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了该验收成果的日子了。呃,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诊疗室。玉珏明坐在检查台,无花站在旁边身着白大褂面戴白口罩,一声喝令:“月兑!”然而脸蛋有些热热,底气十分不足,无法威慑敌军,于是该月兑的仍然不月兑。
“算了算了!”她指着侧边那扇门,“还是先进里边取些样品吧!”
他皱眉,“你知道我对里面那些东西根本就没反应。除非——”他拖长语调,面上浮现一丝邪恶,“你亲自动手!”
“什么?”无花吓了一跳,一张脸迅速烧得通红,口罩都遮不住。
忽然门被推开,一护士探进头来喊:“主任快来,那边有个急症!”
一句话解了围,无花火烧般急奔而去,丢下他一人。没关系,他不急。
一会来了一名男子,怯怯地问:“请问无花医生在吗?”
他皱眉,语气不善地问:“找她干什么?”
男子不好意思地搔头,“看、看病!”
看病?玉珏明转转眼珠,忽把男子推出门外,一脸诚恳地劝道:“你还是找别人看吧!实话告诉你,这个无花只是个招摇撞骗的大夫,根本治不好病!”
“真的吗?”男子疑惑地看他。
“当然!我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还不知道内情吗?”
这下男子深信不疑,称谢而去。玉珏明接着又对另几名上门求医的病人说了同样的话。望着他们相继离去的背影,他得意地“嘿嘿”冷笑,“几千几万?哼哼,我叫你以后一个也看不着!”
检查的结果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没关系,无花金石淬炼百毒不侵再严重的打击也禁得起。玉珏明可不同。“还治什么治?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吗?够了!”电话里他的语气极其不耐。
“我知道你忍受不了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她说,透过电话线到达他耳里的声音冷冷淡淡,但如果他在她面前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她眼里沉沉的是痛,“我也知道你那些美丽性感的女友们从来就没放弃过找你,虽然你已经结婚,但在这场婚姻里我从来不是什么妻子。我不会阻止你,你想去哪里仍有你的自由。但继续纵欲会造成什么后果我想你应该清楚得很!”
她挂断电话,轻轻的“滴答”声撞入他的耳膜,雷一般震动。她说什么?在这段婚姻里她从来不是妻子?那我又是什么?他愤愤摔下话筒,心中揪着一把莫名的火。然后便笑,讽刺的。
纵欲的后果?他当然知道。但他岂会在乎?自从失去橙子,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在乎?
日薄西山。无花走出电梯,脚步虚浮。一整天门诊,不停歇的几十个病人看下来让她累到几乎虚月兑。
铃声忽地响起,很意外接到苏恬打来的电话,“无花姐,我现在香格里拉酒店吃饭。你猜我看到谁了?”
无花懒懒地问:“谁?”
“你丈夫啊!那个花心大萝卜,他刚才跟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吃完饭,现在已经上楼开房间去啦!我帮你在这里看着,你赶紧过来捉奸,决不能便宜了这个色鬼!”
“哦!”她语调淡淡地听不出丝毫起伏。
“喂,”苏恬直跳脚,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快点来呀,迟了他就吃干抹净不认账啦!”
“是吗?”
“咦?”苏恬愕然,“你到底是不是他老婆?听到自己丈夫出轨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是说你爱他吗?难道你不生气不伤心不愤怒?我可真怀疑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嫁他了!”
无花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伤心,也许,如果她还有心可伤的话。愤怒,有吗?八年前那样的夜晚都未曾使她愤怒又何况而今这种小事?捉奸?她有这个资格吗?不是才说过在这场婚姻里她从未把自己当成妻子现在又凭什么去捉奸?她仅仅只是一个医生而已!
呀!她忽地瞪大眼。为什么没资格?她是医生呀!
“等着我,”她告诉苏恬,“我马上就来!”
香格里拉酒店,苏恬兴奋地迎出门,“快,他们在8018号房间。已经进去一刻钟,现在应该正好进入状况。我们给他来个破门而入抓个正着,哈哈,看他往哪里逃!”敢情她把这事当成一出猴把戏哪!
8018,无花站在门前,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想象中的镜头如果真的出现在眼前她该如何反应?是火山爆发般愤怒还是南极冰川般寒冷?要不干脆拿个瓶子给他,“喂,顺便取点新鲜样品吧!”呵呵,她为自己荒诞的想法而发笑。
“敲门啊!”苏恬一脸怪异地瞅着她,“居然还在笑?真搞不懂你!”
好吧,敲门。“咚咚咚”,不轻不重节奏均匀的三下。
“天哪!”苏恬简直要疯了,“我们这是来捉奸不是串门,你有点气势好不好?”
门拉开,玉珏明衣冠楚楚出现在面前。看到她,眼里闪过微诧随即便冷下来,“你来干什么?”
苏恬跨前一步两手叉腰瞪着他质问:“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才是。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是谁呀?”房里传来女子柔媚似水的嗓音。
无花忽地瞠目结舌浑身剧震。橙子!里面的居然是橙子?头晕腿软呼吸困难。她想进去见久违的朋友,也想立刻转身远远地逃开,但双脚却生了根般无法移动一分。
“咱们进去!”苏恬拖着无花气势汹汹地闯进去,仿佛她才是女主人。
“这位是玉珏明的老婆!”她瞪着立在房中的温和柔美的女子,“你又是谁?”
不是橙子!无花霎时便呼吸顺畅耳清目明。虽然不应该,但她真的忍不住大松了一口气。不是橙子,只不过是个声线几乎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无花淡淡微笑,甚至点头向女人打招呼:“你好!”
天!苏恬再度发疯,“我说无花姐,你怎么搞不清楚状况?这女人是勾引你丈夫的狐狸精啊,拜托你凶一点点好不好?”“你们误会了!”女人慌忙解释,“我叫李丽,是玉珏明的大学同学。大家很久没见面,今天在路上巧遇,所以就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骗谁?”苏恬不屑地嗤鼻,“叙旧用得着开房间吗?”
“我这段时间到这里出差,房间是我开的,已经住了三天了。”李丽继续解释道。
“是吗?”苏恬依然怀疑地四处张望想找点蛛丝马迹证明这两人是奸夫婬妇,“就算这样也没必要非跑房间来不可啊,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会干些什么?”
“因为我先生也是他的同学,所以他特地上来看我们全家的照片。”李丽说着从沙发上拿起一本翻开的相册指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给苏恬看。
“你出差还带着相册跑吗?”苏恬睨着她冷哼。
“是啊,这是我的习惯,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全家福。”李丽甜蜜微笑,确是幸福中的女人,“对了,”她忽转向无花,“玉珏明说你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真是太好了!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见他?”幸福的人啊,总以为天下的人都跟她一样幸福。
无花轻轻点头,“欢迎你来做客!”
这时一直靠在门边冷眼作壁上观的玉珏明忽道:“你闹够了没有?如果够了就马上离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到我的朋友面前丢人现眼!”
无花转身定定地看着他,“你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等等我!”苏恬赶紧追上去,还不忘狠狠瞪了玉珏明一眼。
李丽见状,摇头叹道:“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太太?”
“我这样对待她?你怎么不问问她怎么对待我?她死死纠缠我二十几年卑鄙无耻破坏我的感情让我爱的女人离开我还挖空心思地怀上我的孩子。好,现在我如她所愿娶了她,结果你猜她说什么?”他愤愤捶一下门低吼,“她竟然说在这段婚姻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我的妻子!”说着又捶一下门,“不当就不当,她以为我会在乎吗?可她又偏偏跑来干涉我的私事,摆出一副妒妇嘴脸!我真是受够她了!”
“是吗?她难道会做出那样的事?”李丽疑惑地皱起眉,“我看不像啊!她气质淡雅语调温和应该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说到妒妇那就更不像了,你说她从进门到离开有没表现过半丝嫉妒?倒是另外那个女孩子……”
“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爱我!”他怒道,“你以为她做出那些事是因为爱我才想占有我吗?根本不是!她只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幸福巴不得世上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那样她就兴奋满足了,她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李丽瞪大眼,发誓见到他翕张的鼻孔里喷出青烟,忽地就抓到一丝端倪,“玉,到底她的哪一点让你更生气?是因为她曾经所做过的那些事,还是仅仅因为她不爱你这个事实?我看后者才是让你无法原谅她的真正原因吧?”
“胡说!”玉珏明瞠目大吼,气得满脸通红,“我怎么会在乎她爱不爱我?我巴不得她不爱我滚得越远越好!”
“好吧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李丽赶紧识时务地点头,“我相信你就是了,用不着把眼睛瞪那么大吧?”有些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发现最好,外人无须置喙太多,不是吗?
事情来得那么突然,让人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入夜的河堤清风拂面,朗月繁星下一对对情侣悠然漫步,只有无花孤零零一人。
她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月兑下鞋把脚伸进水里。沁凉。
她闭上眼,让凉意一丝丝蔓延而上清醒了乱如麻的脑,然后微笑。
橙子,我真的不辱使命呢!十年的守护是有价值的,他仍如当年般深爱着你!我知道,他去李丽的房间哪里是为看老同学的照片?他根本是贪恋那把跟你一模一样的嗓音啊!
眼眶有些热,她持续微笑。
橙子,你现在也仍如他爱你一般爱着他吗?如果是,请不要急着回来,再等一等,等一等。
她忽地仰头睁大眼,让风把潮湿的眼吹凉风干。月光如银,温柔地洒遍她全身,无处不明。
懊回家了,她站起身。回去还得拟出新的治疗计划。
她提着鞋赤脚踩过河滩、赤脚踏上马路。一粒碎石磕疼她的脚,啊!她皱眉轻呼,弯腰检视脚掌。
马路那头,一辆汽车酒醉般歪歪斜斜摇摇晃晃然而极快速地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