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惊讶的瞪着他,再瞪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脸上闪过异样的神情。
温子韧抓着少年一路逃跑,为了怕那些恶汉追来,脚下不敢停歇。
约莫奔驰了一段路,确定安全了,温子韧才停下来。他毕竟是个文人,这一路奔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停下来,少年立刻抽回手,不让他继续抓着。
“你也累了吧……歇息一下……”温子韧坐在一颗大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擦着汗,累行几乎想趴在地上。
他喘得跟狗一般,少年却没事似的站着,并且打量他。
“你是汉人?”少年问。
“是啊。”
“你怎么知道那两人是卓一刀和鹏大海?”少年狐疑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温子韧哈哈笑道:“在下不知,是他们自己互相叫对方的名字,我才知道的。”
少年颇为意外。“你懂藏族的语言?”
“不才在下,恰巧学过几年。”他抬头望着少年,拱手笑问:“在下姓温,不知阁下贵姓大名?”
少年别开脸。“萍水相逢,毋须报上姓名。”
虽然对方态度冷淡,但温子韧并不见怪,心想现在没了车马,行李也丢了,幸好银子还带在身上。
“依在下估计,这儿到城镇大约还有半天的路程,不如咱们一块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我喜欢一个人,咱们各走各的。”说着就要离开。
“唉,兄台等等呀!”
温子韧站起身要叫住他,可能是适才跑得太激烈了,双腿还在发软,加上一个不小心,绊到了地上凸起的岩石,往前扑倒。
适巧对方听到他的叫唤,也转过身来,刚好承接他倒下的身子。
“啊——”
一个不小心,温子韧把对方压倒在地上,让对方成了他的现成垫背。
“对不起、对不起——咦?”
压在少年身上的他,不由得呆住,因为他的双手刚好压在对方的胸膛上,本该是结实的地方,却意外的柔软,而且模起来感觉上象是两粒有弹性的包子?
显然少年也呆住了,料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当发现温子韧的双手正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时,这才惊觉回社,尖叫的推开他。
“该死的,你——”
少年脸色发红,用那太过漂亮的双眼怒瞪着他。
温子韧惊讶之余,也恍然大悟,原来肯前这男装打扮的少年,其实是位姑娘,瞧她气得想杀人的模样,他忙连声道歉。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道你是——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这是意外,是意外——”
眼看对方握着刀柄,仿佛想宰了他,让他心下叫糟,这儿杳无人迹,他没武器,也没武功,这姑娘要是真的杀了他,恐怕他难逃劫数。
幸好,对方只是瞪着他,腰间的刀并未出鞘。
“要不是念在你刚才救了所有人的分上,我就砍了你一双手。”
对方继续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愤怒地转身离去。
温子韧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后,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衣衫上的灰尘。
真是好险啊,适才他真的以为对方要杀了他,江湖险恶,他提醒自己下次得特别小心谨慎,大意不得。
看看天色不早了,他得赶路才行。
望着自己的掌心,忍不住回想适才那柔软动人的感感,心中仍叹。
她……是个姑娘啊……
在川藏交接处,这儿西南族群众多,羌族、苗族和藏族散布其间,而各族里又分成众多大小部落。
川藏的调集,更是充满了各族文化的特色,炫彩的服饰、装饰品及各式工艺品,琳琅满目的摆放在摊位上,猎物皮毛挂在栏杆上供人挑选,羊叫声此起彼落,其中也不乏各种兵器弓箭的交易。
到处周游列国,见识各地民情风俗的温子韧,当然也不放过在调集到处赏玩,收集奇物异品的机会。
“这是什么?”温子韧用藏语问。
“爷,你好眼光,这是苗族的吹笛。”
“原来是乐器。”温子韧欣赏着上头雕刻的纹路。
旁边有人用苗族的方言交谈。
“那是吹给蛇听的乐器,这家伙肯定不知道。”
“他如果买去了,无聊的时候一吹,反蛇都招来了。”贩夫们边说边笑,浑然不知这些话,全听进温子韧耳里去了。
他们说的是苗族语,以为对方听不懂,事实上,温子韧恰巧也懂苗语。
他听在耳里,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细细把玩着手中的小笛子。
“爷,你要是喜欢,我算你便宜一点。”摊贩笑道。
温子韧点点头,用苗族方言回答:“喜欢是喜欢,不过我怕把蛇招来,所以还是看看就好。”
他一说,这些贩夫们全都露出惊讶状,料不到原来这汉人居然听得懂他们苗族的方言,脸上一红,全尴尬得不得了。
“原来这位爷听得懂咱们的话呀!”摊贩老板不好意思地说。
“略懂一二。”温子韧脸上未见怒气,反倒和蔼可亲,始终一派好风度。
摊贩见这位爷生得斯文,又很亲切,有种风度翩翩的男子气度,明知他们在耍他,也不生气,对他心生好感。
通常外地来的,只会说汉语,这人不但会说藏语,也会苗语,少有汉人可以将他们的族语说的如此流利,听来就亲切多了。
“爷,您别走,这样好了,你看看另一把笛子。”
摊贩老板兴冲冲的从底下拿出一个乌木盒,这盒子看似古老,却令温子韧深感兴趣。
乌木盒里装了一支小笛子,与其他笛子不同的是,这支笛子也是用乌木做的,黑得发亮,上头没有任何雕彩刻纹。
温子韧扬扬眉。“在下怕被蛇咬,就算笛子颜色不同,还是不敢领教呀。”
“不不不,这位爷,您有所不知,这笛子和其他笛子不一样。”
老板突然慎重起来,语气也变得诚恳,挑起了他的好奇。
“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笛子刚好相反,它是驱蛇用的。”
这答案的确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但是又不免怀疑,如果这笛子这么好用,老板为何收起来,而不是摆在摊位上,卖个高价?
老板瞧得出他脸上的疑惑,立刻秀给他瞧,拿出一个竹编的篮子,打开盖子后,竹篮里赫见一条青蛇,蛇牙尖锐,不断吐阗舌信做出威吓的姿态。
老析将细小的黑笛子递给他。“你吹吹看。”
在半信半疑中,温子韧试着照做,说也神奇,篮子里的青蛇突然将身子卷在一块,像在躲藏一般努力往里头钻,还把身子蜷成了麻花。
“真神奇。”他禁不住低呼。
“嘿嘿,我没骗你吧!”
“这笛子这么好用,为什么收起来?”
“爷,就因为这笛子能驱蛇,所以也倍加珍贵,但咱们不是每个人都卖的,而是要挑人的,我看这位爷,您会说咱们苗族的方言,脾气又好,咱们族里也讲求一个缘字,今日我看和爷有缘,所以才拿出来给您看,不然一般咱们是不随便卖给人的。”
温子韧点点头,信了老板,认为他没有骗人的必要,而且事实摆在眼前,遂大方的付了银子。
他不但喜爱广对善缘,见识各地民情风俗,也爱收藏奇珍异宝,不过他的奇珍异宝和一般大户人家的奇珍异宝不同,他对财宝没兴趣,偏爱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支会驱蛇的笛子,他决定有机会找条蛇来试试,好好研究一番。
将笛子收好后,温子韧挤到了前头,见到几个手持铁斧的大汉,围着一名少年。
他一脸惊讶,因为那少年正是与他同马车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她手上拿着一条黑鞭,横眉竖目的瞪着将她包围的五个男人。
这五个人有高有矮,有壮有瘦,每人手上拿着不同的兵器,有铁斧、有铜链,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兵器。
“大婶,怎么回事啊?”他问向旁边一名妇人。
“少年说他们卖假药,那些人不服,便找少年的碴,其实他们本来就在卖假药,这儿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一定是看少年好欺负,想榨他的银子。”
“原来如此。”
温子韧不免为她担起心来,她一个人,如何能对付五人联手?
玉尔玛冷眼扫着这五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用假药来骗她,仗着人多势众想威吓她?她才不怕,完全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小子,识相的就跪地求饶。”
“你们卖的本来就是假药,还想狮子大开口,我没砸了你们的摊子,算客气了。”
这话可把五人给激怒了。
“大哥,别说了,给这小子教训教训。”
玉尔玛冷笑一声,目光转为锐利,朝那大言不惭的家伙瞪去。
“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
她举鞭一扫,所有人都还没看清楚,她的鞭子就已经抽回了,正当众人纳闷时,那说大话的,裤子突然掉下来,令他大惊不已,连忙把自己的裤子拉上来,引得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你……”汉子又气又惊,料不到这少年的鞭子,竟然快如闪电。
温子韧见了,也莞尔一笑,原来这姑娘的甩鞭功夫如此了得,他在一旁继续静观其变。
“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得罪我们霸林五杰,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五杰?哼,明明是五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应该改名叫骗财五猪才对。”
周围又传来哄笑声,五名汉子气不过,齐向她攻去。
玉尔玛不慌不忙,手上的鞭子霎时交织如网,将一齐攻上来的五人全部打回去,接着劲风一扫,不是把这个人抽得躺在地上,就是把那个人打去撞树干。
从头到尾,她都没让对方有机会接近她,而那鞭子在她手上,仿佛是活的一般,打,就中;打头,就中头。
刹那间,五个大男人被她打得抱头鼠窜,哀叫连连,都不知该往哪儿逃去。
平日市集的人们就对五人的行为举止看不惯,如今少年狠狠教训了他们,让不少人欢呼。
“好,打得好!”温子韧见了这等漂亮身手,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美眸朝他这一头射来,原本笑容满面的他,被那美目一盯上,不由得笑容一僵。
他以为自己站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她应该不会注意到他,也就和大伙儿一样看热闹,却不料被她瞪个正着。
那清澈逼视的目光,令他心头一跳,突然想起不久前,他还不小心模了她的胸部。这五人骗了她,就被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那他模了她的胸,万一她改变主意回来找他算账怎么办?
他不由得发毛,本来在拍的手,不知怎么着就转而模模鼻子,心虚的把脸往旁边一转,不敢看她的眼。
玉尔玛骄蛮的美眸微微一睐,收回鞭子,转身大步走开去。
见她离开了,温子韧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好险。
没戏唱了,围观的人群各自回摊位上,做生意的做生意,挑物品的挑物品,压根儿没人去管那被打得趴在地上的“骗财五猪”。
原本他也打算继续逛逛,但却听到那五个人用苗语交谈。
“该死的小子,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大哥,他鞭子功夫厉害,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呀。”
“哼,他拆了咱们的台,若不讨回这笔债,以后咱们还怎么混?!”
“大哥意思是……”
“明的不行,不会用间的吗?去跟踪他,找机会下手。”
“是,大哥。”
霸林五杰生意也不做了,狼狈的起身,匆匆去跟踪那少年。
温子韧却把他们的谈话从头到尾都听得一清二楚,待他们一走后,他也立刻偷偷跟上去。
在官司道上一家临时搭建的茶馆,专供过路人休憩填饱肚子之用。
玉尔玛来到茶馆,送茶水的老板娘立即上前招呼。
“这位公子想喝什么?吃什么?”
“水。”
“咱们这里有西湖龙井、太湖碧螺春、黄山毛峰、还有君山银针——”
“我只要水。”
“公子只要水?”
“对。”
老板娘有些狐疑,来这儿的客人,哪个不喝茶的?这位公子却什么都不点,只要水?
玉尔玛横眼一瞪。“还不快去。”
“是,是,马上送来。”老板娘自讨没趣,只好走开。
老板娘将水杯和水壶送来,玉尔玛为自己倒了一杯,正要饮用时,不禁一愣,桌上竟出现了一条蛇,让她吓了一跳,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突然脚踝一疼。
“啊!”她痛叫一声,忙低头一看,竟有一条蛇在脚边。
她慌忙退后,别瞧她刁蛮身手好,男装里头真正的她,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姑娘,见到这恶心的蛇也禁不住低呼,何况是被咬到。
其他人见状,发现桌上地上突然出现了蛇,也都纷纷惊吓走避。
“这蛇有毒呀,快跑!”
有毒?
她心惊之下,忙暗自运功,阻止蛇毒蔓延,并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吞下肚。
匆匆离开了茶馆,不过才走了一会儿,树林里忽尔跳出五个人影,挡住她的去路,将她团团围住。
“嘿,臭小子,总算被我们算计了吧,看你往哪逃?”
一瞧见是先前被她修理过的霸林五杰,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搞的鬼。
玉尔玛愤怒的瞪着他们,抽出腰间的鞭子。
“先前的教训还不够,还想来吃我的鞭子吗?”
霸林五杰当然晓得她鞭子的厉害,所以虽然将她包围,但仍保持在距离之外,就算鞭子再长,但也打不着他们。
“嘿嘿,你身手不错,但江湖经验不足,咱们这次是有备而来。”
“老四,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么?放蛇!”
一伙人将竹篮拿出,不由分说,用力往她那洒。
玉尔玛倒抽一口气,花容愀变。好多蛇,足足有百条蛇围绕在她周围,她因为中了蛇毒,虽然吃了解药并不致死,但觉全身无力,无法施展轻功逃逸。
眼看着这些事业心又湿黏的蛇,对着她吐信,将她围困在中间,哪儿也去不得。
“别、别过来!”
她挥舞鞭子,脸色苍白的将地上的蛇给打散,但是蛇群太多,也不知这些蛇是着了什么道,一直往她这儿爬来。
“走开!快走开!”
她吓得猛抽鞭子,那惊慌失色的模样可乐坏了他们。
“哈哈!原来这小子这么怕蛇啊!”
“再倒多点,快!”
“不……”她面如死灰,冷汗直流,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有个人影奔过来,他一边吹笛子,一边向她奔来。
蛇群一听到笛声,突然转了方向,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般到处逃窜。
原本大笑的五人,一瞧见蛇群往他们蠕动,也象惊弓之鸟一般,赶紧爬到树上。
一名男子匆匆奔跑过来,跨过蛇群,来到她身边。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溜呀!”温子韧一把抓住她手腕,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就跑。
他用力吹着笛子,所到之处,蛇群象是大军撤退一般,四散蛇行,刚好让出一条路。
想不到因缘际会买了这支驱蛇笛,正好及时派上用场。
两人一起奔跑,不出五十步,她双腿便软了下来,温子韧知道事不宜迟,只好对她拱手抱歉。
“姑娘,得罪了。”
彼不得男妇授受不亲,他背起她,用吃女乃的力气逃跑。
幸好蛇群也困住了对方,才让他们顺利逃过一劫。温子韧背着她拚命逃,就算没力气了,他还是死命地逃,直到力气用尽,他终于停下来,再也跑不动了。
“先、先休息……一下吧。”他气喘如牛,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见背上的人没反应,他疑惑的转头喊了一声。“姑娘?”
背上的人并没回应,令他心中一惊,忙将玉尔玛放下来。
“姑娘、姑娘。”他急切的唤着,见她脸色十分苍白,依然没反应,不由得心下大惊。
老天,她该不会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