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中计了。轩辕如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再次晚了一步才发现,他前头的那些话全是他一步步安排好的陷阱。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男女优势、身材优势全都输给他就罢了,为什么在口舌之争这上头,他还是功力足足高出她好几截,害得她说着说着就又掉进他的陷阱里?而最让她头疼的是,他老兄总是像面照妖镜,非得把她所窝藏着的都给照出原形来不可。
盛守业继续再道:“在我事前都已堵上妳能够拿来当借口的理由后,妳能不能就诚实的面对我一回?”
居然故意在她面前承认他在堵她的后路?太恐怖了,这种心机已经不是寻常人所练得出来的了,他还拿来对付她?也不想想不擅长玩手段的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阴险成这样根本就是种犯规。
轩辕如相一把推开他,“走开。”
“我很明白,除开我请花楚代我下咒外,妳渐渐地找不到理由拒绝我,也开始不知该怎么去说服妳自己。”盛守业紧紧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再次逃避,“可若是不这样,我又该怎么让妳看清我对妳的真心?到底要怎么做,妳才能明白我所要给妳的皆是真情真意?”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面上的那份执着。“你……来真的?”原来将她变为女人这事,真的不是在捉弄她?
他微微垂下眼睫,“我打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妳了,只是妳从不相信。”
“你明知我是个男人。”这等语言攻击未免也太势如破竹了,这教她要怎么挡啊?
“倘若我说就算妳是男人我也一样爱呢?”盛守业不再掩饰受伤的表情,“到头来,妳不也只会用不能接受来拒绝我不是吗?”
不需再透过言语,赤果果的伤害,详实地盘据在他的面容上,轩辕如相怔怔地看着他,从没想过她也有伤人至深的一天,彷佛只要她再多说一句话,就又会为他带来更多的伤口。
可她又能怎么办?难道要她就这样什么都不抵抗不拒绝吗?她的人生因他而被迫来个大转弯了,现下他还要拨乱她的心房,逼得她重新再去面对他?
“妳放心吧,我不急。”盛守业松开她的手,不想在此时逼她太紧,“就算要花上二三十个年头,我都愿等的,因此昨夜之事妳也别再想太多了。”
在他一放开手后,如获特赦的轩辕如相马上急急地起身,却在匆忙之间不意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弄湿了她脚上的一只绣鞋。盛守业见状,一把拉起想要蹲擦鞋的她,让她坐回椅里,再蹲子抬起她的脚置于他的膝上,亲自为她月兑去绣鞋并以袖拭去脚上的水渍,而后,他低首亲吻着她的脚踝。
“你……”满面红霞的她僵硬地想推开他。
他仰起头,“第三个炼丹用的药材就在距此十里的县城,该走哪条路最快,我已替妳打听好了。”
“为何要帮我做这些?”
“欺负妳这么久了,我总得取悦妳一回,是不?”站直身子后,他以指轻抚着她的脸庞,侧首朝她轻笑。
啊,她记得这种笑意。
昨儿个夜里,他也曾这么对她真心笑过。
她更记得也不愿承认的是,那蝶儿般落在她肌肤上的柔柔吻触,万分珍借般抚着她的大掌,还有,他虔心虔意地捧着她的面颊以额相抵时,她在近距离所瞧见他那宛若祈祷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体内那颗毒药仍残留着的遗毒所致吧,那些以往有关于他的印象,不管是猥琐的、任性的、不择手段的,似全都遭人强行掳走了般,不给原由地就开始在她的心中搬家,甚至还让心神恍惚的她有些想不太起来。不知为何,此刻在她眼中,笑意里带着些许宠溺的他,看起来,根本就不仅仅只是……不太坏。
这里是盛氏后宫吗?顶着横扫过大街小巷的狂风暴雪,轩辕如相站在县城里规模最大的客栈前,神情呆滞地瞧着坐在里头等着她的盛守业,已被俨然就像前来朝圣的女人们给团团围住,正惬意地享受着她们所奉上的爱慕眸光。
据她目测,里头上至七十好几,下至十岁左右,不管是芳华少艾、良家妇女、两鬓霜白的老妇,只要是女人,全都败倒在盛守业散放出来的翩翩风釆,和迷死女人不偿命的俊容下,无一可幸免于难。
啧,那位孔雀外表野狼内在的仁兄,或许会引发这座县城许多家庭危机也说不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排开众女挤进去后,轩辕如相很识相地挑了个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并叫来一壶热茶温暖她快冻僵的身子。
令人舒畅的暖意,在随着馥馥的茶水下了月复后,自她的喉间一路暖进了她的胃里,她满足地捧着手中的热茶,一想到等会儿她又得出门再挨冷不知多久,原本她已舒散的眉心,不知不觉地又再次绷紧。打从她开始寻找炼丹的药材起,无论是药引或者药材,全都是有着盛守业帮忙她才能入手,对这点颇为反感的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般依赖他,因此在他们来到这座县城后,她便将他给扔在这,独自冒着风雪在城中打听关于炼丹材料的消息。
可近一日下来,她所打听到的线索,大多是琐琐碎碎,没什么用处也让她不知该如何下手。
女人特有的撒娇媚嗓,一而再地自她耳边传来,她抬首看去,围绕在盛守业身畔的女人们,为了在众女中月兑颖而出获得他的青睐,不是频频对他抛着媚眼,就是含羞带怯地轻扯着他的衣角,期待着他下一次的回眸。
轩辕如相别过脸,感觉有种闷闷的不快感,卡在她的胸口不上不下的,令她有些不是滋味地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倘若那家伙真那么爱勾引女人的话,他又何苦来招惹她,再把她害得凄惨无比?说到底都是那些女人的错,她们一开始为何不牢牢捉紧他,反而让这号风流公子捞过界地登门找上她?她们就不会把他给捆了拖回家慢慢享用吗?
大老远就瞧见她豪迈喝相的盛守业,起身排开众女,不理会她们的挽留,一步步走向躲得远远的轩辕如相。在惊见他竟走过来时,她怔了怔,赶紧视而不见地埋首继续喝她的闷茶。
别过来、别过来……他不安分地当他的万人迷,没事带着大批人马移动到她这桌做什么?她天生就对女人这种东西没辙呀。
“怎么绷着张脸?”天籁般的嗓音,在她耳边近距离地轻问。
靶受到众女刺人的锐利视线,轩辕如相硬是装作不认识地缩着两肩,闷不吭声地专心研究手中的茶水,一点也不想与那些女人为敌。
“打听到妳想知道的消息了吗?”盛守业低首看着她沉默的模样,大抵知道她为何会在人前如此畏畏缩缩的。
别再同她说话了,他知不知道那些女人全都以想要噬她下月复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他要是还有点天良的话就快些离她远点,好让她待会可以手脚无缺地走出这间客栈。
他愉快地向她警告,“再不抬起头妳会很后悔喔。”
轩辕如相二话不说地再缩躲到角落里,盛守业在她一移动时,飞快地抢过她手中的茶杯置在桌上,拖她起身后,两掌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给压在墙上,而后毫不客气地一口口啄吻着她的唇瓣。
“你……”一日不挨她的拳头他便嫌人生无味是不?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别出声,妳一开口她们便会知道妳本是个男人。”趁着他频吻着她的贝耳时,轩辕如相往他身后看去,随即恐惧地僵住了身子。好恐怖又好直接的恨意……倘若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相信她早被这些女人给集体虐杀了。稍微解解馋后,盛守业一把搂紧她,转身朝众女泼了盆冷水,再为雪日添上些许寒意。
“抱歉,我早已是她的人了,诸位下辈子请早。”
轩辕如相几乎可说是在他的庇荫之下,这才能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间客栈,但一到了外头月兑离魔掌后,她速速扬起一拳,快狠准地往他的肚皮招呼过去。
“是我活该。”盛守业抚着肚皮,很有自知之明地向她认罪。
她微瞇着两眼,“你少得意忘形了。”揍他本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风雪中,一对提着青菜与鸡鸭的老夫妻路过轩辕如相的面前,她扬指一算,发现为了寻找炼丹的药材,她忙到都忘了今日已是年三十要过年了。
“咱们今晚也来围炉吧。”盛守业挨站在她的身边,厚着脸皮伸手去牵着她的掌心。
她抽开手,“你要吃团圆饭就回客栈找开阳大人去。”
“可我并不想看盟主大人的臭脸。”虽然看那个知道他真面目的斩擎天发抖很有趣,但为了开阳着想,他还是放盟主大人一马算了。
“那是你的事。”轩辕如相拉紧身上不够厚的衣裳,在冷了一整日后,此刻月复内的饿感也愈来愈明显。
盛守业积极地引诱着她,“难道开阳从未对客栈的房客们说过,我是个功力比得上皇宫御厨的大厨?”
正想去找些吃食的她,当下紧急停住脚步,满面狐疑地转过头来。
“你的功力有多高竿?”
他附耳对她说出一长串让人想流口水的菜单。
轩辕如相听得肚内所有的饿虫都出笼了,只是,她身旁的这家伙也不必这么完美吧?功夫好、外貌佳,心地邪恶、阴险程度无人能及,会哄人、会勾引人,更会欺负人,现下他居然还会做菜?他是存心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不成?
“妳打听到了第三个药材在何人身上了吗?妳知不知道它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当她仍在犹豫时,他再追加一份钓鱼上钩的饵食。
“你知道?”
“只要妳愿陪我吃完年夜饭我就告诉妳。”方才他浪费时间与那些女人套交情可不是套假的。
意志不坚的轩辕如相马上就变节,“年夜饭在哪?”
“在我房里。”这一回他成功地握住了她的手,“等了妳一日,我早把饭菜给做好了。”在他俩回到盛守业的房里,隔绝了漫天的风雪后,盛守业重新热过所有饭菜,犹冒着白烟的热腾腾美食,顿时摆满了一桌,令垂涎三尺的轩辕如相等不及地举筷开始朝它们进攻。
“别尽是吃肉,也要多吃点菜。”虽然他很高兴她这么捧场,但他很不喜欢她的严重挑食。
听着他那老妈子似的叮咛,轩辕如相总有种他把她当成幼儿来对待的错觉感。
“我不是开阳大人。”他是照顾上瘾了不成?
“我从没当作妳是。”他边说边为她舀了碗汤,“开阳是我的妹子,我只会疼她宠她,却从不会想要占据她;而妳,则是我此生中唯一的例外。”
轩辕如相有些没好气,“你就一定要让我把这顿饭给吐出来吗?”
“因我不想让妳心存误会或是妒嫉。”他早察觉到,她似乎很常在心中拿自己与开阳比较地位高低。
她否认得飞快,“谁说我会妒嫉?”
盛守业挑了挑朗眉,不置一词地起身走到远处的窗边,微微打开了一道窗缝瞧着外头的风雪。好半天,他就只是静静站在那儿,也不回去陪她吃完这顿饭。
“你在玩什么?”少了一个人的饭桌,顿时备感冷清,她不禁有些后悔她方才为何要把气氛给弄拧。他连正眼也不多看她一眼,甚至面无表情地别过脸。
“姓盛的。”轩辕如相当下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放下碗筷后,她走到他的身旁打探起他究竟是在闹什么别扭。
“这是妳头一回主动亲近我。”计谋得逞的他蓦地伸出两掌搂住她的腰,“妳瞧,不难的,是不?”
“放开我。”她愣了愣,快怏不快地想推开他,岂料他却搂得更紧。
“我知道妳的心很软,更明白一直恨一个人对妳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但妳可曾仔细想过我愿冒着生命风险如此招惹妳的原由?妳就不能想想我对妳所存着的心意吗?”
又来了,他还想象上回一样再对付她一次?她太过清楚待会这房里唯一会败阵下来的人是谁了。
“停,停停停!”轩辕如相两手紧紧掩住耳,不愿再次面对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语。
“妳怎了?”他松开掌心,有些担心地瞧着她苍白的脸蛋。
她边说边往后退,“不要再追着我的弱点来打,也不要动不动就想再突破我的防线一步。”
“妳究竟在怕些什么?”对他人产生感情,真是件恐怖至极的事吗?
“别过来,不准你再那么坏心眼的用话钓我,或是阴险的拿问题往我的脑袋里塞。”一直以来她都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既不爱什么人,也不恨什么人,他为什么就是要在她心中抢占个位置,还故意要她去明白这些。
束手无策的盛守业诚实地叹了口气,“可若不这样,我还能怎么钻进妳的心底?”
完了,接下来的她,又要被他总能轻易扭转她心思的话语给拉着走了,兵败如山倒这四字,她近来已复习得太够,眼下的她要是再不跑就是笨蛋。
在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转身跑出去时,盛守业有些沮丧地垂下两肩,一想到外头正下着大雪,他赶紧穿上大氅跟着追出去。
轩辕如相并没有走得很远,尤其是在这家家户户都团圆在一块儿用饭的时分,站在雪地里的她,怔然地看着满地的孤单全都在这时找上她与她为伴。
这些年来,没有家人也不爱任何人的她,因常出远门做生意,很少跟客栈里的那些同伴聚首,她从不觉得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不好,但在今晚,她却觉得有些难以抵抗四下无处不在的寒意与寂寥。
她一直都不懂男女之间为何一定要有感情,谁又该依靠着谁才能活下去,可方才,在那张饭桌上少了个盛守业时,原本美味的饭菜顿时在她的口中变得苦涩,热热闹闹的过节气氛,也变得有如窗外的雪花一样冰凉,就只是因为,他稍稍离开她身边一会儿而已。在认识他前,她不曾遇见过寂寞的,从来都没有。在听见他的心声之前,她也从不知爱恨原来是那般地沉重,甚至会让他露出那等在绝望之余,想要奋力一搏的求生表情来。
吹拂在她耳边的风声,听来像极了今日她所听到的女人娇笑声,她不知道那时闷在她胸口里的感觉,是不是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妒嫉,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总是能够把她心头的疑惑看得那么清楚。
好冷啊,蚕食着体温的冬夜,像是孤江江畔的钓叟,拉扯着线绳那一端上钩的鱼儿,不让牠回到水中,亦不让牠上岸,亦生亦死地让牠处于一个没法动弹挣扎的景况里,不知所措。
源源不绝的暖意,在盛守业敞开了大氅将她抱进怀里时,自她的背后贴了上来,一径看着万家灯火的她没有动,也没有挣扎,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体会到寒意的她这才开始在他怀中颤抖个不停。
“我很庆幸,这回妳没用金刚印打我也没用拳头。”盛守业将她整个人都包进大氅里,跟着她一块儿站在原地不动。
她木着张脸,“你就这么怀念吗?”
“快些爱上我吧。”他将下巴搁在她的颈间,许愿似地对她喃喃,“对于我的爱,现下妳不能接受不能理解都无妨,但,我真的很希望妳能抛弃一些世俗所带给妳的男女成见。”
与他相处久了,轩辕如相已听惯了他这类奇怪的催促,她不语地闭上眼睛,分享着他身子所为她带来的熟悉温暖。自她变成女人起,她就一直很不能适应这等冷冰的手脚,更在明白了他的胸膛有多么像是春天后,很难再克制自己不去接受这等染至她心坎上的暖意。
“咱们回房去把饭吃完好不?”他摇摇她,以讨好的口气问。
“是谁害我没吃饱的?”要不是他太多话,她本来是吃得很开心的。
盛守业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搂在身侧,拐着她一块儿移动,“这么着吧,为了赔偿妳,吃完饭后妳可以领到妳的新年贺礼。”
“什么贺礼?”
“就当作是为了得到下一个药材所必须准备的装备吧。”就这等雪势来看,他俩若是不想被冻死的话,最好还是带上比较妥当。
她听得一头雾水,“装备?”
“相信我,妳会用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