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拳头击中鲁特加的一瞬间,姬热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仆人打了主人是死罪,要用各种别出心裁的酷刑处死。她震惊于她愚蠢的放肆行为,吓得喘息不已。
鲁特加的眼睛里喷出火来,“你这巫婆!”他月兑口而出,仿佛此刻他终于相信了。
姬热拉还没有从刚纔的冒失行为中清醒过来,鲁特加猛地把她拉过去,狠狠地吻她。他粗野地强迫她张开嘴,把他的舌头插进去,弄得她透不过气来。姬热拉胸中交织着愤怒与渴望的火焰,她的指甲扎进鲁特加厚厚的羊毛斗篷里,要是他光着身子,她会把他撕碎的。她的舌头和他的舌头扭打,用牙咬住他的嘴唇,他也用掐和咬还以颜色。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姬热拉大口地喘息着,在黑暗中她只能看到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如一对深潭,清冷的月光在其中荡漾。她胸中的火焰平息下来,变成了一种温暖的渴望。他的脸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当他再一次吻她时,她体味到其中的柔情多于愤怒。
鲁特加在她唇边念着她的名字,姬热拉沉醉于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他那宽阔而结实的胸膛,那进入她体内的男性雄壮的宣言。她一直思念着他,渴望着他,今天她沉浸在这场他带给她的爱的盛宴里。她是深深的大海,他是征服大海的水手。水手在大海浬劈波斩浪,勇猛向前,他亲吻着浪花,拥抱着波涛,潜入深深的海底,和大海融为一体,忘情于大海带给他的激越与满足。他们在这片温暖的海洋上飘浮着,忘记了阿尔汉、森林、夜晚的寒冷,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跟我来,”他在她嘴边申吟,“到我的帐篷去,找一张床。”
冷冰冰的现实使姬热拉从的顶峰跌落下来,她想起了碧雅特丽丝。此刻她正在毯子里,天真地相信姬热拉是她的朋友。
她把鲁特加推开:“不行。”
他再次把她搂紧,他温暖的大手从她的肩头,滑过她的胳膊,轻轻抚模她的胸脯。她闭上眼睛:“我不能那么做。”
“你能够的,你知道你能够。”
“不,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推他,但他不松手:“胡说,姬热拉!我要你!我需要你,你懂吗?!”
“让我走。”
她挣月兑他的怀抱朝宿营地跑去,她不敢停留片刻,否则她就会改变主意,向投降。她身体的每一部份都叫喊着回到他那儿去,可她对自己说不能。她跌跌撞撞地跑着,不时被树根和石头绊倒,从地上爬起来又接着往前跑。她拚命地跑,诅咒该死的国王,诅咒鲁特加的一往情深,诅咒自己的软弱。
碧雅特丽丝站在斯特林堡大厅中央,环顾着四周粗糙的石壁。她几乎不记得这个地方了,尽避在十二岁之前这儿一直是她的家。她还清楚地记得她母亲活着的时候,墙上挂着的那些壁挂,它们给屋子平添许多生气。其中一幅画的是一艘撒克森战船正在接受敌人的投降??它勾起人对那些古老日子的回忆,那时撒克森人的船只可以自由地横行于欧洲海岸。其它几幅画的关于冰雪巨人、大地蛇怪,还有落基??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的传说,她最喜欢画中那头可怕的范里斯狼,一看到它就令她浑身发抖,孩提时期这头丑陋的长耳朵野兽常使她做恶梦,可它同样令她神魂颠倒。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精美的壁挂、地上的羊毛地毯,还有父亲的椅子上母亲细心镶了边的坐垫。整座大厅潮湿、、冰冷,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宛如一座坟墓。大厅上面的房间也是光秃秃的,像一个个石洞。斯特林适于由一个粗野的、缺乏教养的人来统治。
“这个地方真乱!”姬热拉大步走下楼梯,她的脸被蜘蛛网给弄脏了。“好在随从们告诉我这里还存着些家具,这儿还有些好东西,小姐。哦,太好了,壁炉最近还烧过,这里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了。厨房和餐具室里干净??至少比这所房子里其它地方干净,我猜过去这些年里只有那儿还经常使用。”姬热拉用手指在积着厚厚煤烟的石墙上划了一下,“哎呀,这得要好多醋和碱水来清洗呢。”
姬热拉不停地讲着她改造斯特林的计划,碧雅特丽丝努力装出感兴趣的样子。今天早上刚到这儿时姬热拉看起来还脸色苍白,神情沮丧,可这会儿她显得精力充沛,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儿。碧雅特丽丝对这个计划没有丝毫兴趣,她不知道为什么让姬热拉跟她说这些无聊的事。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有着简单的生活,对这些简单的事情充满热情。
到晚饭的时候,大厅变得整洁温暖起来,这都要归功于姬热拉。碧雅特丽丝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食物,鲁特加与罗萨和随从们讨论如何布置岗哨、储存粮食和登记财产,她对这一切毫无兴趣。她找了个借口提早退下??头疼,这是安杰丽卡教母教给她的,一个女人可以用来回避几乎任何事情的借口。想起亲爱的院长,碧雅特丽丝顿生痛苦的思念之情。那个智能的老修女常对她说,上帝永远不会让她做那些她不能承受的事情。碧雅特丽丝开始怀疑,至少在一件事情上,老院长是搞错了。
当姬热拉回到房间时,碧雅特丽丝什么也不想说。她不想被人安慰,不想谈论斯特林的变化,也不想听她的女仆每天都对她说的鼓励话。她让姬热拉回到自己床上去,当她认为姬热拉已经睡着了之后,便披上斗篷,悄悄遛出沉睡的庄园,走入夜色夜色之中。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她很快就找到了通向平台的路。平台的四周围着木栅栏,她望着夜色,把过去几星期的烦恼通通拋去,让自己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当她在修道院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发现夜里清凉的空气是一种镇静剂,夜晚的寂静能帮人抚平白日的懮伤。看到月亮和星星,你会发现比起宇宙万物,人间的和烦恼都是微不足道的。
“姬热拉,是你吗?”
碧雅特丽丝惊恐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她本能地想逃走。那一次鲁特加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发现了她,她不想重复上次的经历。
“碧雅特丽丝,你在这儿干什么?等一下!”那人从头上取下斗篷的兜帽,“别怕,是我,罗萨。”
碧雅特丽丝轻松地出了一口气,“罗萨!我还以为是……哦,我不知道是谁,天太晚了。”
“是呀,是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哪儿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晚上我常出来散步,和星星月亮说说话。”她脸上带着无限的神往,“这很傻,是吗?”
“一点也不傻,我也这么干过一两次。现在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候。”
“武士也喜欢安静?真有意思。”
罗萨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舞刀弄剑并不是我的选择,可是作为一个贵族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是呀,你说的对。可是你和其它人不一样。”碧雅特丽丝抬起羞涩的眼睛望着罗萨的脸。她没有说错,大多数撒克森武士都留着长发,满脸胡须,而且狂妄自大,可罗萨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的头发梳成整齐的波浪垂到领子下面,他有一张诗人或学者的脸。他的眼睛也不像武士,闪着柔和而快乐的光芒。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碧雅特丽丝感到很安全,这不只是因为罗萨似乎没有别的男人那么强烈的,还因为她感到他身上弥漫着一种温柔的气息,不管他是不是武士,他不会去伤害任何东西,而会去帮助它们。碧雅特丽丝奇怪自己为什么这样肯定。
“其它什么人,表妹?”
碧雅特丽丝立刻垂下了眼睛,自己竟然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其它的武士,”她解释道,“鲁特加、伊奇,还有和他们在一起的人。”
“鲁特加是个可敬的人。”
“是的,我知道。”
碧雅特丽丝凝望着夜色,默默不语。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几乎认不出你,”罗萨说,“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如今你已经是个漂亮的姑娘了。”
“我漂亮吗?”
“是的,你很漂亮。”
碧雅特丽丝笑了:“小时候我就知道你,那时我父母还在世,每年我们都去阿顿过仲夏节,孩子们在一起做游戏,那时你长得瘦瘦的。你……你好象总是闷闷不乐。”
“并不是那样。可我学会了放弃那些我得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
碧雅特丽丝眼睛盯着地面:“除了你之外我几乎没有别的亲人了,罗萨。可我老不觉得你是我亲戚,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罗萨迟疑了一会儿,说:“还有姬热拉。”
“姬热拉?”
“你去了修道院之后她才来阿顿,她是你表妹,也是你的亲人。爱尔坎加是她父亲。虽然他从不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可阿顿所有的人都知道。”
“那是为什么?”
“她母亲是爱尔坎加的情妇,爱尔坎加在姬热拉出生后不久就拋弃了她。我想他是害怕巫术的力量。”
碧雅特丽丝轻蔑地吐了一口气:“男人的本性就是寻花问柳。教会不会承认这样的婚姻,女人自己不检点才会被这样轻易地拋弃。如今可怜的姬热拉都是因为她母亲而受苦。”
罗萨摇了摇头:“姬热拉受苦更多的是因为她母亲是姬丝芬达,一个厉害的女巫。有人说爱尔坎加被她的力量迷惑住了,可能爱尔坎加自己也这样认为。”
“可怜的姬热拉。”
“姬热拉有她自己的力量,她会闯出一条路的。”
罗萨看她的眼神突然让碧雅特丽丝觉得很尴尬,可她不想让他走开。自从她跨进阿顿的大门以来,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觉得很愉快。她忍不住伸手模了模他的脸:“你是个好人,罗萨。如果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如果我没有和别人订婚,如果我们没有这样近的血缘关系……”
他的长长的柔软的手指抓住她的手,但并没有把它从脸上移开:“你真美,碧雅特丽丝。”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过了好长时间,罗萨往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我……我很羡慕你在修道院的日子,”他轻声说,“我最大的愿望是把自己献给教会,这令我父亲大为恼怒。我恳求他让我上一所国王办的学校,那儿吸收所有聪明好学的学生,而不只是贵族子弟。我要学习足够的知识,去做一名教士。”
碧雅特丽丝的心里充满了仰慕:“你会成为一个好教士的,你不一定非要学识渊博。我听说过很多没什么文化的人被委以教职,有的甚至读不懂圣经。”
“虽然高恩特神父文化很好,可我也听说过你说的这些事。但我仍然认为上帝和教会挑选出来的代言人应该是我们当中学识最丰富、最有智能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碧雅特丽丝说,心中满怀响往,“我希望你能懂得宗教生活的快乐,罗萨。它能使一个人变得高尚,沉浸在祈祷和沉思中,远离世俗的纷扰,使一个人的精神免于堕落……”
她叹了口气,抬眼发现罗萨的脸离她那么近,她想也没想就把嘴凑上去让他吻。他吻了她。一个温柔而渴慕的吻。它蕴含的激情唤起了她内心的狂喜,这种感情不是神圣的。
她突然害怕地缩回去,把他推开,“我们在干什么?”
“表妹……!”罗萨向她伸出颤抖的手,她抵御不住内心的渴望,让他重新搂住她。“碧雅特丽丝,亲爱的表妹,你不应该成为任何世俗之人的妻子,而我的奉献总是首先给予上帝的。在这个悲惨的人世间,让我的爱像一束纯净而神圣的光芒照耀着你吧。我承认我爱你,表妹,可这爱不是罪恶的,崇拜上帝最可爱的创造物没有什么错。”
碧雅特丽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帝可能不想让我成为一个世俗之人的妻子,可是国王要我作别人的妻子,而且是一个非常世俗的人,一个散发着世俗权力和暴力臭气的人。”
“碧雅特丽丝,鲁特加是个好人。他两次在可以杀死我的时候饶恕了我。阿顿的人民正在学会信任和尊敬他,你也会的,亲爱的。”
碧雅特丽丝默默地低下头,“我会照上帝和国王的要求去做的。”她抬眼看着罗萨的眼睛,“我不会强求你,表哥。可我要让你知道如果我必须在这世界上结婚的话,我宁愿嫁给你而不是鲁特加。如果我能学会快乐地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这个人就是你。”
罗萨在她的眉间留下圣洁的一吻,然后他们一起享受着夜色给他们的灵魂带来的安宁。
阿德琳达在阿顿的大厅里指挥着大扫除,她像一把僵直的黑扫帚,到处寻找着尘埃、煤烟和垃圾。“阿特露达,你说这壁炉干净了?根本没有干净,你这个懒婆娘,快把它弄干净!找个人来帮你把这些脏兮兮的废物运走。”
“这儿刚清理过,女主人。”
“这里明明散发着臭气,把它们给我弄走!”
“是,女主人。”
“吉兰!把这些狗赶到窝里去,你想让参加婚礼的客人觉得我们和这群吵闹不休、浑身发臭的畜牲成天生活在一起吗?”
“可我们是这样的呀。”
“客人在这儿的时候不许这样,把它们赶出去!”
早些时候阿德琳达巡视了卧室和厨房,让爱蒙特露达和每一个家庭主妇都头痛不已。参加婚礼的客人今天下午就要到了??有的已经到了,到明天晚上他们都要到齐。看来傲慢的鲁特加是国王最宠幸的人之一,东至阿姆贝格,南至布莱门和维尔登,只要路程在两天以内的伯爵和诸侯都来捧场,出席鲁特加的盛大婚礼。国王自己自然忙于宫廷斗争和对外战争,但他指定了阿奎坦的一个主教和胡林吉亚一个宠幸的伯爵作为他的代表??代表王室出席婚礼,同时确保鲁特加得到的财富归于国王名下。
阿德琳达恨不能用扫帚把这些人打发回到他们该死的国王那儿去。
“岗塔尔!”
“什么事,女主人?”
“告诉你女乃女乃让更多的女人到大厅里来,织机可以停一天,这儿有活儿要干。”
“是,女主人。”
岗塔尔跑去叫人的时候,阿德琳达瞥见碧雅特丽丝站在楼梯顶端的平台上,当她们四目相对时,那胆小的女孩哆嗦着嘴唇逃回她的房间。阿德琳达鼻子哼了一声。碧雅特丽丝的血管里流着她的血,可这女孩的骨头还没一条毛毛虫硬。碧雅特丽丝必须知道她的婚姻将会巩固鲁特加在这块土地上的地位,这里曾是撒克森人最骄傲的保留地。她应该拒绝这桩婚事,告诉那法兰克国王他应该在基督教的地狱里烧死。阿德琳达曾经抱有这样的希望,尤其当她看到碧雅特丽丝来到阿顿后鲁特加继续狂热地追求姬热拉时。可是这个没脑子的傻瓜眼睛还看不到鼻头那么远,她看不到这场婚姻给她带来的耻辱。还有姬热拉??又是一个傻瓜,她本该在碧雅特丽丝面前招摇饼市地和鲁特加打得火热,可她却偏偏赶走了那法兰克人。姬热拉当然知道,要是碧雅特丽丝不被送回修道院,撒克森人的事业就完了。
大厅的门“砰”地开了,鲁特加大步走进来,看上去像一团暴风雨前的乌云。仆人们不安地抬眼看了看他,赶紧低头做自己的事。从斯特林回来之后,他的脾气更坏了。他似乎和碧雅特丽丝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而只要他一出现,姬热拉就躲一节。似乎他还没有出现,姬热拉就知道他要来,赶紧跑到另外一个地方。
“阿德琳达。”鲁特加和她打招呼。
“主人。”
“主教大人来了吗?”
“他已经捎信说明天到,主人。”
鲁特加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对于一个马上要得到一个美丽的妻子和政治地位得到加强的人来说,他似乎显得并不快乐。
“你看见姬热拉了吗?”
阿德琳达扬起细细的黑黑的眉毛:“我想她是到树林里去了,到那个被叫做仙池的水塘去了。”
“她走的时候没带卫兵?”
阿德琳达的嘴角闪现一丝笑意:“我想是的。”
“你没阻止她?”
“你没必要发火,主人。”实际上是阿德琳达让姬热拉到那池塘去的。她知道鲁特加会问姬热拉去哪了??就像他每天做的那样,她希望他去找姬热拉,他们重燃欲火符合她的愿望。“我没听清,鲁特加。我好象觉得姬热拉有去她喜欢的任何地方的自由。”
“可没让她一个人跑到森林里去。这个没脑子的傻瓜!基督啊,上帝创造女人的时候为什么没给她们脑子呢?”
当那法兰克人怒气冲冲地走出大厅时,阿德琳达面无表情,可她心里却重又升腾起希望。男人发怒时刻有多强的!姬热拉怎能抗拒?她希望她的一个孙女能拯救撒克森人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