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蕾落寞地在街道上游荡,没有目的地,只想远离谷海尘,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会心碎。
她不该那么在意他的,吃醋也该免了,就洒月兑一点,做完这个冬季然后走人。她究竟放不下什么?谷海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他从来不了解她,不曾加入她的生活,比起她一路守着贞节等他,他却人尽可妻,他实在是太逊了。
她该想着自由后会有多轻松,别在这里计较谁付出得比较多。就算她现在难过得要命,他还是沉醉在情人堆里乐而忘返呢!
鼻头一酸,泪雾在她眼里凝聚。但要如何教她不难过?毕竟他存在她心底很多年,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虽然没有见面,她常在时尚杂志里看到他,他活在她的心底,不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是她的未婚夫,这样的认定早就深入她的意识底,根深柢固。
她总是记得他八岁时耍帅的模样,他和她在雪地里掷雪球,用包着石子的雪球打伤了她的额头,她痛得跌在雪地上,伸手一模好多血,当场惊吓,哇哇大哭。
“不哭,不哭,尘哥哥赔你一袋弹珠。”他着急地跑过来,用手按住她的伤口,蹲在她身边安慰。
“哇……”她哭得更凶。
“好了好了,不然长大了等我来娶你,我不会介意娶一个额头有疤的女生。”
她终于不哭了,那时候“娶”是什么意思她还搞不懂,以为那是跟着他的意思,她喜欢跟着他。
发现他根本不在意她之后,她开始强调自己恨他,忽视对他的那份爱意,而其实……她现在也还喜欢着他,否则干么要难过。
哎!原来不要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她低着头,没留心马路已亮起红灯,仍走了过去。
“默蕾小心!”
默蕾听见谷海尘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回顾,一辆转弯的车辆匆匆而来,看见斑马线上有人,急踩煞车,吱地一声,一时间交通大乱。
比海尘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他老远地就发现她了,急匆匆地跑来,以为即将红灯她一定会止步,没想到她竟还过马路。幸好,车主及时煞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急奔过去,将吓呆的她扯住,向那名车主致意后,立刻带她穿越车阵,回到安全的人行道上。
默蕾怔怔地望着谷海尘,看见这么大冷天他竟一头汗,而且——
“你叫我什么?”
“默蕾。”谷海尘没有放开她。
“你一直知道……我是……”默蕾神色恍然地问他,忽地羞恼地想挣月兑他的手。
“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谷海尘紧扣着她,让她靠自己更近,不愿让她远离。
“那……是什么时候?”
“见习设计师评比的那天,你妹发了封E-mail来,里头有你的照片。”他据实以告,她却泪盈满眶,挣开他,蹲在人行道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大哭。
默蕾难掩激动,情绪全化成心酸痛楚的泪水,潸然落下。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从来不肯认她?!
“别这样……”谷海尘顾不得形象,也蹲,在一旁安抚。“我娶你。”
“你不是说要去假结婚吗?这婚姻是你女乃女乃逼你的,你不是不想娶吗?”她脸也没抬地哭喊。
“君子一诺千金。”这句话不知曾在哪里听谁说过,但肯定不是他。
“什么一诺千金,我才不信那个。”默蕾绝不相信他。“你如果真那么守诺言,就不会让我一直等。”这孩子气的话一说,她胀红了脸,后悔把自己心底的话都说出来。
比海尘一听,倒是欣喜。“你若是一点也不在意我,就不会来了。”
她瞪他,脸红脖子粗地维护自己早就不值钱的自尊。“你错了,我来只是要搜集你风流的事迹,好让我爸妈知道,然后跟你解除婚约。”
比海尘的心猛地一抽。“难道你一点也没有期待过我会娶你吗?”
“我为什么要期待?追我的人太多了,你算什么!”默蕾哭得凄惨,伸手推他。“你走你走,我不屑嫁给你。”
比海尘深深一叹,原来是他自己表错情了,看来她一点也不想嫁他!
他僵直地立起身,掉头就走。边走边想,愈想愈觉得不对,第一,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该让那个小女人的言词左右了;第二,金清泉没有必要骗他,第三,如果那小女人一点也不在乎他,干么要哭得那么惨!
猛然回首,她满脸泪水地站在风中,那双委屈的泪眼揪住他的心神,他完全确定自己的直觉没错。
他大步往回走上把扣住她的颈子,将她推向自己,不由分说地热烈吻她,直接用行动说出对她的情意。也许她没来之前,他是真的不想娶,但事情早就改变了,她已经存在他的心底,她的美丽、才华都让他甘愿臣服。他不敢要她原谅,至少让他用心去补偿她这些年所承受的不公平待遇。
默蕾的心狂跳,想推拒他火辣的攻击,但他却紧缠着她,狂烈的吻吞噬掉她该有的理性,他的大手更紧扣住她随时会不受控制挥拳的双手。
但她不想投降,奋力挣扎着。忽然他炽烈的吻变得温柔了,教她的心开始软化,她恍惚了,整个人恍若跌入一个奇异的漩涡,那是她从不曾探知的境地。痛苦的感觉被抽离了,一直被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感情蠢蠢欲动着,教她几乎忘了恨他的理由,开始想得到他的爱……
“放开我,放开我!”她挣扎,很害怕心底不受约束的情感就要倾泄而出。
“休想,我的未来老婆。”谷海尘逼近她通红的小脸,要她认清既定的事。
“谁是你未来老婆!”默蕾心悸地喘息。
“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把一切回归到原点,从头开始。”谷海尘恳切地请求。
默蕾真希望自己没看错,他的神情好庄重、诚恳,令她意志动摇。“你明明说你要去假结婚了。”
“那是胡说的。”他用力地保证。
简直是无聊又伤人!“我不信你会舍得丢掉你那些情人。”
比海尘没有回答,玩味地一笑,倾身问她:“我看你挺爱吃醋的,还敢说你不在意我?”
“这样你就自满了吗?”默蕾撅着唇,挣开他,挥去脸上的泪,迳自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他追上她,和她并肩走在一起。“我哪有自满?你别蛮不讲理。”
“我看你挺风流快活的,连吃饭都有一群名模相伴。”
“以后我叫她们离我三公尺远。”
“哇!那我岂不是成了她们的公敌。”她冷哼。
“没有人这么说。”
“现在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你老婆。”
“将来也不会有。”
她红着脸睨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吃饭,要在外面趴趴走?”
“本小姐就是喜欢趴趴走。”她快步走进公司,他紧跟着,两人边走边“打情骂俏”,来往的人潮看着他们,保全人员也好奇地看着。
“以后不许没吃饭就到处跑。”谷海尘说。
“要你管。”默蕾迳自走向电梯。
“我就管你。”谷海尘伸手按下电梯灯键。
“你有什么资格?”
“我说过我的资格经过认证,而且是我们双方长辈的认证。”
“那又如何?”
“那表示——你将是我的人。”
默蕾皱皱鼻子,装作不以为然。电梯门开了,她闪了进去,他也跟进,按了五十楼。直到门关上,默蕾才发现又只有他和她,她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正想和他保持距离,却被他狂扫而来的力量掳住。
比海尘搂住她,柔声命令:“不准站离我太远。”
她怔怔地望着他,此刻他们是如此贴近,她可以清楚嗅到他身上迷人的古龙水味。
“好吗?”没听见她的回答,他低声请求。
他多情地低哄声令她心颤,看着他的脸又逼近,她迷眩了,没有抗拒,轻易地让他吻上她。
她决定“重新”接受他,让心底神奇的甜蜜感牵着走。既然他要求重新来过,何妨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看他的表现,再决定是不是要放弃这个婚约也不迟。
比海尘发现怀里的小女人不再那么拗,他心底有说不出的满足和安慰。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大马路上?”她听到彼此狂野的心跳声。
“哪是突然,我是出去找你。”他低声笑着。
“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突然发现……在街上跟你纠缠不清的人,不是你的男友。”
“别说你也会吃醋。”默蕾馍他。但他是怎么发现的?她猜不出来。
“吃醋算什么,我都整缸拿来喝!”谷海尘不介意说真话。
默蕾笑了起来。
比海尘还是头一次看她冲着他露出笑脸,心底真是舒坦。电梯门开了,他柔声说:“我陪你去拿外套,然后载你出去好好吃一餐。”
默蕾鼓着颊问:“我有答应要让你追求吗?”
“无论如何,你只能准备接招。”他自信地扯着唇,轻啄她微启的唇。
电梯里情意缠绵,殊不知楼下一群保全人员全都跑进控管室,围在电梯监视摄影机前大饱眼福,有人哀叫,有人乐翻天。
“来来来,一赔十,愿赌服输啊!”乐翻天的是赌嬴的。
“我就赌这个新来的设计师是老大的心上人,不然哪要咱们天天轮流暗中保护她回家。”
“可是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啊,早知道就好了!”哀叫的是那些没眼光的。
午后的时光,默蕾独自工作,心情和上午相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本打算做完冬季就走的念头不见了,苦闷也不见了。
如果人生是由一连串的意外组成,那今天就是令她意外且惊喜的一天。她没想到局面会改变,她决定给自己和谷海尘一个全新的机会。
中午时他执意载她去吃饭,她心底其实是窃喜的;不知天底下有没有人和她一样,因为和自己的未婚夫“交往”而感到欣喜?
她不自觉地哼起一首老歌,手边的第五件作品即将完工。
接近五点左右,她完成了第五件冬衣,这是一件高腰设计的艳紫色毛衣,大圆领,若是里头再加上淡紫色的蕾丝弹性薄纱套头上衣,相信会很出色。她正要把毛衣穿到人偶上,谷海尘突然来敲她的门。
“默蕾。”
默蕾心猛地一悸,双颊热了起来,听见他唤她的名字,她感到莫名的甜蜜。“什么事?”
门被打开了,谷海尘走了进来。“我来看看你的进度。”
“全在这里。”两人眼波交会,她心跳炽烈,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见了他就想逃,因为他就像个超大磁场,一接近,她就像会被吸进去般;她急忙想走回位子,但他却伸手拦截住她,把她往怀里带。
“想逃去哪里?”谷海尘玩味地说。
心事被识破,她只好大方地让他搂着。“哪有。”
他吻她艳红的颊,她害羞地瑟缩,他爱怜地笑着放开她,开始专注地检视穿在人偶身上的成品。“这些都过关,还有吗?”
“嗯,在这里,正要穿上呢,你就来了。”默蕾把手上的艳紫色毛衣拿给他,相信一定没问题。
比海尘将毛衣摊开在工作台上审视,摇头说:“这不行,高腰的标准要低于胸部,而且下摆太长穿起来会显得臃肿,要不然你穿到人偶上看看。”
默蕾不信邪,把毛衣穿到人偶身上,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该怎么办?”她问。
“改。”他说得公正无私。
默蕾僵在原地,不是她不愿意改,而是一时没法子相信自己精心设计了半天的作品会失败,难道她是未婚妻都不能得到通融吗?
“我不想改。”她无心挑战他的权威,只是对自己很失望。
“我来帮你。”没想到他这么说,而且立刻动手把毛衣的缝线拆了,动作俐落迅速。
她看着自己弄了整天的衣服被解体,眼泪差点要掉下来。他亲手剪裁下摆,没浪费布料,连接到过短的上围,没有依照原先的制版,一切全凭直觉。
默蕾被他精确的刀法吸引,看得入迷。他走到她的缝纫机前,她跟了过去,看他着手车布边,紧接着缝合布片,熟稔地操作缝纫机,仿佛那只是他的玩具一般,就连褶痕大小也都一致,车工可说精致完美。
没两下子,他完工了,把成品穿到人偶身上,果然比原先看起来顺眼。
他真是个“高人”,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你什么时候会踩缝纫车的?”默蕾由衷地把他当神来看。
比海尘随兴地坐到工作台上。“大概在小六的时候吧!我和我大哥、小弟三个人,从小就很皮,常把衣服给弄破,我女乃女乃总是亲手缝补。”
“那是你女乃女乃教你的?”
“不,我自己学的。女乃女乃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我弄破了衣服就自己补,也帮兄弟们补。”
“真看不出,你是这么的……秀外慧中。”她倾慕地说,随即被揪到他身前。
“你用词不当,应该说你老公是真材实料,青年俊杰。”他圈住她,唇覆上她的,温柔地和她厮缠。他真喜欢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那表示他在她心底有一定的分量,而她是如此甜美可口,他强烈地想独占她。
默蕾怯怯地伸手搂住他的腰,他一直提醒她两人的关系,就连“未来”两字都省了,用字愈来愈精简,让她觉得她已经嫁给他似的。
门外辛蒂尽忠职守地要来约默蕾吃晚餐,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迳自开了门,看见两人亲密地抱在一起!
被打扰的两人立刻分开了,默蕾红着脸,谷海尘倒是完全不介意。
“不好意思,我只是来找Monica一起去吃晚餐的。”辛蒂笑着说,心知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故意问老大:“今后,我还要来找Monica一起去吃饭吗?”
默蕾不明白辛蒂为何要问谷海尘。
比海尘爱笑不笑地瞥着辛蒂说:“谢谢,我来就行了。”
辛蒂乐意听到这答复,离开了。
“辛蒂为什么要那么问你?”默蕾真的不懂。
“怕你不吃饭又累倒了,我让她来约你一起吃饭。”谷海尘轻描淡写地说。
默蕾没想到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怀她,她竟然一点也不知情,心一阵阵紧缩,她感动得想哭。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关心你不行吗?”他拥紧她。
“我以为你是爱上我了呢!”
“我是爱上你了,没错。”他深情地说。
他这么大方地就说出爱她的话来,教默蕾傻楞楞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告诉我,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轻抚她秀丽的小脸。
“今晚不加班吗?”
“明天是周末,而且冬装其实也没那么赶。”当初主要是为了阻止她去约会,但现在可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
“我可以自己搭地铁。”
“让老公送你。”
老公两个字听得她耳根都臊热了。“只是今天吗?”她得问清楚点。
“当然是明天、后天,直到你嫁我的那天。”
“你实在太会哄女人了!”她完全无法抵挡他的情话攻势,真希望自己多一点理智。
“我说真的。”他才这么说,隔壁他的门外就有人在叫——
“亲爱的——我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回家吗?”
默蕾一震,立刻恢复理智,酸溜溜地学门外那个女人的语气调侃他。“亲爱的——我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回家吗?”外加一句“恶心!”然后像风一样的远离他,匆匆收拾自己的东西。
“非得这样吗?”谷海尘走向她,扯住她纤细的手臂。
默蕾不语,甩开他,对他的不信任表露无遗,她往门口走去。
“不准走。”他一个箭步掳住她。
“是你自己左一个亲爱的、右一个亲爱的,全世界谁不知道你谷大师风流倜傥。”她咬着唇,泪雾迷蒙。
他的心被扯疼了,并不想让她难过。“好,我立刻向全世界宣布,我只爱你一个。”
他走向她的桌子,坐到她的椅子上,猛敲电脑键盘,她不知他用她的电脑打了什么东西,随后又打了一通电话。“总机小姐,请你立刻广播刚才的传真。”
默蕾不知他在搞什么,过了半分钟,公司美妙的音乐在扩音器里响起,总机优美的声音随后而来——
“各位同仁,本公司首席谷大师已和杜默蕾小姐订婚,明天晚上的欢迎会将会有正式的订婚仪式,在此敬告各位同仁别忘了你们的礼物。各位同仁,本公司……”连续播了三次,相信所有人全听到了。
“你……是疯子!”默蕾震惊莫名,身子颤抖着,难以相信他用这种方法来说服她。
“也许我是,但我更想当一个能让你放心来爱的老公,让我们彼此相爱,这不是很好吗?”他朝她走来,站定在她面前。
“你真要拒绝你的情人,管好你的贞操?”她仰头瞥他,留心到他仍是省略未来两个字。
“她们并不真的爱我,我也不曾爱上她们。”谷海尘轻轻将她圈在怀里。
“你是怎么分辨的?”
“浪子的直觉。”
“那在你浪子的直觉里,是真的爱我吗?”她可不想让一个浪子来爱。
比海尘喟然。“我们热爱着相同的工作,我们相互吸引,命运很早就将我们锁在一起,这些共通点足以让浪子觉得自己不再合适当浪子。”
“那你是……”
“浪子退休了,就等着你允许让我当你的好老公。”也许当他知道她是杜默蕾,开始关怀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浪子生涯将告终结。而明天的欢迎会上将会出现神秘嘉宾,他已托大哥和三弟暗地里进行,打算要给她一个很大的惊喜。
默蕾深深地瞅着这个“退休的浪子”,她忽然很想吻他,踮起脚尖,她真的吻了,虽然没他那么老练,却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这一刻,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继续让他“追求”,直到有一天她心甘情愿地跟他进礼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