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三天的路程就要抵达山东了。
在外头露宿了两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大客栈,吃完饭,梳洗完毕,嫣容立刻爬上床铺睡觉,重温暖被窝的滋味。
不到一刻钟她就累得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嘈声。
砰!
巨大的撞击声把嫣容吓得弹坐起来!
她的房门被撞开了,一个头戴罩纱黑斗笠,身穿黑衣的男子飞奔而入——
“朱枫!?”
她才惊讶地轻呼他的名字,就见他突然打开窗户,摘下斗笠,往窗外的一棵槭树上扔去。
这次嫣容所受的“惊吓”更大!
“承……”
“我被官兵发现行踪了!”承斌一边说、一边月兑衣,“抱歉,得麻烦你帮我掩饰行踪了。”
嫣容看见他把上衣和外裤全月兑下,立刻红着脸低下头去。
“所有人听令,给我上楼一间、一间仔细搜个彻底!捉住朱枫,死活不拘!”
辟差的喝令声可把嫣容的一张小脸全吓白了!
“承斌,难道你——”
嫣容正想追问他是否就是“朱枫”,可他却突然掀被跳上她的床,在她兀自发楞时,一把将她抱在他赤果的胸前。
“嫣容,开始尖叫!”
“什么!?”她摇摇头,“那会引来官差注意,怎么可以……”
“不会有事的!”他吻了一下她的香唇,“听话,快大叫,声音听起来越害怕越好。”
“嗯……”
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清了一下嗓子便放开嗓门尖叫。“啊——”
“发生什么事了!?”
丙然,她的尖叫立刻引来一群正在搜房的官差。
承斌要她别露脸,依偎在他怀中假装害怕,连他自己也摆出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
“刚刚……”承斌指着窗外,“刚刚有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男人突然破门而入,还从窗口跳出去!”
辟差闻言立刻探出窗口往外看,果然看见挂在槭树上的黑纱斗笠。
“死了吗?”另一名官差问。
“笨蛋!你忘了朱枫的轻功有多了得吗?”他从窗前转回身,“朱枫跳窗逃了!撤出客栈,从客栈外的那条大道兵分两路去追!”
话一说完,房里的官差又一个个往外冲下楼,原本包围住客栈的官兵立刻分头追捕。
“你就是——”
辟差一走,嫣容立刻想问个明白,却被承斌掩住口。
“穿上鞋子,到我房里再说。”
嫣容听话地穿上鞋子,由他牵着到隔壁房。
“我就是朱枫。”
承斌关上房门,走到她面前承认。
嫣容无法置信地望着他,好一会才让“惊吓过度”的脑袋恢复思考。
“好,那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情形下呢?”
他回答:“当时你为了放一只小鶵鸟回巢,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是我救了你,还把鸟儿放回巢的。”
“真的是你!”
“就是我。”他心里有些忐忑,“我就是朱枫。你觉得失望吗?”
她微偏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
“我看见你的脸了哩!”她答非所问。
“什么?”他听不懂。
她嫣然一笑,“你不是说过,看见你摘下斗笠后的真面目,就得嫁给你为妻吗?”
他懂了,“我是这么说过。”
“那我知道了!”她用指尖轻点了点他的眉心,“你肯定是垂涎我的美色,故意跑到我面前摘下斗笠,想逼我嫁给你吧?”
承斌握住她的手凑到唇边轻吻。
“其实那只是一句玩笑话,我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被捉到肯定要斩首示众,怎么能娶妻、连累无辜的你呢?”他说得有些无奈。
嫣容反握住他的手,“说得真好听!那你当初救了我,千里迢迢的把我带回你家,存的又是什么心?”
“我……”他尴尬的承认,“我是想多见你几眼,所以……”
她红着脸,“只是『看』几眼吗?你还抱我、吻我、上我的床,只着一条裤子搂住我,便宜全让你占尽了!”
经她这一提,他才连忙穿上衣服,“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只想得到这个方法让官兵离开,如果不这么做,就算我逃开了,但是所有住宿的客人——包括你,一定全会被带回官府调查,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他才穿好衣服,一回头,嫣容便踮起脚尖给他一吻,让他整个人楞住了。
“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承斌用力的点点头,“当然喜欢。”
“你爱我吗?”
他羞赧地承认,“爱。”
嫣容满意地环住他的颈项,“那你想不想娶我为妻呀?”
他咽了一口气,她这种撒娇式的问话让他不禁心跳加速。
“我当然想娶你!”
承斌牢牢地抱住她,这些话他老早就想说了!
“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颇有好感;第二次救了你,我就舍不得放下你,鬼迷心窍的带你回家,明明知道自己不适合谈感情,可是我……偏偏就是被你吸引,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你……”
他蹙眉浅叹,“唉!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听他说得那么无奈,嫣容忍不住在他怀中轻笑起来。
“傻瓜,你当然是把我娶回家,一辈子疼我、爱我啊!”
“你愿意嫁给我吗!?”承斌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你别忘了,我可是『朱枫』万一哪一天我暴露了身分——”
“那就生死与共啰!”她嫣然一笑,“不管你是谁,我都不怕,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你放心,就算你被抓到了,我也会保你一命,绝对不会让你被斩首的。”
他笑着啄了她一口。
“我知道你胆子大,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万一我被捉,绝对逃不过一死,不是你救得了的,我不想害你做寡——”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老是讲一些不好的事嘛!你再说我就不理你啰!”
“好,我不说就是了!”承斌爱怜地拥紧她,“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武功高强,那些官差哪里捉得到我?我不会有事的!”
“嗯!你不会有事的!”
嫣容在心底发誓,如果承斌真的被捉,她一定要请求皇阿玛饶他一命,绝不让他被斩首!
***
转眼间,嫣容与承斌也在山东停留五天了。
访友结束,采药、买药等事也都办妥了,两人决定四处去玩个痛快,隔天再启程返回叶家,禀明两老作主,让他俩择日成亲。
“只可惜,还没找到你大哥他们。”
两人逛累了,坐在小茶馆里喝茶闲聊,承斌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呃,是啊!”
嫣容应得有些心虚,找翠喜他们的这件事,她已经决定暂时搁下了。
本来嘛!找到他们之后,他们三人一定会对她和承斌的亲事反对到底,拼命劝她回宫的。
包惨的是,如果有人把她是格格的真相说出口,让承斌知道她就是“昏君”的女儿,那后果更是她无法想象的!
至于皇阿玛那边,她更是连想都不敢想,当他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竟然要嫁给一名被通缉的大盗,他不气炸才怪!
“你在想什么?想得眉头都打结了!”
被他这么一说,嫣容连忙挤出笑容应付。
“没有啊!”她临时找了一个借口,“只是想起那天被山贼逼得家人离散,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慨叹一声,“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山上,否则就能及时解救你们一家人了。”
她托着腮,凝笑看他。
“但是这么一来,我跟你也成不了『一家人』啰!”
“呵!这倒是真的。那群该死的山贼害了你们一家人,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有机会『捡』到一个老婆!”
嫣容朝他淘气的吐吐舌,“什么捡来的?说得好象我是路边的野猫似的,一点价值也没有……”
“怎么会?你在我心中可是无价之宝,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最近像这类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他是越说越顺口了。
“谁晓得你是不是真心的?”
她说着,便将视线移到窗外,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闪入她眼帘。
“嫣容!”
承斌看她突然往外冲,叫也叫不住,只好付了帐再追上。
“小顺子!”
方才嫣容还在犹豫该不该再去找他们三个,如今一看到人,就忘情地跑去找人了。
“小姐!?”
她一冲出去就挡在小顺子面前,差点把拎着药包的小顺子吓得摔倒。
“小姐?”
随后跟来的承斌也听见了小顺子叫她“小姐”,心里满是疑惑。
“什么小姐?他是叫我小姊姊!”
她硬拗,还猛眨眼暗示小顺子。
“你怎么还是改不过来?叫姊姊就好,别老是在前面加个『小』字,万一我七老八十了,你还叫我『小姊姊』,那岂不是很恶心?”
“呃……是,姊姊。”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小顺子只能顺着嫣容的话说,免得出错。
“姊姊?”承斌思考了会儿,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嫣容,难道这位就是你的弟弟!?”
“嗯!是啊!”她硬着头皮撒谎到底,“他叫艾顺,我都叫他小顺子。”
“小顺子你好,我姓叶,叫叶承斌。”他热络地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你未来的姊夫。”
小顺子楞了一下,“姊夫?啊——姊夫!?”
“小顺子!”嫣容在小顺子说错话之前抢话,“『大哥』和『大嫂』呢?你们应该是在一起的吧?”
“呃……嗯!我们是在一起。”
虽然惊吓过度,但小顺子还记得“举一反三”,猜也猜得出嫣容口中的大哥、大嫂指的是谁。
“大嫂生病了!”小顺子告诉她关于翠喜的消息,“我们三个人一路找你也找了半年多,没想到大嫂突然生了重病,我们只好在这儿租房子暂时栖身,好让她安心养病,可惜她吃了一大堆药,还是没什么起色。”
“怎么会这样……对了!承斌,你去帮我看看我大嫂的病好不好?”嫣容立刻想起他是医生,“大家都说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
“嗯,我答应你,我会尽全力医治大嫂的。”他再看向小顺子,“带我们去你们现在住的地方!”
***
在承斌的悉心治疗下,翠喜的身体终于在八天后完全康复,和大伙一起回到了叶家。
嫣容找回了离散多时的“亲人”,又和承斌公布了彼此的关系,并且立刻赢得叶家上下所有人的赞同,整个叶府弥漫着一股喜气。
只有三个人感到“乌云罩顶”。
“不行,一定要通知宫里才行!”
深夜里,被当成“夫妻”而分配在同一间房里的斐拓疆和翠喜,忧心忡忡地讨论着。
斐拓疆认为格格私配凡夫俗子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必须制止,但翠喜的看法则不同。
“就算皇上硬派人来把格格抓回宫又如何?我看得出格格与叶二少爷是真心相爱,就算硬被拆散也不会忘记对方,而我们又何不成全格格追求所爱的决心呢?”
“叶公子只是一介平民,怎么配得上金枝玉叶?”他并不认同她的看法,“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格格要是就这么嫁入叶家,就得一辈子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再也不能回宫了?”
她点点头,“当然,回宫一定会被皇上软禁起来的。”
他叹了一口气,“暂且不谈皇上会如何处置格格,但是格格真的能忍耐一辈子不见父母、手足,还要一辈子隐瞒丈夫、儿女,她贵为格格的身分?”
“这……”
“她现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一心只想跟心上人在一起,无论牺牲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日后她一定会后悔的。”
“或许吧?”翠喜并不否认这种可能,“可是叶二少爷是个好人,叶家上下又都对格格那么好,我想他们一定会善待格格的,也许日后有机会再告诉他们真相——”
“你们妇道人家就是太感情用事了!榜格已经离宫将近八个月,也该回宫了,不该让皇上在操劳政事之余还得为她挂心,否则格格就真是不忠、不孝了!”
她微撅嘴咕哝着,“有这么严重吗?连不忠、不孝都抬出来……”
“也许更严重!”她的自言自语全被斐拓疆听得一清二楚的,“万一皇上不愿意让格格下嫁给平民百姓,一怒之下把格格绑回宫,安个『掳骗皇亲』的罪名,把叶家满门抄斩怎么办?圣意难测,谁也不敢说不会。”
他说得头头是道,翠喜根本无法反驳。
她问:“你已经决定要通知宫里格格的下落了吗?”
他肯定的颔首,“嗯!你可别去向格格通风报信,除非你打算扛起叶家的数十口人命。”
翠喜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既然如此,她只好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