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刑天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心绪纷乱如麻地抽着烟,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他仍然毫无头绪,这令他焦急如焚,愁绪难捺,他食不下咽且不喝不睡,潜意识里期盼与练湘婷同甘共苦。
“堂主,”刘超悄悄掩门进来,一脸郑重地望着他,“已经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所有的弟兄全员出动,尤其是和组里有过过节的堂口全都派人特别留意,只要存任何的风吹草动,我们会第一个知道。”
“很好。”沈刑天淡淡的应道,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死寂,这样的表情是很少在他脸上显露的,而且这表示他的心里早巳怒极、恨极,“叫他们继续盯下去,一查到她的行踪,马上向我报告。”
“是的,”刘超继而说道:“堂主,我们这样大规模的行动,怕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沈刑天揉揉发痛的额角,突然发狠地道:“我要她尽快而且毫发无伤的回到我身边,否则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会一直想着她到底怎样了,她是不是一直在哭……见鬼了,我干嘛跟你说这些,我要你们好好盯着,就这样,你可以出去了。”话甫出口,沈刑天就后悔了。焦急、懊悔与担心,种种的煎熬之下,他忘形的喊出他隐藏最深的秘密,虽然刘超的为人与口风他信得过,但向来习惯在人前隐藏真正心意的他,这么赤果果而直率的告白是他最脆弱的一面,他借着打发刘超以掩饰他的不安。
刘超跟随沈刑天多年,自然能了解他的挣扎,恭敬的俯低身子行了礼后,就要离开。
此刻,桌上内线电话的刺耳铃声响起,沈刑天冲动得一把抓起话筒,“有消息了吗?”
“不是,堂主,有两位男士要见您,他们自称是练湘婷小姐的好朋友。”
“哦,”沈刑天和刘超互换一个不解的眼神,“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不曾在道上出现过,不过他们有递上名片,一位是尚君凯,另一位是封宇。”
沈刑天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惊讶,暗叹他们来得好快,然后毫不迟疑地下令,“请他们进来。”
沈刑天亲自开门,迎进两位身材高大,同样俊帅却风格迥异的男子,他省略无谓的寒喧,马上可以从浑身上下处处流露官家显贵子弟的气质,与漂亮精明却仿佛随时可以从危脸中全身而退的特性分辨出两人,“你们的消息真快,我想,这位是尚先生,这位是封先生哕,幸会,我是沈刑天。”
“幸会,极东组的东堂主,我们可是久闻大名。”尚君凯面对这位冷峻严酷的高大男子,不免有些敌意,对他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湘婷遭人绑架的事,为什么刻意隐瞒我们?”’
封宇似笑非笑地斜挑着眉,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有趣地看着他如何解围。
“并非刻意隐瞒两位,我认为对方既然是冲着极东组而来,我们就有必要自行解决这件事,如果能不打扰你们,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沈刑天不卑不亢地收回手来,沉着面对来自他们的责难。
扁是这分担当,就赢得封宇三分的喝彩。
“你就得倒简单,自己的仇家反而要湘婷来替你还债。”尚君凯赌气似的与他扛上了,“湘婷何其不幸认识了你,又何其傻气地不许我们介入,唉,真是个不用大脑、只会用小脑的女人。”“君凯,不是说好先谴责他,让他良心不安后,才透露我们的线索吗?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封宇在一旁凉凉地提醒。
“我看不过去了嘛!照他这样龟行的速度下去,湘婷什么时候才能平安地归来?要知道女人的醋劲一发,所到之地无不哀鸿遍野,死伤惨重。”尚君凯夸张的嚷道。
心思缜密的沈刑天却没放过或许他是故意泄漏的线索,轻挑着眉支着下颔问道:“女人?绑走湘婷的是个女人?”
“没错,”封宇点头,赞赏地回视他,“孺子可教也,不是看在你一分钟都不想等的份上,我们也不用大老远的跑这一趟。”
“难道这些日子,湘婷的事,一直没瞒过你们?”沈刑天又蹙眉了。他不喜欢自己被人盯着,尤其他还不知不觉,心中更忐忑着他们对这件感情又了解多少。
“你又猜对了,不过我们没有恶意,毕竟我们关心的是湘婷,怕她被道上闻风丧胆的东堂主拐跑,更怕她受到什么委屈,没人帮她出气。”这回接话的是尚君凯,他对沈刑天还是没啥好感,他是正常的商人,讲求公平交易的原则,而沈刑天是半个黑道人,一手抓钱、一手抓权,和他当然不一样。
沈刑天默然,脸色凝重地站在那里,散发出浓重的压迫感。很奇怪地,即使他不说话,还是能让人打心底害怕起来。
不过,害怕的当然不会是站在他面前这两位。封宇轻笑地把答案丢给尚君凯,“你瞧,东堂主震怒了,你还不快把情报乖乖奉上。”
“现在你该明白当你不声不响的带走薇蒂时,我们有多想宰了你泄恨吧!”尚君凯借机算算账,然后才耸耸肩说:“算了,就跟你说吧,湘婷被一个叫曼婷夫人的黑道人物带走,人就关在南部的一处平房内,你快去找她吧!”
沈刑天眯起双眸,竟然是她?!曼婷夫人跟他有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没想到经过上回派人砸了她酒吧之后,她还没学乖,竟然找湘婷下手,真是不可原谅,但,极东组也把曼婷夫人列为看守人物之一为什么什么也没查到?
“多谢了,不过我实在好奇,为什么我们的兄弟全倾巢而出,遍寻不到湘婷的踪影,而你们竟然连他们的藏身之处都了若指掌?”
“因为我的伙伴迅雷刚好到此地度假,而他的情报网遭布全球,就算要他查个小狈都方便得很,”封宇爽快地回答他的疑问,“至于你该庆幸的,还不只是这层巧合,你该庆幸的是,这消息我们还没让我们可爱的老婆大人们发现,否则有你受的。”
沈刑天卸下心头的疑虑,马上发挥他的行动力,
“好,我这就去,再次感谢你们。”
封宇和尚君凯突然异口伺声地说:“我们也一块去。”
“信不过我?”沈刑天微扯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一抹受伤的神色,但淡得几乎让人捉模不住。
“非也,别忘了,我们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另外,我们也想在最快的时间亲眼见到湘婷平安无事。”
封宇补充道:“我们背负太座大人的压力,如果在这个时候偷懒,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他的话,尚君凯颇有同感,相当有默契的并肩率先走出这间办公室,让沈刑天连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再也不用说了。
看着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沈刑天冷绝的心中不禁轻扬起一丝羡慕之情,这种处在危险中仍能轻松的谈笑面对的好本事,想必是经过无数次的大风大浪训练而来的,而他虽也早就习惯人生的无常与人世的薄情,但成熟之外总有一份抹不去的沧桑寂寥感,与他们的豁达开朗就是不同,看看他们,再反观一身孤独的自己,不免有浓浓的感叹。
但他无暇自怜,收拾起偶然的软弱心智,换上张冷酷严峻、毫无喜色的脸,他会要曼婷夫人付出代价的!
来到这间位在僻静巷弄,外表丝毫不起眼的平房,沈刑天和尚君凯、封宇兵分两路,准备来个前后包抄,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沈刑天虽谨慎,却也心急地不愿玩迂回的游戏,索性大大方方从前门闯入,解决几个不中用的小喽啰后,直接走进简陋得看似无人居住的房间,他微觉奇怪,一路行来并未发现曼婷夫人的人影,他更谨慎地推开左手边最靠近他的一扇门。
昏暗的灯光忽明忽灭地在床边闪着;沈刑天赫然见到他思念的小女人正躺床上,两手高举过头被丝带牢牢绑在床侧的柱子,人不知是昏睡着还是生病了。
沈刑天仿佛感到自己体内的焦躁,像电极一样猛烈窜过他的身体,一股陌生的恐惧也冷冷地爬上他的背脊,他用力甩头,抑下脑海里浮现的荒谬想法,他冲到床边,看着她苍白、憔悴,而更形娇弱的容颜,雪白的脸,连双唇的红艳也褪去大半,黑密浓长的睫毛静静地覆盖在眼睑下,虽消瘦但倍增清逸动人,教他沉浸在一份柔肠百转的酸楚里,久久不能自已。
他深深凝视着她仿佛有一世纪之久,然后,他伸手解开她双腕上的束缚,双手抚上她的双颊,感觉她微弱但还算平稳的呼吸与心跳,声音低沉得宛如和风
般绞人心痛,“别怕,湘婷,我来带你回家了。”
他轻抚她的脸颊,却发现她不耐地蹙起眉峰,双唇低喃,“别……不要碰我……拿开你的脏手——不要,不。”
他低下头,仔细聆听她的声音。
“不要……不要伤害他……,这是陷阱……”
“醒醒,湘婷;是我沈刑天,我来带你回家的。”他捉住她狂乱的双手,心痛地偎在她的额上低喊。
“不要……这是陷阱…不要来,不要伤害刑天,我求求你。”湘婷根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无助而不顾一切的低声重复着,几乎只要他一碰到她,便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
沈刑天的五官因为内心的煎熬而大大的扭曲了,他的声音也是痛苦而震颤的,
“对不起,湘婷,都是我害你的。”他一把搂起她纤细的身子。
然而练湘婷却陷在自己的梦魇里,根本没听见他深情而压抑的话语,见怀中的人儿仍是那么不安。且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沈刑天索性俯低头紧紧封住她柔软的双唇,也凌厉地封住她那一连串令他心旌荡漾的呢喃。
练湘婷仿佛踩在一团团的绵花絮上,‘丝毫没有踏实感,一直昏昏沉沉的,他们把她丢在这里,没有人理她,也没有给她任何食物,依稀中,似乎有人进来过两、三次,每次都只给她打针,而且药量一次次地加重,虽然不到致命的份量,但也足以令她的神志濒临疯狂的边缘。
已经过了多久,她完全没有概念,直到有一个很熟悉的男性嗓音在她身旁响起,而这个熟悉又温柔的嗓音是她一直期盼听到的。
然后,有个很温暖的唇吻住了她,冰冷的双唇接触到的唇也是极为熟悉的,她疑似在梦中,所以很愉悦地接受了,而且从这人习惯细细啃咬她的下唇看来,这个男人似乎就是她爱的人,所以她嘤咛一声,张开双唇,让他的舌头探了进去,可是他越吻越火辣,令她心头一惊,双眸无力地张开来,沈刑天那俊逸突出的脸庞便出现在她面前。
她无力且疲软的手抚上他浓密的黑发,这才仿佛有了真实感,不争气的眼眶弥漫雾气,一颗颗珠泪沿着脸颊缓缓而落。
紧拥着她的沈刑天被泪水打醒,闪电似的放开她的唇,双手仍紧搂着她的腰,不肯松开,他低沉粗嘎的开口,“你终于清醒了……我找了你好久,一想到不知你在哪里,我都快担心死了!”被拥在他怀中的练湘婷,虚弱得只能靠着他的双于支撑着疲软的身躯,软软地闭上眼享受他的温柔与照顾,但,脑中可怕的景象仍在骚扰她,令她大为不安,双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你快逃吧,别管我。”
她的挣扎,令他蹙紧浓眉,“你在说什么?我们要一起回去。”
他注意到她的虚弱,这绝不是拘禁在这里一天所造成的,他仔细梭巡她的容颜,竟发现她的双瞳无神且混沌,这令他的呼吸逐渐沉重,心头的怒火也不断上升。
“不行了,因为药效,我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所以只有你能逃出去也好。”练湘婷没能挣开他的怀抱,摇摇晃晃地攀着他的双臂。
沈刑天证实他的揣测,心头怒极,但他没有把他的担心溢于言表,反而抱起她,温柔却坚定地说:“就算扛我也要把你扛回去,别说了,谁也无法阻挡我们。”
“不,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她使劲推着他有如铜铁的双臂,但丝毫不为所动,她沮丧地伸出手臂,扯开衣袖,手臂上明显的针孔让他白了脸色,“我被他们下了药,古柯硷,而且不只一次,现在的我根本一点力气也没有,会连累你的。”
说出这番话竟比她跑马拉松还累,没多久,她就娇喘吁吁了,“你自己离开吧!我真的不行了。”
尽避他的脸色如此铁青且骇人,但他的声音仍是如丝缎般温柔,他的双臂也不曾退缩,显示他绝不放弃的决心,“湘婷,这辈子我说过的话不少,做过的事也很多,但从没有一件是我这么想做的,看到你无助且憔悴地躺在这里,我的心都碎了,更自责得惟不能宰了自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救出去,哪怕是要用我的命来换。”
她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滚滚而落,“何必为了我,不值得的,你这样会掉人曼婷夫人设下的陷阱。”
“让她来吧!我不怕。”
“你不是说,从那天起,我们再也不要联络,再也不要见面,形同陌路吗?”她又哭又笑地偎进他的胸膛,半娇嗔半抱怨地说:“你不是说,要把我让给你最喜爱的弟弟沈皓,然后自导自演一部悲剧英雄的戏,铁了心要娶那个你根本不爱的女人吗?”
都这时候了,她却计较以前的事,沈刑天漂亮出色的脸在盈满愧疚外,也掺一丝笑意,“我刚也说了,这辈子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少,但从没有一件是我这么想做的,以前的事,就当我糊涂,别提了吧!”“那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在你身边啰?”她虚弱地一笑,闭上双眼无力地汲取他难得的温柔。
“我只怕你会嫌闷。”他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但脚步没有停下,他必须尽快送她去医院。
她轻轻打个呵欠,—迷迷糊糊地应道:“不会的。”便在他怀中昏沉的睡去。
她的虚弱看在他的眼里,更是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她被下了多少古柯硷,也不知道她的身躯能承受多少,但他至少明白一点,她的身子绝不能沦为毒品的奴役,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抱着她才出房门,就看到曼婷夫人带着她的手下好整以暇地守在大厅,专程等他们自投罗网。
懊死的,尚君凯和封宇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现,沈刑天冷冽地眯起双眼,暗自打量双方的博势,很显然的,他们相当不利,尤其湘婷还因为虚弱而昏睡着,他无法抛下她自己走。
“好久不见了,天,既然来了就别这么快走,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该叙叙旧吧!”曼婷夫人轻声冷笑,看准了他的弱点,世看准了他终究得臣服在她裙下。
沈刑天踢翻他脚边的椅子,怒火顿生,“我们之间的账是怎么也算不清了,想叙旧,你等下辈子吧!”
“沈刑天,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有把握走出这间房子,但是有把握能救活你心头的那块肉吗?”他心中寒意渐起,没理由听这老女人胡说八道,但下意识里却害怕她说的事成了真,缩紧的双臂让怀中的练湘婷一阵难受,她眨了眨眼,飘浮的意识在挣扎着飞回纤细的娇躯。
“你想怎样?”一句冷冽到极点的话语打破空气中不正常的宁静,从他眸中散发出的气势是令人畏惧的。
扁听这句话,曼婷夫人就知道她赢了,这个男入已经可以屈为她的裙下臣,而且忠心不二,不过!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她绝没有这种好运,所以,她必须—击就中,而且不能给他翻身的余地。“很简单,我要整个极东组加上你这条命。”想也不想的,他一口回绝,“办不到。”“那你就等着替她收尸吧!”他眯起危险的双眼,“你以为这些人能拦得了我?”曼婷夫人仰首一笑,“拦你或许不行,拦下她却是轻而易举。”
“那要试试才知道。”他一个转身,借着室内的沙发做掩护,并将练湘婷搂在怀中,用左手环着她的腰,右手掏枪在手,全神戒备。
曼婷夫人仗着自己人多,慢慢逼近,要将沈刑天困在屋角,几个急着争功的壮汉已经迫不及待地鸣枪
威吓,情势一触即发。
就在这紧张的千刻,练湘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入目,便看到沈刑天正在凝神瞪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肌肉也紧绷着,她“噫”了一声,引来他的注意。
就在这一分神之际,对方发动猛烈的攻击,霎时,一阵枪声大作,他忙压低她的头,却没顾到枪口对着的自己,一个不小心,双跟被子弹擦过…眼角马上缓缓流下两道鲜红的血迹。他虽心知不妙,但镇定如常,丝毫没有慌乱的表情。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俯在他身上的练湘婷,她觉得他的身子微微在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在看到他流着鲜血紧闭的双眼时,心痛不已,“天哪,你怎么了?为什么会伤到眼睛?”
“别嚷,只是子弹擦过眼角,不碍事。”他是这么安慰着她。
“可是……”
“嘘,再撑一阵子,尚君凯他们应该快来了。”他判断时间差不多了,再不来,他无法想象这场战事要如何了,他自己怎样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练湘婷平安,该死的,全都乱了。
“你是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尚君凯和封宇便带着警方大举冲进来,经过一阵交手后,曼婷夫人总算是被警方擒住,而她的手下也垂头丧气地缴械投降。
当沈刑天知道已平安无事时,他的双眼已经刺痛得完全张不开,封宇发现了他们,准备走近时,沈刑天稳稳地抱起虚弱的练湘婷站了起来。“你的双眼?”封宇皱起双眉,尤其看到沈刑天不断淌血的眼角时,眉头蹙得更紧了。
“不碍事,子弹擦过眼角。”沈刑天凭着声音判断距离,跨上两步,将练湘婷交到封宇手中,“倒是她,得快送去医院,迟了就麻烦了。”
练湘婷不愿离开他的怀中,可惜无力得很,只得像个孩子般伸出双手向他衷求,渴望他不要离去,“刑天,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沈刑天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她令人心疼的哀怜眼神,看不到她发由自内心诚恳的呼唤,更不知道她会害怕他又变回原先那个对她不理不睬的沈刑天,所以他硬起心肠,柔声地道:“乖乖听话,跟封先生回去,改天我会再去看你。”
她当然不依,“我不要,你又在躲我了。是不是?说什么永不离开我,要我相信你,根本都是骗人的。”
他沉重地垂下肩膀,无力地抚着额角,“麻烦你们尽快送她去医院,好吗?”“我看你也需要上医院一趟,一起走吧!”尚君凯处理完曼婷夫人这帮人后,为避免麻烦,连警方都打发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他们,和从极东组挑选出来的少数几个人,一过来看见这种情形,尚君凯很自然地提议道。
“不,我们极东组有很完善的医疗设备与专属医师,不用麻烦了。”他纠结沉郁的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而他,不准备向他最重视的人吐露,只准备一肩扛下所有的苦难。
“那我也一起去。”练湘婷感觉到他又把心门紧紧关上,内心深处有极强的恐惧感,害怕他又在躲她了。
“不行,这个医疗小组不治非极东组的人。”
这回绝得够狠、够辣,够让练湘婷的心碎成片片,她瞪大双眸,微开的小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已经拒绝得这么彻底,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一厢情愿、满脑子装着浪漫绮想的大白痴,人家根本就不把她当自己人看。
呵,人生至此,她也算无憾了,被人羞辱得这么彻底,还能说什么吗?她无力地撇撇唇角,悲凉地自嘲,活该啊!原本无欲无求的日子不好吗?偏要为了他受尽恋爱之苦,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
“我们走吧!”她无力地靠在封宇胸前,闭上双眼,忍住满腔的泪意。
封宇和尚君凯互换一个疑惑的眼神,带着练湘婷离开了。封宇暗自记下了,他认为沈刑天的举动不寻常,尤其是他的态度转变得大快,令他怀疑,但目前似乎不是个好时机,得等一阵子再说。
他们的车声已经消失很久后,沈刑天才模索着坐了下来,双掌推开把头脸埋了进去。刘超默然许久,终于忍不住了。
“堂主,你为什么不让练小姐留下呢?铁医生不会介意多医一个人的。”
“可是我介意啊!我不要她继续留在我身边,这样对她、对我都好。”他的声音疲倦而苍凉,仿佛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离开他的躯壳,随着她直奔天涯海角。
“为什么?”刘超大为不解,难道真让练小姐说中?
等了好久,刘超才听到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声音,阴冷尖锐,且不带一丝感情,“因为我的双眼可能已经瞎了。”
悄悄的,纵横黑白两道势力,带着重整流氓世界的使命,有着正当企业,暗地里却身负仲裁黑道事务的极东组,在近日内完成高层人事改组。创办人,也是极东组最有权势的沈以正,宣布在
七十岁生日的前夕正式金盆洗手厂退出是非难辨的黑道,而由他一手打下的极东组,自然成为各路人马议论纷纷,想插手的大肥肉。
众所皆知的,沈以正惟一的独生子在多年前一场致命的车祸下死里逃生,但付出惨重的代价却是下半辈子必须与轮椅为伍,这样一个残废者自然不能成为统领极东组的适合人选,而从沈以正从不让他的亲生儿子与黑道接触的情形下,这个残障者早巳被有心人从名单中剔除了。
那究竟谁才是下任极东组的领导者呢?素闻极东组旗下有个最狠、最绝、最冷血也最可怕的东堂主沈刑天,既是沈以正的义子,又是高知识的流氓,管起一流企业来不输任何经营者,发起狠来连道上的前辈都惧他三分,这样的人应该是极东组下任的新组长吧!
但所有的人都跌破眼镜了,当他们得到正式消息的时候下巴都久久无法合上,极东组新任的组长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长得一副学生样,可能连大学都没毕业,笑起来一脸爽朗天真,在黑白两道的眼中,这样的人根本是善良老百姓,哪有大哥样,连名字都没听过,要经过一番仔细查证,再念上几遍,才能记在心里。
听说,极东组的新任堂主叫伍祟涛,而他已经在沈氏企业最高不可攀、平常又门禁森严的办公室上班了,就是不知道晚上是否也处理黑道事。
那,那个又狠又绝的沈刑天怎么办?他失宠了吗?还是没利用价值了?没人知道,因为他已经失踪了。
善于趋炎附势的人们总是薄情的,尤其讲求节义的流氓世界还是会为自己的利益打算,所以沈氏企业的办公室外,还是聚集一堆想巴结新当权者的人,他们在等着很忙很忙的新组长能破例拨冗见他们一面。