运。
天涯随即垮下了肩头,“就这样?没别的?”
“我口还有点渴,肚子也很饿……”他搓了搓肚皮,一脸疑惑地问:“我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
口渴、肚子饿?他要掐死这个害所有人只差没急白发的损友……
气得两肩频频抖动的天涯,在真的付诸行动前,立即被眼明手快的海角给拉到一边去。
“风城主,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把天涯交给那票长老架住后,海角清了清嗓子问。
他边问边拉开衣衫看着自己的伤,“多久?”他想,应该有段时间吧,这不,瞧瞧他身上的伤都已好得差不多了。
“两个月。”
风破晓错愕地张大眼,“这么久?”
“正是。”
随即想起在他倒下前那场战事的风破晓,脑中回绕着的都是夜色当时所撂下的话语。
“天宫外的战事呢?”他紧张地坐正身子到处张望,“天孙在哪?”
“我在这。”被点到名的凤凰,辛苦地自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来。
“你在?”看着完整无缺的凤凰,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风破晓,眉心因此愈锁愈深,“那夜色呢?她没实现她的诺言?”以她的为人来看,她是不可能不履行承诺的,且天宫也无人可败她,凤凰怎可能还活着?
众人无言地相视一眼,知道他错过了许多事的天涯,转身朝霓裳示意,于是霓裳拉着海角,一块将挤满一屋子的人们统统请到屋外,在八面玲珑的霓裳恢复正常,站在门外对付起一波波涌来这想看风破晓的人们时,海角乘机将房门给关上。
“帝国已经退兵了。”坐在他身旁的天涯拍拍他的手,先安抚下神情紧张的风破晓。
“退兵?”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这种答案。“夜色明明就胜券在握,她怎可能退兵?”
天涯缓缓将他所不知的一切说给他听,“在你倒下后,夜色限咱们三日内交出天孙,但云神布法召来风雪保住了天宫,令夜色无法发兵进击。日前就在云神不支后,夜色果真依诺前来逼我们交出天孙,但就在两军开战前,她临阵月兑逃,因此我军将帝军逐出天宫外,直至遇上了石中玉后才停止进击退回天宫,不过,咱们还是有收获的,因为天马郡又回到了咱们的手中。”
风破晓意外地瞠大了眼瞳,“什么?”
“嗯……”天涯搔搔发,不甘不愿地承认,“说起来,这回咱们天宫还真是走运。”好险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地跑了,保住了他们几人的小命一条,不然不要说是收回天马郡,今日天宫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不可能!”他猛然大声一喝,难以相信地不断摇首。
“破晓?”被他激动的反应怔住的天涯,担心地伸手去探他的额。
“临阵月兑逃?她不可能会这么做!”风破晓一把挥开他的手,双目写满焦急地扯住他的衣领,“你说,她发生了何事?”
天涯愣愣的,“我……”
“我听到了个消息。”站在一旁的凤凰,看完了风破晓的反应后,一手抚着下颔道。
“什么消息?”急于知道实情的风破晓马上扭头看向他。
凤凰先是抬起两手要他别太激动,在他放开天涯后,凤凰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两军开战那日,在战场上,夜色收到了她爹黄琮将军自缢的消息,所以才会拋下大军回京奔丧。”
表情宛如受到什么打击似的风破晓,怔愕地定住了眼瞳,喃声在嘴边低语。
“黄琮……死了?”
“嗯。”凤凰点点头,“这事在迷陀域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在帝国里,正因为此事而闹得很大。
他极力压下语调中的颤抖再问:“那……夜色呢?”
“什么夜色?”愈听愈觉得反感的天涯,总觉得他所关心的对象似乎有点不对劲。
“弃军不顾,她有何下场?”无法想象她这么做后,将会沦落到何等境地的风破晓,执着地望向凤凰,要凤凰给他一个答案。
“你管那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只希望他好好养伤的天涯,才不要他去管那个差点害死他的女人,可刚开口,就被风破晓一掌给推至一旁。
强忍着浑身的不适,风破晓在天涯瞪大了眼时,一掌紧紧捉住凤凰的衣袖,“告诉我,她怎么了?”
凤凰叹了口气,缓缓拉开他的手,“帝国皇帝虽饶她不死,但她被革去第一武将之职及所有功名,并将逐出中土,流刑至迷陀域。”
“你说什么?!”深感震惊的风破晓忍不住扬高了音量。
“破晓?”有点被他吓到的天涯,在反应过来时,忙不迭地阻止不顾才刚醒来就想下床的他。
“让开……”他乏力地想推开天涯,但他的面色却变得愈来愈苍白,豆大的汗珠也陡始自他的额际上滑下。
“什么让开?”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劲的天涯死命地拦住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两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胸月复,不死心地想下床,“我要去见她……”
“见谁?”
“夜色……”也不知她现下怎么了,他非亲眼看看她不可。
“见那女人?你疯了吗?”天涯气急败坏地将他压回床上。“那女人是怎么待你的你全忘了不成?看看你全身上下的伤,这都是她的杰作!”
“我定要见她一面……”一字都听不进耳的风破晓兀自挣扎着,任凭天涯都已是青筋直冒也不给个解释。
“我不准!”差点被他给气炸的天涯,气急败坏地将连站都站不稳的他再按回去。
下一刻,当天涯又想阻止他时,凤凰走至床畔一手斥开天涯。
“要想离开天宫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事。”
“什么?”天涯没想到他居然也跟风破晓连成一气。
凤凰朝他伸出三指,“三日内,不许踏出这扇门,三日后,你爱上哪都无人会拦你。”
“谁说无人——”天涯才想开口反对,就被出手甚快的凤凰给连点数穴被迫消音。
“三日?”满头大汗的风破晓,直盯着眼前这个在他醒来后,看来似乎有所不同的凤凰,同时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王意。
“就三日。”凤凰沉稳地给了他一个保证。
“行。”就先退一步吧,反正以现下的状况看来,光凭己力,别说是离开天宫,他恐怕就连下床都有问题。
“出去吧,这有我。”摆平他后,凤凰心情愉快地将被点中哑穴,且不能动弹的天涯给推出门外交给海角,在关上房门后,他笑咪咪地挽起了衣袖。
风破晓在他一步步走来时,有些不解地问。
“你要做什么?”
凤凰扳了扳十指,“只是帮你一点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