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对于绝大部分中国人而言都是个重大的节日——我属于绝少的那一部分。
母亲是独女,她那一方就算有些什么亲戚都是血缘不密切的,在我父亲再娶之后大致已没什么来往。父亲这边的亲疏兄弟,一早就习惯了鸣雍的长女从来不出席家宴族宴,他们好记性为我准备的红包一概由林智转交。
每到节前,我都是一个人优攸自在地过我自己的。而这一个元宵节前夕,方澄映却打来电话,“明天来我家玩?”
“饶了我吧!”我心头叫苦。她和雨盈都是一门心思,不忍心抛下我去“独乐乐”,却不晓得在某些时候我求之不得她们将我忘到外空去。
“别忘了圣诞节你可是应了雨盈的邀约!明天晚上八点整,爱来不来随得你,”她挂了电话。
于是,元宵节这晚我挑了袭新衣,打扮妥当去了澄映家。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谁叫自己上一回鬼迷心窍去了雨盈家?雨盈身上穿着粉蓝色公主裙,卷曲及腰的长发自然披散。澄映身上则是一袭长及坠地的礼服,挽起的发髻上别着两朵紫玫瑰,相当雅致动人。我多看了两眼她粉颈上戴着小钻项链。
“哪买的?好漂亮。”
澄映和雨盈对望一眼,一同笑了出来。
“你忘了?冷大哥送给我的圣诞礼物。”澄映说。
雨盈接着咦了一声说:“你的戒指呢?”
“哦,那个呀——放家里了,能随便戴吗?”我信口胡诌。
我几乎都要忘了世界上还有着冷如风这一号人。
“我也请了冷大哥,他说能抽出空的话就会过来,”澄映俏脸如嫣。
“是么?”我干巴巴地笑。
那天杀的不会真的来吧?我可没预计会在今晚见到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呀,说曹操曹操到!”澄映出声的同时我也瞄见了那道走进厅门的颀长身影。
“真的是大哥耶!”雨盈的兴奋在注意到他挂在臂弯中的女伴时当即冷下来,不高兴地嘟嘴,“这个色猪,又换一个。”
澄映挽起她:“我们过去吧。”
“哎——”我的脑子飞转,“梅姨在那边向我招手呢,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就来。”
“梅姨在哪呀?”雨盈四处张望。
“在那。”我胡乱一指。
两人不疑有他,边往前走边回头对我道:“你快点哦!”
我忙不迭地冲她们点头,我有毛病才会快点。
我直接上楼进入澄映的卧房。我其实并不能肯定冷如风会像上次那样有兴趣戏弄我,只是基于一种本能的怪异的警觉,我不想和这个人打任何交道,我并不了解他,但直觉告诉我他对我而言潜在着危险,我莫名害怕因而抗拒。
方家小姐的闺房应该够安全了。我本来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十分钟之后事实证明我错了,当房门打开,他挺拔地立在门框地中央时,我相信我吃惊的样子一定是活像见了鬼。
“你——”我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他关上门像我移近,那张狐狸面孔上漾着捕猎成功的笑意。
“小嘴巴张得刚刚好。”他说,低头吻住我,我的意识“篷”的一声完全涣散。
他极其恣意。
良久方在我的耳际微微调息:“和我预料的一样——甜美之至。”
宾热的脑袋像被人当头叫了一盆冷水,我奋力从他的怀抱中抽出身来:“冷如风!你不要太过分!”
他看着我,眼神慑人心魄,却更叫我情绪失控。“真不敢想象冷公子会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懂,你应该去买快豆腐来砸死自己,以免事情传出去没脸见人!”居然闯进主人家女儿的香闺!
“这么快就伸出爪子了?你自卫的方式么?”
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我们一直在等你,方澄映说她打赌你肯定是躲起来了,我打赌能在五分钟内将你揪出来,她赌上了,有这么正当的理由作为前提,你还认为我的行为不合规矩吗?”
我没得反驳,心头却是十分不甘,便在鸡蛋里挑骨头,不屑地道,“还不是纨绔子弟的作风!”
“是么?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是愿意和这位纨绔子弟孤男寡女地继续待在一张粉红色的大床边上,还是希望陪他下去帮他赢得这场赌局?”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欣赏我的仓惶和恼怒。
这见鬼的是什么选择,他真是占尽我的便宜了。冷静!我安抚自己,你越冒火就越合他的心意,我踱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发整衣装。从他上来到现在应该超过五分钟了吧?我转身走向门口,对他视如不见。
他的行动里却出乎我意料的敏捷,我才刚抓起门球,他已覆上了我的手。他扳过我的手腕看了看我的手表,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与那场赌局的输赢相比较,我更想做的是——吻你。”
他吞咽了我所有的惊叫和怒骂,贴着我的唇浅笑:“将你吻得死去活来我更有成就感。”
“冷——”
一场世纪式的天翻地覆之后他松开我,呼吸绵长深沉,“不冷了吧?”
我真的真的想给他几个耳光!可在我举手之前他以将我整个抱起包在床上:“我会告诉他们没找到你,而你最好用冷水冰一下你红肿的樱唇,还有,控制好你脸上醉死人的红潮在出去,免得别人误会你才刚偷完情。”
他越说笑意越浓:“想避开我?下次记得换个有效一点的法子,唉,诸事都如此顺利,人生真是无趣。”
扬长而去。
我抓过软枕将整张脸捂住,我刚刚做了个梦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那些说话那些吻都不是真实的。我发誓我只是刚刚做了个梦——啊——!我扯开喉咙大喊一声,仍是倍感挫折。
待得“偷情”的样子完全过去,我才下楼去找着雨盈和澄映,那两人一见我二话不说就配合默契地一人夹着我一只胳膊,将我挟持到角落里,“劈哩啪啦”给我一顿狠打,雨盈边大还边骂。
“你躲呀!怎么不躲起来了?那么好雅兴就别出来算了!一回这样两回还这样!我打你个三天不能坐板凳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我连声讨饶,“再打下去我连皮椅都不能坐啦。”澄映掸掸双手先停下来:“看在她为我们赢回一顿大餐的份上暂且饶了她吧。”
“什么大餐?”
“大哥和澄映打赌能在五分钟内把你找出来,结果他输了,赌注是一顿法式西餐,日期订在下周六。”雨盈嘻笑出声,“澄映,我大哥永恒不败的纪录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澄映也笑,“玩闹而已。”
“你大哥呢?”我问雨盈。探清他的行踪为好,别待会一转身又碰个正着。
“他有事先离开了。”澄映接过我的话茬:“你们知不知道,他今晚的女伴是最新当红的模特呢。”
雨盈双眼翻白:“我大哥什么都好,就这一点讨人嫌!换女朋友的速度就像他开车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凡本土人士对于冷家公子的风流不曾目睹也该耳闻,有个成语叫作“家喻户晓”。
“那些——都是他的伴吗?”澄映的脸上既写着好奇,又因不好意思而红了红。
“这还用问?不是找来上床他天天让那些草包花瓶傍着干吗?吃饱了撑着呀?当然不是,是吃饱了思婬欲!”雨盈的直言不讳会让我和澄映咋舌,“爸妈催他结婚,他老说再等几年,他保证会在四十岁之前成家立室生儿育女,哼!玩玩玩,总有一天他要玩出爱滋来!”
“别胡说话!”澄映轻戳雨盈的额头,“那有人这样诅咒自己亲大哥的——他今年几岁了?”
“二十七八九吧,我不大清楚,喂——”雨盈判研地盯着澄映:“方澄映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不会是被他迷住了吧?我可警告你,沾上他的结局就是你会被他啃的连尾指骨头都不剩一根却什么都不会从他身上得到。当然,如果你要的是金银珠宝那又另当别论,据说我大哥出手非常阔绰。”
“你又胡说什么呀!像你大哥那样的人物,我多了点好奇心不是很正常吗?这也胡扯一通。”
“没迷上他就好,我都怀疑他这辈子会不会爱上某位女人,哎!林潇你怎么都不说话,被打成哑巴啦?”
我没好气:“你们一来一往的,有我插嘴的份儿吗?”
“咦?”澄映低叫,“潇潇你的脖子怎么紫了一块?”
我差点就要伸手去捂住颈子,老天!
我僵笑:“不小心让指甲划到了。看你大惊小敝的样子,难不成以为我被某位俊男吻了?”一句玩笑蒙混过关。
性,从来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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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借口推了那顿赌注大餐,想不到的是,新学期才开始不久,雨盈还没雇来阿兰-德龙用冲锋枪威胁我,我却又得上他家去,原因是她重感冒发烧误了两天的课,要我给她温习辅导。本来这件差事落在澄映头上的,谁知道临到周末澄映的女乃女乃却生病住院了,结果找上我。
大学三年级的课程说松不松,说紧不紧,只周六一个早上我就给雨盈把拉下的功课都过了一遍。
“全明白了吧?”我收拾自己的东西。
“差不多。”
“笔记都抄好了?”
“唔,你真的不留下来吃午饭吗?我可以叫厨子做——”
有人敲门。
“进来!”雨盈应门。
来人推门进来,看见显是有些意外。
“大哥?”冷如风的出现显然也令雨盈意外。“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怎么,不喜欢大哥回来陪你吃午饭啊?”冷如风拍拍她的脸说:“气色好多了,早上吃药了吗?哎,忘了问候我们的客人,潇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个早上了,我叫她吃过午饭再走她也不肯,好像咱们家有大狼狗会随时扑出来咬她一口似的。”
雨盈不满地向她大哥投诉,却偏就是歪打正着说中了我的心事,我好不难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下午还有事呢,你就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飞快将一叠课本笔记塞进背包,我匆匆道:“再见雨盈,再见,冷大哥。”
“我送你下去。”是冷如风的声音。
我赶紧停下来说:“冷大哥,实在不用这么客气。”
他搂住我的肩膀半强制性的往外带,嘴里说着“应该的应该的”。
上帝垂怜!一出雨盈的房门我就被他独断地押入隔壁房间,他一脚踢上门,将我抵紧在门背后。“真难得小红帽会主动送上门。是不是想念大灰狼了?”
我被他钳制的不能动弹,急了:“冷如风!我自问没有什么地方招惹到你,为什么再三地欺负我?!你是神经有病还是怎么回事?”
他挂起招牌式的笑,从这样近的距离面对面看去更显淡远和优雅,我不自觉呆了一呆,莫怪他会成为风流尊者,抵的过别人有条件够资格。
它的指尖抚上我的下巴,带点讥讽的唇角半弯,牵出完美的弧度,那表情就好像是女人为他失神的情形他早已习以为常。
以长腿夹紧我的双腿,空闲的那只手扳正我的脸,看我的眼神仿佛盯紧了一只进入他视线的猎物。
“雨盈嘴里的林潇美丽聪颖,又有个性,可我亲眼所见的林潇确是另外一个林潇,她忧郁的与世隔绝。”
他停顿,眼神变得幽深:“某一个晚上,我意外地见到了一位折翼的天使,我对他所在黑暗中的灵魂颇感兴趣。”
我忘记了地球是怎么样转动时,无边的震惊的情绪将我没顶淹了过去。
知道他俯下脸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向我的唇吐气时,我才能成语:“冷如风,你是怜香惜玉的人吗?”
“视而定,一般情形下我想我是的。”
“那么,为什么不——”说话时动作使得我的唇摩擦着他温润的唇瓣,我侧了侧头,才能接下去,“为什么不怜惜怜惜我?”
他停止了挑逗,缓缓抬起脸来。
逼出我真实的情绪对他而言并不具任何实质的意义,对我却意味着失去一层自保的屏蔽。“那时我抵挡外界碰触的唯一凭藉,你于心何忍?”
他笑,执起我的手把玩我的手指:“继续说服我?”
“你再这样逼我,总有一日我要和雨盈绝交以求可以彻底避开你。”牵涉到雨盈并不是他所想见的吧?
“哦?这是威胁吗?”
“不不,这是恳求。那是我最不愿意用来抗衡你的方式,如果我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只意味着我被你逼到了尽头,你可以明白的是不是?我求你,饶了我吧?”我的姿态低的不能在低了。
“我好像有点被说动了,问题是——”他笑眯眯地轻吮我的指尖:“我偶尔会想起你。”
“你只是偶尔会想起我,为什么不去找你经常会想起的她?我相信‘她’是存在的,或者还不止一个。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屈起手肘抵挡他越贴越紧密的身子。在她压迫人的气息的笼罩下,要保持清醒非常艰难,一点也不意乱情迷吗?骗鬼。
他莞尔,“不同的。”将唇印了下来,在这样亲昵的情形下,它的吻来得如此自然。
我的脑袋混乱凌乱。
“你——好美妙。”他自暗哑的低喃中抬起头来看我,眼内荡着氤氲的情潮,“迷人的小东西。来吧,让我教会你如何吻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何时勾上了他的脖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拥吻到忘乎所以,待到他肯让我大口吸气时,我才发觉自己已整个瘫软在他的臂弯里。
逼迫自己捡回残余的理智,我恳切地看着他,“你答应了,是吗?”
闻言他松开我,双目微眯,“你确定那是你要的?”
我飞快举起右手做誓言状,“绝对确定。”
“这么固执……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记住,如果我再见到你,我不保证不会像今天这样,”他含笑的眼曈闪过别种异样的光芒:“林潇,我想我有些心动了。”
“Oh,no!”我惊叫,“你现在头脑发热才有的错觉,等清醒过来你就会明白,那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尝遍百花的名公子会对一个未经世事的黄毛丫头动心?说出来你自己都不可能相信。我们继续前面的话题,‘我答应你’,这是你说的,我清楚听到了,别赖哦!”
他摇头一笑:“你真有意思。林潇,如果你足够聪明——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我松了口气,典型的猎人通常见猎心喜。
“是,我现在就自动消失。”
他的笑容愈加妖异:“我已经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了。”
“可别!冷公子一诺千金,千万别砸了自己的信用招牌,再见!不!应该是‘再不会见’,冷如风,拜!”他的笑让我心底发慌,我不待他有所反应,拉开门就往前冲,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当我意识到不好时已撞在了某人身上。
“哎哟!”我与对方同时呼痛。
站稳后我不禁瞪圆了眼睛:“澄映?!你怎么来了——雨盈——”
“你还没走呢?”雨盈惊诧地。
“怎么了?”冷如风走出来。他衬衣上的第一、第二颗扣子敞着,他的右手正放在第三个扣子上。
我傻了眼。
“听我说!不是——绝对不是你们想——想象中的那样!”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雨盈的眼珠极其暧昧地再我身上溜来溜去:“澄映,有人说她不是我们想——想象中的那样耶,我好像没有想——想象她怎么样呀,你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我正在想她怎么这么不小心,指甲在脖子上画出了淤痕呢!”澄映的口气同样十分揶揄。
“哦!你——”雨盈指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上次骗我们!”
我攥住她的手臂:“误会!真的是误会。我刚刚才从你房里出来不是?”
她看了看表,“你所谓的‘刚刚’是三十分钟前。”
“快乐不知时间过啊,”澄映插进话来:“雨盈,我们还是识趣点——”
“不是?真的不是!”我以手按额:“他该死的可能是刚想换件衬衣或是冲个澡——”
我掩口不及。
“啊炳!”雨盈连连点头,“是冲澡。”
看着面前两张捉奸在床般的脸孔,忽然之间我觉得异常疲累,才刚和一个可怕的对手交战,我不知自己有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去将事情原原本本解释清楚,又是否真的能够解释清楚。
“没话说了?!”澄映的声音略显尖锐,竟似在质问我。
一只有力的手在此时搭上我的肩膀,我忡怔地望向它的主人,他一脸是笑,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另一个当事人”,我一把捉住他:“你说话呀!快告诉她们,我们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反握我的手,笑吟吟地道:“既然被撞个正着,你就认了吧。”
我飞快掉头去看澄映和雨盈,两人俱是脸色一变,静默地站着,连调侃的话都不再给我一句。雨盈的神色是震惊居多,而澄映则是面无表情,异常难看。
“盈盈,好好招待客人。潇,我送你回去?好了,两位尊贵的女士,恕我们失陪。”她手臂一展,搂住我不容分说就往前走,并且连连亲吻我的额头,“怎么,还磨蹭着不走,是不是想要我额外喂饱你的胃?”
我像个失魂的木偶任由他操纵,清楚意识到自己被他害的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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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风加诸于我的新仇旧恨,我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敢设想去反报。只寥寥的几句说话和有意无意的一些动作,他就可以使得我仅有的两个朋友一个对我爱理不理,另一个几乎与我反目成仇,我凭什么资格去做他的对手?他无疑是以卵击石,他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处死我,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我频频放眼望去,终于盼到了澄映和雨盈从图书馆出来。已经一个礼拜了,她们至今还不肯理睬我。
我走上前,扯着雨盈的袖子摇晃:“雨盈——”
“我不认识你!”她扳着脸目不斜视。
我跑到另一边拽着澄映的手臂,还未作声,她已猛地甩开我,嘴里呵斥:“放开!讨厌!”
我的嘻笑立时冻结在当场。她脸上淡漠、无情、厌恶、嫉恨,各种情绪在那一刹间交织,全是我不熟悉的神色。
澄映看她一眼:“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等一等,”我拦下她,决心要将事情弄个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似乎恨我入骨。
她的视线漠然地从我脸上扫过说:“你没做错什么,而我确实是不想在理会你。”
“我再重复一次,我没有!我没有和他发生任何关系,我承认他是吻过我,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到那种程度!”诸如此类的解释这一周以来我已不知说了第几千次,“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和他真那样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不明白那和我们之间的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你不能不给我一个理由就判我出局!”
她仍旧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我咽下涌上心口的闷心:“要不要我去做个处女膜检查。”
一旁的雨盈忙摆双手:“我们没那个意思。潇潇别说伤感情的负气话。”
上帝明鉴,到底是谁在伤害谁的感情?
我望向雨盈问:“你是不是也不肯告诉我你责怪什么?”
她先看了看澄映,然后嗔怪地敲我一个响头说:“你不应该欺骗我们,你和大哥早有来往却在我们面前扮个很陌生的样子,你一而再地装傻,这不是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我和冷如风早有来往?这真是有冤无处诉。
“雨盈,我并不是刻意要隐瞒什么,我只是并不把那当一回事,”我本以为不可能和冷如风再有什么纠缠了,所以索性不和她们提,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而且,我说与不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我是不想说,在你而言你的朋友拥有一点隐私过分了吗?你们都一个礼拜不搭理我了,这还不够抵消我无心犯下的过错?”
雨盈又敲我一个响头,俏皮地眨眨右眼:“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你,我也不是真的很生气,逗着你玩玩嘛,潇潇,看你焦急的样子,我好有成就感哦!”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逗我玩玩?
“澄映,我们原谅她好不好?”雨盈摇着澄映的手臂。
澄映拨开她的手,冷笑一声,道:“被人耍的团团乱转之后再被告知她根本就——哈,没有可以隐瞒什么!我有资格原谅她么?她爱偷偷模模地和冷如风寻些无聊透顶的刺激是她家的事,我管不着也没兴趣。”
“澄映!”雨盈瞪大了双眼,似是不能置信她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心头苦如黄连,我气极反笑,对方澄映道:“你所气恼的原因就在于此?还是你幼稚的呷我的飞醋?”
她一张脸刹时涨得通红,斜盯着我,眼内尽是蔑视:“林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子了,冷如风身边多的是高级妓女,我要吃醋也犯不着挑上你,你算什么?主动送上门去也不过碰了碰别人的嘴唇就被扫地出门,这也值得你到处炫耀的?啊,我倒是忘了,冷大情人吻过我的林小姐,还吻倒她七情上面呢,不拿来做资本好好宣传宣传还真委屈了你处心积虑去勾引人家的无耻诡计!”
“澄映你给我闭嘴!”雨盈捂住双耳喝叫,“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方澄映,”我垂下眼帘,“你真的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她尖声笑起来:“我非常明白,你不明白吗?好,我明确告诉你,林潇,你下贱!你让我觉得恶心!”
“澄映!你太过分了!”雨盈怒吼。
我抬头看了方澄映一眼,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掴掉她脸上鄙夷刻薄的笑。
望定方澄映,我无心分辨她的表情,反手就用相同的力度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的声音在僵持的死寂中响起:“我打了你,因为你该打。你酸气冲天我忍下了,你自私得不从我的立场出发为我想一想,根本不愿稍微体谅我所可能有的苦衷,我也无话可说,我只万万想不到长长五六年的交情对你而言竟是如此微薄和脆弱,居然连一丝一毫都敌不过你内心那些愚蠢可笑的嫉恨。方澄映,我和你之间,从前以后,一笔勾销。”
我将视线转向呆若木鸡的冷雨盈。
“知不知道你大哥为什么会吻我?因为他和你一样恶劣,她与你一样纯粹逗着我玩,就只为了满足你所说的‘成就感’。你们冷家的兄妹天生就是玩家,别人天生就是你们的玩物吗?我不恨冷如风,至少他有分寸,而我悲哀地认为我错认了你。”
我转身离去。
“潇潇!潇潇!”雨盈急叫不迭。
☆☆☆☆☆☆☆☆☆
回到林家,毫无意外看见父亲和梅平坐在大厅的沙发中。
案亲盯着我的左颊,脸色一沉问:“怎么回事?”
我模了模火辣辣痛着的脸,扯开嘴角:“听说自虐可以获得精神快慰,所以试试看是否如此。”
他“咻”站了起来。我冷冷看着他。
他要我六时前回来,我按时回来了,她要我梳妆打扮去和某位世交伯父及其子侄吃顿晚饭我也会听话行事,我并不介意自己的脸肿了半边,他若介意随时可以撇下我,两夫妇去赴约就是了。
怒视我半晌,他拂袖上楼。
梅平悠悠叹息:“这又是何苦。”
我笑:“但愿林家会有一个长命些的。”
她脸色微变。
有些话是需要经由大脑过滤之后才可以出口的,但我那时大约忘记了,其实我无意暗示她会步入我母亲的后尘。
林智远远地站在办公房门口,双唇抿成一线。
我没有道歉,话已经出口,要收也收不回来。我拖着倦怠的身子上楼。
“潇潇——”是梅平欲言又止的叫唤。
我停下脚步。
“你爸爸——唉——”
我疲惫得都不想回头,落寞的情绪由心底最深处滋生,在倏忽之间蔓延之全身:“其实很简单,我要什么或者不要什么,我自己晓得去让之实现,”而很明显的并不要他,到今时今日他还不明白吗?对我而言他形同虚设。”
“为——为什么会——会这样?”梅平震惊之极,说话都打了结,“他是你的亲——亲生父亲啊!你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差点没大笑出来:“不为什么,我天生没心没肺,任性自私冷血无情,你爱用哪个形容词都行,就这么回事。”
亲生父亲?我但愿他从来没有生下我。
三步并两步奔上楼梯,一转身却看见廊道里父亲卧房的门口,他像被人点了穴般定身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我径直走到长廊尽头我的房间,推门进去,母亲永恒的笑容扑面而来。
这世上谁恨着我,我又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