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礼聘的知名乐队演奏出轻快悦耳的古典音乐,露天阳台上洋溢着一片喜气。今天晚上就将举行蔺老爷子的寿宴,为了替老人家暖寿,晚辈还特地在下午安排一场于露台上举行的午茶宴,只邀请至亲好友参加。大伙儿轻松愉快地饮茶、聊天。
欧阳浩磊十分敬重德高望重的蔺老爷子,在先前的许多商业宴会中,他也见过老人家数次,两人相谈甚欢。因此,午茶时间一到,他就准时前往海景套房旁的露天阳台。
他刚跟秘书走到通往顶层的阶梯时,就看到蔺家唯一的千金小姐蔺燕琳气呼呼地提着裙襬走下来,旁边还跟着一脸紧张的蔺氏管家。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没有看到浩磊的蔺燕琳毫无顾忌地大发小姐脾气。“讨厌!我要回房间了啦!吧么参加啊?反正爷爷眼底根本就没有我,也没有三个哥哥!你没看他对那个贱丫头宠得要命!可恶!那贱丫头算哪根葱啊?为什么每次只要她一出现就夺走爷爷所有的注意力?我才是正牌的蔺家小姐耶!”
“小姐,请小声一点!”管家不安地道:“您可是堂堂的名门闺秀呢,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外界的注意,请您千万别乱说话啊,否则老爷子会不开心的。”
“爷爷不高兴就让他不高兴啊!反正我跟哥哥再怎么讨好他也没用,在他眼底,就只有那个贱丫头是蔺家的人!是他的正牌孙女!哼,那鬼丫头又不姓蔺,没名没分的,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野种?”
避家吓得直冒冷汗。“小姐,别乱说啊!万一这些话传到老爷耳底就惨了。”
“我又没说错话!”蔺燕琳娇蛮地继续发脾气。“一看到爷爷对她疼爱有加,一脸愧疚的模样,我就有气!她算什么东西?爷爷干么对她愧疚啊?哼,我看爷爷根本巴不得把整个『蔺氏集团』全部送给她,然后把我跟三个哥哥赶去睡马路!爷爷根本不爱我们!”豪门最敏感的就是继承问题了,蔺燕琳非常害怕那个贱丫头会跟她抢遗产。
“不会的。”管家好言相劝。“老爷不会那么胡涂的。疼爱孙女是一回事,但他很清楚这个庞大的家业是要由三位少爷和小姐继承的。而且,我看曲小姐也没有想要争权或是继承家产的打算,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待在外面自力更生啊!”
“不会才怪!”蔺燕琳恶声恶气地骂。“哼!狐狸精生的女儿就是狐狸精!那臭丫头心机重得很,谁知道她会不会给爷爷乱灌迷汤,哄得爷爷把家产全部送给她?我要回房了啦,看到那臭丫头我就有气!”
浩磊小心地隐身到廊柱后,一直等到蔺燕琳和管家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走出来。
“怎么回事?”他问一旁的秘书。
秘书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这一回登船的除了蔺家第三代的继承人,也就是三位少爷和燕琳小姐之外,还有一位身分很特殊的小姐。据说……据说她好象也是老爷子的孙女,但不是元配所出。不过尽避身分比不上正室的子女,可是蔺老爷却最疼爱她,逢年过节就派专人去接这位小姐回家。”
“哦。”浩磊懂了,难怪蔺燕琳会那么生气,毕竟她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当然会痛恨有人抢去她的锋头。
豪门元配和侧室的问题比比皆是,浩磊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这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来祝寿的。耸耸肩,他带着秘书登上回旋梯,到达顶层露台。
凉爽的海风迎面吹来,这里是整艘船中视野最棒、最宽广的露台,仅供豪华海景套房的宾客独享。
在这里可以惬意地欣赏日出日落或海天一色的宜人美景,因此宾客都喜欢在这里举行船上派对。
“蔺爷爷,生日快乐!”浩磊走上前,斯文有礼地道。
“浩磊,你来啦!”被亲友簇拥,笑得红光满面的蔺延辅愉快地道:“来,先坐下来陪我喝杯茶。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喜欢的人全部都在我身边!”
桌上已摆满精致的茶点和咖啡、香槟、锡兰红茶等饮料,一旁的乐队正在演奏着莫扎特的协奏曲,气氛轻松闲适。
浩磊落坐,微笑道:“蔺爷爷您真是好福气,子孙满堂!子诚、德诚、慕诚三位少爷更是杰出优秀,出类拔萃,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您可以好好地享清福了!”
“呵呵,我这几个孙子的确都很上进,也很懂事,把公司交给他们我很放心。”蔺延辅摒退一旁的侍者,把浩磊当自家人般亲密地聊着。“不过说到养老啊,其实我有一个心愿,我希望能到乡下去住一阵子,好好地呼吸最新鲜的空气。趁这把老骨头还能动的时候,亲自锄锄草、种种菜。我本来就是农家子弟,所以对土地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当然喽,如果弦丫头可以陪我这个老爷爷去养老,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弦丫头?”浩磊一愣。
“喔,是我的孙女。”蔺老爷解释。“待会儿你会见到她。唉,说到这孩子,我真是又心疼、又愧疚。她的身分有些特殊,不过却是我最疼爱的孙女。这些小辈中,她最得我欢心,是个既可爱、又单纯的女孩子。只不过,她一直坚持要在外面自力更生。唉,都是我欠她的,连一个合理的身分都没给她……说出来不怕你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让她来继承『蔺氏』,她的心地善良,为人又正派,最像她父亲了……”老爷子落寞一笑。“不好意思啊,浩磊,突然跟你说这些,你别介意,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孙子般看待,没当外人。”
蔺老爷脸微偏,朝甲板另一侧喊道:“弦丫头,快过来陪陪爷爷啊!今天是爷爷生日耶!”
在浩磊的诧异注视中,只见坐在另一桌,正在跟一群幼童玩乐的女孩起身,娉婷地走向他们。
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甲板,海鸥在顶端盘旋,愉快地欢唱着。这原本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但,浩磊的一颗心却开始下沉。
女孩步履轻快,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的气息。她穿著一件剪裁合身,质感一流的香槟色小礼服,V领、收腰,裙襬的雪纺纱采不规则设计,露出一截美腿,显得既性感又俏丽!
脖子上戴着一条单颗美钻项链,烘托出简单的气质;手腕上则挂着成套的镶钻手环。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配件。
甲板上风很大,她披着爱玛仕的粉紫色丝质披肩,手上拿着紫钻贝壳手拿包,足蹬造型优雅的深紫色缎带高跟鞋,整个人散发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气息,甜美且风姿绰约。
“来来,紫弦!”蔺老爷笑容满面地唤着。“爷爷跟妳介绍,这位是『欧阳海运』的总裁──欧阳浩磊,也是爷爷的忘年之交。别看他这么年轻,他可是罕见的商场奇才,经营起庞大的邮轮王国很有一套喔!浩磊啊,这位就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曲紫弦。”
曲、紫、弦!浩磊的眼眸转为深沉,怒火在其中跳跃着。剎那间,他觉得非常愤怒,愤怒得想砸毁整艘邮轮!他觉得自己好可笑,哈哈哈,简直可笑到极点!他欧阳浩磊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他是个白痴!
他白操了这么多心,为了某人而辗转难眠、寝食难安,还愚笨地担心某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有没有饿到、冷到?结果呢?哈哈哈!看看他的下场吧!堂堂一位总裁,居然被人当成白痴戏耍,他比小丑更可笑!
四目相接时,紫弦一片惊慌。浩磊?浩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爷爷说他是“欧阳海运”的总裁?
糟了!她真怨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浩磊似乎提过他的事业跟海洋有关,但她不太看那些相关的新闻报导,所以天真地以为他可能是经营远洋渔业的,她作梦也想不到,不到三十岁的他居然坐拥傲视全球的邮轮王国,是叱咤风云的海运巨子!
看到他眼底的深沉恨意和怒火,紫弦更加不安。她从没见过浩磊摆出这么冷峻铁青、令她不寒而栗的表情。
懊死!她知道自己毁了一切。她不是故意要隐瞒自己的另外一个身分,她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释她与蔺家的关系啊!
“小弦,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发白?身体不舒服吗?”蔺延辅关心地模模孙女的额头。“是不是太冷了?还是中午吃的海鲜不干净?廖嫂,妳过来!小姐中午吃了些什么?你们没有好好地照顾她吗?”他立刻把随身管家唤来,眼底满是对孙女的怜爱。
“没事的,爷爷。”紫弦勉强挤出微笑。承受着浩磊森寒的目光,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困难。“我……抱歉,我有些头痛,回房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请医生来看看吧!廖嫂,去叫随船的王医师。”
“不用了,爷爷。我躺一下就好,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不敢再接触那令她发颤的冷瞳,紫弦匆匆回房。
紫弦离开后二十分钟,欧阳浩磊与蔺老爷子寒暄后便借故跟着离开。凭着手下提供的住客资料,他轻易地找到她下榻的房间。
这艘邮轮上有两层楼是属于豪华级海景套房,房内的设备不但比一般型的海景套房豪华,每层楼还配有专属管家和二十四小时的服务网,提供住客最顶级的贴心服务。
踩着走廊上的长毛地毯,浩磊愤怒地按下门铃。
一分钟后,他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接近门口,但房门始终没有动静,里头鸦雀无声。
“开门!”他火冒三丈地吼着。“曲紫弦!我知道妳在里面,再不开门的话,我马上劈了它!妳知道我说到做到!”
随着一声轻叹,紫弦开门了,眼底满是无奈。
浩磊怒气腾腾地步入房内,冷笑着。
“住得还舒服吗,曲小姐?哦,不,我应该尊称妳一声蔺小姐才对!”他的语气冷诮尖锐。“哈!真是失敬啊,我居然都没发现妳是香港蔺家的千金大小姐,是标准的名门闺秀!”
“浩磊……”紫弦轻咬下唇。“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但请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浩磊火爆地扬起手,硬是截断她的话。“笑话!妳可是堂堂的蔺家千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必要对别人解释吗?”
“浩磊……”
他不理会欲言又止的她,眼神锋利地看着房内。“这个房间的摆设会不会太简陋?蔺小姐住得还习惯吗?”他指着设备齐全的个人剧院,更阴狠地问:“不知道船上的娱乐设施是否能令您满意?啊,我差点忘了,蔺小姐喜欢的娱乐与众不同,私人剧院对妳来说太无趣了,蔺小姐喜欢的是假扮贫穷女来戏弄他人,更喜欢突然搞失踪,让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痴担心到寝食难安!”
“对不起。”面对他的滔天怒焰,紫弦只能无奈地道歉。“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的是不得已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跟蔺家的关系,毕竟那牵扯到上一代,请你别这样……”
“我别怎样?”浩磊压根儿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杀气腾腾地咆哮着。“我不可以质问妳吗,蔺大小姐?喔,我懂了!妳是要我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假装没有在船上看到妳,继续乖乖地等妳电话、任妳戏弄,甚至还要乖乖地回到台湾那间中医诊所,像个白痴似地任妳一再戏耍!是不是?”
心中翻腾的怒焰几乎要焚毁她,他逼近紫弦,一字一句地厉吼着。“妳是不是要这样?说啊!蔺大小姐,妳还要戏弄我到几时?玩弄别人这么有趣吗?接下来妳还打算演出什么戏码来玩弄我?”
“浩磊……”紫弦无助地一再后退,阴狠狰狞的他令她害怕,更令她心痛!她真的好愧疚,她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奈何……
他狠煞地抓住紫弦的手腕,憎恨地看着她。就是这双眼睛!这双该死的眼睛把他骗得团团转!他曾经被她眼底的天真善良所感动、被她水瞳中的灿烂神采所迷惑!
他深深地迷恋着她的单纯气质,他更该死地对她动了真心!
对于美艳世故的女人,他向来只会跟她们逢场作戏;但,面对认真守旧的曲紫弦,他从来没有存过一丝戏弄。因为在他眼底,她是既保守、又固执的小女人,她不会玩爱情游戏,也玩不起!
她一旦谈起恋爱,就是一生一世的事,而公子最怕的就是她这种痴心型的女人。浪荡成性的他跟她根本就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他很清楚。倘若不是真心爱她,不是想跟她好好经营一段感情,他不会愚笨地去招惹保守的她!
但,看看曲紫弦拿什么来回报他的感情?
浩磊的锐眸阴狠一瞇,他恨、他怒、他更想狂笑!他想好好地取笑自己!欧阳浩磊,你真笨、真蠢!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生平第一次对女人动了心,而且还是一个乍看与他完全不同世界的女人,他为她释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怜惜,小心呵护的心情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他是真的爱她,甚至认真地思考着两人的未来。
但,曲紫弦却……
懊死!
他紧抓她的手,把她抓痛了也不肯放,杀气逼人地吼着。“曲紫弦!妳真狠、真高明!我终于知道,真正厉害的女人不是那些外表美艳的尤物,而是妳!”他言词犀利,眼底的指控意味深浓。“像妳这种外表单纯,看似保守善良的女人,才是真正厉害的狠角色!炳哈,妳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是不是?把我玩弄在股掌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我要得团团转,很可笑吧?”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来的忧心如焚、寝食难安,他就恨得几乎要杀人!他是那么的担心她,但她却以欺骗来回报他!
想来,以往她在中医诊所中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在演戏!她的节俭、她的小气、她的善良……她的一切一切全部是伪装出来的!她只是在戏弄他!每当他离开诊所时,曲紫弦是不是都在放声大笑,笑他的愚笨,笑他像个呆瓜似地好骗?!
可恶!胸口那把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快疯了!
“不……”紫弦拚命摇头,泪雾已在眼眶中打转。“不是这样的!对不起!我──”
浩磊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火爆狰狞地继续逼问:“妳到底用这副清纯的外表骗了多少男人?让我猜猜,这绝不是初犯,以妳这种熟练『演技』来判断,应该已经是惯犯了,对不对?每天当优渥富裕的蔺家小姐,让妳觉得日子太无聊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妳就要出外寻找刺激是吗?妳换过多少地方?骗过多少男人?假装单纯节俭的样子,把男人骗得一塌糊涂,让他们为妳倾倒、为妳担心……曲紫弦,妳真够狠!”
熊熊怒焰几乎要将她吞噬,他厉吼着。“倘若这回不是被我撞破,妳还想怎么欺骗我?接下来还有什么更『有趣』的戏码?妳还要继续当那个吝啬节俭的小中医到什么时候?多可笑啊!一个住在老旧危楼、家徒四壁,出门只吃二十块钱自助餐的节俭女人,居然会是堂堂蔺家的千金小姐!炳哈哈,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曲紫弦,妳真该死,妳让我觉得恶心!”像是沾到什么秽物般,他鄙夷地甩开她,将她狠狠地摔到沙发上。
他终于明白了,难怪有一次她可以精准地指出他身上所有的名牌配件,包括市面上非常罕见的AP水鹿表,以及连许多富商都未必认识的顶级陶制袖扣,因为她根本就是道道地地的富家女!
紫弦被甩到沙发上,倒抽一口气,哀伤地看着他。“对不起!我只能一再地向你道歉,虽然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请你听我解释!我根本不想当蔺家小姐!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不是住在蔺家,我不属于那里,我只是一个很单纯、很平凡的女孩。我是让清寒的外公、外婆养大的,我的一切都不是伪装出来的。蔺家再富裕,甚至富可敌国都与我无关,因为我不姓蔺,我是曲紫弦!”
她看着脸色铁青的浩磊,水眸满是无奈。
“记得第一次跟你去看夜景时,你曾问过我的家人,那时我只简短地说我母亲早逝,抚养我的外公和外婆也在多年前往生了,可我完全没有提到我的父亲,因为……我不想提。”
垂下泪意盈眶的眼眸,她幽幽地道:“也许有人会羡慕我是蔺家的孙女,或是认为我的行径很虚假,明明就是个家世优渥的千金小姐,却还故意要住在那么老旧的房子,那么节俭地过日子,真是恶心极了!”
她的小手紧紧握拳,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姓蔺,更不想当蔺家的人!我对父亲没有记忆、没有感情……也许有恨吧!我恨他为何要招惹我母亲?为何明明不能娶她,却还是让她怀孕,生下了一个私生女──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