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坊不敢相信耳朵此刻所听见的话。
他会折返是因为亮亮把宋卉纯赠与她的珠宝胸针寄放在他这里,他要交还给她,没想到会凑巧听见这些对话。
“二哥……”
“Loen,我们是……”夏琳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听见多少了?
那一个很模糊的想法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和他刚刚听到的对话合而为一。沈钰坊大跨步地逼近夏琳娜,怒火横生地质问:“你竟然对亮亮提出那样的要求,要她不能接受我的爱!”
她先是被他生气的模样吓退了一步,随即又上前紧紧抱住他,“只要她没有接受你的爱,我就还有机会挽回你的心。”
“就算亮亮不接受我的爱,我也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顿了一下,他拉开她的手,语气缓和了不少,“琳娜,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不是不知道夏琳娜对他的感情,只是他爱的人是亮亮。
他用温和的语调说着残忍无比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像尖锐的针,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心底。夏琳娜激动地红了眼眶,心痛如绞,“我爱你,我根本就不想分手。”
水气开始在她的眼底凝聚。
“琳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应该放开心胸去面对未来,不要再把眼光局限我的身上,也许你很快就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是亮亮对感情的要求让他有所改变,也让他觉得该为自己的感情负责了。
阳亮亮静静地待在一旁。
沈钰坊温和却坚定的态度让她心慌,她转向阳亮亮,“亮亮,拜托你答应让我留在Loen的身边,好不好?”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很为难地蹙紧眉头。
沈钰坊拉住夏琳娜,“就算亮亮肯答应你的要求也没用,我不会再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
她要的不多,只要能够持在他的身边就好,“为什么连一点点的爱都不肯分给我?”心碎绝望的眼泪终于沿着脸庞坠落。
爱情不是施舍,“你值得拥有一份完整的爱,而不是只有一点点。”
为什么Loen爱的不是她?夏琳娜在泪眼中明白,不论她再怎么不舍、不甘、不愿,终究是改变不了他只爱亮亮一人的残酷事实。
是该放手让一切真正过去的时候了。夏琳娜带着满脸的泪痕离去。
阳亮亮也不好受,“夏老师好像很伤心、很伤心?”
沈钰坊关上房间的门,转过身和她面对面,“我也很伤心、很伤心。”
她陡地一震,“呃?”算账的时间到了。
他瞪着她,“我那么认真地改变自己,真心地爱你,你竟然会答应夏琳娜那种荒谬的要求,而不肯接受我的爱。”
她是有些愧疚,“夏老师那么爱你,我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所以……”
“所以你就狠心拒绝我?”他不满。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狡辩。
他是该为了她不是真的对他没感觉而感到高兴,还是为了她就因为一句承诺而拒绝他感到生气?沈钰坊很是无奈,偏偏他就是爱上她了。“要是我没有凑巧发现这一切,你还会为了夏琳娜的要求继续拒绝我吗?”
她默认。
爱上她他也只能认栽,“亮亮,你喜欢我吗?”
阳亮亮清了清喉咙,“我会想要独占喜欢的男人,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分享。”
就如同她的个性,“我明白。”
“我会吃醋,不可能像你之前的女朋友一样忍受你的滥情。”
“我知道。”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我……”
“亮亮——”他想听重点。
“我……喜欢你。”她的脸微微一红地承认。
沈钰坊还有一丝不确定的心终于踏实了,他将她拥入怀里,“亮亮,你这一句喜欢让我等得很辛苦。”
她轻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有太多不良的前科。”
他苦笑,“是、是。”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
沈钰坊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旋”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忙着登舞台,当然也包括阳亮亮。
剧院经理来到沈钰坊身边,“沈先生,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坐下来说吧。”他的目光没从阳亮亮身上移开过。
“贵团原本预计在本院公演十场,预售门票已经抢购一空了,许多向隅的民众希望能够再多加演几场,不晓得沈先生是不是愿意考虑一下?”剧院经理转达民众的期望。
沈钰坊收回目光,“很感激贵国民众的支持,不过,很抱歉,‘旋’的行程都已经排定好了,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增加表演的场次,而且我也必须顾虑到舞者们的体力是否能够负荷,所以只好辜负贵国民众的期望了。”
“既是如此,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慢走。”沈钰坊的视线又回到舞台上,随着阳亮亮忙碌的身影转动,忽地,天花板上一个摇晃的黑影将他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啊——小心!”上面发出一声惊呼。
天花板上的一个聚光灯急速坠落,而阳亮亮就正好站在下面。
沈钰坊一发现不对劲就翻身上了舞台,千钧一发之际以自己的手臂护住阳亮亮,带着她往旁边扑跌出去,恰恰避开了那个急迷坠落的聚光灯,不过,他还是挂了彩。
他的手臂被聚光灯尖锐的角划出一道既深且长的伤痕来,顿时血流如注,转瞬间就将他的衣服染红了。
现场一片混乱。
阳亮亮惊魂未定,看见他鲜血淋漓的手臂,血色悉数从她的脸上褪去,“二哥……你受伤了!”
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故作轻快地打趣道:“受伤的人是我,你可别昏倒啊。”
剧院的人员闻声前来,以最快的速度将沈钰坊送往医院去就诊。
阳亮亮烦躁不安地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着,二哥手臂上的伤口看起来很恐怖,而且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夏琳娜陪她在手术室外等候,“亮亮,别担心,Loen不会有事的。”在意外发生的瞬间,直觉的反应是心中最真实的感受,Loen毫不迟疑地以自己的身体去保护阳亮亮,就已经清楚地表现出他重视她的安危胜过自己的。
“可是……”叫她怎么能不担心。
“虽然流了不少血,不过只是皮肉伤而已,只要把伤口缝合好就没事了。”看到Loen这么在乎亮亮,她的心还是很难受。
一个半小时之后,沈钰坊才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手术室。
“二哥,都是因为我……”她的声音有些瘠哑。
护士小姐以英文道:“伤者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你们哪位去帮他办一下住院手续?”
夏琳娜颔首道:“我去。”
“谢谢。”沈钰坊朝她点点头。
护士小姐将沈钰坊推到病房内,交代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后就离开了。
苞在一旁的阳亮亮始终低着头。
“亮亮,你该不会哭了吧!”沈钰坊望着她低垂的黑色头颅。
“你都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的。”她的语调里有浓浓的鼻音。
麻醉药还没退,他的整只右臂仿佛不是自己的,一点知觉也没有。“别哭了,我很庆幸来得及救你,”他还真不敢想象要是那个聚光灯真的砸到亮亮身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伤痕留在我手上总比在你身上好。”
“二哥……”她吸了吸鼻子。
“说声谢谢就行了。”他以左手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谢……谢……”
***
经过调查之后,聚光灯掉落纯粹是个意外,因此翌日的公演如期举行。
“二哥,你的伤口痛不痛?”他的手臂都肿起来了。她的心也很痛。
他笑笑,“说不痛是骗人的,不过我还能忍受,而且还有你这么温柔的照顾,对我来说很值得啊。”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平常都很凶似的!”阳亮亮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心底有股淡淡的甜蜜荡漾开来。“我削苹果给你吃。”
“凶是不至于,不过也称不上温柔就是了。”他斜倚着床头。
“叩叩。”敲门声陡地响起。
他瞟向门口,“进来。”
易青平提了一篮水果走进来,“学长,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沈钰坊抬了抬下巴示意,“坐。”
易青平随意地往床沿一坐,瞄了瞄他裹着纱布的手臂,“呵呵……英雄救美的光荣记号呢!这下子就算你不想赢得美人芳心也很难喽。”
“喜欢的话改天我也用聚光灯砸你一下好了。”他睨了他一眼。
“呵呵,不用了,我不需要。”
阳亮亮端着切好的苹果走近,“吃苹果,卉纯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谢谢。”易青平率先叉了一块送进口中,“她有点事。”
“喔。”
“看这个样子伤痕恐怕不小,我有认识的整型权威,包准能够还给你一整片完好如初的皮肤,需要的话我介绍给你认识,打个五折没问题。”易青平继续吃第二块苹果。
“好。”
“不用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易青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要一个不要,这样我很难办耶,你们两个先达成共识再跟我说吧。”
她不希望他身上留有那个丑陋的伤痕,“二哥,你为什么不想让疤痕消除?费用我来出。”
沈钰坊当然明白她的想法,好笑地道:“亮亮,不是费用的问题,不过就是个缝合的伤痕罢了,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阳亮亮低声道。
易青平边吃着香甜可口的苹果,边欣赏他们的对话,一盘削好的苹果很快就只剩下一块。
沈钰坊眼尖地发现,速度飞快地抢在易青平之前叉走。
易青平故作惊喜万分地道:“学长,你的手全都好了耶!”
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受伤的是右手,那苹果是亮亮要削给我吃的耶。”他竟然侵占了亮亮对他的爱心。
易青平叹了口气,“唉,学长,难道我不顶那几片苹果吗?”
“你要吃苹果回去叫卉纯削给你吃。”别到这儿来瓜分亮亮的爱心。
阳亮亮好笑地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你要吃苹果我再去削就是了。”
易青平频频点头,“还是未来的嫂子比较好。”
她的脸一红,啐道:“谁是你的嫂子啊!”
易青平挺身而起,“好了,人看了、慰问带到了、水果也吃了,我就不打扰两位培养感情的宝贵时间,学长,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拜拜。”
“不送。”
阳亮亮噙着笑,“二哥,你还要吃苹果吗?我再去削。”
“苹果晚点再吃,你可以先帮我洗头吧?”他的头皮已经开始发痒了。
“洗头啊……”不过她得先声明,“我以前从没帮人洗过头,要是洗得不好你别介意喔。”
他轻笑,“你愿意帮我洗我已经很高兴了,哪敢挑剔!”
于是她先搬了张椅子进浴室,然后把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最后才扬声道:“二哥,你可以进来了。”
沈钰坊走进浴室里,在椅子上落了座。
她用毛巾围在他的肩膀上,再用马克杯充当勺子舀了水,“我要开始洗了喔。”
“嗯。”
她先将沈钰坊的头发弄湿,倒上一些洗发精,然后开始帮他洗头,“这样会不会太大力?”
“不会。”他摇摇头,只是感觉到泡沫开始沿着他颈项淌进他的衣领内。
“那就好。”阳亮亮洗得很起劲,还顺便帮他按摩头皮。“小心点,你的手不要碰到水。”
十几分钟后,她弄掉他头发上的泡沫,“现在要冲水了,你把头抬高。”
他仰起头,“亮亮,我往前低头应该会比较好……”话还没说完,水已经从领口流进,太迟了。
“啊!”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拿浴巾帮他擦衣服,“你的衣服都湿了!”
沈钰坊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没关系,待会儿再换衣服好了。”她大概顺便要帮他洗澡吧。
不过就是洗个头而已,她却把二哥弄得像是落汤鸡似的。阳亮亮的脸开始发烫,有些懊恼,“对不起,是我太笨手笨脚了。”
“没关系,”他笑笑地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刚刚的按摩很舒服。”
“真的?”她一喜,旋即忘了刚刚的懊恼。
他点点头加强语气,“当然是真的。”
将泡沫冲干净之后,沈钰坊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都湿透了。
阳亮亮拿来浴巾先将他的头发稍微擦干一下,随即去找了一套他的衣服要让他更换。“二哥,你先把湿衣服换下,免得感冒。”
他故意将包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凑到她的面前,“我只剩下一只手,不方便月兑衣服,你可以帮我吧?”
“喔。”还没开始月兑,她的脸已经先红了。
“来吧。”沈钰坊好看的嘴角慢慢地往上扬,相当合作地敞开双臂等着。
阳亮亮低着头瞪着他的胸膛,开始帮他解开外套的扣子,小心翼翼地褪下,避免去碰到他受伤的右手,接着是套头毛衣和衬衫,“接下来的你可以自己处理了吧!”二哥有着宽阔结实的胸膛和模特儿般的衣架子身材,十分诱惑人。
他不用低头看也知道她的脸肯定又红透了,“再帮我把皮带解开就好。”
皮——皮带!她颤抖着手探向他腰际的皮带,一颗心卜通卜通地鼓噪着,有点儿不听使唤的手指费了好一番工夫,才顺利地解开沈钰坊腰际的皮带,她也冒出一身汗了。“我去外面等你,好了再叫我。”二哥着身子让她心跳加速,她逃难似的离开浴室,再持下去她会因为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沈钰坊唇畔的笑意终于泛滥成灾,亮亮真可爱。
他开始动手褪下湿了的裤子,再换上干净的衣服,头一次亲身体会到独臂人的不便。
“好了。”他直接走出浴室。
她拿着吹风机等他,“洗完头最好把头发吹干,不然老了之后会有偏头痛。”
他没有异议地走到她身前的位子坐下,让阳亮亮将他的头发吹干,任由她的手指轻柔地在他的发丛间游走,虽然她帮人洗头的技术不是很好,弄得他一身湿淋淋的,但是幸福的感觉却开始蔓延。
“叩叩。”推门而人的是巡房的医生,“早安,沈先生,你的伤口还疼吗?”
虽然听不懂,她还是礼貌地回以一笑,继续帮沈钰坊吹头发。
“稍微。”沈钰坊忍不住问:“医生,我可以回去了吗?”他不想再持在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
护士小姐解开他手臂上的纱布,让医生检视伤口缝合的情形,“等会儿换过药之后,你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要每天回来换药。”
“我知道。”
医生继续去巡视其他的病房,护士小姐拿出药水和棉花棒,开始替沈钰坊的伤口换药,“沈先生,她是你的……”护士小姐在探询阳亮亮的身份,还有和沈钰坊的关系。
他微微笑,揽住阳亮亮的腰,宣告自己已经名草有主了,“她是我的女朋友。”他不想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句她听得懂。阳亮亮很满意他的介绍。
女朋友啊……护士小姐难掩失望的神色,“你们的感情真好。”
“是啊!”他附议,“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工夫才追求到她的。”
待护士小姐离开之后,她才问:“你们刚刚说些什么?”
“她是说我们的感情真好,我告诉她我可是花了一番工夫才追到你。对了,我刚刚问过医生,他说我可以出院了,只要按时回来换药就行了。”沈钰坊将医生的回复转达给她知道。
“真的吗?”她还有些不确定。
他促狭地笑笑,“我没有必要骗你,还是你要亲自去问医生?”
“我去问……”可恶,他明知道她听不懂,阳亮亮忍不住反手捶了他一拳,”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哎唷!”他故意申吟了一声。
啊——她一时忘了他有伤在身,关切地道:“扯到你手臂上的伤口了吗?对不起,很痛吗?”
他凑近脸轻啄了一下她的唇,“骗你的啦!”
可恶,又骗她!她又赏了他一肘。
“啧啧……”这次真的是伤口在痛。
不过,阳亮亮不再理会他,开始收拾起病房内的东西。
这就是放羊的小孩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