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宁静海 第九章
作者:孟华

“欢迎光临!请问妳要点什么餐?”

“请给我三号餐,可乐不要加冰,这样就好。”客人一点完餐,视线便在店内乱瞟,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好的!马上为您服务。”

近来这家麦当劳的生意好得出奇,尤其不少穿著制服的女学生,几乎一放学便涌进来,而她们来此的目的全都是为了想要一睹在这边打工的男子,听说他长得比偶像明星还俊美,她们为他取了一个封号叫“麦当劳王子”。

一楼的位子几乎都已坐满了女学生,她们的目光恨不得穿透包围住厨房的墙壁,看到正在里面忙碌的身影,或者期待他可以机动性的调到前面柜台做支持,而不是只能在他转身将包好的汉堡上架时匆匆一瞥。

五点是他下班的时间,众人无不屏息等待他走出厨房的那一刻,有些女生握紧手机,准备在他出现时就冲上去要他的联络方法。

但五点到了,他却没有马上离开,相反地,他杵在厨房里,继续工作着。

正当众人巴巴望着,过了五分钟,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刚开始本来没人留意她,可当她们发现麦当劳王子一见到那女的不仅从厨房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更像冰山溶解般地露出灿烂微笑,向她点头打招呼,众人立刻转移视线,打量那女子。

那女子绝对比她们年长,简单的白色短贴身衣服和牛仔裤,再加上清秀面容,出众的斯文气质,让人猜她可能还是大学生。

是……麦当劳王子的姊姊?

那女子走到柜台点了餐,不一会儿,麦当劳王子提着她点的餐走出来,令人张大嘴巴的是他毫不避讳的伸手搭上那女子的肩膀,状极亲昵的一同走了出去。

一群少女纷纷丢下食物追跑了出去,不过只见那对俪人边走边公然的同喝一杯饮料,亲密笑谈的神情将两人的关系表露无遗,顿时碎了一地芳心。

似乎可以察觉到身后投来杀人似的目光,淳宁摇摇头。“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叫我到你店里找你,想向我宣示你多有魅力吗?”

“对呀!若妳没有好好把握,是妳的损失。”

横睨了他一眼,真敢说呀!

这几天因为暂时停笔不写稿,所以当她下午醒来后,简单将家务整理完毕,便会出来闲逛踩街,再与打完工的他相约见面,然后两人会一起吃晚餐、看电影。

不可否认,和他走在一起时,会引来相当多的注目,主要来源都是女人,当然也有些男人的--

忍不住问他对自己外貌出众有何看法?

“无往不利!”

丢出这四个字,自大得足以让人想将他掐死。

不过他接下来丢出的话,也不禁令她哑然失笑。“不就是这副臭皮囊!”

若说她不在意跟他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姊姊”,那是骗人的,尽避她已刻意打扮年轻,想缩短外貌的不协调感,但是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很可笑,掩饰又改变不了事实,索性选择坦然以对,管他人用什么异样眼光看他们,这是她的人生,又不是别人的人生。

“我看那些等你的女生中,有好几个长得很漂亮。”

“是不错呀!身材也挺棒的。”

她冷哼一声,毫不迟疑地将嫉妒和怒气显露出来,想开了后,她的感觉反而可以表达得很直接。

他轻笑。“虽然我很想说妳是最特别的,不过以妳的智能肯定认为我只是在唬咔妳、说好听话,所以讲实话比较好。”在她面前,他不需要伪装,能以最自然、真实的那一面面对她。

“看到那些条件比我优的不会动心?想偷吃?”

“暂时没胃口喽!而且说真的--根据我过去尝过千娇百脂的经验--”他低头靠向她的耳边。“我现在只想吃妳,吃别的我怕会拉肚子。”

她忍不住被他逗笑,他真的很懂得哄人,真难为当初没让他继续做男公关,造福其它女性。略一正色。“你根本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被搞得时时刻刻排满行程,难以休息。”

他眨眨眼。“没错!为了让妳满意,我得时时维持最佳状态!”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再度噗哧笑出来,脸孔红红的,贴近他,心口甜滋滋的。

这几天几乎可以说是她这几年来感到最愉快的时刻!他让她再一次感到年轻、快乐以及活力,而她也想让他感到快乐、幸福,只要她能做得到!

写了这么多年的小说,她原以为已经明白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可以玩弄什么样的规则,但到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乃是个新手,需要不断地学习和了解。

“在想什么?”他开口问道。

她本来想回答的,可记起一件事。“为什么你老爱问我这个问题?”

他看着前方,嘴巴紧闭着,一脸不想回答的模样。

推推他,命令道:“说!”

饼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妳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我会觉得自己被妳拋下。”

“咦?”她不解。

他看着前方。“我觉得……妳可以轻易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自得其乐,但--那却不是我能进去的地方,我只能在外面徘徊。”

她心一凛,拉住他停下脚步,转过他的身子同他面对面。“你觉得自己被拋下吗?”她真不晓得在他眼中她有如此的表现。

眼底闪过一丝不愿承认的脆弱。“嗯,很容易就被拋弃。”当她望向远方,神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种怡然和自得,是很让人……嫉妒的,尤其看到她专注观月时的表情,更是如此。

她轻轻叹口气。“他也曾这样说过……”

“他?”皱眉。“妳的前男友?”

“对!”她从没想过,这也可能是导致何文彬变心的原因。“他也总是这样指责我,经常没把眼光定在他身上、注视着他,只想着自己的事,但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当我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时,有大半时间都是想着跟他有关的事……但他却以为我没看着他,就是不理会他……”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她还很气自己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去编想跟他会有的未来,所以当完全没有实现时,心中那股怨恨和懊恼,就这样牵绊了多年……

现在想来--徒呼可悲又可笑。

他定定看着她。“那现在呢?妳有想着我吗?”语气中有着压抑的急切。

她望向他,然后露出很甜的微笑。“有!我都有想着你。”不过说完后她就为自己的老实感到后悔了,因为他脸上的满意和自得让人看了……很想扁他,更别提他说的了--

“那就好!”他一脸臭屁地说道。

币上电话后,她发了一会儿愣,才起身走到他的房间敲门。

“进来!”

一进去便看到他正在念书,她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

这些日子他们商议过了,她竭力劝他回学校念书,他本来不愿意的,去年补习一整年,今年是有参加联考,可联考之后他没有领成绩单就离家出走,因此也错过了选填志愿的机会,当她知道这件事,气得直骂他猪头,不过骂也无用,现在大学都已放榜了……

她力劝他再冲一年,进大学找出自己想念的科目和领域,他本来不愿意,因为他想多尝试一些工作,然后再找出自己的兴趣。后来还是听话了,不过他坚持重考费用由自己负担,不愿麻烦她,所以他要先打工一阵子,存够钱再去补习,也算是双管齐下,既然他作出这样的决定,她自然是支持了。

“还看得下去吗?”看他一副闷闷的样子。

“当然看不下去,现在碰到教改,所有教材年年换新,都要从头来。”他扮个鬼脸给她,向一同打工的高中应届毕业生借了书回来看,一看真让他觉得苦不堪言。

她只能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就咬牙撑过吧!”停了一会儿。“过几天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

“嗯!我一个月都会回南部一次,跟我家人聚聚,预计待两、三天就回来。”

他看着她。“妳要一个人回去?”

“对!”

他安静片刻。“……妳会跟妳的家人提到我吗?”

她摇摇头。“暂时不会,他们都很保守,对我一个人住在台北已经不高兴了,若知道我跟男人同居,他们会气疯,二话不说的禁止我回来。”她很坦白地说道。

这是他们两人无法避免会遇到的问题,关于未来--

“妳会羞于向妳的家人介绍我吗?”

“不会!但还不到时候。”她手环抱着胸。“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将只交往不到一个月的男生带回家吧?”

“那要交往多久,我才能被妳带回家?”他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看进她的眼,没错过她的惊愣。

“你……懂得『带回家』的意思吗?”她反问道。

“……知道。”

“我只会带我的准老公回去。”她伸手抓住他的脸庞。“你还不合格。”

猛地,他把她压倒在床,牢牢锁住她。“那要怎样才合格?”

她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这话题有兴趣,原本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个嘛……”她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眉、鼻子,来到他的鼻梁,视线相锁,传达着无声的讯息。

谈永恒不变的承诸--对他们都还不到时间。

她倏地露齿一笑。“就看你的表现喽!”特意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希望他别再追究下去。

而他顺着她的意思。“什么样的表现?”他扬扬眉。“这种吗?”话一说完便立刻低下头吻住她,吻得她七荤八素、气息不稳才抬起头。“这个行不行?”

她又喘又笑道:“不行。”

“那这个呢?”他开始朝她敏感处进攻,她忙大声求饶,经过这些时日,对她的娇躯再熟悉不过,可是一想到她要离开好几天,将看不到她、抱不到她,他的心就开始揪起……

可恶!他真像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

对自己既恼怒,但也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感到不安,虽然他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粗鲁,可是一碰到她,他体内的贺尔蒙总是会飙得乱七八糟,不容易控制。

狠狠燃烧了好几回,好似要将未来几天的分补足,最后两人皆虚月兑得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待气息平静下来,她才渐渐恢复意识,“节制”这两个字像是警告灯一样在脑海中闪个下停,只是碰到他的横冲直撞,什么警告标志都失灵,从旁边传来稳定的鼾声,知道他睡着了。

转头望向他,注视他的睡脸好一会儿后才轻声开口说道:“如果我们交往很久、很久后,你对我没有厌倦,并且决定好要给我幸福,准备好跟我生儿育女时,我就带你回去。”

会有那么一天吗?

她不敢想,她希望有,但天知道会有什么变量呢?

“你好,我……我叫毛毛,可不可以跟你做个朋友?”一个看起来像国中生的少女怯怯地对他开口道。

他朝她身后的护卫队看了一眼,只见那群小女生一接触到他的视线,立刻吃吃笑了起来,还对他挤眉弄眼的。

唉!他才刚满二十岁,可看着这群芳华正盛的青春美少女,他居然不兴半点波澜,对她们的告白只有无奈和……厌烦,尤其眼前这一位,应该是这些时日来第十个跑来拦住他的。

他调了一下背带。“抱歉!我不是很爱跟人交朋友。”他尽量持平语气说道,希望对方能就此接受他的拒绝。

可当对方不的时候--

“为什么?交朋友是件好事,而且我--”

“我不喜欢跟比我小的女生交朋友!”这回语气就偏冷了,这样说得更明白,而且也不再客气的越过对方快速离开。

就算失礼他也顾不得了,其实他心里急着想回去,因为今天是她回来的日子,他想去车站接她。

天!她才去三天,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他变得异常焦躁、心烦意乱,觉无法睡好,打工时还精神不济,连连犯了不少错,所有人都察觉到他不对劲,但--即使他知道,可也控制不了。

这三天中,她有抽空打电话给他,但两人聊得不多,因为他只问她何时会回来--像个不停地在吵大人回家的孩子,变成这副德行,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若非她没有告诉他她家的地址,只怕早忍不住冲去南部找人了,苦苦撑了许久,好不容易捱到今天……

看看手表,距她火车到站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时间绰绰有余,正当他打算过马路走到对面的捷运站搭车时,突然一辆汽车横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忍不住想破口讦谯几句时,突然从车上冲下三个大汉,趁他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制住他后便强行押上车,车子很快发动加速离去,留下见到此幕一脸错愕的路人们。

“阿宁,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要随便乱嫁!现在的男人要睁大眼睛看,不能只看一项就决定。”

“嗯!”犹豫了一下。“妈,妳会反对我跟比自己年纪小的男生交往吗?”

“不赞成也不反对,只要妳不笨到自己出钱养男人就可以了。”柏母一边低头拔着番薯叶,一边说道:“不结婚没关系,能养活自己就行,但是交男朋友还是要小心,如果碰到只会依赖妳的就不要,那种的只会伤害妳,不会给妳幸福。”

母亲的开通超出她的预料。“我知道。”

“妳交了一个年纪小的男友?”母亲锐利的目光逼过来。

“没有……”垂着眼,专注地撕着番薯叶根的外皮,不敢让母亲精明的眼看出她的谎言。

“花总是在盛开时最美丽、最引人欢喜。”柏母突然进出这么一句话。

望着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想到和母亲之间的一席话,她想--母亲还是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吧!只是迫于她在家时间短暂,所以未再细谈。

花期一生只有一次,开过后便谢了……

小是明知人也是如此,但对爱情的渴求依旧是那样的浓烈,难以轻易的放弃,希望爱情的花朵可以盛开,能开到持久永远……

也许这只是一种奢求,却也是她无法放弃的欲念。

蓦地,眼皮跳了一下,随即被一股浓浓的不安感包裹住,脑海中则出现了他的身影。

她不禁皱起眉头,手抓紧胸口的衣裳,天!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作梦也没想到,父亲陈伟亨会派人把他抓回去!包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再度看到“老师”罗明君。

“妳怎么会在这?”

“不在这,我能在哪?”罗明君露出娇媚的笑容。

他瞪着她,然后冷笑。“原来是谎言!”眸中的冰冷足以冻毙所有的生物。“你们还是要结婚?”

罗明君偏头看着他,嘴角妩媚的扬起。“怎么,还在为这事气我吗?”正想向他靠过来--

他沉下脸。“我说过,若再让我看到妳,我就把妳给杀了。”他冷声说道。

没想到罗明君听了不仅不害怕,反而露出兴奋的目光。“真的吗?你现在看到我,还是会恨不得将我给杀了?”

听到自己将被杀还可以兴奋成这样?她真是病态!他掩不住厌憎地想。

瞪着她,试图厘清再次见到她的感觉,真的!如果是一个多月前,只怕一看到她,便会忍不住抓狂,可现在--

罗明君真的很美、很亮,原先吸引他的就是她身上所散发的强烈魅力,因为她是个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拥有无与伦比的自信,同样地,她也会轻而易举的利用、操纵他人来满足她所要的,对她而言,他的价值跟个好玩的玩具差不多。

当彻底将“爱”这张面纱拋去之后,愈能清楚的看到她这个人。

对她是很怒、厌恶,但已不会再失了理智,至少--他知道这世上会有人不希望他做出这样冲动的事。

聪明点!不要让她毁了你!那理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我不会,因为妳对我一点都不重要,再也无法影响我。”他坚定地说道。

“是吗?”罗明君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嘟起嘴巴走向他。“一定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面,所以磨钝了你的记忆,我可以帮你复习,就像我以前帮你复习英文一样,让你记忆可以更加深刻--”

见她毫不知羞的逼近,他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我不打女人,但对妳是例外,因为妳根本就是不知羞耻的禽兽!”

被打倒在地的罗明君一脸震愕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动手打她。

“我警告妳,若妳再来纠缠我,我就上网公告妳所做的丑事,让妳成为社会新闻的头条和笑柄。”她跟那人一样,最大的罩门就是丢不起脸。

“你毁了我,也同样会毁掉你爸爸和自己。”罗明君恼羞成怒地说道。

他扬眉冷笑。“告诉妳,我一点都不在乎!”说完,他便走出房间。

罗明君作梦也没想到,曾是她裙下之臣、对她言听计从的他,竟会做出这样的反击。眼前的人,才短短一个多月未见,他的改变却如此惊人,已没有少年时期的生涩、焦躁、无所适从,他怎会成长得如此快,已经像个……男人?!

为什么?是什么让他有此转变?

一走下楼梯,就被之前强硬将他带回来的两人拦住,他们是他父亲新聘请的保镳,如今的任务就是看着他。

想将他软禁吗?他冷笑。

“我要见我『父亲』。”后面两个字简直是咬牙挤出来的。

“请等一下,先生现在在处理公事。”

二话不说,双手撑住楼梯护栏,不客气地抬脚踹人,让那两名保镳往后倒在地上。

“他得优先处理我的事!”威严地丢下这句话后,毫不犹豫的越过他们。

推开紧闭的书房门时,他突地想到--这里,打他有记忆以来,这栋房子里他几乎没踏足过的就是这间书房,因为男主人在的时候,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入打扰,当男主人不在的时候,这里则是深锁着--只有男主人有钥匙。

小时候他曾经调皮地转过门把,也习惯性的知道转不开,直到有一天--居然开了,当时男主人不在,家里其它人--包括母亲、佣人全都各忙各的,没人察觉到他的行为,面对这突然开启的书房,他有些不敢相信,但也没错过这个机会。

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迎面扑来的空气有着父亲惯抽的雪茄烟味,就像闯进了巨人国一般,宽又高大的书架上摆着厚重簇新的书籍,中间则摆了一张很大的木桌跟特大号的黑色皮椅,旁边还有一张大床,一切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样的巨大。

原来这就是父亲的书房--他终于知道屋子里最神秘的房间长什么模样了。

兴奋的情绪驱使他爬上了大皮椅,小小的身子立刻被椅子吞没,动一下,椅子便会旋转,于是蹬着桌子使力,让自己坐在椅上转呀转的,感觉整个房间也都在旋转,快乐的笑声下停地从他的嘴巴逸出。

就在转呀转的时候,突然看到父亲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笑声立刻打住。

皮椅慢慢地停下来,刚巧就停在面对门口的方向,他怯怯地迎上父亲愤怒的视线。

眼睁睁看着父亲大步朝他走过来,一把揪起他。“谁准你进来这里玩的?”

等他再回神时,他已经被拎到门外,听到父亲厉声喊着母亲的名字,不一会儿母亲便慌慌张张跑下楼。

“妳是怎么看孩子的?”父亲拉大嗓门责怪母亲。

母亲面露困惑,听了好一会儿父亲的指责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母亲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听着。

“我的书房不是游戏房,里面摆了多少重要的东西,如果孩子进来乱搞,那还得了?”

案亲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似的打在他的身上,但身体不痛,心却很闷、很难受,只想放声大哭,恨不得用手摀住耳朵,将父亲的声音隔绝在外,尤其父亲毫不留隋地将他的错误全都推到母亲的身上……是他害妈妈被骂的。

终于--在骂了近半个小时后,母亲牵起他的手,开口说话。“既然有那么多宝贝在这个房间,就该好好锁好,不要让孩子轻易的跑进去,我还担心他会看到不该看的!”母亲淡淡地说道。

“妳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怒冲冲地问道。

母亲冷冷瞅了父亲一会儿。“自己心里有数。”说完便牵起他的手离开,而父亲却出人意料地不再咆吼,沉静了下来。

当时他太小,所以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母亲带他上楼后,也只是轻柔的告诫他。“以后如果房间锁着,就不要随便进去,不然受伤最重的会是……自己。”

他没有听懂母亲的言外之意,但却记下了,房间若是锁着,就不要随便进去!因为母亲说这话的表情是如此悲伤。

直到长大了,他才知道,这间书房不只是“书”房而已……而他也不曾再去开启那扇书房的门,连那种念头都没有。

案母分房,情感疏离是可预见的,父亲外遇层出不穷,也都见怪不怪,只是他从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公然的在母亲同在的屋檐下明目张胆的乱来,到底置母亲于何地?

他想--从懂事开始,他便已恨起了父亲。

而这间书房,他更恨,因为不知父亲在这做了多少对不起母亲的事!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但是--为了彻底的自由。

他狠狠、用力的推开门,站在门口瞪视前方坐在皮椅中的男人。

陈伟亨正在讲电话,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跟对方又说了几句,便把电话挂掉。

虽说是父子,两人的外貌同样出色,但陈靖睿较像母亲,有种阴柔美,而陈伟亨因长年纵欲,虽有好相貌,却已显露出堕落和年龄的疲态。

他们如两头雄狮,不相让地互视对峙着。

“你干么叫人把我抓回来?”靖睿冷声问道,竭力控制住满腔的怒火和恨意。

“我还是你的父亲。”

他嗤笑。“这种父子关系有需要再伪善地装下去骗自己吗?”

陈伟亨面无表情。“也许你不想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我不否认是事实,但你到底想干么?以为我会再继续乖乖待在这个家吗?以为我不会反抗吗?”他现在很想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毁去。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才愿意留在这个家?当初你要我在罗明君跟你之间做选择,那我现在选你,如何?之前我并不晓得你跟她之间也有……”陈伟亨轻咳一声。“既然知道了,我也不想跟你抢,爸爸抢儿子的女人这种话传出去会笑死人,既然你要她,那就给你吧!不过只准把她当情妇,绝对不可以娶她进门,知道吗?”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考逻辑?

深吸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然他无法再说下去。“这就是你让她继续留在这的原因吗?给我?荒谬至极,你怎么以为我还会要?”

“你不要,那我就把她赶出去,不要让她成为我们父子之间的疙瘩,一切重新再来,如何?”陈伟亨往后靠着椅背说道。

“你高兴怎么对她我没意见!但即使你将她赶出去,我跟你也不可能重修旧好。”

陈伟亨沉下脸。“那你将条件开出来,你到底要如何?”

他真觉得很悲哀,为什么事情会变到这样的地步?荒谬感飙到最高点,最后忍不住低笑出声,愈笑愈大,几乎无法抑制,只是笑到最后,眼泪还是忍不住流出来。

他伸手抹去那下该有的泪水,真的看开了,缓缓抬起头,看着那提供自己一半生命的男人。“如果你可以让我妈活过来,我就愿意回到这个家。”

“啪”!猛地拍桌。“你这不是在说天方夜谭吗?死人还能再活过来吗?摆明了就是在找麻烦。”

“我不是在找麻烦,的确,人死不能复生,同样有事情发生了,就不能假装没事,这个家--是因为我妈在,所以才有意义,对你--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有,也在你不断无情地伤害我妈以及用冷漠对待我的情况下,消失殆尽。”他走到木桌前,手撑着桌面往下俯望。“你知道我恨你恨了多久吗?十几年了……从我上小学开始!”

这是陈伟亨第一次这么靠近看着儿子的眼睛,而其间的恨意,令他重重一惊,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如果他不是“父亲”,只怕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这个孩子真的那么恨他?!

顿时陈伟亨像泄了气的气球。“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可恨,他当时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居然没多生几个孩子,如今这一个却只会忤逆他?!包气的是,这回为了再婚去做身体检查,赫然发现身体在这几年应酬、饮酒过度的折磨下,精虫数目和活动力皆不足,他想再拥有孩子的机会几近于零,若非如此,他又岂会去找回这个逆子?!

“你曾做到父亲该做的事吗?”

“我让你有吃有住、用穿不愁,还不够吗?”

“这就是父亲吗?”他摇摇头。“我当你是施舍让我跟母亲活下去的『主人』,打我有记忆以来,从未曾感受到你的父爱和关怀,你知道最好笑的事是什么吗?”他顿了一下。“现在我跟你讲的话,可能是我们成为『父子』以来头一次讲那么多话,你没发觉吗?”

“是你妈阻止我去亲近你!”陈伟亨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吗?”这话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了。“你敢说,当你偷偷带着女人回家乱七八糟的时间,不够你过来跟我说说话、关心我功课一下吗?哪怕只是一、两次都可以,但--没有,你从来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愈来愈大了,我也愈来愈不认识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

“既然如此,那未来就继续保持这样下去吧!”他深吸口气。“只跟你说一会儿话而已,就让我觉得--也许我们当陌生人会比当父子好。”

“你--”真是气死人。“难道你下在意我把所有的家产和财富都给别人?”

“我已经跟叔叔说得很清楚了,我不稀罕,你真的可以再娶,也可以再多生几个孩子继承你辛苦打下的事业。只不过我要提醒你,若你真的有新的孩子,请好好对他,不要像对我那样的残酷、无情。”

听到这,陈伟亨已经气得全身发抖,这就是他的儿子吗?“你真的是……逆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只是像你对妈一样对你,不过真的,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对双方都好。

陈伟亨再也忍不住的从皮椅上站了起来,准备冲过去教训儿子,孰料才一起身,心脏便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抓紧胸口,往后倒坐了回去。

他紧皱眉头。“你怎么了?用苦肉计吗?”

可愈看愈不对,冲过去扶住陈伟亨,因为他脸色真的变得很难看,他立刻大喊叫人进来帮忙。

不一会儿,那两名保镳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将陈伟亨扶出去,送医急救去了。

而他则立在原地,面色苍白,无法动弹……

淳宁心焦的狂跑上楼梯,以最快速的方式打开门。

暗--

啪地打开灯,鞋子匆匆月兑去,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

她抚着胸口,重重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从她在火车上时就莫名的感到不安,上车前,两人还通过电话,他说会去接她,跟她约在车站的7-11碰面,可打她一下车,那种不安感愈发浓烈,在便利商店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打电话到他打工的地方,他们却说他早就离开了,而家里电话也没人接,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去?

等了快一个小时仍不见他的身影,所以便自行回来,只是回来途中,愈想愈不安心,无数的可能性闪过脑海,会不会在他过来接她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尤其当她冲回家里,却不见他的人,恐惧更加深了。

他人到底在哪?出了什么事?

空荡的屋子回答不了她的疑问,地不禁环抱住自己,在屋子里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直到走到脚酸了,才颓软的倒进沙发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丰富的想象力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思考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此时正深深凌迟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钟的滴答声也愈来愈刺耳,几将淹没了她。

视线移向墙上的月历,突然发现--再过一天,正是一个月前跟他相遇的日子,那时他跟她订下约定,在一起一个月,如果不满意他的服务,他就会离开……

她不禁一阵眩然,一个月,发生多少变化--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被他深深牵动了,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所以即使在面对何文彬时,也是因为有他在,她才可以放得那么彻底,但--若他不在了,她的心又该如何修补呢?是否要像过去一般,透过文字,抒发那股伤痛和怒恨?

这样做只是重蹈覆辙而已,可不这样做,她又能做什么?

思及此,她起身奔向工作室,希望可以透过文字将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痛苦给释放出来。

她开始疯狂打着字,想到什么就打出来,毫无章法,enter、enter再enter一段接着一段,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即使泪水已泛滥成灾,模糊了视线,可仍凭感觉敲打着键盘,不管对与错,不管计算机是否不停地发出滴滴声,直到哭到再也喘不过气来,倒在计算机前。

突然,她听到大门被开启的声音,猛地一震。

慌乱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急奔到工作室的门口。

他回来了!一身狼狈和急喘。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泪汪汪瞪着他。

而他月兑下鞋子,快步的朝她奔过来,一把抱住她,然后整个脸埋在她的颈边,全身不停发颤着。

靶觉到有热流滴进脖子时,才知道--他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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