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
“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正在书房里查阅药典的承斌,一听见管家通报,立刻快步来到大厅,果然见到一脸
疲累的弟弟。
“成叔,麻烦你叫人把我房里的那碗参茶端来,再替启斌准备洗澡水,记得放块老
姜一块儿烧开。”
“是。”管家随即领命退下。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承斌走到弟弟身边,扣住他手腕便把起脉来。“言
归正传,小武说珠宝盒被扒手当了,你叫他先回来,说你要自己去取回信物,结果一去
就快两个月没消息,到底你珠宝盒有没有取回?我那个未婚妻有没有找到?”
启斌将珠宝盒取出,一脸歉意地说:“信物取回了,不过,人我还没开始找。”
承斌呆愣了下,“人还没开始找?什么意思?”
启斌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这可就说来话长……”
他把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包括巧巧的事,全一五一十地说了。
“好家伙,你没帮我找回未婚妻,倒先替自己找了个妻子!”承斌真不晓得该替弟
弟高兴,还是为自己担忧。“你开心,我可就惨了,再过一个月,忏忏公主就要决定驸
马的人选——”
“我知道。”启斌接口说:“皇上说,如果三个月内没找到与你指月复为婚的那位姑
娘,就当这桩婚约无效,将你也列入驸马的人选之一。我临出发前,你已经对我耳提面
命十多遍了!”
承斌浓眉一挑,“看来还不够,我该用金针—个字、一个字地刻在你胸前,你才会
牢牢地记住!”
“用不著那么狠吧?”他故作惊吓状,“其实,你又何必这么排斥当公主的驸马呢?公主除了个性刁蛮、任性了点,倒真的长得美若天仙,而且,她还对你一往情深呢!”
承斌边听边点头,冷笑地说:“你把她说得那么好,那你去娶她好了。”
启斌干笑一声,“不了,我高攀不起,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你却是曾救过皇上一命
的御医,再说,公主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就算我们是孪生兄弟,你也不能要我冒著欺
君之罪,假扮你去当驸马吧?那可是要杀头的!”
“唉!:’
看他皱著眉心长叹,启斌只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一处理完巧巧的事,马上帮你找未婚妻。”启斌神色
一正,“对了,爹娘呢?”
“爹和娘去杭州探望女乃女乃,大概会留在那儿作客好一阵子吧?”
“什么?!”启斌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来,“那怎么行?!我答应巧巧,最迟半个月
就会派人上门去提亲,我回来时在半路遇上水患,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等爹他们回
来,岂不是要拖上—、两个月才能去提亲?!”
“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么急著赶回来。”承斌摩挲著下巴,调侃道:“不晓得以前
是谁常嚷著不想被女人绑住的,怎么现在全变了?”
“哥,你就别笑我了,我著急是有原因的。”
启斌将巧巧差点死于非命的事情告诉他,承斌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女子?”他十分不齿春媚的所作所为,锁眉沉思,“
这样吧!你先休息一晚,明早再骑紫骝马赶赴杭州,请爹修书一封,让殷世伯代为上柳
家提亲。”
“好,就这么办,我明天一早立刻启程!”
★★★
启斌一抵达杭州,立刻向父母禀明一切。
宣氏夫妇一方面为儿子能觅得佳人而开心,另一方面则庆幸终于有人能驯服这个有
如月兑缰野马的二儿子,二话不说,立刻修书请殷尚书代为上柳家提亲。
“唉!为什么我不能跟殷伯父一起去呢?”
留在驿站等消息的启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要不是大哥和殷伯父说什么提亲时他
不宜在场,他也不用等在这儿干著急了。
“殷伯父!”—见官轿抬进驿站,他立刻迎上前,“怎么样?柳家答应了吧?我现
在是不是可以去见一一”
“先回房再说。”
殷尚书遣退下人,一脸凝重地和启斌回房。
“出了什么事吗?”见殷尚书凝眉的严肃表情,启斌就知道出事了。
殷尚书点点头,“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柳家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启斌的背脊瞬间窜过一股寒意,“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巧巧她——”
殷尚书以手势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我全说给你听吧!柳老爷突然生了重病,卧床
不起,柳家的总管则被柳夫人以偷窃的罪名告上了官府,羁押入狱候审,至于柳小姐…
…”
“世伯,你直说无妨。”他紧紧地握拳。
“柳夫人将她许配给一个地主的傻儿子,三天前已迎娶“什么?!”
“你先镇定下来听我说!”殷尚书连忙拉住就要冲出门的启斌。“柳小姐逃婚了!”
“逃去哪儿了?”他急急地问,“她有留书吗?有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殷尚书摇摇头,爱莫能助地说:“我只知道有个叫小三子的小奴才陪著她离家,至
于他们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
启斌快急疯了!“他们到底会去哪儿?”
突然,一道灵光乍现,他知道了!
“殷世伯,侄儿想麻烦您一件事,忠伯入牢一事肯定是冤狱,可以请您想法子救他
出来吗?”他恳切地请求,“我现在有事必须先离开,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他点头允诺,“没问题,这件事我会替你处理,但你知道柳小姐会上哪儿去吗?”
启斌微颔首,笃定地说:“我家。”
★★★
出了宫,承斌便直接到冷风楼品茗会友。
这些日子,他已加派人手去找当年因水灾而失散的未婚妻的下落;可十几天过去了
,还是没有他们一家人的下落。
“承斌,你在发什么呆?”
“还用问吗?肯定是在想他那个貌美如花的忏忏公主罗!”
面对众好友的调侃,承斌只能苦笑。
“好了、好了,别再提这件事了。元朗,说说你的新婚感想吧!”承斌巧妙地转移
话题。
终于,一个半时辰的聚会结束,承斌也累了。
“大少爷,要直接回府吗?”轿夫恭敬地询问。
他无奈地摇头,“还不行,我想——”
“斌哥哥!”突然,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
承斌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小泵娘,泪眼汪汪地往他飞奔而来。
“斌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巧巧太激动了,扑进他的怀里便开始哭泣。
承斌一双手不晓得该往哪儿摆,手足无措地低头看她。
“这……我……”他根本不认识她啊!
“宣大哥,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一身狼狈的小三子也抹著泪跑到他面前。“我们
找你找得好苦……小姐!”
小三子话还没说完,心力交瘁的巧巧已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承斌的怀中昏厥。
★★★
承斌一边帮巧巧把脉,一边仔细端详她那姣好的容颜。
她叫他“斌哥哥”,而跟著她的那名少年也叫他“宣大哥”,好像跟他很熟,但他
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面生得很,难道他得失忆症了?
“宣大哥,你会把脉吗?”小三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承斌狐疑地看向他,“你认识我,却不知道我是个大夫?”
“大夫?”小三子疑惑地搔搔头,“咦?可是,小姐明明说你是伏虎镖局的少镖主
呀!”
少镖主?
承斌总算明白了,看来这主仆两人把他误认为启斌了!
这么说来,这位姑娘该不会是……“宣大哥,你看了那么久,到底巧巧小姐怎么了?”小三子十分担心。
丙然,眼前这位病美人真的就是弟弟朝思暮想的巧巧,他得赶紧派人去通知弟弟。
“你放心,她是因为长途跋涉,过于劳累,再加上情绪一下子过于亢奋,才会昏厥。”他转向站在一旁等候差遣的丫鬟交代,“你下去交代厨房熬些补品,另外准备两间
客房,还有,叫芸婶去锦绣坊买几件上好的丝绸衣裳让巧巧替换。”
“是。”丫鬟退了出去。
小三子在一旁看著承斌使唤丫鬟的神气模样,怎么都想不透出身富豪之家的他,当
初怎么会穷到把自己当人柳家?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上京?”承斌问小三子。
小三子握紧双拳,义愤填膺地说:“你离开后的第二天,老爷就突然重病不起,看
遍了城里的所有大夫也找不出病因。夫人要忠伯将库房的钥匙和帐册全交给她,忠伯不
肯,她就栽脏嫁祸,诬赖忠伯偷东西,还告上了官府,害忠伯被关进牢里。小姐替忠伯
求情,还被她拿藤鞭抽了好几下呢!”
承斌的神情凝肃,“所以,你就陪巧巧上京来找我?”
小三子摇摇头,“小姐放心不下老爷,忍气吞声地被夫人当作丫鬟使唤,没想到夫
人竟然逼小姐嫁给王老爷的那个白痴儿子,小姐说什么都不肯,夫人便将她关在柴房里
,不给吃、不给喝,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偷偷放了小姐,陪她一起上京来找你。”
“岂有此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承斌听完后怒不可遏,不过,
他相信这笔帐弟弟自会一一讨回。
“斌哥哥……”昏睡了许久的巧巧终于苏醒。
小三子见状,立刻识相地借口要去茅厕而溜掉,好让他们独处。
“你现在觉得怎样?”承斌关心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虚弱一笑,“本来全身都不舒服,但一见到斌哥哥就全好了。”
“呃……你听我说,我不是你的斌哥哥——”
“你是啊!”巧巧撑起身子,“是不是我的脸太脏,所以你认不出我来了?”
她连忙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
“这样你认不认得我了?”她仰起一张擦得红通通的小脸,忐忑不安地问:“斌哥
哥,姐姐说你再也不会回来,还说你根本就不想娶我,可是我不相信,我知道你迟迟没
回来是因为有事耽搁,而不是不要我了,对不对?”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承斌不知该如何接口。
“你为什么不说话?”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她的脸庞,她扯著被单,无助地扭绞著。“还是……姐姐说对了,你只是跟我玩玩,根本不是真心的……”
“傻丫头,我对你当然是真心的,别哭了。”
现在她的身体十分虚弱,禁不起任何刺激,反正一时说不清,承斌就干脆将错就错
,让她以为自己就是启斌。
“真的?!”巧巧破涕为笑。
“当然是真的。”他替弟弟解释,“我回家的路上遇上水患,耽误了不少日子,爹
娘又刚好远行杭州,我来回取得他们的同意,也花费了不少时日,不过,我已经托人去
你家提亲了,只是,算来大概刚好跟你上京的时间重叠,所以你没碰上。”
一听到他已派人去她家提亲,她急著想告诉他,他离开后所发生的一切。
“斌哥哥,我上京来是因为——”
承斌以手势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小三子全都告诉我了,你只管安心地休息,别想
太多。”
她担忧地说:“可是……忠伯还被关在大牢里,我怕……”
“你别担心,那件事启……我会派人去处理的。”他扶著她躺下休息。
巧巧听话地闭上眼,没一会儿又睁开水亮的明眸凝望著他。
“斌哥哥,你陪我睡好不好?”
“啊‥”承斌的脸瞬间涨红。
“这怎么可以?!”他正经八百地说:“男女有别,我们尚未成亲,怎么可以同床
共寝?!”
巧巧的小脸满是疑惑,“可是……我们早就睡过啦!”
“睡过了?!”闻言,他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对呀!”她单纯地望著他。
“启斌这小子还真是色胆包天,圣贤书全读到哪儿去了?!”他低骂。
“斌哥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呃……没什么!”他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不瞒你说,前几天我不小心
摔下马,撞伤了头,有些事记不太清楚了,而且,我身上伤痕累累,一碰就会痛,所以
……暂时不能抱著你睡,抱歉。”
“好可怜喔!那我会注意不要碰到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指,“斌哥哥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万一你出了事,巧巧也不想活了。”
“嗯!睡吧!”
承斌哄她人眠,看著被她紧握的小指,唇边不禁泛起一抹浅笑。
他似乎能明白,为何她能紧捉住启斌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