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曜拧了条毛巾摺好覆在眠羽额上,她酡红的双颊未见平息,反倒是整间休息室显得有些闷热,他起身打开休息室的窗户,让空气流通。
休息室外正对着人工花园,不少地球上无法生存的植物在月球上的无菌空间中反而能生存下来。
突地,风曜见到花园中有一道人影闪过,他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想证实内心的疑惑。
整间休息室只留下喝“醉”的眠羽。
在风曜离开没多久之后,休息室的门把无声无息地被转开,一道黑影悄然接近在沙发上沉睡的眠羽。
来人憎恨的看着她,高举从会场拿来的冰凿,才要刺下,旋即被一个力道所阻。
“为什么?”望向阻止的人,来人意外的惊呼。
“不准你伤她。”阻止之人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
“为什么不准?她的出现让你的计划濒临失败边缘,我帮你除掉她有什么不对而你最先也答应的不是吗?”
“我还是不准你伤她。”
“可恶!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就是即使你在我身边,我还是感觉不到我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不能杀她?杀了她,才能断了风曜的生命——”
“啪”的一声,那人的话被一个巴掌打断。
“我很抱歉。”
“道什么歉?”
“对不起。”
“我恨的是风曜,别插手!”那人重新高举冰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刺下。
一道银光乍见,冰凿落地。同时间休息室的门被踢开,一道黑影迅捷闪进,同阻止之人展开一阵缠斗,两人从休息室打到屋外的花园。
“何安琪小姐,这样未免太难看了吧。”眠羽清澄的嗓音自沙发传出。
安琪捂着被飞刀所伤的手,震愕的瞪着神智清醒的眠羽。
眠羽已无适才的醉态,指尖夹着伤了她的飞刀,满脸兴味地望着何安琪。
“你……”安琪头一个念头是她被骗了。
“真不好意思。”眠羽姿态优美的坐起身,额上的毛巾因这个动作而落入她手中,握着风曜的贴心,她嘲讽的笑容浸上些暖意。“一点白兰地还醉不倒我。”
直宇的白兰地鲜女乃的比例是白兰地七加上香醇的鲜女乃三。从十岁起就这么喝的眠羽哪醉得倒,不过是演场戏引蛇出洞罢了。
“你……”安琪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自己的杀意明显到连眠羽都看出来了。
“我什么我,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你都被人退婚了还死赖在风曜身边不肯走,后来风曜跟我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更是觉得奇怪。依风曜所言,你应该是爱龙易的,怎么还死缠着风曜不放。果然,你是想为龙易报仇吧?”眠羽的推理能力不输人,但令她在意的是直宇去追的那个人。
安琪愣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声大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眠羽顺着安琪的话说下去,还跟着她狂笑起来。
“你——”安琪敛起笑容,被眠羽的态度惹怒了。
“我又怎么了?何小姐。”眠羽无辜的耸耸肩,冰蓝瞳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活似盯着猎物的空中之王——老鹰。
安琪背脊一凉,眠羽的眼神……
“你想为龙易报仇吗?”眠羽再次问道。
眠羽的眼神好像猎人玩弄着逃不出陷阱的猎物般的眼神,满是杀意又充斥着冷酷的笑意。
安琪心中的恐惧不断加大,她看看眠羽,再看看被打落地的冰凿,她冲上前拾起它。手中握着它,她才觉得内心不停涌现的恐惧少了些。
“你别想防碍我。”她吞吞口水,用冰凿指着眠羽,微颤的发出警告。
“很遗憾,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眠羽微弯樱唇,可是眸里结冻的冰意随着休息室内上升的温度而扩散。
安琪起先以为是错觉,但后来见眠羽的模样才知休息室突来的燠热不是错觉,她睁大眼看着眠羽,眠羽镇定自若的态度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你是妖怪……妖怪……”安琪害怕的不敢动,脸上的妆因汗水而逐渐糊掉。
“在我懂事之后敢骂我妖怪的只有你一个。”眠羽倒是无所谓,反正不在乎的人骂出口的话,她没必要在意。
“你……你……”安琪紧握着手中还未融化的冰凿,紧咬下唇,冲上前欲刺她,眠羽不为所动的笑着。
就在安琪要碰到眠羽的身子时,一道黑影迅速推开眠羽,代眠羽承受了这一刺。
时间宛若沙漏流光般静止,风曜不知打哪儿冲出来替眠羽挨下这一击,他忍着由月复部扩散的痛楚,一手捂住伤口,脚步踉跄的往后退。
“啊——”安琪看清自己所刺中人之后放声尖叫。“风……风曜?!”
“风曜!”眠羽连忙蹲半扶起他,她没想到风曜会突然跑出来替她挡下这一刺。她伸手捂住他血流如注的伤口,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风曜、风曜……”
风曜没有睁开眼,眉头因疼痛而深锁,额上也不断的冒出冷汗。
眠羽见状,只能失神的呢喃着:“不……不要……”
心口好疼、好疼,像是有人突然扼住她的心脏,让她的心脏停止跳动般的难过。她微颤着手握住刺入风曜月复部的冰凿,想要将它拔出,可不知怎么的,她的气力全数逸失,只能软弱的抱着风曜不知所措。
“来……来人,快来人啊!风曜……风曜……”眠羽死命的摇头,冰蓝瞳眸染上一抹水色,好不容易才出口的声音是哑的,“风曜……”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风曜受伤了,他流血了……
眠羽停止思考的脑子充塞着风曜苍白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办法阻止鲜血的奔流。
“小眠,你在做什么?先止血啊!”直宇一回到休息室便见这样的景况,急忙冲过去要帮忙。
“不要!不要!”她紧抱着风曜,目光涣散,拼命摇头,不让任何人靠近风曜。
“小眠!”直宇一个巴掌落下打醒她。“冷静下来!”
他月兑下背心先包住伤口周围,再利落地拔出冰凿,风曜因而低呜一声,月复部的剧痛及直宇的动作将他痛醒。
他眨着迷蒙的黑眸,看着眼前那双熟悉的冰蓝眸子,想唤出声,却在见到来人顶着一头红发时,发觉他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小……小眠……”风曜极艰困的发声,想要确定眠羽没事。
“我在!我在!”眠羽环住他的肩,眸里打转的泪水正威胁着要落下。“你可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她霸道的要求换得风曜一个虚弱的笑容,“不……不会有事的……你可别……可别为我哭……”
“谁会为你哭啊!我是担心‘空’的名誉因我而受损。”眠羽死鸭子嘴硬的驳斥,眼底蓄积的泪却不争气的落下,滴在风曜汗湿的脸上。
“怪了……我记得……十二生肖中没有属鸭的啊……”风曜试图维持轻快的语调和笑容,即使月复部的伤口不断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他还是勉强维持笑容。
“小眠,风曜的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及脏腑,你放心吧。”再呆也看得出来,小眠恋爱罗!直宇不禁为眠羽感到高兴和遗憾。
“我才不是属鸭的!”眠羽涨红脸尖叫,但听见直宇的诊断后又笑着哭道:“太好了……太好了……”
罢刚她还以为风曜会就这么永远离开她。
“让我睡一下……”突来一阵疲累让风曜靠在她怀里合眼,暂时跌入梦乡。
眠羽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和汗,低头亲吻他的额,唇角的微笑在瞄见一旁呆愣的安琪时逸去。
“你死定了。”细柔却盈满酷寒的嗓音教安琪软了腿,整个人软坐在地,一双大眼盛满惧意的看着眠羽。
突然,她的裙摆冒出烟,不一会即着火,她恐惧万分的尖叫着拍打火苗,可是怎么拍也熄不掉。“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火……火要烧死她了!要烧死她了!
她的尖叫声和休息室的骚动引来警卫,在他们见到安琪身上的火时急忙用灭火器扑灭,所幸她只有衣服被烧,人倒是无碍,害怕的蜷成一团发着抖,口中不时发出尖叫,直到医务人员替她打上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医务人员将风曜抬上担架,眠羽冷如冰山的尖锐眼神无情的瞪着安琪,她觉得安琪受的教训还不够。
但眼下最重要的该是风曜,教训何安琪的事,等他伤好了再说。
“小眠,先别气了。”眠羽有仇必报的性格直宇十分了解,他上前拍拍她的肩,安抚盛怒中的她。
“该死的!我竟然让风曜受伤了,我还是不是他的保镖啊!”眠羽的气愤亦有一半是针对自己的。
“可是我想对风曜来说,你不只是他的保镖而已。”直宇微笑道。
眠羽闻言,颊畔有着褪不去的红晕。“你在说什么啊。”
“你听到什么就代表我说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加深,“好了,我该回去了,自己小心。”
“嗯。”眠羽拥抱了下他才放他走。
直宇走了几步之后,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了,我追出去的那个人,被他跑掉了,但是我有看到他的长相。还有,我听到他说了一些很有趣的话,回去我用电脑处理完再传给你。”
眠羽含笑点头,直宇的透视能力不只能看透物品,连在黑暗中亦能将物品看得一清二楚,而听力更是不在话下。
目送直宇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眠羽回头看着正在进行急救的手术室,她咬着下唇,感觉心上那抹痛加剧。
陡然地,她发现一件事实——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风曜在她内心中,已经跃升为重要的人。她想用这双手去保护的人啊!不想让他受到一丝伤害,想当治愈他内心创痛的那个人啊!想成为获取他心的那股力量……
“请问是江眠羽小姐吗?”一个询问的男声打断她的思绪。
眠羽转头看向来人。
当风曜自梦中清醒过来时,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回到家了吗?风曜不急着起身,静静回想着事情的经过,尔后,他露出个笑容,幸好小眠没事。
“风曜?”眠羽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风曜转头,见到眠羽张着眼眸寻求确定似的望着他,眸里强烈的不安感染他,他微微一笑,爱怜地伸出手抚上她的颊,“我没事。”
“你真的醒了?真的没事了?”虽然医生将伤口治好,可是因为麻药的关系,风曜还是沉睡了一阵子。这短短时间,对眠羽来说却似一辈子那样漫长。
“怎么你这明白情况的人,反倒问起我这不知情的人呢?”风曜撑着自己坐起,除了脸色尚显苍白外,他一切良好。
“你这个笨蛋!”眠羽在确定他无大碍之后,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放下,蓄积在冰蓝瞳眸里的泪也开始决堤,她抱住他的手边哭边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我可以闪开的?你知不知道我是在为你剔除你身边的危险,怎么你每次都把自己送进危险中?你知不知道我心痛死了?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快死了?知不知道我好害怕你会跟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样,就这么睡着再也不理我了?我不要再失去任何重视的人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这么睡下去,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你的手好冰、好冰……我一直想……想让它们变温暖一点……可是它们还是好冰、好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眠,”风曜用另一只手轻拭去她颊畔的串串泪珠,“对不起。”
当时他看见何安琪想伤害眠羽,他只想到要保护她不受伤害,这股意念占满他的思绪,其他的他完全无法考虑。
“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是我,我是失职的保镖……三番四次出纰漏……我没有资格当你的保镖……”令眠羽伤心的不是她的失职,而是她保护不了风曜,还要风曜来保护她。
她希望能用双手保护每一个她重视的人,可是她非但心宇保护不了,连风曜也……
风曜闻言,眸里的浓情冻结,胸日像是被人痛击般郁闷,受不了这样的抑郁,他大吼出声:“我没有把你当保镖!”
他的心被她的话深深刺伤了,“若我真拿你当保镖的话,你根本不会在我身边留那么久!”
眠羽愣愣地看着他,房内静寂的只剩下她无法遏止的抽噎声。
“若我真当你是保镖的话,我才不会冲上前替你挨这一刺!还会在旁边鼓掌叫好呢!”风曜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心头的伤痛教眠羽的泪洗去。他轻叹口气,替她擦去泪水,拥她入怀。“别哭了。”
“我想保护你……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发脾气?可是我知道我想保护你,用我这双手保护你……我重视你……所以我希望自己可以让你远离危险,我不知道你不需要我,对不起……对不起……”眠羽不住地道着歉,她知道感情是要两情相悦的,风曜对她没意思,她当然不会死赖在他身边,虽然心会痛,会想念,但好过被他轻视。可是在她离开前想让风曜知道她的想法,还想眷恋他的怀抱好让自己有个可以想念的感觉。
“小眠?”风曜没想到她不是因为职责所在才……
“等一下……再让我抱一下,我等一下就走……就走了……”她愈说抱着他的力道愈紧,她要狠狠的记住风曜。
“小眠。”风曜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就是有这种将他弄得哭笑不得的本事。
“你好小气喔,让我抱一下好好记住你都不行……”眠羽边责怪他的小气,边紧抱着他。
“小眠,我没有这个意思。”风曜反手紧环住她,露出一抹盈满喜悦的笑容,“你要抱多久都可以。”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对我那么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起先我是很讨厌你的喔,后来看你人还不错才待下来的,怎么你说得好像我死赖在这儿不走的样子,太过分了!我重视你都不行,让我抱一下记住你也小气巴拉的,现在又说我抱多久都可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眠羽凶悍的叫着,在发现自已被困在他的臂弯中,死命的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我想要这样。”风曜虽刚醒但力气仍是比眠羽大,他紧抱住她,低头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由轻吻至深吻,与她唇儿相嬉,舌儿相戏。
眠羽就这么呆呆的睁着冰蓝大眼任他吻,脑中“轰”的一声爆开,无数的火花冒出,她一点也不晓得该怎么反应,却觉得身体深处似乎有种情绪教他的吻挑醒,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
“嗯……”相贴的唇瓣间,不知是谁发出的申吟,下一瞬间,两人已倒在床上。
风曜紧抱着她,胸膛骷着她同样快速起伏的胸,感觉两人的心跳同样激烈。
四目交接,眠羽环上风曜的颈子将他拉向自己,两人的唇再次贴合在一起。
他伸出轻颤的指尖碰触她的额、眼眸、鼻尖、脸颊、颈项、肩胛……指尖所到之处吻随之而至。
“风……风曜……”眠羽的手指穿入他黑丝般的发间,风曜抬首凝望,两人相视而笑,在彼此传情的眸间探出心间事。
“光明天使……”眠羽轻喃出这四个字,在了解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她是这么想的,如同他的名字——曜——一般的照耀着她,将她内心黑暗的角落逼退。
“我是飞不起来的天使,如果没有你这双天使之翼的话。”风曜轻喃道。假若他是天使,也只是一个失去双翼的天使,是眠羽让他残缺的羽翼再次新生,没有她,他哪儿也去不了。
她出现那天,他的心就知道眠羽是来治愈他残破翅膀的人,只是他无法立即承认。初见面时,她对他的厌恶懒得隐藏,就这么大剌剌的呈现在他眼前,刺眼的侵占他的眼,到最后连他的心也被她拿走。
“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眠羽嘴一扁,感动得直想哭,她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用处,想做什么都无法如愿。“我以为没人会需要我……”
向来只有她需要别人的份,直宇他们都可以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得完善妥当,只有她还月兑离不了要别人伸出援手的境地。她也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当,希望有人会需要她,希望自己重视的人能说一句:我需要你,这样就够了。
“我需要你,没有你我不能飞。”风曜轻吻着她的指尖,摩挲着她柔女敕的脸颊,在她左耳轻诉着爱语。
“风曜……”她捧着他的脸,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当你的翅膀吗?”“我才怀疑自己够不够格当你的光明天使呢!”他苦笑着,怀疑自己有没有力量守护她。
“你是啊!”眠羽金眉倒竖,坚定的说道。
“你也是啊!”风曜郑重的称誓。
两人沉默相对良久,才同时笑出声。
相拥,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相吻,点燃彼此潜藏的情火。
初升的煦阳散发温柔光芒笼罩住缠绵的两人。
结合的心低诉着:爱你……
如果可以,希望永远,永远都能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