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腾大厦中庭聚满了人,有住户、有外面闻风跑进来看的、以及刚到不久的警察和几家传播媒体。
没有大声喧哗或高谈阔论,有的只是像虫鸣般的嗡嗡声,不断地窃窃私语和交头接耳。
女子坠楼,当场毙命!
救护车在外面候著,等检察官到来,而警察在拍完照片后,已将尸体覆上白布,并在陈尸处的四周围起黄带。
岚春倚在一楼出口的地方,注视这一切,直到此刻,她全身还在发抖,根本无力走出去。
“夭寿喔,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这么年轻漂亮,干么这样想不开呀!”
“就是说啊……”
站著她前面不远处的两个A栋的太太,低语声传到她耳中。
“叽——”刺耳的煞车声,引起地方法院的守卫和往来的行人注目,一辆变速脚踏车以帅气的姿态停在法院前面,戴著大口罩的骑士摘下深绿色似忍者龟的安全帽。
骑士将脸上的口罩拉下,露出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庞,只是这张脸庞却不像往日那样自信飞扬。
一若往常地和守卫点头打招呼。“早安!”
守卫却以异常兴奋的态度迎向他。“王律师,早!真好,今天见到你了,本以为昨天可以见到你说。”
“昨天我不用上法庭。”他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真棒耶!把那个胡说八道的女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棒?!他可没有这种自得感,低头不语,弯身将脚踏车上锁。“我先进法庭了。”
“喔,好!你忙!总之恭喜你没事。”
他点了点头便快步走进去,可一路上,同样的情况反覆发生。
尽可能快速间进律师公会休息签到后,他躲进厕所中。
舀了水泼了脸,然后瞪著镜中的自己。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他的脸目前已经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头条。可恶!他小时候是有想过要成为举世知名人物,可从没想过是这一款的。
前天,因为媒体的推波助澜,他成为全国头号涉嫌性骚扰的“知名无耻律师”,虽然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赶到了记者会现场,拿出“有力的证据”澄清自己的行为,当场令那名哭诉他恶行的林姓女子哑口无言,说了声“对不起”后便掩面逃月兑,丢下傻掉的民意代表及一室记者。瞬间,他又成了全国头号最倒楣、被诬陷的“知名无辜律师”……
深吸口气,再度告诉自己,新闻热潮很快就会过,日子得要尽快恢复常态才行。
将白色的风衣月兑下,露出一套笔挺的西装,从公事包里拿出领带,迅速地打出个漂亮的领结,再掏出发梳,将被忍者龟帽压坏的头发重新梳理好,看到镜中反射出自信、俊朗的容颜时,确定已戴上专业律师的面具,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打开洗手间,和另一名律师打了个照面。
“呃,早安!陈律师。”
“王律师,早!抱喜你,前天那一仗打得真漂亮。”
平静心情立刻消失,他勉强咧了咧嘴。“哪里。”天呀!可不可以放过他?别再提这档事了。
“尤其当你请那个X小姐确切指出性骚扰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等她说出后,再拿出一卷你们事务所的监视录影带,问她要不要现场放出,好证明她所指控的是否正确时,看到那女人张大嘴巴心虚的模样,实在是好笑。”
好笑?这招是重击,以后她又该如何做人?想到此他仍旧懊恼。虽然她不该诬陷他,但当著全国观众面前让她颜面尽失、尊严扫地,成了“知名头号骗子”,也非他所愿。
“你打算告那个女人诬告、诽谤吗?”
“事务所跟我都还在考虑,如果她愿意出面跟我道歉、解释,我就愿意和解,毕竟她是我的当事人,而我没让她的官司打赢使她因为受到打击而迁怒於我,这点我是可以理解。”他尽量维持平静的声调说道。
与其说是迁怒,倒不如说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依赖他,把他当做浮板,想要紧紧抓住,但被他拒绝,因而恼羞成怒……
“可这样放过她,不是太便宜她了?”
“所以要再看看。”律师守则第Y条——绝对不轻易把话说死。“你今天第一班的吗?”迅速转移话题。
“是呀!你呢?”
“我也是,原告还是被告?”这是问他担任哪一方的律师。
“被告!犯了强盗罪的,法官是老崔。”陈律师扮个鬼脸。
王羲雅露出了解的神情,拍拍对方肩膀。“那你今天就小心老崔施展他的『摧花辣手』功。”所谓的“摧花辣手”是指这位法官一旦审理案件起来,除了快、狠、准以外,还会将犯罪的那方狠批痛骂一番,顺道连律师也一并修理,好像律师不该接这人的案子似的……律师有这个责任在同样是人的法官面前,为同样是人的罪犯保障最基本的权益,不是吗?
“你呢?”陈律师问道。
“我今天开合议庭。”
“噢……”
距离开庭时间五分钟,再度重整心情,把思绪放在眼前的案子,王羲雅穿上代表律师的镶银灰色领的法袍后才走出休息室,穿过回廊,来到一排都是法庭的走廊前,他稍微瞄了一下每个法庭前贴的公告,约略了解今天有哪些庭要开。
第三法庭是他今天第一个要出庭的地方,进去后先向庭务报到,然后走到左边辩护人席坐下。
因为是第一个开庭,整个法庭仍空空荡荡,只有法警、庭务、通译人员及他在,原告及其律师都尚未到达,他打开资料,开始阅读著。
五分钟后。“法官到!”庭务开口说道。
他起立,法官与书记官一起从后面的门走出来,法官朝他点了个头便坐下,看了看旁边仍空著的自诉代理人的位置。“自诉人和律师还没来吗?”
庭务回答:“是的!”
“那我们等一下好了。”法官转向王羲雅,看了看他旁边的空位。“王律师,你当事人今天……”
“报告法官,我的当事人杨先生因今天还在大陆洽公,无法及时赶回来,所以特向法官请假。”
法官皱眉,低头看了一下资料。“那他何时可以来呢?”
“报告法官,他下个月就可以回台湾来了!而且他有极大的诚意解决和自诉人王先生之间的债务问题。”
“这样啊……”
这时原告律师进来了。“抱歉!法官,我迟到了。”匆匆走到右边自诉代理人律师席就位,人还没坐下,法官便开口了。
“你当事人……”
“我当事人还在大陆,没法赶过来。”
“噢?这么巧,两个当事人现在都在大陆呀?要不要叫他们两个先在那边直接把问题解决就好?”法官难得幽默地说道。
两个律师微微一笑,但没说什么。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择期再议,希望两位当事人都可以到场把案情说清楚一点,被告律师也说他的当事人有诚意解决债务问题,我想这样就好办了。”
“是!法官。”两位律师说道。
“可以。”羲雅说道。
“呃,等我问过原告,确认后再向法官报告。”对方律师说道。
“好!那就先这样订下,如果有什么变动,再请原告律师知会一下。”
“是。”
“好,退庭。”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王羲雅欲走出法庭时,法官叫住他。
“王律师,有打算告那个女的吗?”
他暗暗叹息。“多谢法官关心,目前我倾向和解。”
法官点点头。“唉!真不懂现在的人想什么,动辄就召开记者会,而民意代表也自诩为执法者,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好像谁先在媒体说话,谁就赢了,代表了真理……看了真教人心寒。”
“是呀……”一旦公诸於世,诉诸媒体,时间成了主观印象强烈发酵的元素,即使最后牵连到的是无辜者,也难以补偿伤害,他算是幸运的,及时反击回去,利用媒体扭转劣势。
走出法庭,再度回到律师休息室,将身上那件只亮相十五分钟的法袍月兑下,小心翼翼摺好后才收进公事包中。
近来愈来愈困惑,目前这样走到底对不对?尤其前日跟自己的当事人居然会发生这样的牵扯和风波,饶是再怎么坚定、自信的他,也无法不产生动摇和质疑。
为了能穿上这袍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在学时,每天K书K到睡眠不足,连作梦都是梦到密密麻麻的法条文字,考律师执照时,更是在补习班窝了一整年,过著不见太阳,只见日光灯的日子。
这样咬牙努力撑著,不就是希望像影集“洛城法网”一样,穿著帅气的法袍,在法庭上滔滔不绝、雄才大辩的伸张正义、捍卫法律……
可时至今日,只能说戏剧是戏剧,现实是现实,而且依台湾的法律制度,想要像美国律师一样可以大作个人秀的机会实在不多。犹记早期时,他曾为一位被控诈欺的当事人辩护,当时他的当事人因为买卖房子过程处理不当,且将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最后房子落到银行手上,买房子的人认为他隐瞒向银行贷款的事实,而一状告上法院。
当时他准备了好几项当事人为什么不得不向银行贷款的理由,正打算好好地为当事人辩护时,谁知法官打断他,直接转问当事人:“是不是你把房子卖了,把钱拿到手,银行的问题解决就没事了?”
当事人答:“只要银行愿意接受就可以,而不要强制将屋子以低价法拍,能让我用市价卖出就行了。”
法官大人说道:“好!那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去跟银行协商,让你的房子能顺利卖出,既可以把贷款还给银行,而买你屋子的人也可以得到房子,这样行吗?”
“可以的!法官大人。”
“那律师,就请你协助当事人跟银行协商调解,这样一来,就可以撤销刑事诉讼,在民事法庭就可以解决了。”
啊咧?“呃!是……法官大人。”
从那一刻起,他发现有些案件,与其花时间在法官面前陈述他的当事人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而犯了法,还不如定下心来和法官及当事者一起思考怎么解决问题比较好。
毕竟多数法律案件都是起於人与人之间的冲突,能用情理先解决就解决,如果不能,再祭出法律。
而他与那女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用情理点化她这颗顽石,可他真的很怀疑,她有足够的理智和EQ接受吗?
收拾好公事包,走出休息室,他今天上午的案子就只有这一件,所以不想再多待在这,以免面对过多的关注——不管是善意或恶意。
才走出去,就遇到了他担任检察官的学长魏晓昭。
魏晓昭一看到他。“学弟——”
“学长,只要你再敢提『性骚扰』案一事,我就跟你翻脸。”沈下的表情威胁意味十足。
晓昭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那我跟你翻脸翻定了,我的确要问你相关的事。”拍拍他的肩膀。“等我一下。”
羲雅真想掐死这个一向受他们爱戴、尊敬的学长。“学长,我没时间。”
“我建议你乖乖的等,别逼我发公文喔。”可亲的学长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
这下无路可逃,羲雅重重地叹口气。“……是。”
这件性骚扰案因为滥用媒体成了公众事件,检察官本来就有权处置此事,如果让检察官提起公诉,那就更大条了。
“总之得等我一下,我要值班,去每个法庭坐一下。”晓昭边说边扮个鬼脸。
“是。”
两人一起走到法庭,魏晓昭理了理镶粉红色领的法袍,走进法庭,羲雅则站在门口观看。
这是个烟毒案件,法官已审理完毕,就等检察官到场。
魏检察官走到右边的席位,一开口便说道:“请庭长判决。”
法官道:“既然双方无异议,那在X月X日宣告判决。”语毕,便宣告退庭。
魏晓昭走了出来,对羲雅露出抱歉的笑容。“还有两个,再等我一下下!”
“没关系,学长,你忙!”他已认命低头了。
羲雅看著魏晓昭在几个法庭穿梭,每次停留时间都不超过五分钟。
现在法律规定,当法官审理刑事案件时,检察官都应在场,确定起诉事实,但因为检察官人数严重不足,每天工作做不完,根本没时间立庭,所以便采用轮值的方式,在法官请庭务通知下,检察官到个场,哪怕只是待两分钟都可以……
面对此一状况,虽能理解,但也不能不慨叹台湾的司法体系和运作上有了问题,是极需要解决的。
“终於赶完场了。”魏晓昭摇摇头。“真希望下次司法考试时能多招一些检察官进来,法官都已经快人满为患了。”
“别这么说,他们法官每天也有审不完的案子。”
“是呀!说来说去,如果世上犯罪的人能更少一点就好了。”晓昭轻叹道。
“学长,你还在期待乌托邦的存在吗?”
“当然!人生因为梦想而美丽!”晓昭朗朗笑道。
听到此,羲雅就不得不佩服这位学长,即使每天所见的都是人性最晦暗的那一面,却还可以保持如此乐观的态度,实在是了不起。
“学弟,你们事务所会议室真的有装监视器吗?”来到检察官办公大楼,晓昭单刀直入问道。
羲雅静了一下。“有装,但——”他抬起头。“没有时时开启。”这是为了保障基本的隐私权。
“那你被指控性骚扰时,监视器有开启吗?”
羲雅直视这貌似温和,但骨子里精得跟狐狸一样的学长。“学长,监视器在该开时就会开了。”他保留地说道。
晓昭扬起眉毛,然后轻笑出声,表情有一丝钦佩。“学弟,你还真敢呀!这棋下的可真险,如果那女人当场要求你把带子放出来,看你怎么办!”
羲雅耸耸肩。“就赌上一把了。”当他出现在记者会上时,那女人已经变脸了,而当他拿出监视录影带询问对方,需不需要当场播出当时情况时,她更二话不说立刻吓得落荒而逃,根本不需要再播放带子,即使当记者要求,他也没播映,因为事实已不言而喻。
“我能问一下如果那卷带子真的有录到当时的画面,我们会看到什么?”
羲雅面无表情。“你会看到一个男人拚命的在喊:『林小姐,请你自重一点。』『林小姐,你别这样!』”
“噗!”顾不得检察官的形象,魏晓昭仰头哈哈大笑。
也难怪现场的记者一看到王羲雅现身时,全都窃窃私语,这么帅的人,女人应该都会自动贴上去,怎么还会去骚扰女人?
王羲雅双手环胸,这件事早已被他事务所其他合夥人大大取笑过一番,算是先打了一剂免疫针,可以忍耐的等著这个笑声结束。
饼了好一会儿,晓昭才收敛,正襟危坐,清清喉咙。“你……不打算追究此事?”
“得饶人处且饶人。”羲雅停了一下。“想想她也是可怜的,丈夫、孩子都不要她,身上又没什么钱,官司又打输……”
晓昭凝著他。“学弟呀!你要改改这种过於为人著想和温柔的态度,也难怪女人不想放过你。”
“我知道……”他很想改,但他一直觉得女性是世界上最弱势、需要呵护的族群,想要他凶狠以对,实在很难呀!
晓昭沈吟了一下。“……内部本来有意思要办这个案子,也好藉此警告一些民意代表,不要随便利用公众媒体来诬告他人,但你放了个空包弹,所以也没辙了。”
“抱歉,学长。”
“没关系,本来是有私心想为你出口气,不过……我会跟内部说明,叫他们不要再追究了。”
“谢谢学长。”
门口传来轻敲声。
晓昭走过去和来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一会儿脸色便凝重起来,投给他一个抱歉的眼色后,便走了出去。
羲雅往后靠向沙发椅背,轻轻吐口气。
好累呀!今天才刚开始而已,他却已有疲乏之感。
打发时间的打量整个办公室,架上、桌上、椅子上都摆满了层层叠叠的卷宗,看著上方各悬了一个牌子,分别写著:尚未处理、处理中、难以处理、已处理,他不由得失笑,佩服学长的简单分类法。
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全家福照片,里面的人物正是学长一家人,说到学长的家人,可是他们系上的趣闻之一。
原因无他,除了学长的父亲魏忠一象是受人尊敬的法官,学长的五个弟弟妹妹也非常有意思,尤其是他们的名字,分别是依“昭明文选”及“论语”这两本书取的,非常容易记。
听学长说过,他们家人的感情很好,实在很令人羡慕。
说到家人他就苦笑,他爸妈老是跑去环游世界,还能偶尔和他聚聚、说话谈天,就已经算不错了。
想到此,疲惫感再度升起,他揉揉眉间,近来工作倦怠靶有愈来愈严重的倾向,看来,他得尽快解决手中的案子,然后放自己一个大假,或者是——好好谈一场恋爱。
不是有人说过,恋爱可以使人产生特殊激素,会使人变得更年轻、更有活力!而活力正是他目前流失最严重的能量……
说到恋爱!他指的是真正的恋爱,而不是和女人一般的打情骂俏,他也不懂,为什么桃花不断,可却没法定下来。
不过他也不是不清楚问题在哪,他苦笑。
如果能轻易忘却前女友卢琪敏曾经带给他的伤痛和背叛,或许他就可以再度认真经营一段感情。
但这个想法还是先搁著,即使没去算命,他也觉得自己目前有“女祸”,所以少惹女人为妙,虽然表面不说,但前天所发生的事,给他的打击比预想中的还来得大,他已经宣告绝对不再接女性的案子了。
站起身,走到可以看到外面办公室的玻璃窗前,如果学长还在忙,他还是先离开为宜。
只见几个检察官聚在一起,正面色凝重地在说话,而他们的目光也不时瞟向旁边,令他不禁好奇地顺著望过去。
那边坐了一个女子,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坐姿挺直,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口口光直视前方的检察官们。
这女子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她的颈子修长细白,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从侧面可以看到挺直的鼻梁,及金边的眼镜……最重要的,她愈看愈面熟。
突地,那女子像是意识到他的注视,朝他望了过来,一时躲避不及,视线便对个正著。
是她!白雪小姐!
如果先看到她的背影,他一定一眼就认出,她是他每个月第一和第三个星期的礼拜一固定会在大卖场碰到的女子,刚开始他没有注意到,直到碰过好几次,才开始对她有了印象。
之所以戏称她为“白雪小姐”,是因为她有著白皙胜雪的肌肤,且拥有一头乌黑、全无人工色彩沾染的头发,但教人印象深刻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而是她购物的方式。和她在大卖场碰过了无数面,可从未与他的视线交会过,她总是专注在货架上的物品,不像他还会去观察周遭的人。
她走路动作很快,经常看见她快速推著推车与他错身而过,往往一阵风从他身边扫过,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这位姑娘越过他了。
此外,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味道,但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就像已养成的习惯,每回到了星期一去卖场焙物时,他总会下意识的寻找她,看到她后,便在心中和她打招呼。
现在——她终於正眼看他了,只是——不在大卖场中,而是在地检署检察官的办公室,这情况有点出人意料。
他挺了挺胸膛,看她会不会认出他来,不管是卖场会碰到的那个家伙,或者是……目前当红的“知名倒楣律师”……
可她没有,只是用陌生、淡然带著探索的目光望著他,令他有种冲动,想对她比个V字手势。
他很快注意到,她不像其他的女人一样,在看到他的容貌后,会两眼睁大,面色泛红,露出害羞局促不安的神情。她就只是——只是探索,即使隔了一小段的距离,也能感觉到那份专注,而他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时检察官散了开来,讨论完毕,她的视线及注意力亦立刻转移,他顿有松口气之感。
好奇归好奇,当魏晓昭走进来时,他没有多加询问。
“学长,你忙的话……”
“抱歉!本想跟你多聊一会儿,但临时接到一个案子,就是在飞腾大厦发生的女人坠楼案,原先侦办这件案子的检察官,在今天早晨出门时突然出车祸,所以改由我接手。”
羲雅知道这个案子,新闻有相关报导,而且这案子刚好发生在他家附近。
原以为是件单纯的跳楼自杀案,但在目击证人指出亲眼见到死者是被人带到顶楼推下去时而引人注目,确认为谋杀案。
目前只知道凶手是死者的男友,可死者生前交往复杂,想找出谁是凶手,可得费番功夫。
他看向那女子。“那位可就是看到凶手把死者推下楼去的证人?”
“是呀!就是她,今天请她来再叙述案情及指认嫌犯,因为案发当时,大楼的监视录影带全都遭窃,她的话是重要证词。”
羲雅一脸深思。“遭窃?!太巧了吧!”没想到她真住在他家附近。
“是呀!巧得过火了。”晓昭微笑附和道。
虽然是笑著讲,但目光却是锐利的,羲雅知道,这案子已引起这位学长极大的兴趣。
“那学长你去忙吧!有空再来找你聊天、喝咖啡。”
“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带我老婆去你家玩。”
“欢迎至极。”
当他走出去时,经过“白雪小姐”的面前,但她并未抬头看他,反维持固定的姿势——低著头看著地上某一点。
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今天视线能够交会,他觉得挺有意思,不知道下回在卖场相遇时,她是否会抬头看他呢?他不禁有些期待她的反应。
洒月兑一笑,他离开了检察官办公室,浑然不觉“白雪小姐”后来有抬头目送他的身影离去处。
岚春面无表情的看著那人挺拔的身影及俐落自信的走姿。奇怪!有点眼熟,好像在哪看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唔!没想到这个地方好看的男人还不少,不是有人说检察官、法官没几个是帅哥、美女的?
虽不认识这男人,但猜得出他是个公子,因为他长得帅(偏见);对女人很有一套(还是偏见);不可一世、恃才效物(超偏见);经常让女人伤心、苦苦哀求要他不要离开她……(超无敌大偏见)。
会让她迅速做出上述这些结论,全因为方才的四目交接。
除了上回因目睹杀人事件被惊吓到,导致心跳不规律,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平复下来,哪知又因方才的对看,心跳再一次不规律,令她不得不承认那男子有双她见过最迷人的眼睛。
唉,真是的!他们又不认识,他干么对她乱放电!真是太没礼貌了,她摇摇头。
“纪小姐!”
她立刻回神。“是?”是另一名帅哥检察官,但他给人的感觉则温和多了,令人感觉还挺舒服的。
“请跟我到侦讯室一下,我们再做一次笔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