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悠以为告别周伟升夫妇二人后,武悔应该会带她回大宅院,和干爹、干娘相聚,遂一路愿息在他温暖的怀里,待马匹不再前进时,她才缓缓睁开眼,以为他们已到大宅院。
然而,眼里望见的居然是她熟悉的景象,那一屋一瓦、一梁一柱,是她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啊!
睁大眼,季如悠不敢相信居然被武悔带回这里,她的一颗心顿时慌乱不已。她没忘记当自己趁夜逃出这里的那份恐惧,更忘不了娘亲对她的绝情,她不想回到这里,让痛苦的回忆将她近日的好心情击溃。
“你……我不想回来,带我走,海,带我走!”她小手揪紧武悔的衣襟,表情又惊又乱。
“悠儿,你不想夺回家产吗?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爹辛苦大半辈子的家产,拱手让给别人?”武悔轻抚着她的发,平静地指出。“你都知道了?是晴儿告诉你的?”
“的确是晴儿将你的遭遇告诉我,所以这次我会跟你一起,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讨回来。”
“你要怎么做?”她被他引起好奇心,两眼不再写满恐惧。
他当真有办法夺回季家的一切吗?
“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悠儿,你只要遵照我的意思去做,我会替你讨回一切,你相信我吗?”武悔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
季如悠认真地点头,回道:
“我相信你,当你对赵姑娘说你的妻子只有我一人时,我就相信你是我这一生的依靠。
“原来我以前做过那么多证明自己心意的事都没有用,你只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把自己交给我啊!”武悔一副十分扼腕的表情。
“你好讨厌,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她嫣红着脸岸头不依的捶向他。
武悔发出纵声如雷的大笑,捉住她的手腕,倾身吻上她嫣红的小嘴儿。季如悠来不及抗议,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和他拥吻。
***
“你准备好了?我要敲门了。”武悔牵着她的手,笑望着她红似火的双勤。
呵!他就爱她动不动就脸红的俏模样。
季如悠点点头,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家、她生长的地方,没什么好怕的!
武悔正要敲门,一旁的妇人经过瞧见便趋上前来,一张长满麻子的脸看来十分吓人。
“你们是外地人吧?”妇人主动询问。
“大婶何以这么说?”武悔回身细问。
“因为这季府已经没人了,听说里面还闹鬼呢!”妇人一脸惧怕地指指他们身后的大宅子。
“闹鬼?”武悔扬起一眉。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婶?”季如悠跟着回身问。
“还不就——咦!你好眼熟啊!泵娘。”妇人眯着眼频频打量她。
“我就是这季府的女儿,如悠啊!”季如悠急急捉着妇人的手,继续追问:
“请你告诉我,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她已做好准备要面对自己叫了十七年的娘,万万没想到才回来,这里已人事全非。
“你就是逃出季府的那位女儿?还好你逃得快,孩子,不然你现在也不能一脸幸福的站在这儿。”妇人替她感到万幸。
“大婶,不知你可否先告诉我,季府究竟出了什么事?”季如悠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熬人深深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
“你确定你想知道?”
“大婶,你就把详情告诉我们,也不枉我们专程赶回这里。”武悔环住季如悠,给她有力的支持。
“唉,其实这都是报应。村里的人都知道季府被一名自称葛老爷的无耻之徒霸占,听说还是季夫人在外的姘夫,却在季老爷死后没多久,就将姘夫带进府里,让姘夫在一夕之间成为季府的男主人。这位葛老爷在霸占季府后,便开始他奢侈的生活,不仅全身珠光宝气,并挥金如土,更自设三宫六院,建立足以媲美帝王的后官,总之日子过得极尽奢华,好不享受。”妇人说起这段人人皆知的过往,不禁啼嘘不已。
“然后呢?”季如悠追问下去。
她想知道的是娘亲呢,那个照顾她十七年的娘亲呢?何以这整段内容完全没提及娘的事?她可以想像娘亲面对自己带进来的男人,居然过着左拥右抱的帝王般生活,心里一定不好受。
“你如果想知道季夫人的下落,你恐怕要大失所望了。当季夫人知道她所带进来的男人,居然只是利用她得到季府的一切,这季夫人会作何感想?识人不清、引狼人重,恐怕犹不足形容季夫人心里的悔恨交加。她把一切都给了那个男人,
所为的只是想求得一生依靠,但最后得到的却是凄凉的下场。她被葛老爷软禁在一处密闭的贮藏室,时时悔恨着自己
那男人取得一切,她却失去所有,
她一并抛弃,这一切是她罪有应得。
牙切齿,气忿难当,但看着季如悠。
“娘死了?我不相信,你骗我!”季如悠掩面失声叫喊,她这才知道自己再恨娘,她也不希望娘死去,毕竟那是她叫了十七年的娘啊。
“孩子,这种事我又何必骗你呢!季夫人她在亲手杀了葛老爷后,就跟着自缢了,结束她错误的一生。”
“是季夫人将那男人杀死?”武悔有力的手臂抱住伤心落泪的季如悠,并提出心里的疑惑。
一个妇道人家如何亲手将一名力气绝对大于她的男子杀死?“的确是季夫人所为。那日,那男人心软,将她放出来散散心时,她却以酒灌醉男人,再趁男人酒醉之际,拿出匕首亲手解决了他的性命,随后就在男人旁边悬梁自缢了。他们死后,这季府的所有人没人敢留下来,一个个带着几件有价值的金银珠宝,先后逃离这听说夜里会出现鬼魂的地方。”
季如悠泣不成声,靠着武悔不住地频频落泪,武悔则不时低头细细安慰她,眼里是满满的不舍与心疼。
望着这一幕,妇人突然露出欣慰的微笑,正好教武悔不经意发现,但他未动声色,仍哄着怀中的小人儿不要再伤心。
“夜深了,你们不要在此逗留,以免发生危险。”妇人缓缓道,准备离去。
“请等一下,大婶,我想悠儿有话对你说。”武悔突然叫住熬人的身影。闻言,泪眼汪汪的季如悠不解地看着武悔,她没有话要说啊?“悠儿,你不想跟大婶问你的娘亲是否曾想过你。或者感到十分后侮她把自己疼了多年的女儿赶出了季府?”
“季夫人当然后悔,当然想过自己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的女儿,也是她疼了十多年的孩子。但是当她后悔,一切为时已晚,什么都来不及了。不过我相信若是季夫人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找到幸福,我想季夫人在九泉底下也能安息了。”妇人有感而发。
“我没有很过娘,我真的不希望她是这种下场。海,带我离开,我好难过。”季如悠求助于丈夫,只想投入他那宽阔的肩膀,把一切交给他。
“好,我带你离开。”武悔揽腰抱起她,同时也瞧见那妇人对他露出安详的笑容,慢慢从他视线里往后直退,一直到缥缈无踪。这一幕他并不感觉害怕,先前他就有这种预感,只可惜她们母女最后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许是悠儿的一句:没有很过娘,让季夫人安详地带着笑容离去,也让这一场遗憾的境遇就此结束。
“不要难过,悠儿,你娘一定会知道你这些心声,她会安息的,你放心。”将始终埋在他颈项,以致错过这一幕的季如悠,紧紧地搂在怀里,武悔知道这一刻不适合将大婶就是季夫人的事说出来,一切待明白再说。
***
棒天,在客栈休息一晚,心情稍复平静的季如悠,这才从武悔口中得知——
“你说那位大婶是我娘?”季如悠睁大眼,走向正在着衣的武悔。武悔扣好袖扣,并肯定地点头回应她的疑问。
“你怎么肯定她是我娘?你没见过她。”季如悠闻言,表情充满不信。那个脸上全是麻子的妇人,居然是她娘?她却无法一眼就认出来,反而还得由武悔来告诉她这个事实?
“不,她不是。海;我娘即使是上了年纪,但她仍风韵犹存,是个美人,才不是满脸麻子的老妇人。”她据理力争,不愿承认娘亲就站在她面前,她竟然没有认出来。
“悠儿,你娘是故意不想让你认出来,才会伪装成那个模样。”“为什么?我就是想见她一面啊!”
“或许是你娘自知愧对于你,才会这么做。”武悔安慰道。
“所以娘她没有死咬?”季如悠眼睛为之一亮。
武悔表情敛下,遗憾地摇摇头。
“她死了,悠儿。”
“可是你明明说大婶是我娘,她昨晚才和我见面、说话,如果她是我娘,她就还没死,我要回去找她。”季如悠转身想走。
武悔捉住她的手臂,坚定地对她摇摇头,道:
“那只是她的魂魄,悠儿。她因为想见你,才会在我们面前现身。”
“我不相信。”
“我是亲眼看见她像一缕烟消失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们不信。”武悔语气肯定。
季如悠脸色转为苍白无助,她抡起拳头,一再的捶向他,控诉地叫着。“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如果你跟我说她是我娘,我会告诉娘,说我一点也不恨她,我真的不恨娘。”
就算她曾经怨过娘的绝情,她也未曾想过要恨她一生,偏偏这话娘再也听不到了。
“你说了,在昨晚你就说过了,也正因为听你说:你没有恨过她,你的娘才安详的带着笑容离去。我想她是因为想见你一面,得到你的原谅,才在季府徘徊不去,所以一见到你回来,便化做别人的模样,向你述说她的侮恨,以及季府的遭遇。”武悔任由她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唯有如此,她的心情才能得到舒解。
“你该早点告诉我,悔,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季如悠接受了他的说词。
因为唯有娘本人,才能将自己的亲身经历描述的那么完整,更何况是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她太悲伤了,根本无心顾及其它。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悠儿,我也是在听见她提起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才肯定她的身份,因为只有你娘本人才知道你并非她亲生。然后待我确定她的身份,她已经带着安详的笑容安然离去。”武悔解释着当时的情形。
“海,我们去见我娘,好吗?”
武悔嘴角不住抽搐了下,揉了探眉心,耐着性子道:
“悠儿,不必我再重复一次吧?你的娘她——”
“她死了,我知道,但是我想要了解她的后事有没有人处理,还有,她被安葬在何处,如果这些事都没有人为我娘做,娘她岂不太可怜了?”季如悠无法就这样放着娘不管。
“原来如此,悠儿,我还以为你想每天晚上去等你的娘现身呢!”武悔露出不敢领教的表情。
他这小生怕怕的表情,逗笑了心情沉闷的季如悠。她咯咯笑出声,以双手用力环住他的虎背熊腰,靠着他的胸膛,呵呵笑道:“我才不相信你是个胆小表。””难不成你以为你相公有通天本领不成,连鬼魂都不怕?”他挑起一届.似笑非关的跟着她。“你就县技在有本奖否则我才不嫁给你呢!”她顽皮地吐吐丁香舌,正想退开。
“你完蛋了,那一晚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对我吐舌头,否则你就别想下床了,你居然还公然挑逗我,别想逃!”他恐吓着,伸手想捉她。
“啊!不要,现在是大白天耶!你不要乱来。”被捉得正着,季如悠一路被拖回床上。武悔拉下床帷遮住了无边春色,也将她的娇喘声一并细数人口,在罗纱帐内共度美好的早晨。
***
站在苏玉柔的墓碑前,季如悠神情十分平静,她知道娘不会想看见自己一再伤心的模样,所以她会坚强面对往后的人生。
“娘,我是悠儿,我来看你了,我有好多话想对娘说。我现在已经是悔的妻子,也就是我身旁这位玉树临风的男子,他是独孤教的木护法,所以从今后他会照顾悠儿的一生,娘不必为悠儿担心,我会很幸福、很幸福。”季如悠牢牢握着一旁武悔的手,语气轻柔地说。
现在她已经能够了解当时娘将那男人带进季府的原因,她知道娘肯定跟她一样,内心深处只寄望能遇到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良人。而她遇见了武悔,一生无悔,娘却遇上了那葛苍元,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是以,错的不是娘,而是命运,谁也怨不了谁。
“娘,悠儿不仅有了悔,还有干爹、于娘、晴儿,所以悠儿不会再孤单,请娘不要为悠儿担心,好好安息。一有时间,悠儿一定会回来探望娘,不会让娘苦苦等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娘,悠儿不会恨你,从来没有真正怨恨过你,是你让悠儿得以幸运遇见侮,遇见这个会疼我一生一世的男子。悠儿很幸福,真的很幸福。”说到这儿,季如悠再也忍不住的红起眼眶,轻声吸泣。
“不是说好不再掉眼泪了?”武悔口气颇为无奈,她的泪水也太泛滥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她伸手拭去泪水,在泪眼中绽放出微笑。“你想和我娘说些什么话吗?”
经她这一说,武悔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她恐怕又要哭得啼哩哗啦,遂搂着她,慎重其事地站在墓碑前,以着十分诚恳的态度,缓缓道:
“岳母,我是武悔,请你放心将悠儿交给我,我会替你好好管教她,让她成为一个贤妻良母。”
在旁听见他居然这么说,季如悠气唬唬地鼓起腮帮子,正想狠狠地喘他一脚,却又听见他往下说道:
“虽然悠儿的个性倔强又爱逞强,但我保证在我有生之年会好好爱护她、疼惜她,让她幸福。”
闻言,季如悠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立即让感动取代了气忿。她偎进他温暖的怀抱,轻声道:
“悔,我爱你,好爱你。”
“我知道,因为我也爱你这倔强的小家伙。”武悔轻吻她的唇,回应她的表白。
此时,四周轻轻吹起微风,紧绕在拥吻的两人身边,像是安息于九泉底下的苏玉柔,也在为女儿默默献上祝福。
愿这对有情人能幸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