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舒爽的凉风,伴随着窗外操场上球棒的清脆打击声,同学们的欢呼鼓噪声,种种听起来甚是平凡的声韵,在蓝色的天空下交织成一部属于年轻的轻快小板进行曲。开完班会后,伍嫣特地跑来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边半趴在桌上写起方才开班会时没写完的报告,边等着说好要来这里练琴的杜宽雅。但不过许久,遭窗外的凉风一吹,不敌睡魔召唤的她,便频频打起瞌睡来,将报告本子上的字迹写得有一撇没一撇,活像是有蚯蚓扭过般。
当外头走廊上的同学们回家的回家,或是都已去操场上进行社团活动时,睡意愈来愈浓的她,索性将整张脸蛋埋进那本班会报告里,趴在桌上大睡特睡。
跋在她将脸蛋睡出一道印痕前,迟到的杜宽雅小心地抬起她的脸替她换边,而睡得迷迷糊糊的伍嫣,只是微瞇着眼确定了身旁的人是他后,随即又再次闭上了眼,任由拉来椅子坐在身旁的他,伸出一掌探入她的发丝间,柔柔地轻抚着她的发。边聆听着从远处传来校际合唱团的四重唱歌声,边享受着这种有如浪潮轻拍着海岸般的柔柔抚触,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的伍嫣,只觉得这份抚触……好温柔,好舒服,令她好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而那只大掌的主人也这么一直抚模下去……
“小嫣,妳不是要听我弹琴吗?”虽然他也很想陪她继续沉浸在这没人打扰的两人世界,不过他还是得趁她一路睡到底前把她摇醒。
她爱困地应着,“嗯……”
“妳的班会报告不写完行吗?别忘了伍爸说过妳今晚要去店里洗碗。”
不想面对现实的她,喃喃地把脸埋进桌面,“我又不是家用和店面专用的洗碗工……”
“那这样吧,我陪妳一块儿去洗。”他也不想看她又得独自一人跟那些成山的碗盘奋战,“我相信伍爸会很高兴店里又多了个未成年的洗碗工的。”
伍嫣微微侧过脸,以怀疑的眼神瞄向他。“你今天不必去给我妈摔吗?”别说她和她老爸都想抢他,就连她老妈也是,而她要是敢跟她家老妈作对抢人,相信她回家时,她肯定会被摔出家门外。
他以指来回地轻抚着她睡红的脸颊,“因为我想陪妳,所以不必。”
在逆亮的光影下,伍嫣逐去了睡意迎上了杜宽雅低垂的视线,近来,她察觉到,她似乎非常喜欢他这种,无时无刻无不蔓延流连在她身上的视线,因为,那看来是那么的独宠,那么的唯一,而他本人给她的感觉也是这样。
她扬起一手,沿着他脸部的轮廓,以指尖细细描绘着近来总是会出现在他面上的笑意。
“喜欢我,会让你觉得快乐吗?”
杜宽雅手边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徐徐轻抚着她的眉眼。
“嗯,非常快乐。”
“我是个有点迟钝的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不得不事先提醒他一下。
他丝毫不在意,“我知道。”
拉过他好像在她脸上迷路的手后,伍嫣抬起一掌覆在他那只明显比她大了很多的掌心上,模索着他的掌心之际,也顺道把搁在心里已久的问题问出。“在你跟我告白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喜欢你,因此而拒绝你呢?”
“就算是这样,我至少还是拥有可以继续暗恋妳的权利。”杜宽雅在她张大了五指时,缓缓握住了她的掌心与她的五指紧密交握。
她侧首凝娣着他,“只是暗恋,不会很寂寞吗?”
“即使寂寞,对我来说,那也是一种快乐。”
就像那天一样,那种发自心底快乐的笑容,再次自杜宽雅的面上漾开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像是雨后虹彩的笑容,好希望就把时间停在这温柔的一刻,让这种真诚的笑就这样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也许我不太懂,也许我很迟钝,但是……”她坐直起身子,扬起另一手轻抚着他的嘴角,“我希望你就这么一直看着我,也一直都对我这么笑着。”
“妳喜欢?”
“嗯。”她将他的大掌贴在她的脸颊上,“你要努力的让我全面喜欢上你,可以吗?”
朗朗的笑意停伫在他的唇畔,“当然可以,因为那正是我的希望。”窗外风儿捎来的丝丝絮语,将白色的窗帘吹拂成一名又一名穿着圆裙的舞娘,回旋的舞姿中,掩映的阳光映成一地光阴低喃的字句。在光影的流动间,伍嫣静望着那逆光的翳影,将他面上满足的笑容,拍摄成一幅年少时最美好的画面。
再次抬首看向墙上的时钟后,精神方面备受折磨的富四海,怯懦地瞥了坐在他身旁的邻居一眼,而后再次在心底默默暗骂起那个一手造成今晚局面的伍家武则天。
都怪那个爱造孽的伍妈,没事干嘛今晚跑去开什么里民大会?没事干嘛又找伍嫣来代课?没事干嘛还鸡婆的找杜宽雅来当什么列席指导?没事……没事……没事上什么寝技课啊?
一整晚下来,坐在他身旁这位姓杜的同学,闷不吭声地全程紧盯着代课的伍嫣,同时亦用那种会造成低气压的冷冽目光,瞪视着场上练习着寝技,与她双双一块儿躺在地上,不断压过来抱过去、扯过来又搂过去,肢体跟她紧紧交缠密不可分的每个学生。最要命的是,那些个等不及上场想与伍嫣来个亲密接触的学生们,还相当不会看道场天气状况,纷纷对场上的代课老师投以会点燃火药库的爱慕眼神,也不管充当客座指导的杜宽雅,顶着一张冷飕飕的俊脸,并从头到尾都把两拳给握得死紧。
头一回觉得性命有危险的富四海,抹去了满头的冷汗后,小心地瞄向身旁一整晚始终隐忍不发的自家邻居,从没想过,向来就是一副乖宝宝模样,总是温和又斯文的他,竟也有这等类似黑道中人想要火并或杀人时的眼神。
“我、我看……”富四海战战兢兢地开口,“呃,我还是叫小嫣提早下课好了。”
没有应声的杜宽雅,仅只是侧过脸,微微瞇细了两眼,丝毫不掩心火地瞪向没有阻止伍嫣今晚代课的共犯。
“小嫣!”急急叫住正与某人肢体纠缠中的伍嫣后,富四海刻意地在话中大声强调某三个字,“妳的『男、朋、友』要和妳来一场友谊赛―
当四下听明了话意的学员们,纷纷因名花有主而逸出了抱憾的叹息之声时,杜宽雅懒懒地挑高了朗眉,没想到他这位姓富的同班同学,居然是如此的聪明和上道。然而,伍嫣却在瞄了瞄杜宽雅一眼之后,相当不配合现场险恶气氛地甩过头去。
“我不要。”
盎四海一身冷汗地问:“为什么?”不让旁边的隐性魔王下场,她是想牺牲其它的无辜老百姓吗?
她早看穿了,“因为他从来都没有使出全力过。”
哼,什么柔道只学过一点点?要不是前几天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自他的口中套出,因为他某种特殊的家庭背景因素,从小到大,只要是关于武术类的,举凡柔道、空手道等等,只要是道字辈的,他全都拜师学齐了一轮,不然她还根本就不知道,这只姓杜的隐性老虎,一直以来都在她家道场里不发威,还没事拚命装三脚猫。
“我会的。”杜宽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这一次我会全力以赴的。”
她警告性地把话说在前头,“先说好,这次不准你再放水。”
“收到。”他扳扳颈项,走至场中规规矩矩地对她行了个礼。逮着逃生大好良机的富四海,在场上的某对男女开始在地板上纠缠成一团死结时,赶小鸡似地将那堆看呆了的学生们一个个往门口处驱赶。
“下课了、下课了……”他手脚利落地将不会看风头的冤大头们给推出门外逃生。
“可是……”时间还没到啊。
盎四海两手往腰际一插,登时拉大了嗓门问道:“再不走,你是想留下来当炮灰吗?”
没听见道场大门被关上的伍嫣,连续几回在杜宽雅的压制下,拚命地想要自他的手脚中挣月兑开来,却总是被他先察觉一步给频频死锁了动作,她咬紧了牙关,试着想要抵抗那大出她许多的力气,却赫然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他,那副平常总藏在制服底下的身材好高大壮硕,而他这种难以言喻的专注目光,则是看得她有种莫名的心慌。
将她压制得丝毫无法动弹后,状似轻松的杜宽雅,好笑地看着她不认输的眼眸。“还想继续较量吗?”
“你居然还是对我手下留情……”太看不起人了,他平常岂只是留了一手而已?应该说他还额外留了四五手才是。
杜宽雅淡淡地笑了笑,松开她后顺手拉她起来,“因为我舍不得欺负自己的女朋友啊。”
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后,后知后觉的伍嫣这才发现,富四海不知在何时已经把所有人都给赶走,并把道场的大门给关上了,此时此刻,偌大的道场里,剩下的就只是衣衫不整的他们两个而已。
近站在她眼前的杜宽雅,耐心地将她被拉开的道服给拉拢好,尽可能地藏住每一寸露出来的肌肤,然后他一把搂过她的腰,低首与她眼眸齐对。
“不要跟其它男人太亲密,就算是上课也不可以。”让自家女儿与一票野男人上寝技课?他想他有必要找个时间与伍妈妈好好聊一聊。
伍嫣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你会嫉妒?”
“对。”
“那只是上课而已。”柔道本来就是一种近身动手动脚的运动嘛。
“我一样会不舒服。”他以指梳过她的发,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伍嫣紧敛着柳眉,“那我妈的课要怎么办?”怎么他的性格跟老妈的差不多一样专制?
“以后上寝技这类的课时,就由我来代替妳。”他可不想便宜了那些可以正大光明吃她豆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