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琴桦暄真是乌云罩顶,因为她失业了。
原因为何?真要唱起来,这中间的枝微末节很复杂,三天三夜也唱不完。
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店长对她性骚扰。
什么辛苦她都可以忍,什么粗重的活她都可以干,唯一无法忍受的,便是跟禽兽共事。
她是很有骨气的女人,所以揍了店长一拳,店长是很烂的男人,所以挟怨报复开除她。
士可杀,不可辱,她宁愿失业,也绝不向禽兽不如的烂人道歉。
堡作丢了,她的生计立刻陷入困境,加上每个月赚的钱都拿去缴房贷,所以她手边一点存款也没有,偏偏每个月的固定开销不等人,若不赶快找个新工作递补,她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幸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还有一个靠山可以靠,而且绝对靠得很舒服。
问题是,她现在要去哪找司英理?平常都是司英理来找她,或打电话给她,而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把司英理的电话号码给记下来,换她想找他时,偏偏又没他的消息,只能从报章杂志上知道,他最近人好像在香港。
惨了!
她枯坐在家里,窝在客厅沙发上,盘算着今后的打算,现在的工作不好找,眼看月底就要到了,千斤万担的压力袭来,教她郁卒得很。
就在烦闷的当口,身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赶忙接起来。
“喂。”
“桦暄,是我,阿司。”
一听到手机那头阿司温柔如昔的声音,她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却又强装轻快的语调。“嗨,阿司,在忙吗?”
“还好,妳呢?”
“我?我很好啊。”原本有一堆苦水想吐给他听,她发现自己竟然开不了口,因为平常逞强惯了,一时叫她示弱,还真做不出来。
“妳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怎么了?妳心情不好吗?”
她愣住,自认并没有泄漏出不好的情绪,所以讶异阿司竟然听得出来,本来还可以强颜欢笑的情绪,因他一句关怀的话语而雾湿了双眼。
“没有。”她实在不习惯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妳有,我不放心,我现在马上过去找妳好不好?”
“好。”暖暖的热流融化了犹豫不定的心,她终于点头。
“妳等我。”
交代电话那头心爱的女人不要乱跑,确定自己过去可以找到人后,司英理挂断手机,回头冷声问着身旁的助理小周:“那男人除了侮辱她,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据阿梅说,那店长除了否认对她性骚扰,还反过来指称她诬赖,说两人好聚好散,骂她不需要用这种伎俩来威胁他,因为当时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店长对她性骚扰,而店长又是老板的侄子,惹火他可能工作不保,经济不景气,大家都不想自找麻烦,所以没有人敢站在她那边,店长仗着没人帮她,直接把她辞了,叫她明天不用去上班。”
小周暗地吞了吞口水,偷瞧一眼老板阴沈的脸色,头一回见到老板冰冷的神色,原来不笑的他,竟然这么恐怖,那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恍若万年寒冰,冻得人直打哆嗦。
“耶?司先生,您要离开?等会儿有记者专访--”
“叫邓影帮我推掉。”
“推、推掉?那可是香港很有名的时尚专访啊,人家特地派了大牌记者来……”
“就说我拉肚子,叫邓影帮我延后。”司英理不在意地道,他无所谓,但他身边的人可倒楣了。
说拉肚子?谁信啊!小周忍不住唉声叹气,反正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除了当传声筒,现在又得为老板编一个合理的理由,等会儿邓总经理一定会逼问他怎么回事,偏偏他又有为老板保密的义务。
“既然在乎,当初就不该任由那店长欺负她嘛,现在才生气……”
“你说什么?”阴騺的目光扫射过来。
小周吓了一大跳。“没、没什么!”他忙低头,避开老板那可怕的目光,心里禁不住嘀咕,本来嘛,当初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她可以离开唱片行,好答应当他的贴身经理人,现在知道心疼了?
谁说女人难搞,他的老板才难搞呢!
事情如他所愿地顺利,不枉费他耐心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辞职了。
要让倔强如她这般的女人肯开口向他求助,还真花了他不少工夫,他偷偷花钱请征信业者潜入唱片行当店员,防止其他男人追她,也防止她爱上其他男人,同时挑拨店长与她之间的误会,利用店长的劣根性来刁难她,这件事连小周也不知道。
这么奸诈的事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过当听到其他男人对她性骚扰时,他还是动怒了。
来到她所在的小鲍寓,按下电铃,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今晚的月色很美,适合说些知心话安慰佳人。
他听到急切接近的墉步声,笑意浮上两边的嘴角,因为他感受到她的期待,自己的被需要。
心,在热着。
门打开,那慧黠水灵的眼珠子瞧见他,亮了!嫣红秀泽的唇瓣,比以往笑得都开怀。
“阿司!”
他喜欢她这么喊他,尤其是今晚,她的脸蛋在乍见自己的那一刻,显得分外通红,声音也多添了喜悦,展现出属于她的女人味。
问他为何观察入微,因为他了解女人。
今晚,是他们由朋友进入男女朋友的里程碑。
“桦暄,我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琴桦暄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一手去关门。
司英理笑意深入眼底,享受着她热烈欢迎的盛情,在此之前,她可都是任由他自个儿进门,自个儿随手关门,除了因为他带宵夜来,会对他稍加热情之外,其他时间,她大部分都是坐在客厅沙发,看着电视节目哈哈大笑。
“会不会累?”她关心地问。
“不会。”
“心情好不好?”
“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为了回应她的热情,他得礼尚往来才行,所以他很自然地勾起她的下巴,移近脸庞,仔细审视。“妳哭过?”
“啊……哪有。”
那张好强的小脸,展现了不同于平日强悍的羞怯,令他见了心儿一热,眼儿幽深,趁势进攻。
“如果没有,为什么眼睛红红的?”他搂着她的肩,一块坐在沙发上,坐的时候,特意选了个边边的位置,这么一来,他才可以将她困在角落,
状似不经心地,他拉她入坐时,落坐的地方在他I墉膝盖上,让两人的距离可以更加亲密,而她没拒绝这份亲密,是否表示她也认同?
“是砂子跑进眼睛里。”她故意揉揉眼,装作很痒的样子。
还在硬撑,真是倔强的小女人哪。
他点点头。“好吧,既然妳这么见外,不把我当朋友,那我走好了。”说着便要起身。
“不要啦!好嘛好嘛,对啦,我哭过,行了吧!”她赶忙抓住他的衣襟,先招了再说,就怕他真的走了。
一抹快意如流星掠过那装酷的眼瞳,他就爱她这着急的模样,故意又坐回来,当她扯回他的衣领时,他也顺势搂住她的腰。
“这才对,有心事就要说出来,太见外就没意思了。”
“你好坏,故意闹我。”她嘟着嘴,因为尴尬而有些气恼。
“我是关心妳,不然不会一听到妳声音不对,就立刻赶来。”轻柔的语调带点催情意味,犹若枕边细语,少有女人可以抗拒他磁性的嗓音。
丙然,她的眼神多了点平常没有的波动。
“阿司,你真是好人。”
“应该的。”其实,说他是好人未必,但只对她好倒是真的。“说吧,为什么伤心?”
她一股脑儿把心中的怨气和委屈说与他听,这些内容他早知道了,但还是装出很讶异的样子。
“他居然这么对妳?”
“很卑鄙对不对,明明是他先对我性骚扰,还敢诬赖我先诱惑他,因为没有证人,所以他故意先发制人,骂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侮辱我,我一气之下,就揍了他一拳。”
“很好。”他点头。
“当然好啦,可是被解雇就不好了,唉……”说到这里,她的心情又乌云密布了,只差没飙泪下大雨,她的双手还揪着他的衣襟一直没放开,下意识地扭着,将他的衣服扭绉了也不自知。
司英理黯深的黑眸映出她的容颜,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是另一种风情,倔强的时候很有个性美,但流露出小女人的娇弱时,更是难能可贵,勾引出他想逗人的劣根性,也牵引出男人的本能欲念。
她这样子,让他好想乘机欺负她一下。
“别难过,我会心疼。”他刻意低哑着嗓音,想牵扯出她感情的脆弱一面,瞥见她咬着牙,眼眶有些水光,但很快又褪去。
“阿司,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对。”
佳人因他这个回答而鼓起了勇气。“那……朋友有难就要互相帮忙对不对?”
“原则上是。”
“啊?原则上?”她皱眉。
“那要看看是什么事。”放在她腰间的两只大掌,很有技巧地环住,将她收在双臂之间,但他的表情,却是坏坏地笑着,故意吊她胃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啦,你一定可以。”
“妳也晓得,我身在复杂的模特儿界,又穿杂在演艺圈,什么朋友都有,能爬到今天的地位,是因为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坚守原则,如果不这样,早被朋友害惨了,就像妳,当妳被店长欺负时,有没有人站在妳这边?”
“唔……”她被说中了要害,当时大伙儿为了保住堡作,没有人敢帮她说话而得罪店长,突然想到,平常她对阿司其实也满不客气的,因为她不求于人,所以态度是嚣张了点,思及此,不禁后悔起来,早知平常就对他温柔一点,而不是等到现在有事相求时,才摆低姿态讨好人家,害她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极力忍住大笑的冲动,瞧她欲言又止,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下子抿抿嘴,一下子又咬咬唇,秀眉拧成了山字形,脸颊一阵红一阵青的,平日女中豪杰的气概消得一丝不剩,逗她这么久,这一次最好玩。
不过玩过久就不好了,万一她放弃,他计划这么久要她当自己的贴身经理人,岂不泡汤,气氛正好,可不能破坏了。
“不过那是指普通交情的朋友,特别的朋友就不同了。”
“耶?”她眨着纳闷的大眼睛。“特别的朋友?”
“是呀。”
“那我是属于普通级,还是特别级?”她的语气有些紧张,泄漏出她的在乎。
“妳嘛……当然是特别级的,只要妳开口,什么事我都答应。”这暗示够明白了吧,已经道出了他对她的感情,再迟钝的女人也该听得懂。
“真的?”她的绣拳揪紧了他的衣襟,不自觉拉近两人的距离。
“当然是真的。”他笑着点头。说吧,说吧,说妳想当我的经理人,天天跟在我身边。
“什么要求都可以?”
“什么都行。”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感觉两人的关系又往上一层,她望着他的眼神如此渴盼,交会的视线传递着一份热切和悸动。
“阿司……”
“嗯……”
“你真好。”
她的炽烈凝盼,深深看入他带火的眸底,他可以感受到,这份本是纯纯的友情,已跨越了那份暧昧不明的界线,轻触到她的心了。
好想滋润她双唇的干涩,好渴望初尝她唇里的味道,暧昧的情愫牵引着两方,为此,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缩短彼此的鼻息……
“借我钱。”
停住!
他的唇,距离她的嘴尚有五公分。
“什么?”他问。
“我说借我钱。”她认真的眼睛紧紧盯住他,燥热的双颊依然绯红,紧揪的双手依然攀住不放,就连鼻息也还在灼烧他的脸,除了这句杀风景的话很冷。
浪漫--刚刚被杀死。
“让我搞清楚一下,妳脸红……害羞……紧张……是因为要向我借钱的关系?”
“当然啊,如果不是狗急跳墙了,这么丢脸的要求我哪开得了口啊!人家我这辈子还没开口求人借钱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喔,我这人自尊心很强,脸皮很薄的,你是我开口借钱的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如果你不借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因为是你自己说什么都答应我才下定决心开口,否则打死我都说不出一个字。”
斜线挂在他额上,一种机车的感觉尽在不言中。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认真的眼神逐渐转为带着怨念。
“没什么,我借。”
“你的表情很勉强。”
“哪有,我很愿意借妳钱。”
“骗人。”
“我何必。”
“你明明就很不情愿。”
“我高兴都来不及哩。”
“虚伪。”
“我真的很愿意。”
“你伤了我的心。”
“那……妳不借了吗?”
“当然要,钱拿来。”
被伤到心的人,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