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仰慕攫住凌右武的下巴,细细审视她红肿破裂的唇角和淤青的下巴。“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也不过两三天没来找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轻皱起眉头,想要含糊地一语带过,“几天前出了一点意外。”被几个不良少年打伤可不是件光荣的事。
“什么意外?”她就是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吗?
“呃、骑车不小心和人擦撞。”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眼神左瞟右闪就是不肯对上仰慕的眼睛。
“这一撞还挺有技巧的呢!”他意有所指地道。
挺有技巧的……擦撞不就是擦撞,哪还有什么技巧可言?凌右武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耶?有什么技巧?”
他淡淡地答,“看起来很像是被揍的。”
“啊!”谎言被当场拆穿,她也只能尴尬地承认了,“我遇到一个以前被我教训过的不良少年和他的一群朋友,是他们认出我,找我麻烦的。”人不惹事事惹人,她无奈地耸耸肩,却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动作竟引起背部一阵抽痛,她身体微微一僵。
凌右武的动作并不明显,但是却逃不过仰慕的眼睛,他探手抓住她的肩膀,“让我看看你的背。”
他不经意碰到了她肩膀上的痛处,她身体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师兄,我没事。”
他犀利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你还想睁眼说瞎话到几时?”
凌右武只得乖乖地转过身去,解开衬衫的扣子,将衬衫褪到腰际。
瞧着她小麦色的背部上有着一道从左肩横亘到右腰上方的青紫色红肿,一股想杀人的冲动在仰慕胸腔中迅速衍生,“知道他们的身份吗?”小武不是普通的弱女子,若不是对方人多再加上持有武器,又怎么可能伤得了小武!不管那些不良少年是不是年轻不懂事,以这种方式对付一个女人根本就不可饶恕,应该要把他们吊起来狠狠地毒打一顿。
现在的父母只管给小孩子吃住和充裕的零用钱,根本就没有抽出时间来陪伴、教导他们,也不管他们在外头做了些什么,所以才会给社会制造出么多的不良少年来。
凌右武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在生气那些不良少年打伤她的事,“师兄,他们现在全都住进医院里了。”他们一个个的伤势都不会比她轻。
他的声音这才缓和了些,“坐好,我去拿药酒。”
凌右武静静地坐着,心思却像月兑缰的野马不受控制,自始至终师兄对她都是一样的好,但是为什么她还是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好像……好像她和师兄之间有了道无形的隔阂,让两人越离越远。
仰慕拿了药酒踅回,倒了一些在手上,“忍着点。”
“嗯。”她点点头。
他随即将药酒抹上她的背,以手掌轻揉着。
她咬着牙闷哼,“好痛,师兄你下手轻一点。”她也知道要将淤血揉散开来才会好得快,可是真的是该死的痛。
“我根本没用力。”仅仅是碰到而已。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可是真的很痛啊。”因为倔强的性子,她从不让人看见她软弱无助的一面,更不会在人前喊痛,惟有和师兄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最真诚的一面,不再逞强硬撑。
仰慕的掌心贴着她细致光滑的肌肤,有种酥麻的感觉像电流似的从她的肌肤穿透他的掌心,导进他的体内四处流窜,所到之处都引燃一簇簇火焰,勾引出他心底深处潜藏的,考验他的意志力。
他好想将小武拥入怀中、好想好好爱她、好想霸占她整个人再也不放手……深吸了一口气,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去压抑住心中的渴望,力持语调平稳地道:“会痛是一定的,咬紧牙关忍忍就过去了。”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承受这些身体上的痛楚。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咬紧牙根把心一横,“好了,你动手吧。”
仰慕以最快的速度帮凌右武背后的淤青上好药酒之后,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凌右武是因为伤处痛得猛冒汗,而仰慕则是耗费太多力气去克制心中益加勃发的所致。
他答应过小武,从今以后只当她的大师兄,他只能把她当妹妹看待,不应该还对她存有,一丁点也不许有。
体内那股像洪水猛兽似的深深震慑住仰慕,也促使他做出一个重大的人生抉择。
“好了,把衣服穿上。”
“师兄,谢谢你。”她将衬衫穿回身上,扣好扣子。
“下次小心些,看情况不对劲就别逞强。”逞强的结果就是招来皮肉之痛。
她只有点头附和的份,“我知道。”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苹果派在桌上。”
“谢谢。”凌右武闻言快乐地打开桌上的纸盒子,完全忘了身上和脸上的伤,拿了块苹果派张口就咬,也顾不得烫嘴。只是她嘴角的伤口立即发出抗议——“啧啧……”不过,她还是先把那个苹果派给解决了。
仰慕眼角的余光扫过垃圾桶里的泡面空碗,“泡面里大多添加了防腐剂,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你再这样吃下去,早晚会变成木乃伊的。”
因为泡面是填饱肚子最方便又最省时的方法。“我会少吃一点的。”
“要是吃厌了外食,干吗不自己学做几样简单的菜色?像炒饭、煎蛋、浓汤之类的都很简单。”
“呃……”她不是没学过,只是结果差点把房子都烧掉了,所以从那一次以后她就没再尝试学做菜,这件事师兄也知道啊,还说为了她和邻近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她这辈子最好不要再走进厨房。
为什么师兄现在又这么说?
不太对劲,他一定有什么事没有告诉她。
“可是有师兄你会做东西给我吃啊。”
仰慕强忍心中的难过,笑笑地揉揉她的发丝,“你不能老是依赖我,有些事也该学着自己去做。”
她的心陡地一震,虽然师兄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是他们未来会分开吗?凌右武的心情蓦地慌了起来,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以为她和师兄会就这样一直过下去,难道不是?“我们不能一直这么好吗?”
“小武,我们的交情不会改变,但是将来我会结婚、你也会有你的对象,当然不可能再像现在一样有空就混在一起,我必须照顾我的家庭、未来的妻子和孩子。”这是必然的结果。
有一丝慌乱自她的眼底跳月兑出来,师兄规划的未来人生蓝图里没有她的位置!
“那我呢?”
淡淡的痛楚在心间荡漾开来,他调开视线,“将来会有另一个男人负起爱你、疼你和照顾你的责任。”而他已经丧失那个资格了。
她根本就没想过结婚的事,即便老爸再怎么催婚,她依然故我地以拖延战术应付,但师兄——“你要结婚了?”
仰慕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妈一直希望我能早点结婚生孩子,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只是娶谁对他来说都一样。
师兄要结婚的消息对她而言是个很大的震撼,这么快?“我……我未来的师嫂是淮?”凌右武的心像被刨挖出一个窟窿来,心头空荡荡地。
“亚蓉。”这么一来,至少他的婚姻还能让父母感到高兴。他会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丈夫,不会出去花天酒地、不会拈花惹草、不会搞外遇,只要她别强求他付出他的爱。
在爱了小武十多年之后,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再爱别人的能力。
她早该知道会是亚蓉,“什么时候结婚?”心里有股莫名的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确切的日子还没定,不过大概就两三个月后吧。”日子越快越好,他不想让自己有后悔的余地。仰慕扬起笑,打趣地道:“没想到我会后来居上,比铁头更早结婚,小武,我们两个的交情最好,到时候你可别在我的婚礼上搞花样整我。”
凌右武不自在地笑笑,一片空白的脑袋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
师兄要结婚了!
铁头一得到消息就马上赶回道馆,“师兄,你要结婚了?”
仰慕慢条斯理地从报纸里抬起头,好笑地道:“我又不是同性恋,不过是结个婚,值得这么大惊小敝吗!”
那是因为他要娶的对象不是右武。“你爱那个程小姐吗?”
他的眼神瑟缩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以问题回答问题,“你认为我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吗?”
“事实证明你就是会。”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说。
“你……”仰慕先是怔怔地瞪着铁头半晌,在他眼里瞧见洞悉一切的光芒,随即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想了想,“很久以前就有感觉了,一直到最近几年才确定。”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师兄,你爱的明明是右武,为什么要娶程小姐?”他已经准备好要跟程亚蓉过一辈子了吗?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向小武表白过了,她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不放弃还能怎么样?我和她只能当师兄妹。”是该死心了。
铁头仍不放弃,“为什么不给你和右武多一点时间?!”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师兄更适合右武的男人了,他们才是合适的一对。“右武对感情方面的事一向很迟钝,你要多点耐心等候她的爱情觉醒。”
他等得还不够久吗?原本他也打算继续等下去的……“是小武不肯给我多一点等候的时间。”他没得选择。与其让小武日渐生疏地远离他,不如他退回师兄的位置上,至少两人还能保有深厚的情谊和融洽的关系。
他也还能在一旁默默地关心她,这就已经足够。
“师兄,你……”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铁头,再过几天就要订婚了,我需要的是你的祝福。”仰慕淡淡地一笑,不让人瞧见他的伤心。
右武要到何时才会开窍?难道人真的要在失去之后才会明白拥有的珍贵?
僵持许久,铁头也只能言不由衷地说着祝福的话,“师兄,祝你和程小姐白头偕老。”自欺欺人。
“谢谢。”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婚姻里不单单只有爱情,仰慕相信没有爱情的婚姻一样能够白头偕老。
***.
“师母,我……”她能不能不去?
杜雪玉太高兴了,没有发现电话另一端的凌右武声音里有些微异样,“别我啊你的,今天是阿慕订婚的日子,快点过来,我们可不能迟到。”要不是右武让她知道亚蓉的存在,她怎么能如此顺利地撮合阿慕和亚蓉!
右武是大功臣。
“嘟……嘟……”凌右武莫可奈何地瞪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师母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只能乖乖地前去参加仰慕的订婚典礼。
一袭白色的西装更衬托出仰慕俊美的长相、清冷出众的不凡气质,还有他眸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淡淡忧郁。
旁观着订婚仪式的进行,凌右武的心底有莫名的难受在发酵,又苦又酸又涩,猛然揪紧的心让她无法呼吸。
她不自觉地一步步退离,她不想亲眼见证师兄和亚蓉的订婚仪式,她不要师兄的生命里存在着另一个比她更重要的女人。
仰慕将订婚戒指套进程亚蓉的手指中,接着是项链和手镯。
然后换程亚蓉帮他戴上戒指、项链,再别上领带夹,订婚仪式就完成了。
从此刻起,程亚蓉将会是他生命中除却亲人外最重要的女人。
在订婚仪式完成的刹那,凌右武的心仿佛掉进无底深渊,彻骨的寒意旋即侵蚀了她的身体,她不要师兄对别的女人像对她一样那么好、她不要师兄喜欢上别的女人、她不要师兄娶别的女人、她厌恶亚蓉的存在取代了她的位置……她不应该有这些想法的,她应该诚心地祝福师兄和亚蓉,而不是像个嫉妒吃醋的女人,嫉妒?吃醋?难不成她喜欢师兄?
吓!她被一个突然略过脑海的念头震慑住了,她、她……喜欢师兄?凌右武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虽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合理地解释了她此刻矛盾的想法和复杂的情绪,但是,她喜欢师兄!
如此巨大的冲击让凌右武的脸色蓦地一白,为什么她如此迟钝?为什么非要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才会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意?
师兄已经是亚蓉的未婚夫了。这个事实像是一把利刃将她的心一刀刀划开来,顿时鲜血淋漓。
远远望着师兄风度翩翩的俊美模样,身旁还依偎着亚蓉,她的心更加疼痛难忍,她该怎么办?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让她在这个时候察觉自己的心意?她宁愿什么都不要发现,只把他当师兄看待地过一辈子,如此也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靶情一旦觉醒,对爱的渴望也会益发地壮大,她想要和师兄永远在一起,她想要师兄只看她一个人、只宠她一个人、只对她一个人好,当然也只爱她一个人……
这也明明都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她却将一辈子的幸福拱手让给别的女人。
是她迟钝地漠视师兄对她的好,将他对她的一切付出视为理所当然,她的心盲目得感觉不到他的爱,才会错失了一切,能怪谁?
她还记得师兄对她表白之后,她躲他像躲瘟疫似的,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对她的爱,退回师兄的位看上,那个时候她一定狠狠地伤了师兄的心……她的呼吸一窒。而师兄却仍旧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怎么能那样伤害深爱自己的师兄?如潮水般涌来的歉疚瞬间将她淹没。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办法衷心地祝福他们,她做不到。
凌右武跟跑地退了一步,早就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顺势掉落。不想让人看见她的心伤、她的眼泪、她的狼狈,凌右武仓皇地转过身,抹去脸上的泪痕,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地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去舌忝舐自己的伤口。
在这么喜气洋洋的时刻,她不想让自己的悲伤坏了师兄订婚的气氛。
仰慕陪着程亚蓉穿梭在宾客之中,虽不时回应宾客的恭贺道喜,眼神还是会不自觉地追寻凌右武的身影,当然也注意到她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举动。
“小……”他开口想唤她之际,想起此刻正挽着自己手臂的程亚蓉,声音戛然而止。
他和亚蓉的婚期都已经决定了,不应该再让小武的一举一动牵动他的心情,他又将亚蓉置于何地?这对她并不公平。
但是小武的样子有些奇怪,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一点也不像她平常的样子。
小武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仰经理,恭喜你。”一名宾客笑道。
他猛地回过神来,“谢谢。”
程亚蓉若有所思地困凝着仰慕心不在焉的侧脸,他全部的心思都系在凌右武身上,她情绪上一丁点的细微变化都紧紧地揪着他的神经末梢,影响着他。
仰慕一直不肯告诉她他喜欢的对象是谁,而今已一目了然。“我们过去右武那儿。”她故意挽着他朝凌右武所在的位置走去。
“亚蓉……”他来不及阻止,只能被动地跟着她走向凌右武。
“右武,你怎么不去吃点东西?一个人躲在这儿做什么?”程亚蓉巧笑倩兮地倚在仰慕身边。
听到她的声音,凌右武的身体不自觉地一僵。她还没调整好心情,该怎么面对他们?“我……还不饿,你今天真漂亮。”她没有勇气直视师兄的眼睛,就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沉稳表象会在一瞬间碎裂成千万片。
“谢谢。”她的笑容里带点试探的味道。
仰慕凝视着凌右武低垂的脑袋,眸底流转着掩饰不住的柔情,淡然的语调里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感,“小武,我还没听见你的祝福呢!”只有他自己明白淡然的语调下掩埋了多少心痛神伤。
祝福这两个字仿佛在她的心脏狠狠地捧上两拳,很痛很痛。凌右武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撑起嘴角露出微笑,“师兄、亚蓉,祝你们永结同心。”是她自己恣意挥霍掉师兄对她的爱,是她轻率地让幸福自指缝间溜走,只剩下无尽的后悔啃噬她的心。
他拍拍她的肩膀,戒不掉关心她的习惯,“你有心事?”
她摇摇头,伪装的坚强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缝,却故作轻松地道:“我很好,哪会有什么心事!”
“真的没有?”他睨着她。
“没有。”师兄,你别再对我这么好。凌右武在心底呐喊。他对她越好,她的心就越难受。
他笑笑,“有什么问题尽避来找我,我永远都是最疼你的大师兄。”
永无都是最疼她的大师兄……“嗯。”喉咙仿佛被石块哽住,只能挤出单音节的字。浓浓的悲伤袭上心头,热气慢慢地在她的眼底凝聚成泪,眼看就要在仰慕面前逸出眼眶坠落之际,庭院的另一端蓦地传来叫唤声——
“亚蓉、阿慕,你们过来一下。”是仰慕的准丈人——程坤达。
“爸在叫我们了。”程亚蓉拉着仰慕转身,没让他瞧见凌右武眼眶里坠落的泪珠。
“右武,我们先过去一下。”
凌右武低下头,轻轻地应了声,“好。”泪水不受控制地开始奔流,她不想失去师兄,她要怎么做才能扭转情势让师兄回到她的身边?
她好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明了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非要逼得师兄彻底放弃对她的爱之后,她才猛然醒悟出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把师兄放进心底了,所以其他的男人都进不了她的眼、所以她一点也不想交男朋友、所以她宁愿忍受老爸的索命催婚令也不打算走入婚姻。
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她不想失去师兄又不想伤害亚蓉,她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